第81章-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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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能拼死护着的就是蒋爷你

    如果杯子里装了茶,那陈瑜手中的那杯茶必然会因为蒋璃的这句话都抖出来,幸得茶还没好,那只拿着空茶杯的手才在轻轻一颤的时候避免了被烫的命运。她的脸色看上去尴尬又苍白,眼神惊促有些无处安生。蒋璃说完这话就一直盯着她,眼神犀利又有点高高在上。陈瑜终于受不了她的这种眼神,硬着头皮说,"是,当年是我不对,你真心待我,而我起了别的心思......"

蒋璃没说话。陈瑜深吸了一口气,"可是那一年我遇上了东深,我没有别的办法,想留在他身边最好的方式就是快速成长,我......"她抬眼看了蒋璃,"你那些秘方是我能应聘通过的筹码,我没有办法,因为只有进入公司我才能有机会靠近陆东深。"

茶壶烧开了,茶水在里面翻滚,呼呼的热气从壶嘴蹭蹭冒出。蒋璃听她这么一说,大致的前因后果也就想个八九不离十了。"那年你跟我说你救了一个快死的男人,就是陆东深?"陈瑜点头。

蒋璃探身将茶舀拿过来,舀了一下茶壶里翻滚的茶水,嗤笑,"也难怪了,都说这女人为了爱情能舍弃一切,你倒是这句话的典范,为了你的爱情,连友情都一并葬送了。"陈瑜,不,应该叫她陈楠楠,当年她们两人认识的时候也是偶然。陈楠楠家世代中医,父亲在当地被叫做华佗在世,能治好不少医院都治不好的病,就是性子古怪了些。而陈楠楠年纪虽轻,对中医药理却懂得不少,深谙植物的相生相克。

当时蒋璃是患了重感冒,生怕自己的鼻子从此就废了,所以去陈父那里就医,一来二去也就跟陈楠楠相识了。一个是对气味有研究,一个是对植物有兴趣,其实原理上都差不多,也就一见如故。

蒋璃一直觉得陈楠楠是她在人生最晦涩的时候的一道明月光,让她能在即将分崩离析的信念中还去坚信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温暖。陈楠楠跟她说她不想一辈子都待在个小地方做中医,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少次她想跟陈楠楠说,外面的世界并非是你想象的那么精彩。可这话在她纯善的眼神下说不出来,她知陈楠楠对气味挺感兴趣,而且又有对植物了解的根基,便有事没事地教授她些气味调配的技巧等。

曾经陈楠楠问她,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成为调香师啊?

她对她说,没什么不可能的,你有基础,有灵性。

她对陈楠楠甚是信任,直到有一天她偷走了她所有的秘方不告而别,然后还是她父亲告诉她,陈楠楠离开了家乡。"我控制不了自己去爱他,蒋璃,你就骂我吧,我知道我有多可恶,可是,爱上陆东深那样的男人我情愿背负一切骂名。"陈楠楠面色痛苦,"当年他冲进我父亲的医馆时满身是血,我就在想这男人得有多少仇家,本不想惹祸上身,可见着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栽了,注定要爱上这样的男人。"

捡回陆东深一命的人是她父亲,当时她不理解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去医院,他跟她说他不能去医院。就这样,她每天为他调理,用药膳,也利用蒋璃教会她的气味治疗。

"我是后来才知道他的身份,陆门在华拓展市场时招聘调香师,当时我就硬着头皮去面试,没想到能在公司里碰见他,我想他也是念着我曾经救他一面让我破格进入公司。"陈楠楠干涩地说。

蒋璃舀了一杯茶,"所以你就对那些秘方打了主意。"

陈楠楠点头,"我没有办法,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公司站住脚,既然东深给了我机会,我总不能让他失望才行。"说到这,她急急补充,"蒋璃,我知道那些秘方对你很重要,我——"

蒋璃抬手阻了她的话,轻描淡写地说,"那些秘方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陈楠楠愣住。"怎么?是不是突然发现你那么重视的东西别人却视为草芥?"蒋璃笑了笑,端起杯子抿了口热茶,"所谓的秘方不过就是我总结出来的经验笔记而已,你能偷走我的经验,能偷走我脑子里的东西吗?陈楠楠,你重视的是秘方,我重视的是友情,如果当时你真的跟我说一声,别说是一本秘方了,就算是十本秘方我不眠不休也能给你写出来助你在公司里平步青云,可惜啊,你亲手掐断了咱俩的交情,我和你的交情又何尝不是被你视为草芥?我蒋璃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我不管你是为了陆东深也好还是追逐名利也罢,背叛了就是背叛了,这是铮铮的事实。"

陈楠楠红了眼眶,嘴唇翕动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喝口茶吧,我的朋友陈楠楠已经死了,今天我招待的是天际调香师陈瑜。"蒋璃为她添了杯茶。"利益面前人性坍塌,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你能一步步爬到天际调香师的位置,这也是你的本事,靠的也不单单只是我的秘方。"

"那......你能原谅我吗?"陈楠楠看着她问。

蒋璃放下茶舀,"不能原谅。"

陈楠楠的目光一颤。

"既然你改了名字想要重新开始,还是安稳过好你的现在吧。"蒋璃冷笑,"往前走就别那么多的顾虑,又何必再巴着我这位旧人不放呢?"

陈楠楠攥了攥茶杯,少许轻轻放下茶杯,"我明白了。"

等陈楠楠离开了后,蒋小天迫不及待地巴过来了,十分八卦地问,"爷,这女人来是不是威胁你的?"

蒋璃不紧不慢地喝茶,"威胁我?"

"是啊,她不是那个陆东深的旧爱吗?当然得来找你这个新欢算算账啥的。"

一句话说得蒋璃差点呛着,空茶杯朝着蒋小天扔过去,"滚!"

蒋小天还要跟她逗贫的时候,突然就见一人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见了蒋璃后明显松口气,"蒋爷可找着您了,您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是齐刚的一个小弟,大家都叫他平头,平时跟蒋小天的关系也不错,蒋小天闻言后道,"让蒋爷跟你走?口气够大的了啊。"

"不是!"平头急了,"这是谭爷吩咐的,让我们赶紧送蒋爷离开沧陵。"

"出什么事了?"蒋璃惊觉不对,起身问,"谭爷呢?还有齐刚在哪儿?""谭爷出事了,被人拦在外地回不来,刚哥他......他被打得只剩半条命了。"平头见蒋璃脸色倏地一变,都恨不得给她跪下了,"这伙人不知道是什么势力,只听说来头挺大,蒋爷,您快跟我走吧,谭爷这次估计要栽了,他现在能拼死护着的就是蒋爷你啊。"

082 坐在卡座里的男人

    在沧陵,白日的体面在官阳区,苏河路千百年的历史沉淀和时尚现代奢华的碰撞,全都湮在天际那一栋一幢的高楼商厦之中;夜晚的热闹在川阳区,从凰天到Miss,从地下赌场到美食小吃,全都耀在冗长的街不见头的巷里。

沧陵的白天属于陆东深,沧陵的夜晚属于谭耀明。一白一黑,是两个男人身后的背景,也是两个男人各自的势力范围。可今天,仅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川阳区的大部分场子、店铺都被贴上了封条,谭耀明的地盘再次被查封,这次就连临客楼都没放过。原由是,相关部门在谭耀明的场子里搜到了一些东西,继而怀疑谭耀明利用经营场所之便做违法勾当。平头所言非虚,谭耀明是有心要她离开沧陵,商务车、保镖甚至现金都为她备好。蒋璃坐在车里,冷静地询问平头目前的情况,平头说,这次跟上次被查封不同,上次纯粹是龙鬼造谣生事,谭爷关场子只不过是让市局和市检察院里的人脸上好看些,而且也趁机除掉龙鬼。但这次是搜出毒品,是相关部门强迫性关闭场子。

蒋璃听出端倪来,"这次不是市里的行动?"

平头说不是。

蒋璃狐疑又问,省里的?

