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第4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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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1 为了蒋璃他下了江湖令

    美国。

"江湖令?"陆起白戴着手套,将两只小白鼠扔进蛇缸,转头疑惑地看着陆振名。那两只白鼠在蛇缸里左看右看,似乎嗅到了危险气息,蹑手蹑脚的很。黑曼巴蛇匍匐在草皮之上,又游移丛木之中,无声无息。突起,蛇口一张,瞬间吞了只惊窜的白鼠。

蛇吞鼠,人吃人。

生物链从缸内到缸外。

陆振名依旧在泡茶,可眼里的从容多少打了折扣。"行有行规,道有道令。江湖令是传统的叫法,只作用于江湖之上,但凡江湖子弟都要遵守。实际上,江湖令就是总领头人的一道口令,对象往往是人,保人活。明道上不方便处理的人交给江湖,那就叫做暗花,江湖想要保明道上不容之人,这就叫江湖令。"

陆起白摘了手套,在陆起白对面坐下。陆振名浇了茶壶,继续道,"江湖令不易出,因为除掉一个人容易,也许几个人就能解决,但保护一个人不容易,那是要通知所有江湖子弟来盯紧一个人的安全,劳民伤财。所以,江湖令曾经一度是不再启动的。"

"曾经一度?"陆起白对这方面的事并不了解。"有江湖才有暗花,有暗花才有江湖令,江湖自古就存在,所以暗花和江湖令就应运而生。新中国成立后,又或者说是改革开放后,江湖就凋零,当然也有些在道上混的,但那都是不成气候的黑仔。真正江湖之人,行事虽然乖张,但十分敬守规矩和讲义气。我打听到,改革开放后,江湖令只出现了两次,一次来自前两日的蒋璃,另一次,就是三年前来自谭耀明。"

"谭耀明出了江湖令?他要保谁的命?"陆起白端了茶壶,刚要倒茶,突然手一僵,反应过来,"谭耀明护的是蒋璃的命?"

"没错。"陆振名道,"那应该是蒋璃到沧陵后的第一年,谭耀明已经在沧陵站稳脚跟,所以,为了蒋璃他下了江湖令。"

陆起白皱眉,"什么人想要除掉蒋璃?"

陆振名笑了笑,"你觉得呢?"

陆起白一怔,"难道是......"倒了茶,陆振名手端茶杯,杯盖刮了刮水面,"沧陵是个既传统又开放的城市,谭耀明虽然不在了,但他那群兄弟没因沧陵的快速发展而树倒猢狲散。再加上蒋璃竟把沧陵的其他力量都纳入羽下,沧陵可以说就成了密不透风的铁桶。虽然说蒋璃现如今不出头管事,可沧陵的势力还是只认蒋璃的。她江湖令一出,你想动陆东深,完全没可能。"

陆起白攥着茶杯,脸色僵冷。实验室爆炸,陆东深被送进重症病房,可没想到的是杨远竟转移了陆东深。得知陆东深的下落后,他不是没派人去到沧陵,可都接近不了陆东深,总像是有道无形的墙在隔着堵着,那些看似都寻常的沧陵人各个都长了敏锐的眼睛和耳朵。"陆东深藏一天,生物项目就要往后推迟一天。"陆起白咬牙,"董事局的那个老头子借着陆东深的名义来跟我玩拉锯战,如果陆东深能落我手里,自然就能挟天子令诸侯。

"陆振名笑,"藏?你真以为陆东深是跑到沧陵养伤?杨远回来后对陆门上下宣称陆东深病重养伤,这说辞谁能相信?你现在与其想着钳制陆东深,倒不如集中精力来对付杨远和陆北深。陆东深那个人年纪虽轻但城府十足,杨远是他插在陆门里的眼线,而陆北深,就是他陆东深留在陆门里的炸弹。"

**

景泞的辞职申请再次被驳回,用领导层的话说就是,你是集团的行政助理,不是单独陆东深一人的,他虽不在,但集团会安排你到其他岗位。因为职位摆在那,她能调任的岗位也是有限,顶头上司必然是要集团副总或以上级别。她以为最后人事会将她调到陆北深那里,一来陆北深来了集团后只有秘书没有助理,二来陆北深是接管天际的,她跟在陆东深身边多年,天际集团大小事物她自然最为熟悉。

不曾想,接到的通知却是:陆起白的特别行政助理。

景泞是死活都不会同意的。好不容易摆脱了陆起白,又要一头栽进去?而且,当初夏昼在会议室里指责她跟陆起白的狼狈为奸,这件事已经传到了陆门,虽然说陆东深当时并没采纳夏昼的话,可随着陆东深的离开,这些个风言风语就起来了,大抵都是说她背叛旧主的。

如果真去陆起白身边任职,那这个说辞就坐实了。

几番拒绝,甚至跟董事局反应,得到的反馈结果是,调任令是陆起白亲自开的。

景泞往会客室去的时候已经打好腹稿,声称自己要去陪妹妹上学,申请离职,又拼命叮嘱自己,千万别听他说什么,诉求说完就离开。

如此费心不是因为钱。哪怕是换家公司,如果她不想干了都可以拍屁股走人,可在陆门不行。不是不能离职,但离职要遵守规矩,从陆门集团出来的人自然炙手可热,但若陆门一个记过处分下来,其他单位也绝不敢用不守承诺之人。

午休时间,工作区没什么人。

景泞穿过工作区直奔走廊尽头的会客室,还没等走近,就隐约听见门把手扭动了一下。

心里不知怎的就一激灵,下意识将旁边会议室的门一推,闪身进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就是莫名地觉着恐慌。

从会客室里出来一人。

景泞拨开一片窗叶往外看。

那人穿得很休闲,一米八几的个头,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景泞死死盯着那人的眼,总觉得有点眼熟。

陆起白站在会客室门口,跟那人点了一下头,那人没多逗留,朝着电梯方向离开了。

很快,陆起白也离开了。景泞从会议室出来,整个人有点懵,也闹不清自己刚刚的反应。可她相信自己这种行为不是空穴来风,她在陆门工作了这么久,早就能对一些个状况做出预警式预感,这是她的职业习惯。

422 他是个坏人

    在电梯口站了许久,等到第三部电梯上来时她才迈了进去。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景泞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亮。

口罩男的双眼在她脑中乍现。

是卫薄宗!

会客室的走廊。

再无脚步声了后,从另一侧咖啡间里慢悠悠出来一人。

陆北深。

他一手端着咖啡杯,慵懒地倚靠在门边,看着陆起白和景泞消失的方向笑了笑。

笑得阴冷。

**

蒋璃从没跟陆东深正式拼过酒。

沧陵初见那会,陆东深差点折在"醉三杯"上,可那也是蒋璃在酒里动了手脚的缘故。

今晚,蒋璃上来的这坛子酒,就是醉三杯。

陆东深打死都记得这酒的气味。想当时他是强忍着醉意晕眩离开了林客楼,生怕让谭耀明和蒋璃看出端倪来,他以为在车上就能散了酒气,岂料一回酒店房间,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那晚应该是他在遇上蒋璃之前睡得最快的一次,咬牙坚持着洗漱完,往床上一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奇怪的是,做了很多梦。

梦见了那处贵阳工厂。

见血的刀子,疯狂的狼群......

他奄奄一息。

林间曦光中,他似乎看到了神女,看不清容貌,却闻得到她身上的清香......

恍惚间他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她会是这世上最美的姑娘。

他曾问蒋璃,她给他喝了什么?

蒋璃笑问他,那陆先生又看到了什么?

