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ương 67-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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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

卢雅江这一去,本该一个月才回,然而他不到二十天就回来了。

他一路紧赶慢赶,想快些到达地伏门,送完信早些回山,还能再多陪伴高晟风几天。这一去寻月见草,少则几个月,多则可能要一两年,甚至不知有没有命回来。偏偏高晟风对于他出这个任务显得轻描淡写的,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似的,他心里有些难受。可难受归难受,高晟风不想他,他还想留在高晟风身边,多一天是一天。

然而他还没赶到地伏门就出事了。这一路他有一条必过的大江叫做平江,由于他心急,江面上风浪不小他还逼着船家立刻出行,结果行到江中心,船被浪打翻了。幸好卢雅江水性不差,抱着块木板飘回了岸边上。人没事,东西却不一定没事,卢雅江想到高晟风交给他的那封信,心里就慌了,赶紧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把信取出来。信已经完全打湿了,卢雅江生起火,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拆开,打算把信烤烤干,结果一拆开信他就傻眼了——信上什么字也没有,只是一张白纸。

卢雅江思前想后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这张白纸本身有什么玄机,也许是字迹泡了水化掉了。这还是他第一回把高晟风交给他的任务搞砸,思虑再三,他没有继续前往地伏门,而是立刻打马回出岫山去找高晟风问个究竟。

他回到出岫山,直奔九霄阁,刚踏进院子里就瞧见长缨枪百无聊赖地坐在石桌边上摆弄一朵小花。两人四目相对,长缨枪先是惊,后是喜,脱口而出:"软......咳,左护法,你怎么回来了?"

卢雅江见到高晟风,先是喜,后是惊。他觉得高晟风有些奇怪,脸还是那张脸,但是气质、气场和风度似乎都和平时不大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他缓缓走进去,取出皱巴巴的信,道:"教主,属下过平江的时候一不小心落进江中,信打湿了。属下僭越,擅自将信拆了,却见这纸上一字没有。属下不敢妄下判断,便先行回来了。"

长缨枪愣了愣,盯着他手上皱巴巴的白纸看了一眼,道:"哦?哦......没关系,左护法,过来坐。"

卢雅江走上前,乖顺地坐进长缨枪的怀里。这一坐,快把长缨枪的眼珠都坐出来了。

长缨枪不知道高晟风的"过来坐"的意思就是命令卢雅江坐到他身上。高晟风告诉过他,如果遇上卢雅江的话,冷着脸,不要看他,用命令的口吻说话,尽快支他走。然而他难得遇见了卢雅江,已经六七年没见过了,忍不住想多看两眼,跟他说说话,才让他过来坐,没想到马上就出了这种事。

长缨枪手不知往哪里摆,冷汗都快下来了,强自镇定道:"左护法,你先下去。"

卢雅江一坐进他怀里,不对劲的感觉就更加强烈。是大腿上的肌肉坐上去的感觉不对?是胸膛的硬度不对?是他搂自己的角度不对?还是他的喷吐在自己颈间的气息不对?卢雅江活这么大,只和高晟风、韩骋、杨仁和亲密接触过,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违和感。没有那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感觉,也没有温暖依恋的感觉,有的只是不自在和不舒服。

卢雅江从长缨枪身上站起来,长缨枪刚刚松了口气,却见一只勾爪突然向自己袭来,他没来得及躲,就让人扣住了喉管,当即就僵住了。

卢雅江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寒声道:"你是谁?"

长缨枪冷汗淋漓,颤声道:"左护法,你在说什么?"

卢雅江双眉紧锁,手下更用力了一点,突然眼皮一睁,左手疾出,在他脸上挠了一把。这一挠,挠的卢雅江和长缨枪双双怔住了。

长缨枪愣愣地看着一脸杀气的软剑,卢雅江愣愣地看着自己指甲里的皮肉和血,气氛极度诡异,谁都没有说话。

卢雅江慢慢将扣着长缨枪喉管的手放了下来,往后退了一步,满脸的茫然,片刻后轻声道:"教主?"