平头舔了舔嘴,凑近蒋璃,手指头往上指了指,"听说,是再上头的......"蒋璃心脏一颤,再上头的,比省里的再上头。不详的预感如蛇在心间蜿蜒,她明白平头说的再上头是什么意思。想来也是,依照谭耀明在沧陵的势力,就算是市里行动都是给足他面子的,而且这两年谭耀明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外省市,所以省里的相关关系他该打通的也打通了。

唯独这再上头......蒋璃开始惶惶,谭耀明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怎么能有人直接跃过省市的相关部门来查封谭耀明的场子?

"知道搜出什么了吗?"蒋璃问。

平头直摇头。

蒋璃皱了眉头,毒品?她是知道谭耀明从不碰毒品的,所以还能是什么?或者是,欲加之罪?

平头说当时齐刚在凰天,听说出事后马上召集弟兄们,可还没等出凰天就被一伙人给拦下了。

蒋璃命车子直接去凰天。

平头一听急了,死活都不让,执意要先送蒋璃出城,"听说现在已经立案调查了,跟谭爷有关的人都会被牵连,蒋爷,您得走啊,而且真要是有人查到您头上,您得跟谭爷撇清关系啊。"

"废他妈什么话?"蒋璃急了,直接骂出口,"整个沧陵都知道我是跟着谭爷的,撇清关系?怎么撇?玩失忆啊?现在谭爷困在外地,我再不帮他保住齐刚我还是人吗?"

平头见她怒了也是害怕,现在整个川阳区都乱了,谭耀明不在,能管事的齐刚也被扣,像是他这种小弟就成了无头的苍蝇,唯独能做的就是听从安排。凰天平时这个时间都是大门紧闭,到了星辰入夜长街霓虹的时候才会歌舞升平,但今天凰天提前开了门。地面停车场已经被一辆辆横七竖八随便停靠的车辆给塞满了,蒋璃看见了齐刚和他手下们的几辆车,剩下的,全是陌生车辆。

蒋璃目光扫过那几辆车的车牌,头忽悠一下,一水儿的京牌。

凰天意外的没被封。

她正要往里进,就瞧见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定睛一看竟是商会的几位前辈,被几名保镖拥着面色各异,回了车上后仓皇而逃。

那些保镖脸生得很,见蒋璃硬闯,生生给拦下。平头和蒋小天两个见状马上上前护着,身后还有四名保镖,是打算护着蒋璃离城的人。

蒋璃拦了蒋小天等人,直面拦着她的保镖,"进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我就是沧陵蒋璃,替谭爷要回齐刚。"

守门的保镖眼睛锋利,也看出蒋璃身上的气势,便转头同里面的保镖说了,里头的保镖又进去通报,没一会,就通知蒋璃进去,但只允许她一人入内。

蒋小天等人为她捏了把汗,想要冲进去却也是胳膊和大腿的区别。

进了凰天之后蒋璃才察觉这里竟这么多保镖。

之前进去通报的保镖带着她一路穿过楼梯,还没等入大厅,就听得见里头的音乐声,偶尔还夹杂着女人的惊叫声。

她心里一咯噔。

大厅灯光闪耀,跟平时营业时的情景一样。可蒋璃刚进去就一眼瞧见了舞台之上的一幕。

原本是平时用来做表演的台子,此时追光大亮,照在七八名男子身上。他们各个上半身裸着,手腕被粗绳捆住吊在台子的半空,耷拉着脑袋,身上伤痕累累。最显眼的是吊在最前头的男人,身上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脸上也是血糊糊的一片,但即使这样,蒋璃还是认出了他是齐刚,而他身后的那几个都是他得力手下,做事十分果决,平时也是能帮着谭耀明平事的人,随便叫出一个都能独当一面。

怪不得平头那么惊慌,谭耀明在沧陵所有能办得了事说得上话的手下都被人抓了,剩下的小弟们自然成了无头苍蝇。

即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蒋璃也能闻得到血腥味。还有,浮荡着的酒香,是她为凰天专门调配的那款酒。

台上追光大亮,自然就衬得下面卡座幽深。蒋璃又从外面进来,好不容易才适应室内的光线。就听有人笑道,"呦,蒋爷啊,怎么?谭爷这是折在外面了?让他的女人过来平事?"

声音刺耳又幸灾乐祸。

蒋璃听着耳熟,微微眯眼朝着不远处的卡座一看,心中暗惊,竟是龙鬼。大厅的卡座不少,都是空空荡荡,走廊和过道负手而立了不少保镖,各个面无表情。龙鬼就坐在其中一个卡座里,正好斜对着蒋璃的方向。手拿支雪茄,笑得猥琐,身上衣裳有些不整,腿上趴伏着一女人。

蒋璃看清后心头大骇,是芙蓉。

芙蓉在龙鬼的怀里呜咽,挣扎,龙鬼见状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恶狠狠道,"你他妈还当自己是凰天的台柱子呢,当年不是瞧不起老子吗?今天老子就让你这台柱子看看现在的沧陵谁做主!"蒋璃攥紧了拳头,目光一转就落在了龙鬼身旁的卡座上,那卡座几乎是陷在黑暗中的,看不见里面坐着什么人,只能隐约看见身穿西装裤的腿交叉叠放,还有只手搭在腿上,手里夹着只雪茄,骨节分明的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一下下敲着。

083 尊少

    看得出,这卡座里的男人才是正主,龙鬼只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自从他的场子被谭耀明接手后,听说他的手下几乎是一哄而散了,就连最得力的天余也离开了沧陵。

现在,那个被谭耀明下令剁了手的天余竟出现了,只不过不是跟着龙鬼,而是站在卡座旁边,很显然,是跟着那个男人的。

蒋璃看见芙蓉在这,心里就明镜了。八成凰天的姑娘都在这,再加上谭耀明的几个兄弟,龙鬼这些人还不定怎么折磨报复他们。

她冷笑着上前,可还没等靠近龙鬼就被保镖拦下。蒋璃就止了步,跟那个卡座里的男人有几步之遥。

"龙鬼,你趁着谭爷不在,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算什么?我看你干脆改名叫龙龟得了,哦不,龙字你配不上,换个虫字可好啊?"

蒋璃的声音清冷,说这话时恰逢场上的音乐转小,所以她的声音轻易被卡座里的男人听到,打节奏的手指停了下来。

龙鬼听了这话后怒了,一把将身上的芙蓉推开。芙蓉身心不稳趴在地上,蒋璃这么趁机一看,脸色骤然冷了,芙蓉的嘴角有血,脸颊青肿,看来是被龙鬼打了。怒火盘旋,燃了双眼,蒋璃恨不得一刀子捅在龙鬼身上。可现在这里人多势众,她这么做无疑是吃亏。龙鬼这时上前,一伸手扣住她的下巴,"臭娘们,你还当谭耀明在你身边呢,牙尖嘴利,平时挺嚣张啊,我看你今天还怎么嚣张,来人——"

身边的保镖不动。

龙鬼略有尴尬,倒是站在卡座旁的天余示意了保镖一下,那保镖才上前。

龙鬼指着蒋璃,"把这娘们也给绑了,跟凰天的姑娘放在一起,一会儿都让兄弟们尝尝鲜!"

保镖刚要伸手抓蒋璃,蒋璃冷喝,"你敢碰我个试试!"

那保镖被她凛冽的眼神惊了一下,愣是一时间没继续。龙鬼见状眉头一皱,"愣着干什么?"