是,他看到了林间的姑娘。

她用了醉三杯,让他看见了当时的她。

现在,陆东深闻着醉三杯的香气,心却觉着世事弄人。他成功地让他心中的神女爱上了他,但也成功地让她怨上了他。

蒋璃见他碗边都不碰一下,道,"你不说,那我来猜怎么样?"陆东深不碰碗不是不想说,他只是小心谨慎,生怕眼前这姑娘暗里憋着坏,再给酒里下点什么。虽说他也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可他不喜欢无法操控的情况,例如醉酒或失去意识,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保持清醒。

可听她这么一说,陆东深倒是有了兴致,且看她觉察出了什么。

蒋璃没硬逼着陆东深喝酒,自己喝了一口后,放下碗,手背擦了一下嘴,开口。"简单来说吧,三年前,左时受雇于你手底下的生物实验室,所在工厂就是贵阳那处。三年前工厂发生药气外泄,如果是寻常临床药物的话,就算药气泄露也不会伤人根本。"蒋璃慢悠悠地拿起酒舀,再往碗里添了酒,"可偏偏就发生了丧命事件,所以,那场事故不简单。"说着,她抬眼看了陆东深,笑,"今晚我可是打算从你嘴里掏实话的,放心,这就是酒,没别的。"

陆东深忍不住笑了。一个女人,光有漂亮的皮囊不会长久吸引男人。他之所以为她痴迷,心甘情愿为她掏心掏肺,就是因为这姑娘不但漂亮还聪明,很多时候很多事她只要静心下来,来龙去脉捋得就会精细。

这八成也是她肯留他住下来的原因了。

问他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是她收留他的条件之一。陆东深很清楚,这番话蒋璃是早晚都要问的,否则就不会提前挖坑让他往下跳。之所以现在才开诚布公,想来这两天她是在一直观察他的手,看来,是看出端倪了。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她很快就要提到他的左手。

果不其然,蒋璃继续道,"三年前工厂发生意外,你也深受其害吧,尤其是你的左手。"

陆东深也喝酒了,放下碗后,问她,"你认为什么?"

"封痛散。"蒋璃盯着陆东深,"当年你们研究的就是这个配方,我曾经跟你提到过的配方。"

陆东深抬眼看着她,眼里有光,那光深邃,近乎能把人吸进去。蒋璃觉着他今晚的眼神格外具有磁力,有庞大的力量,能把她吞噬。她移开眼,就听陆东深开口说,"你一直在查左时的事,所以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你都如坐针毡这很正常。但是,你跟我在一起过,你扪心自问,真的相信我认识左时,并且跟他一起研制那个配方?真的相信我能在这件事上骗了你?"

蒋璃语塞。

陆东深一语戳中她的迟疑。

这么久了,她始终在一点点搜集当年的真相,直到在美国见到季菲,直到察觉陆东深身体异样。其实她唯恐陆东深和左时是认识的,这会让她产生巨大的恐慌感。

这么被他看着又觉尴尬,伸手舀酒,陆东深却攥住了她的手。

"你、你松开,有话说话。"她急了,使劲抽手却抽不出。

酒舀落回酒坛,酒水溅起,醉三杯醇厚酒香并着溅在彼此相握的手指上。

"那你要不要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陆东深握着她的手不放,嗓音也像是染了醉三杯似的醇厚。

蒋璃道,"那要看你说什么!""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相信。"陆东深将她的手一并压在桌上,改成十指相扣,看着她,眉梢凝重,"囡囡,求婚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相信我相信你,你现在怨我恨我,我都能接受,我知道我伤得你很重,但是,我从没怀疑过你。你不想提以前也罢,那以后呢?从今天从这一分一秒起到以后,你是不是会相信我?"

蒋璃紧抿着唇。

陆东深见状一笑,又有了痞样,"不相信我?那好,你自己猜去吧,我不说了。"

话毕要松手。

蒋璃急了,下意识反握他的手,"别......我相信你还不行吗?"

陆东深唇眼沾笑,多有宠溺,攥了她的手指牵制唇边,轻吻一下。

烫了她的指尖,趁机抽回手。

可呼吸始终急促。

被他吻过的地方似乎还滚烫着,然后这种热就一直往心里钻,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留了团火给她。他没醒来也有没醒来的好处,至少她能清心寡欲。

她不该明月当空,以酒会谈。一定是酒精的缘故,她才觉得他的气息异常勾人,哪怕就是坐在那,她都能轻易想起过往缠绵,想起他褪去西装后流氓的模样,耳畔也似乎是他曾经跟她说过的那句:囡囡,你会上瘾的......

蒋璃觉得,陆东深刚刚那一吻,就轻易得把她对他的瘾头给勾起来了。

他是个坏人。

对,他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个好人,在晚上的时候。

见他眼里的笑意味深长,蒋璃急了,酒碗往桌上一顿,"还不说?"

陆东深低笑摇头,真是没耐性啊。

喝了一口酒润喉,他倒也没再耗她的耐性,他既然能来沧陵,就没再有对她隐瞒的打算了,便将这些年查到的事跟她道出。"生物是陆门的重点产业之一,旗下生物项目众多,实验室和工厂都会按照项目规模大小进行配套建设。当年,我手下共有五家实验室和六家生物工厂,其中一家,就是你刚刚提到的贵阳工厂。"

423 慢慢恐慌

    陆门生物项目旗下工厂分布多个国家,都是选择人口较为稀少又方便招工的国家和地区,贵阳就是这么被圈定的厂址。"当年我的精力不在国内的生物工厂上,只负责科研人员的调配,负责选址的是我二叔,他对国内环境很熟悉。"陆东深说," 当时实验室正在做一项神经兴奋基因抑制类药物研究,Abel科研团队的领头人,也是实验室最重要的科研人员。"

" Abel?"蒋璃一怔,这名字,好像在左时的日记本里出现过。

陆东深看着她,一字一句,"没错,Abel,我亲自筛选的生物学专家,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左时的导师。"

蒋璃倒吸一口气,与此同时,脑中闪过微弱光亮,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捋顺,但也慢慢恐慌。

陆东深见她面容发僵,敲了敲她的酒碗,她讷讷端起碗,大半口酒吞下。辛辣冲喉,直达头发丝,这一瞬,刚刚脑中那点微弱的光亮瞬间点燃。蒋璃的手指一松,酒碗落桌,晃动了两下被陆东深伸手按住。她却也顾不上酒碗了,粗喘着气,将心中不妙预感说出来,"所以,当时是左时利用他导师的资源在研究封痛散?"

"是。"陆东深落下一字。

蒋璃只觉后背像是被人轮了一棒子似的,瞬间窒息,半天后才又抓过酒碗,干了那大半碗。

陆东深静静地看着她添酒,心里就不舒服得很,她这是在为左时神伤。

"我不认识左时,Abel也不是陆门生物项目中最举足轻重的专家,要知道,全球的专家学者众多,拔尖的自然也不少,Abel只能算是其中一个。"

最开始项目推进的时候,陆东深不是没核查过,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开始,每次的研究结果也都会过到陆东深之手,直到批准进行临床实验。

当时陆东深并没有继续跟进,对于他来说,手底下又不止这么一个项目,每天忙着全球飞,忽略贵阳那边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就这样,生物工厂开工。

直到工厂出事的前一个月,陆东深才发觉实验室和工厂的不对劲。陆东深讲到这的时候,蒋璃其实已经想到了差不多,她一手控着酒坛,一手紧攥,低垂着头,嗓音压得很低,"你发现了其实Abel并非只研究规定的项目,他还在研究封痛散,是吗?""是,但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研究的配方叫封痛散。"陆东深说,"这两项研究都跟神经有关,所以很容易对上混淆视线。实验室所研究的可是实打实要用于临床上的药物,所有的数据都是要能对上号的,可是从Abel手里流出一组数据被实验室其他人员发现了异样,就报告到了我这,我发现那组数据跟陆门想要的生物研究项目数据有偏差,虽说都作用于神经系统,但针对方向不同。"陆东深向来是谨慎之人,单从一组异样数据已然嗅出不对劲来。这几年他接触生物项目也算不少,也不是没发生过实验室里人员出现私心的情况,他明里暗里进行调查,可没想到,工厂出了事。

对外声称药气外泄,实则有人丧命。这让陆东深更为震惊,如果只是临床药物,怎么会引来丧命一说?他赶赴国内,处理工厂事件的同时也打算彻底清查,不想,Abel离奇失踪,等待他的却是一拨潜入边境的雇佣兵。

"有人要杀我。"陆东深抿了口酒,"除掉我,吞了我手底下的生物项目,一箭双雕。"

蒋璃呼吸急促,他在提及那段的时候轻描淡写,可是,当时那伙人是雇佣兵啊,杀人不眨眼,他只身一人能从他们手里逃出来,那该是多惨烈的一场博弈?