长缨枪毕竟没怎么见过世面,经过这一出惊吓,忍不住就要坦白交代了。他咽了口唾沫,还没开口,此刻突然一白衣人从天而降,只听"啪"的一声,卢雅江捂着脸往后退了两步。

长缨枪看直了眼,只见卢雅江脸上多了一道红彤彤的巴掌印,又心疼又心悸,此时尹言转过身来,凉飕飕的目光看向他,他立刻就坐直了身子,强板起脸不说话。

尹言冷冷道:"左护法,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教主。"

卢雅江委屈地看了尹言一眼,又茫然地看了长缨枪一眼,神色纠结,慢吞吞地跪了下去:"属下知错,请教主责罚。"

长缨枪吞了口唾沫,照着高晟风教他的语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本教主今天不太舒服,不想看见你,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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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卢雅江又在出岫山上呆了数天,这期间教主号称身体抱恙,一直不见他。他回去以后惊疑不定,一会儿怀疑高晟风出了什么事,找了个冒牌来顶替,一会儿又认为是自己弄错了,并且弄伤了高晟风,故而坐立不安。然而他见不到高晟风,心中的疑惑就无法排解,高晟风又派人给他送来口信,让他尽早下山去燕溪山庄。

卢雅江临出发之前,又去找了尹言一回。他问尹言:"右护法,我父亲在哪里?我走之前,能不能去看看他?"

尹言摇了摇头。

卢雅江有些失望,他对韩江自然是没有感情的,然而这毕竟是他的父亲,他从小以为自己无父无母,仿佛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如今骤然知道自己也有父母,且父亲还存活在人世上,又因为父亲而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便有些好奇,想亲眼看一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他生怕这一去会有去无回,临走前除了高晟风之外想见的就是韩江,偏偏哪个都见不到。

他走的时候,尹言亲自将他送到山下,意味深长地叮嘱道:"认清你自己的内心,想明白,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卢雅江不甚解,尹言也不肯多说,卢雅江失意地走了。

69.

卢雅江骑到万河边上,马跑累了,他也累了,便下马让马儿自行吃草喝水歇整,自己跑到河边洗脸。

他用冰凉的喝水扑了扑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蹲在河边发呆。突然听到身后一声马的长鸣,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羸弱的少年一只脚跨在他的马背上,半个身子调在半空中,一脸惊慌失措,竟然笨手笨脚地去堵马的嘴想让它不要叫唤,然而马嘴没堵上,他自己先从马背上掉了下来,若不是他滚的快,差点被马蹄跺上。

梅纹扭丝剑出鞘,卢雅江顷刻就奔至那少年面前,只见那少年衣衫褴褛,脸上全是土灰,正抱着膝盖哀声叫疼。

卢雅江微微蹙眉,剑一横,点上那少年的喉间,寒声道:"你是谁?竟敢动我的马?"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一愣,旋即露出害怕的表情:"赤炼魔使!"

卢雅江疑惑地打量着他。

少年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的剑锋,没推开,脸一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呜......怎么又是你,你杀了我师父和师兄,害得我天天饿肚子,你又欺负我,让你的马把我甩在地上,呜......"

卢雅江嘴角抽了抽,眯起眼仔细盯着他瞧,还真看出些眼熟劲来:"你是......"

少年怯生生地说:"我叫金小翔。"

卢雅江杀过的人不少,自然不记得这号人物,冷冷道:"你为什么偷骑我的马?"

金小翔又开始抽泣:"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了,我走不动了,我要去燕溪山庄,那里好远,我想骑马,呜呜......"

卢雅江听到燕溪山庄的时候不禁愣了一愣,忙道:"你去燕溪山庄做什么?"

金小翔眨眨眼睛,一串豆大的泪水滚落,把他脸上的污泥冲去些许:"听说燕溪山庄消息灵通,我要去找月见草救人,所以想去问他们那里能找得到月见草。"

卢雅江大吃一惊:"你找月见草?你要救的人是谁?"

金小翔抽噎了一下,道:"我、我父亲。"

"废话!"卢雅江不耐烦道:"你父亲是谁?"

金小翔被他呵斥,吓了一跳,眼里又积了一汪水,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是、是一个白衣人,他告诉我,我父亲中了毒,只有月见草和金环蛇胆能救他,我、我就去找......"

若金小翔说的是个无名小辈,卢雅江便索性杀了他,可偏偏这金小翔疑惑颇多,卢雅江越问越狐疑,索性挪开了指着他的剑,一把把他拽起来,吓得金小翔手脚并用地扑腾:"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煮鸡蛋给你吃,大侠饶我一命!"他这一挣扎,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被卢雅江扯下来一半,露出少年光洁细腻的后背。卢雅江定睛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背部的正中间,长着三颗连续的黑痣!

卢雅江喝道:"别动!"一把压住金小翔的肩膀,伸手在他背上搓了搓,搓掉一层污垢,却没搓掉三颗痣。那的的确确是痣,而不是沾上去的污渍。

卢雅江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惊诧地打量着他看,片刻后道:"你......先去河边洗洗脸。"

金小翔害怕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挪到河边,用干净的喝水把手脸洗了干净。

卢雅江仔细打量他的容貌。他的脸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稚嫩未去,骨架稍开;眼睛又大又圆,水汪汪的,似乎一眨眼就能落下泪来;鼻子很挺,嘴唇粉粉嘟嘟的。这么看来,跟韩骋竟有四五分相像。

卢雅江道:"白衣人是谁?你父亲又是谁?"