"龙鬼,你算什么东西在这大呼小叫?只不过是条被谭爷踩在脚底下的虫而已,今天我来保齐刚一众弟兄,有你说话的份吗?"蒋璃冷喝。被个女人当场训斥,龙鬼再不济也是要脸,一时间恼羞成怒,抬手刚要一巴掌下来,却在瞧见她盛气凌人的目光后改了主意,笑得一时间就掺合了其他意味,"我是被谭耀明踩在脚底下的虫,那你是什么?你不就是个躺在谭耀明身子地下的浪货吗?跟凰天这些出来卖的贱人有什么区别?都一样是婊子1"他说着,手就伸过来了,"这么漂亮怎么能便宜其他人?我倒是想尝尝谭耀明的女人什么滋味。"

下一秒就是一声惨叫。他的手还没等伸到蒋璃的脸上,就被她一个手劲控住,另只手迅速抽出那把芬兰刀,利落一划,锋利刀刃扫过龙鬼的胳膊,血顿时就下来了。紧跟着她抬腿一踹,龙鬼就被她踹飞,擦着地面朝那个卡座就过去了。

龙鬼胳膊上的血甩在男人光亮的皮鞋上,紧跟着整个人撞在卡座上,疼得龇牙咧嘴。

守在场子里的保镖们纷纷一愣,谁都没料到一个女人出手会这么狠这么利落。

龙鬼当众吃了亏,疯了,起身就要冲着蒋璃过来。

就听从卡座里扬起男人的低喝,"龙鬼。"

龙鬼一僵,不敢再轻举妄动。卡座里的男人抽了口雪茄,吐出大团烟雾。音乐声停了,场子里瞬间安静。天余给龙鬼甩了个眼神,龙鬼顺着天余的眼神落下来,瞧见男人的鞋面后顿时大惊,也顾不上自己流血的胳膊,赶紧抽出纸巾,也没敢起身,跪着擦净了男人鞋子上的血。

男人的腿落下来,龙鬼马上撤开手,这才避免了被他踩踏的命运。

"什么女人?胆子够大的了。"卡座里是沉沉的笑。

龙鬼没敢起身,仍旧匍匐在地,"谭耀明的女人,叫蒋璃,这婊子一直有谭耀明罩着所以无法无天。"

卡座里的嗓音饶有兴致,"哦?有意思,天余。"

天余的双手藏在袖子里,看来是彻底废了,他冰着脸朝这边的保镖示意了一下,两名保镖上前一下子擒住了蒋璃,将她一路押着走。蒋璃也没反抗,总要见背后的正主,她倒是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就这样,她被扯到了卡座前,还没等抬眼去瞧男人,腿弯就被人揣上一脚,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想起身,肩膀却被两个保镖死死按住。

"抬头。"头顶上,男人的嗓音慵懒。

她的头发被保镖揪住,一扯,她只能高高仰起脸,顺带的,就看清了卡座里男人的长相。

一张很是俊镌的脸,冷冽邪气,浓眉狭眼,那眼是典型的风情眼,浮荡着能勾着女人魂魄的坏。他慵懒地靠在那,眉眼里亦正亦邪,像是纨绔子弟的轻佻,可又因为周身强大的气场有着一股子英俊高贵。

明明是张让女人忍不住注视的脸,却让蒋璃惊喘一声,她倒吸一口凉气,紧跟着身子下意识朝后缩了一下。男人似乎很满意看到她眼里的惊恐,似笑非笑地抽了口雪茄,烟雾从他薄唇里缓缓吐出。烟丝似爪,勾住了蒋璃的脸。可真正抓住蒋璃的是眼前的男子,他伸手,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眼里仍有笑,却也锋利。

"龙鬼,你刚刚说她什么?"

龙鬼忙道,"尊少,她是谭耀明的女人,叫蒋璃。"

"蒋璃?他说你叫蒋璃?"男子仍旧捏着她的下巴,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双眼盯着她,下一秒就收了笑,目光转为沉沉,"是吗?"

男子的阴晴不定让龙鬼摸不透心思。蒋璃呼吸急促,细看,嘴唇竟微微颤抖,她没开口回答,盯着男人像是盯着索命鬼。男人俯下身来,又吸了口雪茄,捏着她下巴的拇指微微一用力就掰开了她的唇齿,他朝着她的红唇吐了烟雾,又浅浅地笑了,"是谭耀明的女人,嗯?"

蒋璃一扭脸,避开了雪茄的浓烟。男人缓缓起了身,紧跟着却是抬腿狠狠地给了龙鬼一脚,将他踹得闷痛出声,就听男人阴沉沉地说,"你刚刚骂谁是婊子?"

084 你叫我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场人都愣住了。

龙鬼这一下子被踹得不轻,整个人撞在卡座的沙发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哼哼,更不敢起身,就那么匍匐在地,心头却是惊涛骇浪,不知道就那么一句话怎么得罪尊少了。

天余看见这一幕也是震惊,但也没敢多说一句话。

男人示意了一下押着蒋璃的两名保镖,他们放手,撤到旁边,却有先见之明的将她手里的芬兰刀夺了下来。

蒋璃被他拉起来,他的大手伸过来控着她的后颈,靠近她,俯脸下来,落下的气息清洌,有皮革和烟草的气味,十分强烈的男性气息攻势,她对这气息不陌生。

"好久不见了。"他低低地说,有笑入眼,邪气得很,"蒋......最后是什么字?"

蒋璃没抬眼看他,"琉璃的璃。"

"是吗?像你的眼睛一样?"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后颈,"我倒是觉得离开的离更适合,你认为呢?"

"饶尊。"蒋璃压着盘旋在心头的不安,落在身侧的手紧攥,"你放了齐刚他们。"

饶尊微微俯下身,一手还控着她的后颈,脸几乎与她平行,盯着她的眉眼、她的唇鼻,"你叫我什么?"

蒋璃的呼吸微促,唇微启,"饶尊。"

饶尊低笑,"好久没听到你叫我的名字了。"话毕,他的唇就要压下来。蒋璃一把将他推开,与此同时后退了几步。刚刚押着她的保镖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却不曾想蒋璃猛地回身,一手控住保镖的手腕狠狠一掐,保镖只觉虎口一疼,手指一松,拿把芬兰刀就稳稳落回蒋璃的手里,紧跟着蒋璃一个抬腿,正中那保镖的要害。

一切发生只在短短数秒,快到令对方毫无防范,保镖捂着裤裆疼得连连后退,另个保镖见状上前,蒋璃面色一厉,刀子一攥就打算迎战,却听饶尊低喝了声,"退下去。"

保镖忙退到了一旁。

饶尊不是没看到蒋璃眼里的杀气,坐回到沙发上,啧啧了两声,"你来捞谭耀明的人就凭着一把刀?我借你一把枪,这么多人你也不能如愿。"

"捞不出谭爷的人,我也没打算活着出去。"蒋璃一手还死攥着刀柄,手心里都是冷汗。

饶尊微微眯眼,"你知不知道谭耀明的事?这几年他的野心太大了,吞的势力也太多了,他的事是一个女人能摆得平的吗?"

"谭爷的势力再大也大不过你这位京城的爷。"蒋璃说,"他在外面具体怎样我不管,现在他不在,他兄弟的事那就是我的事。"来之前她想过种种,能跨省行动的并非等闲,所以在看到凰天停车场上那些扣着京牌车辆时并未震惊。但饶尊的出现令她震惊,甚至是惊恐,所以她的一切声色俱厉都化为云烟,饶尊不似别人,她所有的犀利和震慑对他都没有用,跟他一旦对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鱼死网破。

饶尊不是道上的人,他从不涉黑,在他的履历表中,饶尊这个名字只是跟华力集团挂钩。华力是本土企业,旗下涉及六大支柱产业,所以通俗点说这饶尊就是个富二代。

这年头富二代太多,可就独独饶尊轻易得罪不起,家族两代沾红,而且还是深红,所以饶尊头上的光环哪会是一般富二代和普通红三代可比拟的。

蒋璃没那么大的本事得罪得起饶尊,可她也想不出谭耀明怎么就得罪这股子势力了,毕竟天高皇帝远,谭耀明向来跟京派势力泾渭分明,他的手也从不往华北一带伸,怎么就能把饶尊招来?

饶尊斜靠在沙发上,抬手支着脸,食指摩挲着下巴,"天余的手就是被那个叫齐刚的人给剁下来的吧?谭耀明做事太狠太绝,总得有人出面给他点教训才行啊。"

蒋璃倏然看向天余。

原来饶尊能来并非是龙鬼的缘故,这个天余什么背景,竟能惊动饶尊?

"谭耀明的场子全都封了,齐刚被你打了,当时在包厢里的一众兄弟也全都在这吊着。"蒋璃僵直地站在那,隔着幽暗的光亮盯着沙发上的男人,"你还想怎样?"