这样一来,就能跟陈瑜说到的那些事联系在一起了。

"想要杀你的是陆门的人?"蒋璃的脑筋转得飞快,"他们不但要吞了项目,还想杀人灭口?"

说到这,她一激灵,左时......

急急问,"到底谁想杀你?"

陆东深的手指抚着酒碗边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陆振名。"

蒋璃一怔,惊愕,"你、你二叔?"

陆东深沉重点头。死里逃生后他回到陆门,表面上积极配合陆门对工厂一事瞒天过海式的处理,勒令项目永久关闭,暗地里派人调查此事。陆门耳目众多,调查只能谨慎再谨慎,而且他已经做好了拉长战线的准备。那些雇佣兵虽来势汹汹,但当时夺他性命的方式极为聪明,处处都会造成意外身亡的假象,直到最后才露出獠牙。所以,他给陆门的解释也容易,只说滇贵黔一带危险,他遇上了些意外,其他的再无多说。陆东深沉浮商海多年,在陆门里也经历不少,对危险情况向来敏感,所以当时他就有心怀疑幕后黑手是陆振名。可要断定雇佣兵就是陆振名的人,就要反推实验室那组异常数据跟他有关。

陆振名很聪明,从未留下跟实验室科研人员有联系的证据。

"至今没找到Abel,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陆东深说,"后来,我开始命人调查所有跟Abel有关的人,哪怕是再远的周边,但也毫无发现。直到......"

他的语气沉了沉。

蒋璃呼吸有些艰难,"直到,我跟你提到那个配方,跟你提到左时。"

"是。"

蒋璃的出现为陆东深打开了另一个世界,而她所提及的配方和左时,让陆东深意识到调查的方向出了问题。陆门有气味构建师,但他从没将这些事联系到一起去。

他所调查Abel的周边人,不过是跟他同行同圈的,那有没有可能交叉学科也有故交?而且,他愈发觉得,蒋璃所说的配方就是当初Abel冒险研究的。

有了左时这条线就好查了。

果然跟Abel有关系,左时算是他的关门弟子,从不对外公布。

所以,顺序就是,左时拿着配方找了Abel,并且不知用什么理由说服了他,至此引了Abel的贪心铤而走险。

陆东深在说这些的时候,蒋璃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

她眼里有紧张、有不安,这些个情绪统统被陆东深收入眼底,他不动声色道,"你在怕什么?"

蒋璃被他这么冷不丁一问有点无所适从。陆东深盯着她的脸,"你一直在担心左时跟陆门的其他人有关系,对吧?"

424 缺了个关键人物    蒋璃不知道该如何回这句话,但实际上心里明白得很,她的确是怕。


她怕极了左时跟陆门里的任何一人扯上关系,无论是陆东深还是其他人。

在她认为,左时是出了名的研痴,为了一个配方可以上天入地的,这是他对工作对专业的痴迷,虽说有时候固执己见,但至少心思纯粹。

可一旦跟陆门有关系,那性质就变了。

蒋璃在恐慌。

这颗心从在美国见到季菲后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最怕的是,太熟悉的人只是你自以为的了解。

见她不语,陆东深忽然笑了,手伸过来掐了掐她的脸,似真似假的,"有时候,我还真是嫉妒左时啊。"

蒋璃一激灵,反应过来拍掉他的手,"神经病。"

陆东深也没恼,始终在浅笑。

笑得让蒋璃好不容易不再扑腾的心又开始活跃了,清清嗓子,"继续说啊。"

陆东深没再逗她,言归正传。他伸手拿过点心盘里的点心,摆了三块在桌上,说,"左时、Abel、我二叔......"又随手折了花瓶里的花苞放在三块饼干之间,"三人如果围绕着配方做些名堂来不成立,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想到这中间是缺了个关键人物。"

蒋璃蓦地一怔。

突然想起季菲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脱口,"卫薄宗!"

"是。"陆东深没惊讶她能反应这么快,他向来认为她是个极聪明的姑娘,而且这段时间她也一定查了不少事。"有了卫薄宗,这些人才能顺利地串在一起。"

蒋璃端酒的时候手指有点颤,半天还是没喝下去,放下。

"我问你,在你心里左时是怎样的人?"

"学究型的,一心痴迷于研究。"蒋璃实话实说。陆东深朝后一靠,说,"虽然我没见过左时,但分析之下也觉得,他跟陆门的人并不认识,他只想借助Abel的力量来完成对配方的研究,真正跟陆振名有联系的是卫薄宗。"

说着,他又拿了块饼干,放在了三块饼干之间。"他们四人的关系是,卫薄宗对配方虎视眈眈,左时得到配方后因为没有合适的实验室因此跟Abel合作,卫薄宗这期间也算是左时的助手,方便借助左时之手将配方完善,可左时并不知道,卫薄宗和Abel其实已经被陆振名给收买了。"

蒋璃问他,"你为什么会怀疑到卫薄宗头上?""卫薄宗的动机。"陆东深道,"我很早就怀疑他了。邰国强死于长期气味中毒,跟她妻子有关的同时何尝跟卫薄宗没关系?邰国强死,邰夫人入狱,长盛集团一度陷入风雨飘摇,现如今他又辞去长盛职位明哲保身,卫薄宗的目的很简单,不想争权夺利,只想搅得长盛一团乱。"长盛一个上市公司,一乱就等同于给同行吞噬的机会,卫薄宗在陆振名的授意下搅乱长盛,不过就是想为自己的儿子博出一番天地,果然,陆起白趁机占了长盛股份,摇身成了长盛的股东之一。

陆振名是陆门的人,自然有着陆门的行事作风,陆东深熟悉得很。

做事向来不留痕迹,哪怕暗用卫薄宗,想找其实证都难。

"你又是怎么怀疑卫薄宗的?"陆东深问她。

蒋璃深吸一口气,将在美国的事跟他讲了。陆东深沉思,少顷,说,"照季菲的说辞来推断,卫薄宗是早在左时联系Abel之前就认识陆振名了。"

蒋璃疑惑。

陆东深只说了两个字,"工厂。"

蒋璃稍稍愣了下,紧跟着醍醐灌顶。

是啊,工厂,她怎么差点忘了工厂的位置了?

陆振名是负责选址的,怎么会无缘无故选在贵阳?巧合吗?不,肯定是有人跟他建议的,这个人,就是卫薄宗。卫薄宗对配方虎视眈眈,但也知道配方并不完善所以一直在等机会,他等的机会就是左时。左时是气味高手,也是配方改进和研制的奇才,他需要借助左时的力量来达到占有新型配方的目的。

占有配方之后呢?