金小翔怯怯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从小是被苍山派的掌门捡回去的,听说他们捡到我的时候我才一岁,被人丢在丰谷河附近。几个月前,有一个长得神仙一样白衣人找到我,他说我有父亲,可我父亲快死了,需要月见草和金环蛇胆才能救活,然后就跑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想去找找看月见草。"

卢雅江想,那白衣人大概就是尹言了。金小翔的说辞,与当初韩骋的说辞倒是吻合了,但韩骋并不是韩江的儿子,自己才是,既然韩骋弄错了身份,那金小翔也是韩江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亲生弟弟了。

他问道:"那白衣人长得什么模样?"

金小翔想了想,道:"他长得什么样子我倒是不记得了,就记得他很好看,但是也很煞人,他一说话,我就觉着凉气往身上钻。"

卢雅江越听他说就越觉得像尹言。他脑子里很乱,一时不知道该拿这个少年怎么处置才好。

金小翔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这么乖,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你不杀我了好不好?"

卢雅江哑然失笑,片刻后道:"我不杀你。"

金小翔摸摸肚子,试探地说道:"你真好。可是你不杀我,我也快要饿死了,你救救我,给我点吃的好不好?"

卢雅江从包裹里掏出一块干粮饼递给金小翔,金小翔接过饼咬了一口,啪嗒一坨眼泪落在饼上。他喷着饼屑哽咽道:"大侠你真好,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喜欢你!"

卢雅江嘴角抽了抽。如果这家伙真的是自己的弟弟,自己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弟弟?

金小翔吃完了饼,满足地揉了揉肚子,突然啪的一声,一枚黑色的东西从他腰间落了下去。他赶紧弯腰去捡,卢雅江比他更眼疾手快,捡起那东西,定睛一看,瞬间愣住了——这东西卢雅江很熟悉,他和韩骋在一起的那几个月里,每天都看见韩骋贴着带着这物事!是五轮派那枚印着韩字的血玉佩!

他颤声道:"你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金小翔怯怯地说:"是那个白衣人给我的。"又道,"大侠,你能不能把他还给我,我还打算拿他当口粮呢。我找人估过价了,这玉佩起码能换十斤大米。"

卢雅江身形晃了晃,勉强稳住了。一切都太诡异了,他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块玉既然到了尹言手里,也就是说,尹言已经见过韩骋了。他有没有像救韩江一样救下韩骋?还是将韩骋当做出岫山的叛徒给杀了?可是为什么他不把这块玉佩交给自己,却要交给金小翔呢?不过看到了这块玉佩,卢雅江就更加能肯定,金小翔就是自己那个传说中的弟弟了。

卢雅江前二十年都无父无母地过着,如今骤然有了父母,父亲还活着,又冒出来一个弟弟,真是叫他好不适应。他半晌才消化了这件事,心道尹言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既然尹言告诉金小翔月见草的事,那说不定金小翔在这里撞见自己,也是尹言的安排。既然如此,或许他应该带着金小翔一块上路。只是他不知道,其实他不知道的事情尹言比他更加不知道。

他在金小翔怨念的目光注视下将玉佩贴身收了,从行李里取出一件换洗衣物丢给金小翔,道:"你先换身干净衣物。"

金小翔虽然长的嫩,但是个子却不矮,身形与卢雅江差不多,他穿上卢雅江的衣服,倒是正正好好。

卢雅江道:"上马跟我走。"

金小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大侠,你要带我去吃东西吗?"

卢雅江嗯了一声,催促道:"上马。"

金小翔一脸幸福地笑了:"大侠你真好,我真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端木长老打滚那段我很喜欢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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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金小翔坐在马前,卢雅江坐在他身后,天色变暗之后,因看不清路色,不得不放缓了马速慢慢骑行,金小翔便趁机靠在卢雅江的怀里,枕着他的肩膀打瞌睡。

卢雅江认识这个弟弟才刚刚不过一天,这个姿势太过亲密,让他有些不适应。然而虽说不适应,却没有抗拒的感觉。只是卢雅江抱过的人不多,尚不能从中总结出经验来,他更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平时对他冷言冷语的堂堂魔教教主会不停变幻身份潜伏在他的身边逗他玩。

卢雅江推了金小翔一把:"起来,别睡我身上!"