饶尊的姿态似随意,可周身是威严。"谭耀明自身犯险,场子被封是早晚的事。至于台上的那些人,不过是挨了打,别人可是失了双手。"

蒋璃看得清楚,是挨顿打,可下手不轻,能让齐刚他们几个奄奄一息的人不多。

"既然你要替谭耀明出面,好。"饶尊坐直,目光灼灼盯着她,"他们的手换天余的手可好啊?"

蒋璃的头忽悠一下,脱口,"不行!"

饶尊笑了,似乎被她的样子逗笑,又像是被她的话逗笑,总之是笑了。可蒋璃是了解这人的,他笑,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他看向龙鬼,漫不经心间又是姿态高贵,"蒋璃不高兴看到砍手,那我们就不砍,怎样?我也觉得太血腥,不好。"

龙鬼不知道这饶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听他这么说,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也不能违了这位爷的话,连连点头,"一切照尊少的吩咐。"

"但我也不能让你们心里不痛快。"饶尊之前掐了雪茄,现在又点上了,烟雾从他眼旁过,狭长的眼角洇了锋利,"龙鬼,你经常混场子,在道上,还有什么办法能除了你们心头的恶气啊?"

蒋璃心头骇浪。

龙鬼心里舒坦了,想了半天,道,"谭耀明这个人势力毁了不怕,可一旦名声和威望毁了那他就会生不如死。毁了凰天,就是毁了他的声誉。"

"哦?怎么个毁法?"饶尊似有兴趣。

龙鬼扫了一眼台上,又看了看身边的芙蓉,笑得诡异猥琐,"当年凰天成立,谭耀明立下规矩,命令但凡手下谁都不准碰凰天的姑娘,哪怕是在言语上轻薄凰天的姑娘都要受到重罚,现在倒不如......"

蒋璃的脸刷的白了。

饶尊吐了一口烟雾,"龙鬼,你也不看看台上什么情况。"

"尊少,我有办法。"龙鬼爬到饶尊脚下,"一个愿打一个不愿挨,这样才有意思,到时候别说台上那伙人的面子搁了,谭耀明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饶尊微微挑眉。

龙鬼将话说的再明些,"我那边场子里的姑娘,手里都有点东西。"一听这话蒋璃也明白了,刀子一亮,咬牙切齿,"龙鬼,我杀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085 进来捞个女人

    龙鬼见状一下子躲在饶尊身后,饶尊一个眼神过去,保镖们冲上前按住蒋璃。蒋璃挣脱不开,冲着龙鬼怒喝,"你还是个男人吗?想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来对付谭爷你算什么本事?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怂货!

"龙鬼听了这话当然是气,如果不是被饶尊刚刚踹了一脚,他肯定冲上前好好教训蒋璃,又或者,他一直就对蒋璃有非分之想,趁机占了便宜也说不定。可他也不傻,饶尊的目光就一直盯着蒋璃,这俩人没事才怪。

饶尊听蒋璃左一口谭爷右一口谭爷,眉间就转冷了,龙鬼何其会察言观色,忙道,"尊少您看......"

"天余。"饶尊开口。

天余上前。

"你是受害人,这种方式能解气吗?"

"都听您的。"

饶尊这才把目光落在龙鬼脸上,龙鬼吓得一激灵,半天听饶尊冷笑道,"龙鬼,你还真是卑鄙啊。"

龙鬼面色一惊,误以为自己又把他给得罪时,又听饶尊语气淡淡,"随你们高兴。"

蒋璃心口一凉,如万箭穿心。

龙鬼所谓的"有些东西"蒋璃心知肚明,像龙鬼是没什么底线的,为了赚钱活生生将自己场子里的姑娘当牲口看,所以助兴或魅惑的药大把大把,其实那种东西在哪个场子里都有,除了谭耀明的凰天。

谭耀明禁止凰天用那些东西,他认为一来是拉低了凰天的档次,二来是伤害了凰天的姑娘,所以这也是姑娘们喜欢待在凰天的原因,她们只有在凰天才能像个人似的活着。更重要的是,谭耀明下了死命,不允许手下来碰凰天的姑娘,认为姑娘们出来讨生活不易,自己的手下再时不时骚扰,那无疑是令这里的人寒心。曾经有个手下在凰天守场子,因喝醉就调戏了姑娘几句,这件事被谭耀明知道后打了个半死,扔下句话:让你们守场子那就是守自己人,你们连自家人都动念头还算是个人吗?

从此之后再无手下去轻薄凰天的姑娘,而这件事也是被沧陵上下都知道,谭耀明的威望和名声也就靠着这一点一滴的小事起来。

所以,当龙鬼将那些东西强行喂进齐刚等人的嘴里、当奄奄一息的几个大男人开始变得气壮如牛、当凰天的姑娘们被衣衫不整地强扯着拉上台、当台上男人的粗喘声和女人惊叫哭泣声连成一片时......

蒋璃死命挣扎,整个人都要疯了。

龙鬼的那些东西跟她给凰天姑娘们调制的助兴酒还不同,那些纯粹是药物,是伤身伤情,她的酒只是会让姑娘们有了迷人的体香,以香气惑人,与此同时那些气味又能温和姑娘们的身心。

但现在,龙鬼让他们像是牲口般交配,药被那些男人们吃了,原本就伤筋动骨,在这场肉搏战中、在纵情过后等着他们的就是加重伤势。

她看到齐刚像狼似的将其中个姑娘摁倒,姑娘挣扎哭泣却被齐刚掐地死死的。姑娘身上出了血,齐刚身上也出了血,伤口因剧烈活动而裂开。蒋璃红了眼眶,大喊着让他们住手,但被药物蒙了眼睛的男人们哪还能听见这话。她想冲上去,可整个人被三四名保镖死摁着动也动不了。她气,恨不得杀了龙鬼,可她也气自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龙鬼凑到饶尊面前,"尊少,我那药给女人吃了更爽,要不然让蒋璃......"剩下的话没说,是男人都明白什么意思。

饶尊面色一冷,"滚。"

龙鬼见状不妙,马上撤离饶尊身边。而芙蓉已是被台上一幕吓得花容失色,看得龙鬼色胆起,于是一把将芙蓉拖进沙发里,贼笑着就压上去了。

蒋璃听到衣帛扯裂的声音,听见芙蓉在喊她的名字,她要她救她,还有台上的那些姑娘,哭喊和歇斯底里,也有人在喊蒋爷......每一声都像是锥子似的扎心流血。

还有齐刚那些人,暂且不说经过这么一遭还能不能有命活下来,就算熬过伤势,他们清醒后还有脸活着吗?

蒋璃只觉得头嗡嗡响,她的挣扎和怒斥都无济于事,双腿一软,保镖们松了手,她就趴在了地上,全身都在颤抖,愤怒、悲凉,还有一种她不想承认却存在的预感:大势已去。

是谭耀明的大势已去。

"饶尊,放过他们......"

饶尊看着趴伏在地上的蒋璃,笑问,"你是在跟我低头吗?"

"是。"蒋璃所有的愤怒都化作眼泪,在这里,她没有能力再单枪匹马,如果只是她自己,鱼死网破又如何?

饶尊起身,走到蒋璃面前。蒋璃目光能及的是他光亮的皮鞋,幽暗着的是人生悲凉。他却将她拉了起来,瞧见她满是梨花带雨的脸,笑了笑,"那就不要再走了,好吗?"

蒋璃抖着唇,嗓子像堵住了似的,一个字吐不出来。饶尊的手指抚在她脸上,拭去她眼角泪,他眼里也多了一些似怜惜的东西,压下脸。

薄唇即将碰上她的时,就见外面的保镖跑进来了,神情略有慌张,"尊少,陆东深来了。"

饶尊动作一滞,眉头倏然皱起。

蒋璃听到陆东深这三字后,不知怎的心头就忽地敞开了,像是绷紧了的神经终于松开,又像是马上坠入悬崖终于被人拉回,那种绝望、悲凉和无助在听到他名字的瞬间化为乌有。

就那么预感他是为她来的,这种预感油然而生,自然的毫不犹豫。

很快,幽暗中有一丝光亮,是大门敞开时泄进来的光,男人颀长的身影在这抹光线里更显伟岸。

果然是他来了,却是只身一人。

身旁都是饶尊的保镖,可也没人敢有人轻易拦他。就这样,陆东深走了上前,眉眼看似清淡,却在这场纷扰之中独显尊贵。

"陆总?稀客啊。"饶尊微微眯眼,"今天陆总来这有何指教啊?"