他所需要的大量资金和人力物力都需要有人赞助,这个人就是陆振名。如果说,卫薄宗一早就把这配方跟陆振名夸得天花乱坠,那对于陆振名来讲,如此有商机的配方自然不能放过,所以,一拍即合。这也是左时在跟Abel合作后,陆振名也能时刻掌握配方改进进度的原因,而后,工厂出事,Abel失踪,那八成也是跟陆振名有关。

蒋璃脑筋转得快,抬眼盯着陆东深,"所以,工厂设在贵阳的目的,你也查到了?""寂岭。"陆东深直截了当,"所以,我分析是,配方是卫薄宗先得到的,而且配方一定是不全的,所以才利用左时改进配方。但陆振名一定是不知道左时的存在,否则直接跟左时合作就行。总之,卫薄宗说服了陆振名将工厂设在贵阳,一定是方便改进后的配方原料在当地方便获取,甚至只能在一地获取。我也是这次在美国的时候才查出来,配方出自一个叫寂岭的地方,位于滇黔桂交界。"

陆东深这番说词既肯定又清晰,瞬间捋顺了蒋璃心头最后的那么一点疑惑。

秦岭之巅,生而忘死。

是啊,左时得到了配方,却总是在找秦岭之巅,也许想找最原始的配方,可是,他手里的配方又是谁给他的呢?一定是有人,所以,这人就是卫薄宗。

卫薄宗去过寂岭吗?

不得而知。

也许是他机缘巧合,又也许他也是从其他人手获得,总之,他给了左时并利用了左时,甚至,在季菲面前隐瞒了这一切。

工厂出事,应该是配方落到生产线后出了问题,否则不会下让人丧命,这应该是卫薄宗急于求成的结果,因为季菲提及,在临床时就有人出了问题。

蒋璃想到这,看着陆东深的左手,现在,唯一的疑惑就在他身上了吧。陆东深见她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手来瞧,也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不隐瞒了,"没错,当时工厂出事,我身在工厂里,之前并不清楚,现在可以确定,我的身体的确受了当时气味的影响,目前为止,我的左手和左手臂都没痛觉了。"

425 你真不记得我了

    蒋璃只觉心如剜疼。

从第一次发现他左手的端倪到他亲自承认,这期间她观察再观察,试探再试探,也知十有八九是没了痛觉,可揣测是揣测,私心想着自己也许也会判断失误。

"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蒋璃拉过他的左手,心不安。

陆东深抿唇浅笑,反手握住她的手,她想收,他攥紧,问她,"你心疼我?"

蒋璃抽手抽不回,干脆作罢,"我只想知道经过左时改良后的配方作用于人体时还会有什么副作用。"

陆东深见她嘴硬,没强迫,但也没松手,反而细细把玩她的手。

他的手大,她的手小,落在他掌心里把玩起来十分合适,再加上夜里渐热,她的手温清凉滑润,握在手里就像是握着块美玉,平日的时候,陆东深最喜欢这么握着。

"有感觉,但是没痛觉。"陆东深强调,"只是没痛觉。"

"还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了。"陆东深笑笑,"没痛觉似乎也挺好的,又不耽误其他事,还能减轻受伤后的痛苦。"蒋璃轻叹一口气,"这就是我跟左时起争议的地方,失去痛觉真的好吗?当初在我认为,封痛散能取代麻醉剂是最好,因为麻醉剂用多了会对人体有影响,但封痛散没有。

可是,如果人一旦永远失去痛觉,那会对身心都造成极大伤害。"

陆东深明白她的意思。

蒋璃趁着他松神的时候马上把手抽回来,看得陆东深直想笑。

"工厂出事,你被人追杀,全身是伤,然后遇上了陈瑜......"蒋璃将注意力放他身上,眉头微蹙,"可是不对啊。"

陆东深看着她浅笑,"怎么不对?""陈瑜的老家是在云南边上,你是在贵阳受的伤吧?从贵阳到云南一带有段距离呢,先不说陆路,光是深山就一座挨着一座的,陈瑜跟我说过,你受的伤不轻,你怎么熬过来的?"

陆东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得蒋璃觉得瘆得慌,警觉问他,"你......看什么?"

空气里荡着酒气,夜风里还有清浅的花香。蒋璃虽说能喝酒,但沾了酒精之后,脸颊就有些绯红,这在陆东深眼里就觉得漂亮极了。他知她想得周全,关于这件事不论怎么绕都绕不过去的,除非他是超人,能在奄奄一息的情况下还能翻山越岭。

所以,她势必怀疑。

"之前被一个姑娘救过,之后才遇见了陈瑜。"陆东深笑道,"如果没遇上那位姑娘,我想我当时就没命出贵州了。"

又是个姑娘。

蒋璃撇嘴,"陆先生,你的女人缘不浅啊。招惹了一个陈瑜还不够,原来之前还有一个啊?怎么那姑娘没把你带走当压寨夫人呢?"

陆东深忍着笑,"那个姑娘当时急匆匆的,可能是有紧要事办。但当时她救我的情景我还记得,那姑娘长得漂亮极了,身上很香,很让人心动。"

蒋璃听着这话,心里像是翻了江倒了海,涌上喉咙后统统都成了酸水,呛得她快要窒息。心生不悦和怨怼,以至于再开口时有点口不择言了。

"都让你心动了你后来怎么没去找人家啊?凭你堂堂陆大公子的身份,想找个曾经救过你还让你心动的姑娘是难事?"

陆东深故意道,"找一个人当然不难,想找总能找的到。"

蒋璃抿着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我这个人不信缘分,但遇上那姑娘之后我就信了。"陆东深目不转睛看她,"所以,再遇上那姑娘,我就不打算放手了。"

欺人太甚了。

蒋璃一股怒火冲上胸腔,起身冷言道,"那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你的姑娘?"

陆东深在她离开的前一秒扯住她的胳膊,手臂紧跟着一收,蒋璃一个踉跄坐他腿上,他顺势将她圈紧在怀。

蒋璃彻底恼怒,这算什么?

这边跟她打情骂俏,那边心里还想着别的女人?

看来这一年多来,他也不是真心待她。

这男人的心思怎么藏得这么深啊?

越想越恼火,越想越委屈,伸手就来推搡他,"放开我,别碰我!"

蒋璃越是生气,陆东深就越是开心,也越是死搂着她不撒手,故意刺激她,"不让碰我也碰了,这一年多我碰你的次数还少吗?现在让我放开你是不是晚了?"

"陆东深你混蛋!"

"你不爱我这个混蛋吗?"陆东深一手控着她两只手腕一并背在她身后,迫使她整个人贴着他的胸膛,另手攀上她的脸,"你不爱我吃什么醋?"

"我、我没有!"

"没有?"陆东深的俊脸凑近她,"那你怎么激动干什么?"

蒋璃被他逼急了,低头朝着他厚实的肩头咬上一口。陆东深哪会料到这丫头还留着这毛病呢,一个吃痛,手劲一松,她趁机逃脱。

可还没等离开他的腿,他从身后一把将她搂住,她又坐回来了,这一次是后背贴着他胸膛的。

坐得比刚才瓷实。

顺带着,感受到了异样。

蒋璃身体一僵。

陆东深从背后贴过来,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轻笑,"别乱动了啊,对你,我可从来不控制,你是知道我的。"

蒋璃咽了下口水,觉得有火苗在燃烧。

见她老实了,陆东深很满意,下巴微微一侧,薄唇轻贴她的脸颊,"囡囡,你真不记得我了?"

一句话问愣了蒋璃。

好半天转过头看着他,"记得你?"美人唇在侧,没理由坐怀不乱,于是陆东深仰脸就吻上。这样一个一听他提别的姑娘就急的姑娘,令他的心口痒痒的,他知道她还在乎他,很在乎他,这个意识让他开怀。

蒋璃心里还藏着事肯定不能如他愿,这下推得彻底,没容他占太多便宜,起身冲着他嚷嚷,"陆东深,你再这样,我就收回江湖令!"

陆东深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想着接下来就是怎么把她小翅膀一收拴在身边的事了,心情就愉悦了很。便好心为她提醒。"三年前我受了重伤,不敢走陆路,一路沿着山路出贵州,后来伤势太重昏倒。当时我记得是在一处山林里,那个姑娘就出现了,她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我不清楚,只记得她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到这,他轻叹一口气看她,"囡囡,难道你还没想起来吗?"