金小翔被他弄醒了,侧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他,卢雅江漠然地选择了无视。

金小翔迫不得已打起精神继续赶路,然而走了没多久,他的脑袋又开始一晃一晃,最后轻轻落在卢雅江的肩膀上,睡着了。

卢雅江颇有些无奈,然而看金小翔年纪还轻,又一脸疲倦,犯困也是常理,他竟有些不忍苛责。

过了一会儿,马停了下来,卢雅江从马上飞了下去,失去倚靠的金小翔从马背上滚了下来,猛然惊醒了,捂着撞疼的脑袋哎哟哎哟直叫唤。

卢雅江原是打算给他个教训,正待嘲讽他几句,却见金小翔又开始哭鼻子了:"呜呜......你又欺负我,魔教的人都是大坏蛋,呜......"

卢雅江吼道:"别哭了!"

他这一吼,金小翔却哭的更欢脱了。一开始是闷着的呜咽,哽了两声以后开始放声大哭,雷声大雨点小,眼泪倒没出多少,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一个犯了错事的小孩被母亲用竹板打屁股以后的反应。

卢雅江额角青筋狂跳,然而他不擅于处理这种事情,出岫山上从小到大没见过一个爱哭的,也没一个敢哭的,哄孩子不是他的拿手戏,他只会简单粗暴地应对。噌的一声,软剑出鞘,卢雅江摸着剑身冷笑,一字一顿道:"你敢再哭一声试试。"

金小翔不嚎了,捧着脸瞪大眼睛看着他,为了憋泪笑脸绷的紧紧的,嘴唇都快咬破了,豆大的泪珠子还是一颗颗往下落。卢雅江杀人的时候都没有觉得自己如此作恶多端,金小翔此刻的眼泪控诉让他有种自己该入修罗地狱的罪恶感。

卢雅江收回剑,懊恼地皱了皱眉头,道:"睡一觉,天亮了再继续赶路。"

金小翔摸摸肚子:"我饿。"

卢雅江把干粮袋丢过去。

金小翔立刻破涕为笑:"大侠你真好。"

卢雅江不太喜欢大侠这个称呼,从来也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何况他是个魔教中人。他一边捡树枝一边道:"别叫我大侠。"

金小翔歪着脑袋想了想,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那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卢雅江捡树枝的动作停了一停:"......随你。"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将火生了起来。

教主大人活了二十来年从来没这么畅快淋漓的哭过,从前他身上便是被人捅个窟窿出来,连眉头也不能皱一下,这回将积累了二十年的泪水都释放了出来,倒觉得怪累的,遂吸吸鼻子,道:"哥哥,我渴。"

卢雅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包裹里翻出水囊丢过去。

两人默默地对着火堆坐了一会儿,卢雅江用树枝拨了拨火,突然开口:"你多大了?"

金小翔乖巧地回答道:"十七。"

卢雅江又问道:"你从前在苍山派?"

金小翔点点头:"我是从小被苍山派的苍山派的掌门捡回去的。"咬了咬嘴唇,眼泪又开始酝酿了,"可我是捡来的,没有父母,他们都欺负我,不教我学上乘的武功,还让我打杂,每天烧水砍柴,还要煮鸡蛋给他们吃。不过,你把我的师叔师伯们都杀了。"

卢雅江侧头看着他。他也是从小无父无母,他身边人都是这样,他从小没受过别人的疼爱,可是他曾经看过尹言温柔地对其他孩子说话,弹琴给他听,还把他抱到自己腿上摸他的头发。那时的他多么羡慕那个被尹言宠爱的孩子,所以他是可以理解金小翔的。

金小翔往他身边挪了点,拽着他的衣角,小声道:"你要真是我哥哥就好了。"

卢雅江收回视线,盯着一闪一闪的火光出神。

没多久,金小翔困了,紧挨着卢雅江睡下了。他一睡着没多久,卢雅江便从包裹里取出一枚烟筒点燃了,白色的烟雾袅袅升天,即使是在黑夜中也十分醒目。放完烟,他便开始盘腿打坐。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只白色信鸽飞了过来,卢雅江跃起,在半空中捉住那只信鸽。他拔下一根鸽子的羽毛,用羽根沾了朱砂和水混出来的颜料,取出一块布,开始写信。这封信是写给尹言的,他写下了途中遇到金小翔的事情,询问尹言这是否他的安排,自己该如何对待金小翔,以及向教主问安。写完之后,他把信塞进鸽子脚上的小筒里,信鸽拍拍翅膀飞走了。

做完这些,卢雅江也有些困了,在火堆附近睡下。他刚睡了没多久,便感觉有人挪了过来,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却是金小翔。金小翔眨巴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哥哥,我有点冷,我能不能抱着你睡?"