陆东深对周遭的喘息惊叫声置若罔闻,他微微扬唇,似笑又似未笑,轻描淡写,"没什么,路过这里,顺便进来捞个女人。"说到这陆东深顿了顿,目光落在饶尊脸上,嘴角唯一一点弧度也收了回去,眼里有暗星,补上句,"我陆东深的女人。"

086 势均力敌

    陆东深来似清风,言语间也似漫不经心,可每字每句落下就成骤雨,让人猝不及防。

饶尊眉心微蹙,忽而冷笑,有四两拨千斤的意味,"哦?这凰天的姑娘里原来有让陆总看上眼的。"紧跟着冷喝,"龙鬼!"

龙鬼一激灵,提着裤子上前。饶尊没看他,目光落在陆东深脸上,"怎么办事的?陆总看上的女人你也敢往台上抓?"

"啊?"龙鬼愣住。

"陆总,倒不如你亲自上去看看。"饶尊笑,"我初来乍到,对这里的姑娘实在不了解,如果哪里有得罪陆总的地方,我自当赔罪。"

陆东深明白他在打太极,笑了笑没依着他的话继续,目光沉稳落过来,"蒋璃,过来。"这一声让蒋璃身心都为之一颤,她像是在暗黑间行路太久而迷了路的人,突然看见遥遥升的灯火,让她知道他着实是为她而来。有多少次她身陷囹圄,谭爷也是这般救她于水火,她本该习惯这血雨腥风的遭遇。

可今天,这个男人为她而来,这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觉,似乎所有的风险都能在他那双平静如海的眼睛里消之散尽,不是感激涕零却又胜似感激涕零。

饶尊微微眯眼,有一丝危险蔓延开来,在他的眼缝、在他略微绷紧的下巴,扣住蒋璃的手没放,蒋璃一挣扎,他的手臂顺势扣得更紧。陆东深见状也没恼,缓步上前,与饶尊也只有一臂距离。两个男人身高相等,同是高大,像是两座挺拔峻岭,却是能压得蒋璃透不过气来。可真正盘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是各自的笑里藏刀、风云诡谲,是两个男人不动声色、谈笑风生下的歇斯底里和拼杀。

一个横跨国际的商界大腕,一个官商都涉的太子爷,两人都不涉黑,两人都是在商道和官道上摸爬滚打习惯了的人,所以行事作风自然就跟谭耀明不同。

陆东深的目光落在蒋璃脸上,眼里和唇稍都是轻风淡写的笑,"你是怎么得罪尊少了?"还没等蒋璃反应过来,就见陆东深长臂一伸控住她的胳膊,下一秒一个用力,她身心不稳踉跄冲前,而饶尊也是万万没想到敢有人这么直接从跟他手里夺人,再想有所回击,蒋璃已是擦着他的指尖被陆东深拉了过去。

发生的太快,至少蒋璃还是晕的,反应过来时自己已在陆东深的怀里,抬头,目光能及的是他的下巴和微抿的唇角。

饶尊哪是吃亏的主儿,第一个念头当然是要生夺,可念头刚起,就听陆东深开口,"尊少,我的女人平时是被我惯坏了,今天如果得罪了尊少,我替她向你赔罪。"

刚刚饶尊的话陆东深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蒋璃在他怀里没动,心头却是一番惊涛骇浪。他看似随意,手臂却是圈紧了她,原来,在与饶尊的这场对决中他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她的脸颊近乎贴着他的胸膛,男人的气息透过衬衫钻了她的呼吸,他的嗓音低沉有力,从胸膛自上逸出,如是磐石。

饶尊对于陆东深的这般宣告不以为然,唇眼已染冷,"整个沧陵都知道她跟谭耀明的关系,怎么就成了你的女人了?"

陆东深云淡风轻,"没办法,看上了。"

蒋璃心口一颤。

饶尊笑,"那如果我也看上了呢?"

"是吗?"陆东深似笑非笑,低头,腾出手捏起蒋璃的下巴,故作端详,"你这张脸还真是惹祸端,硬生生逼着我跟尊少结梁子啊。"

蒋璃看着他的眼,想去判断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这么近的距离,他的眼依旧深得似海,可凝着她时有笑意,掬了多少光亮,多了几分风情,一并揉碎了洇在宛若江南晨光的一抹温柔里。

可结梁子的话不是简单说说,生意场上的人最怕就是结梁子,这跟道上不同,打打杀杀之后大不了各自退回领地,老死不相往来。可商场如战场,兜兜转转总能见面,他真打算跟饶尊结梁子?果不其然,饶尊开口,"看来陆总今天来是准备撕脸的。"他沉沉哼笑,"听说陆总刚刚被调到天际,内地生意不好做,外来的和尚想要念好这本经哪是容易事,而且我也听说陆门多虎狼之将,怕是陆总身在其中也不好过吧。"这番话蒋璃听得明白,陆东深自然也听得明白,他稳稳接招,"听说华力集团积极拓展海外市场,以能源为胜,凑巧的很,陆门在能源这一块也颇有建树,不凑巧的是陆门的海外经验比华力多了些。尊少在华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假,就不知道独闯海外市场时是不是也能独当一面啊?"

言语间的浮光暗影形同刀子,嗖嗖而过裹着寒风冷雨。蒋璃经过太多风浪,两人的这番话虽是听着没什么,可仔细品来就觉后背发凉。

一个在京城握有权势的饶尊,想要捏死刚刚进入中国的天际易如反掌,别管背景是不是陆门,只要他想,他都能在无声无息间断了陆门进入内地的前哨。一个有着强大海外市场做背景的陆门太子爷,对于想要抢滩国际市场、国际背景却是薄弱的华力自然也有生杀大权,别管华力在内地的资源有多雄厚,只要他愿意,他也能在谈笑风生间利用国际资源打得华力措手不及。

两个男人,势均力敌,这场博弈一旦真的开始,谁都没有把握能占上风。

所以,从这一刻蒋璃真正明白黑道有黑道的规矩,白道有白道的规则。

气氛陷入僵局。

饶尊和陆东深谁都没开口说话,在对峙,在衡量。一个女人也许能引起男人间的战争,但男人在博弈在厮杀时考虑的可不单单是个女人。龙鬼有心巴结饶尊,他毕竟是道上混的,宁可得罪商道上的人也不愿惹上官道上的爷,见状后,就想着要给饶尊解围。上前冲着保镖们叫嚣,"尊少办事还需要别人在这指手画脚的?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闲杂人等给我——"陆东深蓦地扼住了龙鬼的脖子,修长的手指倏地用力,令龙鬼剩下的话淹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087 我们来日方长

    陆东深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全场都警惕起来,蒋璃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因为距离太近,所以她能看得很清楚龙鬼脸涨得有多红,额头上的青筋有多凸,她几乎听不到龙鬼再有喘息声,嘴巴只及一张一合,双手挣扎却未能如愿。

就是这般,她才能清晰感觉到陆东深的手劲有多大,看得心惊胆战。

饶尊的确没料到陆东深会这么做,但也是面色未曾有变,任由他就那么掐着龙鬼,掐得对方直翻白眼脸色酱紫。

天余上前,眼里多少不安,饶尊微微抬手阻了他的脚步,他又退回到昏暗的灯影中去。

龙鬼的挣扎由激烈到缓慢,目光也开始发直发木,就在蒋璃担心陆东深是不是真要掐死他的时候,陆东深松了手。龙鬼软塌塌地倒在地上,下一秒就蓦地倒上来一口气,紧跟着剧烈咳嗽。