426 我要活命

    像是在暮霭中凿开了一丝光亮。

蒋璃在原地怔愣了许久,曾经画面一帧帧过,似白马过隙。那些零星的、破碎的、欢乐的、悲痛的都在黏合重组。

那一年的事,走马观花,能让她记住的都是悲痛。

左时离世、养父母意外身亡、她被人送到疯人院......

她的记忆里能装下的就都是这些事,还有遗忘的吗?

出贵州,一处山林,急匆匆离去的姑娘,还有那句话......

蒋璃盯着陆东深,一脸的不可置信,半晌后才问,"是我救的你?当年在山林里快死的人就是你?"

这就是他不愿把这件事倒出来的原因之一。

偶然相遇,一人救了一人,多年后再相遇,这怎么看都像是上天的安排,缘分的妙不可言,搁谁谁不愿意马上抖出来炫耀?

陆东深也想。

他生性是个骄傲的人,也有那么些自信觉得自己是个很能给对方留下印象的人,哪怕是身受重伤。

但是,她是生生把他那点自信给折断了。

之前含沙射影提及,她是一点印象都没了。

此时此刻,瞧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陆东深是深受打击,他至于在她心里这么没存在感吗?

他没好气地"嗯"了一声。蒋璃现下可不舍得走了,一屁股又坐回来,看着他像是发现个新大陆似的。陆东深反倒是被她看得不自在了,清清嗓子,"你要是想不起来就不用硬想,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太受伤了。

幸好,蒋璃还没把他伤到根儿上,挽救了他一丝自信,她说,"不不不,硬想还是能想到的,原来是你啊,我隐约是记得有这么件事,但总是时间跟事件对不上。"

她救过很多人,有不少是随手就帮了的,肯定不能一一记得。

这倒是其次。

记不得陆东深那次,是因为当时她挂着养父母的情况,其他事也就淡漠了。

他提到了山林,她有印象。那是通往药山的山林,那年她就在那座药山上采集原料,待了足足有一个多月,直到她接到养父母出事的消息,山林是下山的必经之路,出山林入贵州境内,养父母就是在那出的车祸。

陆东深听她这么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那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蒋璃反应过来,"我好像记得你当时都有出气没进气了,伤很重,全身都是血。陆东深,换句话说,如果当时没有我的话你就死了,这可是实打实的救命恩情,比之前在祈神山上的还要实。"

也幸好当时她是从药山下来,竹筐里不少救命原料,再加上她随身带着的药丸,她每次出门都会备上一些以防万一。

"是。"陆东深倒没反驳。

蒋璃想了想,这下子总是能把他当年的行踪做个路线总结了。"所以,当时你是先遇上了我,然后一路过山进云南,这期间你碰上了野狼,逃生后才到了陈家。"

"没错。"蒋璃只觉得后背凉汗,看着陆东深只叹他身体素质极强。山林里的记忆她是一点点在复苏,当时面对奄奄一息的陆东深其实她没有十足的把握,给他用药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陆东深慢悠悠倒着酒,"上天的安排,让你救了我,否则就算我有命出山林,也会喂了狼。"

"你用了什么办法对付狼?"蒋璃其实挺好奇,之前问他他不说。

陆东深喝了口酒,放下碗,盯着酒陷入回忆。

那年他在工厂遇险,身边没有保镖,雇佣兵乔装成当地居民令他防不胜防,身受重伤之下一路沿山路逃命。当时他想着保命最重要,哪管当时身在何处?

山林里,是他离死神最近的一次,近到他都能看到地狱之门,闻得到死亡的气味。

可他闻到的是香味。

来自山林,来自她的身上,她驱走了黑暗,踩光而来,将他拉出了地狱。

她离开后,他足足在山林里躺了两天,仅仅靠着头顶粗壮枝杈滴下来的露水存活,等到第三天他竟恢复了些体力,开始想着如何能在这片山野里活下去。

他虚弱得很,抓不了猎物充饥,只能敲石点火,熏了草把赶走蜜蜂盗了蜂蜜,甜食是能帮助迅速恢复体力的最佳食品。

就这样,他一路踉跄着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按照曾经看过的地图大概方向穿行。

直到,遇上狼群。

算不上群,但有五头之多。"你的药草止了血,再加上一路上我想方设法填饱肚子,恢复了不少体力。可面对五头狼的情况下,硬碰硬我绝不是对手,只能先擒最弱的再逐一击破。"陆东深眼神里有隐隐的暗。"五头狼中,最弱的一头是怀了崽的母狼,我趁机宰杀,吃肉留血。狼血的气味能盖住体味,能让狼减轻警惕心,就这样,以狼血为饵除掉五头狼,最后,靠着狼肉我才一路进了云南。"

过程残忍。

怀崽的母狼......

但凡母狼都有护崽的决心,能弱到被陆东深宰杀,想来是小狼即将出生。

陆东深看出她眼里多了一些复杂情绪,嗓音深沉道,"囡囡,我要活命。只有活下来才有希望,不管用什么办法。"

"我明白。"蒋璃干脆利落道。

她知生死艰难,不折手段活下来这是生命的本能。可换做是寻常人,哪会有这般毅力为自己博出条生路?真要是不折手段,那也得有不折手段的魄力和智慧。蒋璃看着眼前的陆东深,他的狠绝和野性都敛藏在文明儒雅之中,能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生存下来,她着实惊叹他的斗志和极限。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

唯有酒气,伴着花香肆意流窜。

陆东深抬碗又是一口。

这夜里空气清透,可他心口多少窒闷。杀母狼取幼崽这种事他不想说,尤其是不想对她说,哪怕他当时是为了活下来,现在再提及,也生怕她会厌弃。吃狼不是件美事,不管当时在山上他把狼肉烤得多熟腻,终究还是逃离不了杀狼时那一刀刀溅起来的血腥气。那是他从雇佣兵手里夺的刀,一刀捅伤了对方,其余的,都捅在了狼身上。

427 咱俩就该在一起

    那一年的数天里,他在为能活下来拼尽全力,跟人、跟动物、跟大自然厮杀搏斗,每一场厮杀都是见了血的,每一场搏斗都是拼了命的。面对想要他命的同类,他为生存

而战;面对想要他命的大自然,他为捍卫食物链最顶端的权力而战。

他不愿回首。

"我养父母也是在那天过世的。"蒋璃说。

陆东深搭在酒碗的手指微微一滞,但也是短短那么个反应,蒋璃没看见。少许,陆东深开口,"你之前说过,车祸。"蒋璃点头,"当年我养父去贵州做会议交流,会议结束后就打算带着养母自驾转转,又知道我在滇黔附近的山上采集原料,就想着他二人先到云南等着跟我汇合。那是通往云南的必经之路,山路崎岖难走,盘桓山脉之间,就那么......出了车祸。"当时她接到通知赶到现场时,救护车已经把养父母拉走了,那辆车还在,斜翻在路边,紧挨着的就是下面悬崖陡壁,车头连着车身都撞塌了大半,驾驶位和副驾驶的车座上都有血,大片的刺眼,尤其是驾驶位。

去医院的途中,警方跟她说,驾驶位伤毁严重,为了救人他们只能强行拆毁,但要她做好心理准备。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伤了残了的,只要活着就好。

但她到了医院后,等待着她的就是两具尸体。

她甚至都没能来得及见着他们最后一面。

陆东深沉默地看着她。

"陆东深,你说那天是不是老天的安排?我救了你的命,老天就夺走了他们的命?"蒋璃没哭,可目光里有痛,压抑着。

陆东深看着她没说话,眼里心疼。

蒋璃却又摇头,"不是......跟你无关。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时我没外出采原料,是不是我养父母就不会想着去云南呢。"

陆东深心里抽疼,"不是你的错,飞来横祸这种事你控制不了。"

不是她的错。

从始至终她都是最无辜的那个。

有罪的,是她的养父夏运城。

夏运城,是饶尊的父亲饶瑾怀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可谓是一世清廉,不曾想,临了做了件糊涂事。贵阳工厂那片地其实是禁用的,不允许建厂也不允许商用。

陆振名一心想要拿下那块地,关系疏通来疏通去就疏通到夏运城头上,就这样,从北京通了贵州的关系,生生改了那片地的用途借以建了厂。

这是陆东深暗地里查到的事实。他看着蒋璃,心里阵阵发酸发疼,她是个玲珑剔透的姑娘,可又怎会想到其实当年她养父并不是参加交流会议呢?工厂出事,夏运城怕牵连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前往贵州查看。

当时陆东深查到了夏运城的头上,想要从夏运城那找到可以定陆振名罪行的证据,但去找夏运城的途中就遇上了雇佣兵。

想来夏运城也是嗅觉灵敏,否则怎会连夜离开贵州?