卢雅江道:"滚开,自己睡。"

金小翔撇了撇嘴,却没有离开,拽着卢雅江的衣角睡下了。卢雅江懒得管他,也闭了眼继续休息。过了一会儿,金小翔又挪近一些,再过一会儿,他贴到卢雅江的背后。

翌日一早,卢雅江醒来的时候,身边人睡得四仰八叉,一只腿还搁在他腰上。他不爽的把那条腿丢了下去,金小翔一下就惊醒了,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跪坐起来,左右张望,确定周围没有敌情,这才松了口气,睁大无辜的眼睛看着卢雅江。卢雅江被他这样一看,一肚子的起床气消了大半,冷着脸道:"准备走了。"

他们到附近的小溪里洗了把脸,又吃了点干粮填饱肚子,就上马继续赶路。

过了两天,卢雅江收到了尹言的回信,信里只有两句话,第一句是:带金小翔一起去找月见草。第二句卢雅江不太明白,尹言写的是:你若保持良好心态,教主就会一切安好。

卢雅江左想右想想不明白尹言话中的深意,只作是高晟风关心自己,心情不由得明朗起来。他想将信丢进火里烧了,想了想却没有这么做,折好以后收进了包裹里。他看了眼坐在一旁开开心心烤麻雀的金小翔,心情不赖地说道:"喂,我也要去找月见草,我带你一起去。"

金小翔想也不想就道:"好啊,哥哥你要保护我。"

卢雅江笑了笑,又板起脸,不屑道:"自己管好你自己的狗命,别给我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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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赶了一天路,进了城,卢雅江找了个马商,要给金小翔置办一匹马。毕竟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赶,两个大男人总是共乘一骑着实腻歪的慌。

可金小翔却不想买马。他和卢雅江骑一匹马骑的正舒服,每天都被卢雅江圈在臂弯里,马速慢的时候还能靠他怀里睡上一觉,别提多舒服,要是买了新马,可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

于是当卢雅江让金小翔试马的时候,金小翔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哥哥,我不会骑马。"

卢雅江皱眉:"你自己一人在外走江湖,连马都不会骑?"

金小翔撅着嘴嘟囔道:"才不是自己一人闯江湖呢,是你杀了我师父师伯以后,我不敢回去,才会流落江湖......"

卢雅江想起上回金小翔偷他的马,还笨拙地从马上摔下来,想来苍山派那些老头连怎么骑马都没教过他。这样一想,他的语气的放缓了一些:"我教你。这一行去取月见草,路途遥远,你总要学会自己骑马。"

金小翔的嘴撅的更高:"哥哥带我一起骑有什么不好?"

卢雅江皱起了眉头,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不耐烦地喝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学你就学!"

金小翔无法,只得乖乖跟着他"学骑马"。

卢雅江把马牵着,让金小翔上马,金小翔摇摇晃晃踩着马镫上去了,一脸紧张的要哭的表情:"哥哥,我好怕。"

卢雅江道:"不准哭!"

金小翔咬着嘴唇把眼泪憋了回去。

卢雅江先牵着马慢吞吞地走了一圈,然后他加快速度跑了起来。马速一快,金小翔就开始摇摇晃晃,然后一个飞身从马上"摔"了下来,直扑卢雅江背上,差点把卢雅江扑倒在地。

卢雅江气的够呛,用力把他甩了下来:"继续骑!"

金小翔瘪瘪嘴,又跨回马背上。不一会儿,他又扑了下来,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卢雅江身上,伊伊呀呀乱叫。卢雅江手脚都被他箍住了,额角青筋一跳一跳,耐着极大的心道:"下来,继续骑。"

金小翔松开他的脖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不要,我好怕,哥哥你带我骑。"

卢雅江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他勒紧了脖子,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脖颈里乱蹭,眼泪鼻涕都流进衣服里了。

卢雅江无语问苍天,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扯了下来,丢回马上:"继续!"

就这样,只要马速一快,骑不出几步金小翔就会摔下来,或者挂在卢雅江身上哭疼,或者抱着卢雅江的大腿装可怜,卢雅江对他打不得,骂不动,连脾气都快磨没了。

有一次,金小翔从马上摔下来,往卢雅江身上扑,这回卢雅江故意不接着他,退开一步,冷眼看着他往地上摔。金小翔愣了一下,又不敢使出轻功扭转身体飘逸落地,只好硬生生地把自己往地上砸了下去。

这一摔,金小翔的脸色就变了——他是左侧身体落地,左肩重重磕在地上,他甚至听见了自己身体里骨头碰撞的声音。前不久他的左肩才刚刚被少林铜人们打成重伤,至今也算不上完全恢复,如果用左手拿兵器,只能使出五分功力,这一摔,未长好的骨头又裂开了。

卢雅江冷眼看着,正等着他扑过来抱自己大腿哭疼,却没有等到。只见他低着头,用右手扶着自己的左肩,迟迟一动不动。卢雅江心生疑惑,走上前去,弯下腰拍了拍他的右肩:"你怎么了?"