九死一生。

陆东深恰到好处地掌控了龙鬼的生死。蒋璃看见龙鬼的脖子上有了一道红印子,十分骇人。这龙鬼典型的做了炮灰,陆东深这一举动无非是想告诫饶尊,虽说这是他的主战场,但他陆东深也不惧他,也告诫在场的人,谁都没资格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陆东深松手后也没看地上的龙鬼,只是淡淡说了句,"聒噪。"

饶尊微微眯眼,龙鬼还在倒气,这一时三刻的缺氧几乎要了他的命。

"听说之前陆总跟谭耀明明争暗斗了不少时日,果然也是学了谭耀明的下手狠辣。"饶尊也没再生夺蒋璃,返回沙发上坐下,靠在那依旧一身邪。

陆东深语气始终平淡,"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怕吵。"又道,"在商可以言商,那么在道上就讲究道上的规矩,这人既然是在道上混的,耍阴斗狠最适合他。"

饶尊也没把龙鬼的生死放在眼里,长腿交叠,"陆总今天来得唐突,提出的要求又很过分,我没法答应。道不同不相为谋,陆总还是请回吧。"

陆东深未恼,"我做生意多年,养成个不好的习惯,喜欢强人所难。今天,蒋璃我势必是要带走,唐突也好过分也罢,尊少,只能得罪了。"

袖子被人拉了一下。

他低头。蒋璃抬眼看着他,小声说,"还有齐刚他们......"她现在很担心他们的伤势,还有台上的那些姑娘,她们每叫一声她的心都在滴血。她知道陆东深没那个义务帮她捞谭耀明的人,可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只有他了。

陆东深凝视她的脸,头顶是大片半明的光影落下来,他在这光影间似笑非笑。她目光有了示弱,轻轻说了两个字,"求你。"

他唇角的弧度就柔和了。

这一松动,蒋璃就松了口气。

陆东深看向饶尊,似笑得无奈,"尊少听到了?女人受了宠就会无法无天,但没辙,谁让我现在掉进温柔乡里出不来,再无理取闹我也只能由着她,只为博红颜一笑。"饶尊冷笑,"都说陆门公子不好女色,尤其是长子,十年如一日绯闻不缠身,现在看来传言还真是不能相信。"他的目光渐渐转冷,"只是,今天我不开这个门,陆总也未能如愿,恐怕让你怀里的温柔乡失望了。"

"是吗?"陆东深不紧不慢。

刚刚带他进来的保镖上前,俯身在饶尊耳边说了句话,饶尊闻言,嘴角微微抿紧,目光落在陆东深脸上时有些发沉了。等那保镖撤到一旁,陆东深直截了当,"谭耀明现在墙倒众人推,所以尊少这趟来自然顺理成章,白道要铲掉黑道的势力,怎么做都不为过。我是商道,怕是尊少也没本事趁着这次的事动我分毫,真要是在谭耀明的地盘上大动干戈,尊少也很难收场吧。"

饶尊眉间冷峻,"陆东深,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触我逆鳞。"

"所以我敬尊少三分。"陆东深松开蒋璃,走到饶尊面前,两人之间隔着酒台,台子上放着酒,他拎起其中一瓶酒,打开,示意了一下,"人,我全部都要带走,这瓶酒我喝了,当是给尊少赔罪。"

蒋璃全身一僵,凰天里的酒向来都是高度酒,而陆东深拎着的可是整整一瓶,他甚至连酒杯都没用,对着瓶子仰头而饮。在对付天际的时候她曾查过他的资料,虽少,但有一点倒是说得很肯定。

除了他不好女色,在酒桌上他向来敬酒不超三杯。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就足能说明他今时今日在商场上的地位,向来都是别人敬他,他哪会去敬着别人。

想来连她都听说过的话,饶尊不会不知道。

果不其然,饶尊的脸色愈发凝重。

很快,一瓶酒见底。陆东深将手里的酒瓶往下一倒,滴酒不剩,又把瓶子一转,勾着瓶口将酒瓶放到桌上。

从蒋璃的角度看不到陆东深的表情,他只留了宽拓的后背给她,整个人伫立于暗影之中,她却是能隔着这几步之遥触及一份踏实和安全感。饶尊的神情虽也有暗影敛着,可看过去还是清晰的。因为这一瓶酒的缘故,陆东深明着给足了他体面,暗着却将他逼到了死角。论国内背景,陆门要让华力三分,论国际背景,华力要让陆门三分。现在,陆东深以整瓶酒敬下,饶尊若再不领情,那就是公然将两家集团的利益关系降到冰点了。

他盯着陆东深,两人似乎在对峙。

少许后,饶尊突然笑了,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可言语是不服输的犀利,"好,陆总爽快,我们来日方长。"

蒋璃就等着饶尊松口,一听这话,所有的不安全都烟消云散,直接冲到了台上。

龙鬼没想到饶尊会同意放人,但也没敢再多吱一声,倒是天余着实忍不住,上前压低了嗓音,"这些人不能放,一旦放了——"

饶尊抬手阻断了他的话,故意呵斥,"陆总都亲自赔罪了,怎么,这么大个面子还抵不了你一肚子的委屈?"

天余低下头,"不敢。"陆东深闻言,笑得从容不迫,"多谢尊少成全。"

088 跟你也有关系

    想带走齐刚一群人不是件容易事。一来他们身上有伤,二来又是被龙鬼灌了药,所以当蒋璃冲上台后将一对对纠缠着的男女扯开后,她就成了男人们攻击的目标。尤其是齐刚,气喘如牛,盯着蒋璃像是盯着一口即将到嘴的肉,眼睛里喷着的是赤裸裸的欲望,哪还是平常恭敬有加的态度。

他几乎咆哮着朝她而来,大手刚抓住她的肩头,她顺势身形一矮,闪到了他的身后,抬起胳膊肘狠狠朝他后脖颈一抡,齐刚就软绵绵倒地。

腰又被个粗喘着的男人抱住,蒋璃还没等做出反应,就见陆东深冲了上前,手猛地控住男人的手腕,一拳头抡过去,男人应声而倒。

很快,有七八名利落的身影冲上来,钳制住了那些几乎发狂的男人们,蒋璃看得清楚,不是饶尊的人。他们将齐刚等人架出凰天,无声无息却是利落干脆,那群姑娘们也都允许离开了,芙蓉被龙鬼折磨得惨了点,身上全都是掐痕抓痕,血淋子也不少。蒋璃将她搀扶起来的时候,盯着龙鬼恨不得都有杀了他的心。

龙鬼一抬眼正好撞见了蒋璃的眼神,被她这番杀气给惊地一哆嗦。

快离开凰天的时候饶尊叫住了蒋璃。走到她面前,俯下脸,唇擦着她的脸颊落在耳畔,"你想忘却前尘,前尘却因你而来,你能逃得过吗?"

蒋璃后背蓦地一僵。

"蒋璃。"陆东深伫在不远处,语气跟眼神一样淡淡,"我们走了。"

打破了饶尊给她的禁锢,从容不迫地将她拉出深渊。

等出了凰天,蒋璃这才明白饶尊的顾虑是什么。原本就满当当的停车场现在更是恨不得车摞车,甚至都挤到了凰天门口。

是保镖们的对峙。

显然继她之后来了一批保镖,各个负手而立于车前,神情冷漠肃穆,人数不少,至少,能跟饶尊此时此刻带来的人抗衡。

都是陆东深的人。不管是饶尊还是陆东深,其实在凰天都不占优势,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但相比陆东深,饶尊还有一层顾虑,一旦两方交手,那谭耀明的人会不会也趁机而上,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也是饶尊在衡量之后同意放他们走的原因。

一群黑衣中有个男子上前,他穿得倒是休闲,眉眼线条硬朗,很是有北方男子的气魄。陆东深向蒋璃介绍他,杨远,天际集团副总经理。

蒋璃这时哪还顾着谁是谁,点了下头当做打过招呼,倒是杨远瞧见她满身是血,诧异了下,"这怎么个意思?里面的那位太子爷还动刀子了?"