所以,她想错了。

她的养父不是想要去云南度假,他只是想保命。

最后命是没保住,丧生在茫茫的山野之中,可惜了夏运城的夫人。

世事弄人。

当他知道夏运城竟是她养父时,足足是信了这句话。

在她心里,夏运城一直就是白月光。

他不想亲手毁了她心里的执念,所以,这件事就迟迟压着不想说。

现在她提及了。

他这么看着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替她保住她心里的白月光,是夏运城造的孽,她何错之有?

夏运城死于意外车祸,带走了当年的所有证据。

人已死,他能做的就是在活人身上找证据了。

蒋璃并不知他心中所想。

在桌上趴了一会。

陆东深抬手轻揉她的头,轻叹,"傻丫头......"

蒋璃没躲没避。

不管心里有多怨怼他,其实,这个时候她是渴望被安慰的,她希望有个人来告诉她,一切都是天意,希望有个人在她身边陪着她伴着她。

良久后,她把头歪过来,看着陆东深,"如果你是在可怜我就算了,我不喜欢这样。"

"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觉得......"陆东深斟酌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蒋璃盯着他。

他微笑了一下,故意加重了手劲,"觉得,我和你就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咱俩就该在一起。"

蒋璃闻言,一把拍掉他的手,坐直。

"所以,前一阵子实验室爆炸是人为的吧?"她冷不丁又把话题落他身上,言归正传。

她是什么人?

且不说经历过陆东深那种大起大落吧,但短短二十多年的生涯里也是领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不悲凉于过去,活在当下才是实际。

陆东深见她不再提夏运城的事,心也多少放下了,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说你的分析。"

"也没什么分析,只是觉得像你这种性格的人绝不会坐以待毙罢了。"蒋璃一针见血的,"是你自己炸了实验室。"

陆东深抿唇笑了。"我来说说你的目的。"蒋璃起了身,背着手在他身后徘徊,"一处实验室成本不小,你也绝不是那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人,所以,背后想要的一定是远远大于付出的。一,实验室爆炸前,你身陷口诛笔伐骑虎难下,就着这么一炸完美脱身;二,虽然我不清楚你具体在争什么项目,但这项目必然是要依托实验室的,炸了正好毁了场地,重建需要时间;三,你假装身受重伤避而不见,董事局里站在你这头的股东肯定会以此为借口拖延项目;四......"

说到这,她绕到陆东深的身前,盯着他,"你想趁着这次机会查清楚当年的事,并且,你在怀疑当年的事并没了结。"

她认为,这么多理由之中,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陆东深与她对视,目光里有光亮,这光亮叫欣赏。他不置可否,笑问她,"那你猜猜看,我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自然是要跟对方殊死一搏争得权力之座,但在之前,你会去趟寂岭。"蒋璃利落,"你跟杨远说过,你说也许工厂的问题就在工厂,工厂就在贵阳,那你早就对配方的流出地着手调查了。"她顿了顿,一手搭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封痛散临床试验出了问题,陆振名和卫薄宗一个为利一个为名肯定不会罢手,这样就方便你继续搜集证据,这是其一;其二,相比封痛散,你更想找到原配方,原配方如果能被合理开发利用,那将会是你坐上权力交椅的重要砝码。"

428 万一酒不醉人人自醉呢

    陆东深越听,脸上的笑容就越深。

蒋璃也是跟他杠上了,支着胳膊双手拄脸,"陆东深,我说得没错吧。"

陆东深没答,反倒是慢条斯理地说,"那让我来猜猜你吧。"

"我?有什么好猜的?"

陆东深探身给她倒了碗酒。

"想听我说,喝酒。"

蒋璃看着眼前这满碗酒,没动,抬了眼皮看他,"你想把我灌醉?"

"你能被灌醉吗?"陆东深浅笑。

"能不能灌醉先不提,我想知道,我醉了你想做什么?"陆东深靠在那,月光辛亮,映得他眸底的情绪都有了不怀好意。他就偏偏不掩藏心里的不怀好意,笑得愈发迷人,"醉了,能做的事情就多了。例如,水乳交融,重归旧好。"

蒋璃没恼,"陆东深你别白费力气了,醉三杯喝不醉我。"

陆东深微微倾身上前,"万一酒不醉人人自醉呢?"

男人固有的气息和酒香混在一起闯进她的呼吸,本身就透着一股子性感。蒋璃朝后一靠,躲了这份诱惑,淡淡道,"我想知道你猜了什么。"

她有心逃避,他也没强迫她,纵容了她的转移话题。

"囡囡啊。"陆东深念了亲昵的名字,"你是结结实实地怨了我,但也是结结实实地帮了我。"

蒋璃拿了桌上的点心。

是被陆东深比作卫薄宗的那块点心,她拿在手里,一点点掰碎"卫薄宗",入口了一块,没说话。

"发布会上,你那两刀下去解了气又成功地让外界知道你我翻了脸。"陆东深也伸手过来,捡了"卫薄宗"的一小块尸体,在手指间里轻轻碾碎,太甜,他不喜欢吃。"你住进饶家,实则是保证自身安全,那些日子你在想什么?想怎么对付我报复我吗?不是,你在想这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直到你得知我在沧陵建厂的消息,你毅然决然回了沧陵。""华力和天际合作,饶尊和杨远的跟随,这种种事你是看在眼明于心的,你知道我会有动作,以防万一,接下来你想着是如何护我周全。表面规整谭耀明所有的场子,实际上是规整沧陵的心腹;冒险收了印宿白和他的人,是因为你不想沧陵有缺口;工厂招工,你派了不少人进去,一是为了弟兄们的生计,二是一旦我这边出事厂子应接不暇,你的人也能守住厂子不乱;目前现状是你一步步规划好的,江湖令一出,整个沧陵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蒋璃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

"接下来你会赶赴寂岭。"陆东深说得干脆。

蒋璃抬眼看他,没反驳,但也没应声。

"这么多年你对左时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到美国见了季菲后主意就变了吧?有些事就是这样,眼见才能为实。"

蒋璃冷笑,果然是消息灵通啊。见季菲的事她自认为是极秘密的事,看来,他收买人心的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照理说,我在你这死皮赖脸住下养病,你去寂岭的行程能拖一拖才是,但你瞧见了我的伤势,知道了我左手的情况,去寂岭就刻不容缓了。"

"别自以为是。"蒋璃不满。

陆东深笑了,指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那已经是浅浅的疤痕了,这才几天的功夫。

"就算皮肤愈合功能再强的人,伤疤都不会恢复这么快。尤其是我九死一生留下的伤疤,你应该查看过了吧。"

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真糟糕。

蒋璃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滞闷,"我是在怀疑你伤疤的恢复速度跟封痛散的影响有关,所以我才更要查个明白,相比你,我更在意配方。""更在意原配方吧?"陆东深宠着她说话,"你也说过,人失去痛觉不是件好事,我目前的情况你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封痛散是左时改进的配方已经出了事,能挽救现状的,就只有找到原配方。"

蒋璃紧紧抿着嘴。

陆东深眼里的笑容更深,学她刚刚的口吻,"蒋姑娘,我说得没错吧?"