这个时候,金小翔反倒哭不出来。从小到大,他不让自己在疼的时候流眼泪,故而"疼痛"和"哭"并不形成关联。他瘪了瘪嘴,想做出一个哭丧脸的表情,最后然成了苦笑,轻轻地说:"哥哥,我好疼。"

不知为什么,对与卢雅江而言,他的苦笑却比他的泪水有冲击力的多,那一刻他然有些心疼,弯下腰将金小翔扶了起来。他检查金小翔的伤势,愣了一下:和高晟风伤的地方一模一样。

金小翔见卢雅江眼神飘渺,不知在想什么,便哀声道:"哥哥,我不学骑马了好不好?"

他这一声哥哥将卢雅江的神智拽了回来,不禁苦笑了一下。这真是一个巧合,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让他想起高晟风。不知高晟风的心里有没有也在想着他。

卢雅江叹了口气,道:"算了,不学了,你跟着我一起骑吧。"

72.

从出岫山到燕溪山庄,脚程快的话十二三天就能到,脚程慢些则要大半个月,卢雅江对于取月见草一事兴趣缺缺,赶路赶的并不着急,且这一行不急在这一两天,于是他和金小翔走走停停,有时金小翔以吃撑了肚子不想赶路为由要在某个城池多玩一天,他也都同意了。

就这么拖拖拉拉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到达了岳骊山脚下。过了岳骊山,再走两天的路,就能到达燕溪山庄了。

在岳骊山脚下的官道上有个茶摊子,金小翔远远地瞧见了,靠在卢雅江怀里蹭了蹭:"哥哥,我渴,我们休息会儿吧。"

头顶上日头正毒辣,这大夏天的正午让人只想睡觉,卢雅江也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到了茶摊子外便勒停了马,带着金小翔进去讨了两碗凉茶喝。

茶摊子的老板是个热情好的,上茶的时候问道:"两位官这是要往哪里去。"

卢雅江斜了他一眼,傲慢的不理他。

金小翔道:"我们要去燕溪山庄。"

茶摊子的老板说:"那你们最好走官道,官道虽然绕的远一些,却胜在安全。如果走小道,在岳骊山附近有许多山贼,二位当心被他们劫了。"

卢雅江不屑地冷笑一声,一口将凉茶干了。

金小翔笑嘻嘻地对老板说:"谢谢你,我哥哥可厉害啦,别说是山贼,就是山精山鬼我们也不怕!"

卢雅江被他夸的很是顺意,懒洋洋地抬袖擦擦嘴。

茶摊子老板打量了一下两个细皮嫩肉的青年,不大放心地啧了一声:"这里的山贼都是成群出没,两位小哥可千万当心着些,若碰上山贼了,把钱交给他们也便罢了,性命要紧。"

老板离开以后,金小翔笑得甜甜的抱住卢雅江的胳膊:"哥哥,你会保护我的吧?"

卢雅江嘴角带着些许笑意,轻轻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sleep1ess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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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走官道比小路要远上一两天的路程,而且官道上过的人很多,卢雅江不喜欢,而所谓的山贼他又根本不放在眼里,于是他带着金小翔走上了小道。

金小翔也不怕山贼,他靠在卢雅江的怀里很是兴奋:"哥哥你最厉害了!要是碰到山贼,你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还要好好保护我!"

卢雅江嘴角一勾,哼道:"闭嘴。"

金小翔才不闭嘴,他可着劲的拍马屁:"哥哥,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虽然你是魔教的人,但是你比那些正道大侠们还要厉害,没有哪个大侠比的过你!要是你真的是我哥哥就好了!"

卢雅江还真没被什么人夸过,一边觉得金小翔聒噪的烦人,一边又觉得听的很顺耳,故而发脾气也不是真的,只道:"再烦我就把你丢下马去自己走。"

金小翔转头谄媚地对着他笑了笑,被卢雅江一巴掌拍了回去:"真烦人!"