蒋璃还撑着半死不活的芙蓉,自己也累得够呛,说了句,"别人的血。"

杨远这才重新审视眼前女子。

刚及一眼时只觉得她甚是漂亮,就跟照片上的一样。是那种能揉进骨子里的魅,可又能被她眉眼英气折服。再开口清冷淡然,像极了染了鲜血的玫瑰。

杨远看人向来看得准,等蒋璃搀着芙蓉上了车,他一把拉住陆东深,"红颜祸水,东深,你可千万别栽进去。"

千里迢迢调人过来,看似像跟饶尊的人明杠,暗里却是为了谭耀明的女人,杨远只怕陆东深失了一贯的冷静和理智,势必要先提醒一句。齐刚一行人被送到医院,还有凰天的几位姑娘都被医务人员带着处理伤口了,芙蓉身上的伤不算轻,等蒋璃去看了才知道,龙鬼那个变态的因为痛恨谭耀明,痛恨芙蓉跳槽凰天,所以在她赶到之前就没少折磨芙蓉。

除了抓痕和掐痕,还有烟头的烫伤,全都在嫩肉上,如大腿内侧,甚至是私处。

蒋璃看着一屋子受着伤的女人,看着齐刚等兄弟昏迷不醒,她意外地没像之前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只是站在窗子前看着窗外,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蹭着腰间的芬兰刀。

看得杨远直肝颤,竟也顾不上这才头回见面,上前说,"蒋姑娘,你若是气愤那就喊出来,咱没事别老摸刀行吗?"

蒋璃没搭理他,她的目光透过玻璃落在窗外花园,跃过摇曳在阳光里的扶柳,落在遥远的尘埃里,冷冽清寒。

就是这般常人女子不会有的眼神,才教杨远担忧。

陆东深在医院里留了人,经过一番治疗,姑娘们倒是没什么大碍,但齐刚等人的情况不是很好,他们被人打得太重,又因纵情伤了体魄,只能留院观察。

蒋璃决定回家一趟。

陆东深始终坐在车子里,他那瓶酒喝得急,在凰天的时候酒劲就有点上来,被他用理智强压着,现在头昏昏沉沉,景泞生怕他有事,一杯杯解酒茶往他嘴里灌。

见蒋璃出来了,陆东深示意了一下景泞,景泞下了车,对着蒋璃说了些什么,蒋璃朝车子里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过来。

上了车后,车门一关,周遭再没了那些或关注或质疑的目光时,从踏进凰天的绝望悲凉到在医院里的愤怒无助,等等情绪瞬间如潮流袭来。

她蜷起双腿环抱,整张脸都埋在膝盖里,颤抖由心到体,控制不住压抑不了。陆东深靠在后座,解酒茶倒是帮他清醒不少,但周身的酒气蔓延,充塞着这一方空间。

他横过手臂将她的手拉了过来,她的手冰凉,从指尖到手心,一点温度都没有。

男人的手收紧时,蒋璃这才觉得有一点温暖正在蔓延,是他的手温。她抬头,惨白着的脸,看了他良久,然后问,"你怎么样了?"

陆东深眼里仍有醉意,但也没到醉话连篇的程度,他说了句没事。蒋璃想他那么一大瓶酒下肚怎会没事,见景泞买的解酒茶还在那放着,就倒了一杯打算让他继续喝。

可手抖得厉害,解酒茶在杯子里溅开,她控制不住,此时此刻,相比陆东深来说,她更像是个喝醉了酒的人。

陆东深见状轻叹一声,抬手夺过她手里的杯子,搁置一旁,又顺势拉过她的手,握紧,"蒋璃,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现在只能离开谭耀明。"蒋璃盯着他的手,修长而又有力量,可这力量何尝不是残忍?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问,"谭爷这次出事,是不是跟你也有关系?"

089 被你顺带收来的战利品

    这话蒋璃问得突然,陆东深听了却没惊讶,他的目光里虽捻着醉意,可瞧不见丝毫意外。

一股子凉似蜈蚣从后背爬过,啮齿了她的肌理,蚕食了她的骨骼。她从他掌心中慢慢抽回手,指尖仍旧寒霜。"为什么?"

陆东深侧过身看着她,"今天龙鬼只是个跳梁小丑,真正将饶尊招过来的是天余,他是饶尊的远房亲戚,谭耀明命人砍了他的手,这就是打了饶尊的脸,你认为饶尊可能饶过他?"

蒋璃生生窒息,她猜到龙鬼在今天这场事件中的无足轻重,可万万没想到天余会有这背景。一时气短,太阳穴一涨涨地跳,"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

"是。"陆东深没隐瞒。

蒋璃攥紧了手指,"当时我在抚仙湖遇袭,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我是后来知道的。"陆东深嗓音很低。他接到消息时第一时间派了专业水鬼赶往抚仙湖,与此同时自己也驱车赶往,却还是慢了谭耀明一步。蒋璃呼吸急促,"所以,天余能很快被齐刚查出来也不是偶然,对吧?"当时她那么努力记住来袭者的特点,的确是没打算放过那伙人,齐刚办事利落,可她没想到能那么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查到了带头袭击她的是天余,毕竟是龙鬼的人,虽能怀疑,但想找到证据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事。

陆东深知道她极聪明,想问题向来都能说一想三,他也没打算瞒她,"不是。"

蒋璃盯着他,眼里太多的不可思议。陆东深抬手捏了捏发涨的额角,"天余是带头的,谭耀明必然不会对他手软,连带的也会打击龙鬼势力,这对于谭耀明来说是一箭双雕的事。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谭耀明竟能说服商会吞了龙鬼的整片势力,每一份证据压下来都能让龙鬼翻不了身。"

蒋璃明白了。这一环扣一环的事件中,陆东深虽不是始作俑者,可所有事件最后走向的结果他都是预料到的,在别人只看到三时他已经看到了十,他不过就是依照事态发展,在最关键点适当地推了一把,以保证最后的结局是依照他所设想的进行。

例如天余。只要齐刚能第一时间找到天余是当时水鬼的头,只要谭耀明能处理天余,那就是跟饶尊结下梁子。唯一他没把控了的就是谭耀明势力的扩大,可这又影响到他什么呢?最后的结果不还是一样引来饶尊?不还是一样让谭耀明身陷囹圄。

她笑了,笑得发苦发涩,先是无声,最后又是笑出声来。陆东深眼里多了一丝不忍,压了情绪道,"蒋璃你要明白,在这场战争里谁都不是无辜者。饶尊能够钳制谭耀明,我能够钳制饶尊,谭耀明又能钳制我,我们一个咬一个的状态势必是要打破。谭耀明的势力现在渗透太快,只能连根拔起才能以绝后患。"

蒋璃听完身子一哆嗦,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个陌生人。她这种眼神令他很是不舒服,微微蹙眉,伸手想要将她拉近。可手指刚碰到她,她就一把将他推开,眼神和情绪都已经歇斯底里。

"别碰我!陆东深你太可怕了!你比饶尊还可怕,你步步为营,将所有人都设在棋局里供你支配,每走一步都是陷阱都是生死,你就在别人的生死中利益筹谋,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颤着手去开车门急欲离开,她宁可要那明刀痛快地厮杀一场,也不愿看这暗箭无声无息间难防。陆东深玩得手段太过高明,高明到一切都在他掌控之内,他却又能置身事外。

车门将开,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控住,关紧,紧跟着上了锁。蒋璃惊喘一声,下一秒手腕就被陆东深箍住,他高大的身子压过来,另只手绕到她的后颈,微微一用力就命她不得不仰面看着他。"你以为谭耀明是省油的灯?"陆东深将她困在他坚实的胸膛里,脸近乎贴上她的,"蒋璃,我是看你被所谓的恩情蒙了眼,以至于让你看不清谭耀明的手段有多阴狠。你认为我是造局者,他谭耀明之前何尝不是把我逼得形同困兽?谭耀明这几年把市里省里关系打得通透,所以在运输口上有恃无恐,可你以为他是在做正经生意?"