蒋璃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是自己吃亏,末了,干脆端起酒碗,几口饮尽。

辛辣入喉。

进了肚,像是点了火。

可熊熊燃烧的不是酒劲,而是她心底的不悦,终成火海。咬牙,"陆东深,你现在这样有意思吗?"

"没意思。"意外的,陆东深这么说。

蒋璃盯着他。陆东深也将碗中酒干了,放下酒碗后道,"你怨我没错,是我自作聪明了一把。像你这样的姑娘,本就该跟男人站在一起肩并肩才是。"说到这,他笑了笑,眼里就多了深情的东西。

"囡囡,你做这么多不就是想证明给我看吗?现在我看到了,我爱上的姑娘足有本事跟男人一较高下。陆门险恶,这世上也只有你这样的姑娘才敢陪我走一遭。"

蒋璃隐隐攥拳,"你这是邀请我?"

"是。"

蒋璃一拍桌子起身,"晚了。"她盯着他,"陆东深,你以为几句好话就能抹了你对我的伤害?我告诉你,我这个人记仇,十分记仇。"

她转身回屋前,陆东深从身后将她一把搂住。

她挣扎,他手臂扣得更紧。

压下脸,说,"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嗯?"

蒋璃一怔。

是啊,要怎样?

她竟一时迷惑了。

夜风窜过时挽救了她走神的神经,蓦地反应过来,原谅?凭什么原谅他?嘴就硬了,"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好马不吃回头草!"

陆东深将她的身子一下子转过来,面朝着她,"不吃?"

"不吃。"她没好气。

陆东深紧跟着压脸下来。

蒋璃躲得快,他的唇就落在她的脸颊。

可没打算放过,依着她的脸颊,薄唇一路向下。

蒋璃推搡挣扎,心里暗骂他是流氓混蛋,可他箍得紧,胸膛似铁,碾着她生疼。她还是骂出了声混蛋,陆东深嗓音低哑含糊,"今天我就混蛋了!"

可这话落下没多久,他就觉着不对劲了。

全身像是用不上劲,头也昏昏沉沉的。

蒋璃趁机将他推开。

陆东深竟似醉了般,踉跄了一下倒了地,再也起不来了,眼睁睁看着蒋璃一脸得意上前,蹲下来端详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着"恶毒"。

他大脑忽悠一下,唯一的念头就是:又上这个死丫头当了。

果不其然,蒋璃一改刚刚的惶恐,悠哉哉地对他说,"陆东深,醉三杯这个亏,一年前你吃过,没想到一年后还不长记性。"她又"啧啧"了两声,笑得那叫一个气人。"果然啊,色心起的男人最好对付。"

429 也配得上一声谢谢

    陆起白前脚进办公室,后脚景泞就敲门进来了。

见她来,陆起白没多大反应,随手指了办公桌上成摞的文件,要她尽快熟悉业务流程。景泞满肚子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寻思着如何开口。

他的脸色看上去难看极了。景泞多少听说了半小时前股东大会的决定:无限期搁浅陆起白的生物项目提议,目前重心转移到陆北深手头的全部项目上。做这几项重要决定的是Charles Ellison,其他股东附和,就连向来明哲保身的许董事也都站在了Charles Ellison那边,而这期间,秦苏没发表任何意见,保持中立。

陆北深的到来,似乎跟陆门的其他权力形成对抗和制衡关系,陆起白这边表现得最为明显。

景泞隐隐嗅出危险气息。

来自陆门。

来自背后那股看不见的力量。

是谁?

是秦苏,还是陆北深?是陆振杨,还是Charles Ellison?又或者,是不再露面的陆东深?

还有陆门其他虎视眈眈的眼睛,他们何尝不是一头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虎?

景泞不想再趟陆门这趟浑水了,开口,"陆副总——"

手机响了。

陆起白示意她等一下,走到会客区接了电话。

她站在办公桌旁,看着陆起白清冷的背影,一时间百感交集。

办公室里很安静。

陆起白在那边接了电话后就没说话,一直在听。

气氛压抑极了。

景泞都觉得有点透不过气。

深吸一口气,还没等吐出来,就听见了陆起白的声音,他说了句,"Charles Ellison!"

嗓音压得很低,近乎是咬牙切齿。

景泞在这边不经意打了个寒颤。等陆起白再回来时,他脸上似乎还嵌着怒火,眉眼间也戾得很。要是搁从前,景泞肯定避犹不及,她怕陆起白不阴不阳地笑,也怕陆起白这种明里暗里的怒火,因为她承受不起他的这种情绪折腾。

但一眼瞧见了他削瘦的下巴,不知怎的,心就抽痛了一下。

陆门之内,权力之争,似乎每个人都不得不坠入深渊,然后在深渊里仰视绝望。景泞有一度想对陆起白说,别争了,平平淡淡不好吗?

陆起白在沙发上坐下,点了支烟,招手让景泞过来。

景泞又觉沉重了。

"我知道你不想为我工作。"等走上前,陆起白开门见山。

景泞开口,"是,我觉得我们还是——"

手机铃再响,生生打断景泞的拒绝。

陆起白接了电话,这次就当着景泞的面。

景泞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保持距离,这是她的职业习惯。

她看见陆起白接通电话后眉头紧皱。

办公室里太安静了,哪怕是景泞有心躲,也能隐约听见手机那边的动静。

是陆北深。

刚开始说了什么景泞听不清,后来有句话挺清楚的入耳:堂哥,还多谢你能让出比利时市场的利润。

景泞一激灵。

陆起白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他说,"陆北深你好手段啊。"

那头在笑,听着春风得意的,隐约间景泞听到陆北深提到Charles Ellison的名字。

陆起白手指间的烟落下大半截烟灰,他冷哼道,"能让Charles Ellison做了你的靠山,也是你的本事。"下句话景泞听见了,陆北深回了句,"中国有句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现在堂兄做了这只出头鸟,自然就成了众人的眼中钉。我能跟堂兄过招,也算是能够迅速往上爬的途径,堂兄,说到底我还是要谢谢你。至于Charles Ellison,你错了,他从来都是站在陆东深那边的。"

陆起白掐断了通话。

景泞在旁大气不敢出,头皮阵阵发麻。

她在陆门多年,早就养出了敏锐的触觉。也许,在陆起白与陆北深这场明争暗斗里,陆起白已经开始节节退败了。

正想着,就听陆起白开了口,很倦怠的,"景泞,我想你留下。"

景泞心头像是风过暮雪千山,蓦地挂起万般悲凉。

她讨厌自己这样的心境。

看着他忧伤,看着他被击败,看着他愤怒......这不是她所愿的吗?她恨他,恨到了骨子里。

可这一刻景泞也知道自己的内心。

恨到了骨子里,也爱到了骨子里。

犯贱。

她在心里这么狠狠骂自己。

隔了许久,她开口道,"文件里的内容我会尽快熟悉。"

陆起白抬眼看她,多少有点意外,隔了许久后,低喃了句,"谢谢。"

谢谢......