走小道虽然崎岖不平一些,但是半天的功夫就能穿过岳骊山。卢雅江和金小翔走了半个多时辰,穿进了深山老林里,这时山坡上的树丛突然不正常的响动起来,金小翔眼睛一亮,低声道:"是不是山贼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数十个山贼从树丛中闪了出来,黑压压的一大片,气势很是慑人。一名五大三粗的举着斧头的汉子跳到路中间,上下打量着一脸悠闲的卢雅江和十分兴奋的金小翔,微微蹙眉,道:"看你们衣着光鲜,想必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了。这条路是我们兄弟开的,想从这条路上过,交出一百两买路费,我威霸山寨的兄弟们护送两位公子离开。"

卢雅江坐在马上不动,只是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金小翔狐假虎威道:"今天天这么热,我哥哥懒得动,是你们撞上大运了,我数到十,你们这些家伙立刻从我们眼前消失的干干净净的,我哥哥就放过你们。"说罢就当真掰着指头数了起来:"十......九......"

那莽汉大惊,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金小翔和卢雅江,粗鲁地嚷嚷道:"你这小娃娃,鸟上还没长出毛来,口气倒不小!下来跟爷爷我比比手劲,爷爷我一巴掌把你拍成肉饼"

金小翔大怒:"你怎么知道我鸟上没长毛!我长了,长得比你还长呢!七六五四三二一!哥哥,上,把他们这群山贼的鸟毛都刮下来,让他们再横!"

卢雅江本来手都按在梅纹扭丝剑的剑柄上了,听他这样一说,反而不动了,翻着眼睛冷笑道:"你自己去刮。"

那山贼原本听金小翔语气这么大,还真有些担心卢雅江是什么高人,紧张地提防着,见卢雅江根本不动,便以为金小翔只是吓唬人,哈哈大笑起来,挤眉弄眼地嘲讽道:"来啊,小娃娃,你来刮呀!"山坡上应和地想起一片起哄嘲笑声,粗鲁低俗的言语不绝于耳,听得卢雅江不禁皱了皱眉。

金小翔又急又怒,转头对卢雅江道:"哥哥,他欺负我,他说我那里没长毛!你怎么不帮我!"

卢雅江爱理不理:"你长了么?"

那山贼笑得更大声了。

金小翔脸都憋红了,气哼哼道:"当然长了,不然我给你看!"

卢雅江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嘁,谁要看。"

金小翔磨牙,小声哼哼道:"混蛋,你别后悔,以后你求我我也不给你看。"

卢雅江骄傲地仰起头道:"你求我我也不要看。"

那山贼抢了这么多年没遇过这样有趣的事,心思倒不放在银子上了,专心嘲笑起金小翔来:"来啊,小娃娃,不敢了?爷爷我脱了裤子给你刮,你用嘴帮我刮呀。"说着还真去解起了裤带,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眼前银光一闪,漫山的起哄声瞬间静止了。

他的目光缓缓从捅进自己肺叶里的软剑挪到持剑人的手,继续上移,直到落在卢雅江那张漠然的脸上。他瞪的凸出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不甘和尚未收敛的嘲笑。

卢雅江猛地将剑拔了出来,侧身一闪,避开了他肺叶里喷出的血花,冷冷道:"你太吵了。"

整个山坡都静默了,连鸟叫和蝉鸣声都消失了,空气仿佛凝滞。片刻之后,人们终于醒过神来,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二当家",于是整个山头的山贼都抄起斧头大刀冲了下来,要为已被卢雅江刺穿肺叶的二当家报仇。

这几十个喽啰卢雅江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主动发起了进攻,大红色的身影一晃,又一剑刺穿了某个倒霉蛋的肺叶。刺入、拔|出,一气呵成,就好像是削豆腐一般。这时没有人再敢出声嘲讽了,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个白白净净的青年竟然会是个如此厉害的高手,气氛变得十分紧张。

然而山贼们也是有头脑的,他们不敢往卢雅江那柄喂足了血的剑上撞,便想去抓那个看起来更柔弱的金小翔,以金小翔来威胁卢雅江就范。然而他们没想到,金小翔看起来弱不禁风,却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金小翔瞧见第一个家伙冲自己跑过来时就放声大叫道:"哥哥救命啊,我好怕啊!"然后飞起一脚,踹在那人的裤裆里。那人根本都没有看见金小翔是怎么出手的,便不可置信地捂着裆部倒了下来。

第二个家伙很快又冲了上来,金小翔大声哭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好怕,哥哥快来救我。"又是一脚,专踢裆部,被他踢中的那人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脸色铁青地倒下去了。

卢雅江从来只身作战,他是被当做杀手一样培养的,在他的战斗中,没有朋友,只有对手。所以从他出手开始,他就根本没有顾虑过金小翔的安危。然而此刻金小翔嘹亮的哭喊声搅的他心烦意乱,不由关心起金小翔的状况,不再全心全意只求取人性命,慢慢往金小翔身边退去。

就在金小翔踹翻第四个人的时候,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响起,迎面奔来两个人。人未至,声先至,一个清脆的男声道:"终于让我找到山贼了!放着我来!"