蒋璃心里一咯噔,她有预感,接下来的话会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她试图挣扎,可陆东深扣着她手腕的大手跟钳子似的。周身是男性气息裹着酒气,笼罩着她,令她愈发惶惶不安。

果然,陆东深缓缓道,"你只知谭耀明重情重义侠肝义胆,可你知道他富可敌国吗?这些钱哪来?靠着白道生意?他谭耀明的确很聪明不碰毒品,但是碰军火。只有军火的巨大利润才能满足他的胃口。"

"不可能!"蒋璃只觉得心头一寒。"是我在撒谎还是你也在怀疑?"陆东深微微眯眼,"能把谭耀明扣住的罪名是什么?勾结商会打压异己?又或者走私贩毒?甚至是杀人放火?别天真了,哪怕就是这些由头都压不住谭耀明,但惟独军火,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了。"

蒋璃惶惶,"放开我......""放开你做什么?去找他?还是去帮他平事?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陆东深眼睛里翻腾着黑色的浪,似翻滚的海面,广袤又危险,"这次直接跨省行动为什么?因为连省里都压不住谭耀明的势力。现如今是上头直接出面,出动了武警特警和公安特警来围剿谭耀明,你以为他还能脱身?蒋璃,谭耀明是倒卖军火,在中国,是死罪。你平不了,也没本事平的了。"

盘旋在彼此间的气息像是扼住她脖子的力量,她透不过气。她僵直在车座上,只能觉得后颈一片凉,像是陆东深的手温,又像是从心底深处蜿蜒而起,令她瑟瑟发抖。"蒋璃。"陆东深终究还是松开箍住她后颈的大手,一张俊脸却压得更低,他眼里已经无风无浪,念她的名字也似轻叹,"你不该过这样的生活,也不适合过这样的生活,谭耀明一手给你撑起来的不是万顷晴天而是血雨腥风。现在他被抓,势必是要扯出一串泥来,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会想办法把你从谭耀明的世界里摘出去,保你安稳,只要你乖乖听话,别再插手谭耀明的事。""所以......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蒋璃倏地冷笑,"我没那么蠢,真相信了你把我当成你女人的话。谭耀明的势力一除,整个沧陵对你来说尽收手底,我这个被你顺带收来的战利品又能做什么?"

090 挟诸侯以令天子

    蒋璃性子里有柔软的东西,所以才会在凰天最走投无路时同他说那么一句"求你",可并不意味着她是个没脑子的女人,相反,她很理智也很聪慧,越是在险境和走投无路下她就越是清醒,甚至清醒得有些残忍。像是此时此刻,她犹若一个即将溺死之人,而他明明就是能拉她上岸的人,可她第一时间做的不是先拉住他的手,而是质疑他背后的目的。

她不轻易信人,所以才会为了谭耀明能把命都豁出去。这种女人不讨喜,至少大多数女人在这种际遇下会示弱到底,然后像是藤蔓一般死死缠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就是这么一个不讨喜的女人,她的冷静和理智恰恰是男人想去征服的,至少,陆东深不会将她视作寻常女子,她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和她身上的狠劲远远超出了她是个女人的身份。所以,陆东深不打算瞒她,跟她说,"没错,我的确对你有企图。"

蒋璃没震惊,盯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看进她的眼,忍不住笑了,"看来,你并不认为我是看上你了。"

"陆先生,你当我是傻子好骗是吧?还是平常围绕在你身边的女人智商太低,顺带的也拉低了你的智商?"蒋璃毫不客气。陆东深没恼,只是靠在车座上看着她,她现在其实是有些又惊又恐,又生生被怒火压着,所以她眼眸里像是绽着一朵明亮的花,璀璨危险,又惑人,倒是让他于心不忍了。他伸手过来,她没能躲开,他的大手就扳过她的脸,"第一,你有天分,继续留在沧陵只会浪费你的时间和青春;第二,你跟谭耀明走得太近势必会受到牵连,现在要把你摘出去也是为了避免你被调查。"他的指尖上也沾着酒气,她有些昏昏沉沉,因为这气息,又因为他的话。她喘息,又觉得像是被根绳子缠住似的,"那你又知不知道沧陵对我来说是最后的乐土?谭耀明在外面怎样我不管,我只知道是他给了我三年安稳的时光,陆东深,你......你们不能这么自私。"她的歇斯底里统统都淹没在这种苟延残喘的无力中,陆东深托高她的脸,命她看着自己,"你想要的是安稳,但谭耀明最给不起你的就是安稳。蒋璃,谭耀明能给起你的我陆东深能给得起,谭耀明给不起你的我陆东深也能给得起。跟我回京,去过正常人该过的日子,你年轻,有大好的时光可以继续前行,你的安稳和前途,我来负责。"

回京......

蒋璃怔怔,眼里有一丝惶惶,喃喃,"不......"

"你还有选择吗?或者你侠肝义胆想陪着谭耀明一同坐牢?"陆东深眉头微微一皱,眼里就多了几分严苛,"谭耀明犯的是死罪,就算他能逃出来,也免不了一死。"

蒋璃一激灵,警觉地看着他,少许后,说,"你很早就知道谭耀明会出事,所以他一旦出事,你就绝对不会让他有翻身的机会,对吗?"

"对。"他薄唇微启,这一个字说得干脆利落。

"为什么......"

"利益相杀在所难免。"

"是一条命,陆东深,那是一条命!"陆东深不急不躁,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每一下都是轻柔,指下是肌肤的柔软细腻,又是微凉,如白瓷。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如四面楚歌,进退难行。"蒋璃,审时度势是商人的本性,我只谋利益不谋命,谭耀明是作茧自缚,否则怎么会引来饶尊?"

蒋璃避开他的手,靠着车门,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我明白了,别人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你......利用齐刚他们......"

"挟诸侯以令天子。"陆东深替她说了想说的话,借此清清楚楚告诉了他的目的。蒋璃死死地盯着他,好久,终于苦笑,然后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脸掩在掌心里,笑得绝望,又有无从发泄的愤怒。她明白,陆东深之所以救下齐刚等人不是因为她求了他,他每一步都精打细算,精打到对手的本性,细算到对手的决定。谭耀明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但如果是为了兄弟安危,谭耀明愿意去贪生怕死。陆东深的人现在将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明面上像是防饶尊的人前来捣乱,暗地里却是挟了谭耀明的软肋,让他不敢肆意妄为。

良久后她抬头,眼眶泛了红,又生生压下,"你能保他没事吗?"

"不能。"陆东深看着她,眉头未展,"现在,即使是饶尊出面,谭耀明都不能相安无事。"

"保他性命!"蒋璃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纤细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只要能保他不死......"

陆东深低头看着她,沉默。蒋璃一直在等他点头,或说什么都行,她惧怕于这种沉默,让她形同黑夜行于荒野,没了方向,茫茫壁堩放眼都是死亡的气息。拉扯着她的是无尽的悲凉,眼前的男人既是她的救星也是她的灾星,她无法再对他说出那个求字,他的不言不语彻底把她激成个疯子。

她扑到他怀里,张口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透着恨、裹着狠,牙齿隔着他的衬衫,死咬着他健硕的皮肉,尝到了血腥,近乎入骨。

陆东深闷哼一声,却没推开她,任由她像个疯子似的在他怀里撒野。忍着疼,抬手扣住她的后脑,一下又一下轻抚她绝望痛苦的情绪。

**蒋璃取了换洗的衣服,这些天都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守在病房里,加上齐刚共有八名谭耀明的手下,饶尊的手果然狠,将谭耀明最得力的八名手下全都一网收紧。其他人还好一些都度过危险期转到病房继续治疗,齐刚多处骨折,上手术台上了三次,等终于熬过危险期时,蒋璃觉得恍若隔世。

蒋小天也跟在蒋璃身边,时不时会朝楼底下看一眼,然后问蒋璃,爷,现在有陆总的人守着,那位太子爷的人就不敢上来抓人了吧?

蒋璃无法告诉蒋小天的是,他们现在的状况是刚出了龙潭又入了虎穴。

这两天蒋璃一直在想办法,想着怎么把齐刚他们转移出去,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知道陆东深的眼睛看得远,一直能伸到她内心深处,怕是她这边一行动他就早有防范。就在冥思苦想不得解时,不想,这一天的后半夜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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