等景泞出了办公室后笑得苦涩。

原来,她和他之间也配得上一声谢谢。

**

季菲这几天总觉得不对劲。

不论去哪,总是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几番巡视又找不到人。

哪怕是回到家里,这种感觉也存在。

她不敢开窗,每次都要反复检查门锁是否牢靠,窗帘也是紧紧遮着,甚至有的时候晚上都不敢开灯,但即使这样,她还总觉得有人在监视自己。

从陆门出来后,好长一段时间她无法正常找工作。

留了案底,卫薄宗那头又对她彻底关闭闻术协会的通道,一时间她只能赋闲在家。

蒋璃给了她一大笔钱,在上次见面后没过多久。

至于后续事蒋璃没跟她说,只是告诫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也是她从此之后疑神疑鬼的原因。

直到这天下午她从超市出来,方知蒋璃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当时她抱着纸袋往停车场走,停车场在超市对面,需要过条挺窄的街道。那条街道平时不走大车,最多就是私家车单行过,可她过街的时候,偏偏就冲出了辆大卡车,朝着她呼啸而来。

她吓得全身血液逆流,眼睁睁要被卡车碾压的瞬间,她被只手给迅速扯到一边。

崴了脚,纸袋里的食物撒了一地,当时超市门口没什么人,这一幕发生得极快,又无声无息地结束。

那大车在原地停了一会,很快就走了。

季菲都吓傻了,一动不动瘫在地上,直到有人把她拉起,问她有事没事。

她这才缓过神。

救她的是个白人大男孩,牛仔裤带帽卫衣,头戴着鸭舌帽,露出的脖颈处还有一块刺青,看着像是个学生似的。

她连连道谢,想着如果不是他拉了自己一把,想来肯定是被碾死在车底下了。

那男孩跟她说,一切要当心。

等进了家门,季菲才回过味来,当时就脊梁骨一凉:那个男孩为什么那么说?

不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小心点,而是要她当心。

她要当心什么?这跟当时蒋璃提醒她的话异曲同工。

430 害你的都是人

    回到家,季菲就接到了通电话,竟是靳严。

靳严问她有没有受伤,她诧异。

靳严没瞒她,跟她说,她目前一切状况都在他的监控之下,所以刚刚那场意外他是清楚的。不过,与其说是监控,倒不如说是保护。

"你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安全,所以日后出行都要当心。不过你也不用过分焦虑,你身边有形形色色的人,他们都是我的眼睛,都可以护你周全。"

说完这些,靳严又重点强调,"季小姐现在只当放假,别忙着找工作,因为目前这种状况,即使你想找也找不到,还增加我们保护的难度。"

季菲这才惊觉,所谓的意外可不是意外。

她问靳严,谁想杀我?你又是谁派来监视我的?

靳严反问她,谁想除掉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季菲有隐隐的感觉,之前从来不敢多想,但经靳严这么一说,藏在心里的预感就应验了。

"我是集团调查组的负责人,在一些事没明朗前有必要启动长期监视机制。"靳严跟她说,"所以季小姐想要保命,那有些事还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行。"

**

陆东深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

从倒地那刻听完蒋璃说了那番话后就不省人事,直到日上三竿还没醒。

也不知道是受了气味影响还是被蒋璃刺激的。

他在屋子里睡得天昏地暗时,蒋璃坐在庭院的亭子里煮了茶,添了水果和茶点,正在悠哉哉地同印宿白研究地图。

午后的温度不错。

空气不燥,风过暖面。

院落里的古梨树已经开始泛绿抽芽,没风的时候梨花都如带雨地下,微风一起时更是簌簌而飞。

树底下是成片的白,一层铺上一层,似雪。蒋小天来取神仙饮的原料,顺带着成了这里的小时工。也别怪蒋璃平时疼他,他是出了奇的勤快,每次来蒋璃这里,都能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收拾一番,别提业务能力有多强了。

但今天有点不爽,蒋璃始终在跟印宿白讨论地形路线的问题,视他为空气,任他在院子里如何折腾那一缸的山泉水都不做声。

蒋小天拎着满满一桶山泉水进屋做清洁。

有泄愤的迹象。

杨远回了美国后,这担山泉水的责任就落在马克身上,蒋小天私心想着马克是印宿白的人,使劲折腾他也就相当于折腾印宿白了。

没一会儿,蒋小天又出来了。

朝着竹亭这边喊了一嗓子,"姑娘,陆总昨晚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啊?怎么到现在还没起床呢!你是个姑娘家,收敛着点不行啊?"

话音刚落一只茶杯就掷过来。

准确无误砸中了蒋小天的脑门,然后落在蒋小天拎着的竹桶里,溅起一小点水花。

疼得蒋小天直揉脑袋。

又听蒋璃慢悠悠落下句,"给爷把杯子拿过来。"蒋璃只有在心情极度好和喜欢开玩笑的情况下才自称爷,平时蒋小天如果一个错口叫了"蒋爷"二字,那是要被她一个白眼给怼死的。听着这话,蒋小天忙不迭地将杯子捞出来,冲洗一番后拿上前。

恭恭敬敬摆在蒋璃跟前,赔笑着,"爷......"

蒋璃"嗯"了一声,手指在竹桌上敲了敲,蒋小天见状马上拿起茶勺舀了茶。

印宿白在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跟蒋小天说,"天爷,给小的也满一杯呗。"

蒋小天对印宿白引起蒋璃关注这件事一直不满呢,还会伺候他?茶勺往他面前一搁,"没手啊?"

印宿白撇嘴,自顾自了。

蒋小天凑过来就没打算走了,一屁股坐下来,瞅着眼前摊开的地图,一扫刚刚的玩笑,"姑娘,你真要动身去寂岭?"关于寂岭的事蒋小天了解得不多,但因为当时在酒吧也听印宿白说了那么一嗓子,总觉得那地方瘆得慌。去美国的事蒋璃后来没瞒着蒋小天白牙他们,但也只是寥寥提到即将要去寂岭的事,他们几个都是信得过的人,一旦她真走了,他们心里也有底的。

蒋璃点了下头。

蒋小天私心是不想她去的,也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就莫名地觉着此行危险。转头问印宿白,"你上次看到的那些人是一下子就失踪了?"

"是。"印宿白现在想着都头皮发麻。

蒋小天咽了一下口水,"你说,你当时看见的是不是鬼啊?"

没等印宿白开口,就听蒋璃问,"蒋小天你怕鬼啊?"

这不废话吗?

谁不怕鬼?当然,蒋小天是绝没胆子这么回答蒋璃的,别说她可能会一刀子扎他身上,就单说屋里睡觉那位爷也不会放过他。清清嗓子,婉约小声的,"也......不是那么怕,就是觉着万一不是人呢。"

一句话说得印宿白更头皮发麻,他是亲身经历那遭的,别提多恐怖了。照蒋小天的话,不是鬼,也不是人,那还能是什么?

蒋璃呷了一口茶,斜睨着他,"蒋小天,你怕鬼干什么?害你的都是人。"

这话一出,蒋小天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顿悟了。

一拍脑袋,还真是。

怕也该怕人才对。

印宿白听了这话后心里却更没底了,"寂岭诡异莫测,姑娘你身边还得有人跟着,我还是陪你一起吧。"

蒋璃看着地图被标红的位置,淡声说,"你们顾好沧陵顾好自己就行,自然有人要跟着我去的。"

印宿白一愣。

蒋小天冲他挤挤眼,朝着屋里呶呶嘴,印宿白瞬间明白。

午后三点陆东深才起床。

想来这些年,除了倒时差外,他压根就没这个时间起过。出了屋已是洗漱过的,一身休闲清爽得很,就连下巴新生的胡茬都刮得光净。因为蒋璃不满他私用她的浴液,特意配了瓶男款的给他,所以他现在就相当于一株行走的薄荷,风一过就是爽朗的清凉味。

印宿白和蒋小天正要离开,见陆东深出来了,蒋小天凑上前,笑得挺意味深长,"陆总,昨晚跟我家姑娘喝酒了?"

"喝了。"

"醉了?"

陆东深睨了他一眼,甩了句,"醉了。"

还能让他怎么说?蒋小天笑嘻嘻的,"醉了好,醉了好,陆总不是我说你,你得增强体质锻炼啊,是,昨晚上折腾得挺累,但起得比女人晚那就说不过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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