众人往那声源望去,只见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和一个手握九节鞭的女人骑马驰进了,金小翔皱眉,卢雅江吃惊,山贼们则各个神色惊慌:"又是那个臭小子!"

来人正是燕溪山庄的燕柳和孔雀娘子顾花翎。那燕柳跳下马,莽莽撞撞的拔剑冲上来,山贼们立刻作鸟兽状散了,眨眼功夫就全部跑得没影了,燕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抓到。

他气恼地跺脚:"姨妈,又让他们跑了!"

顾花翎不紧不慢道:"柳儿,这说明你已经威震江湖了,他们怕你。"

燕柳一脸懊恼地嘟囔道:"有吗?可是大哥还是瞧不上我,他说这江湖上人才辈出,我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顾花翎道:"别理你大哥,他嫉妒你呢。"

燕柳撅撅嘴。

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卢雅江和金小翔,燕柳看清卢雅江的脸,大吃一惊,指着他道:"是你!"

顾花翎也是一声大叫:"冤家!"

卢雅江手紧握着剑警惕地看着他们。上一回顾花翎和燕柳倒戈的时候他已经昏过去了,只是听杨仁和说起过,这两个人是敌非敌,他尚不能确认。

顾花翎走上前,像个大姑娘一样瞧一眼卢雅江,羞涩地转开目光;再瞧一眼,又羞怯地转开脸,脸若桃花。卢雅江被她看得直冒鸡皮疙瘩。顾花翎羞涩地问道:"赤炼公子,你为什么会这里?"

既然在这里遇到了燕溪山庄的人,卢雅江也不再隐瞒了,直言道:"我要去燕溪山庄。"

燕柳叫道:"对啦,那个面具男说过你过些天要来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统统变色。

顾花翎慌慌张张道:"柳儿!"

金小翔锐利的目光射了过去,恨不能将他瞪出一个窟窿来。

燕柳猛然醒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卢雅江疑惑地盯着他:"面具......男?"

高晟风比卢雅江早一个月下山,就是先去了一趟燕溪山庄。顾花翎和燕柳是见过"杨仁和"这个身份的,而且杨仁和在他们面前出手了,为了堵住他们的嘴,高晟风先前去给他们安排戏份。天宁教刚刚打败了武林正道联盟,一时间江湖上风声鹤唳,人人惧怕天宁教。高晟风派人掳走了燕溪山庄的大小姐为质,并告知燕溪山庄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天宁教耳目观察中,要求他们配合。没想到,燕柳这张不牢靠的嘴,刚一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把他给卖了。

卢雅江急急追问道:"什么面具男?"

燕柳结结巴巴答不上来,顾花翎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道:"是我们山庄的一个探子,早前被火烧毁过容,所以成天带着面具,人称面具男。"

卢雅江却没有这么好糊弄:"那你为什么喝止他说下去?"

顾花翎迟疑片刻,叹了口气,小声道:"赤炼公子,我们山庄靠贩卖消息获利,面具男是我们的王牌,轻易不可泄露与外人知。"

卢雅江将信将疑,然而这个理由十分充分,他便没有在就此纠缠下去。虽然他对于燕溪山庄的探子能知道他的行踪感到很惊讶,但是既然姥山群岛的事都要求助于他们,说明燕溪山庄在这方面确实有些本事。况且知道了又如何,燕溪山庄对于他们天宁教根本构不成威胁,只能打探一些消息罢了。

此时金小翔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燕柳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又是谁?"

金小翔指指卢雅江:"我叫金小翔,他是我哥哥!"

燕柳眨眨眼,指着顾花翎道:"我叫燕柳,她是我小姨。"

金小翔走到卢雅江身边,卢雅江轻声道:"他们就是燕溪山庄的人。"

金小翔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山贼一见你们就跑了?"

燕柳得意洋洋道:"我在抓山贼呀!"

原来燕柳听说这一带山贼很多,便自告奋勇要来惩奸除恶。顾花翎疼爱他,便陪他一起出来。燕柳的武功并不高,山贼们不怕他,却怕他身后的孔雀娘子和他背后的燕溪山庄,所以他到的地方,山贼们都潜伏不出。

卢雅江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声嗤笑了一声。燕柳很无辜地看者他。卢雅江身边的金小翔更加无辜地瞪了回去。

孔雀娘子道:"既然你们要去燕溪山庄,柳儿,我们也出来好几天了,带他们一起回去吧。"

燕柳道:"可我还没有抓到山贼呢。"

顾花翎道:"我们在这山里逛了好几天,山贼都不出来,大概是得了风声,怕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回去歇息几天再来,等他们放松警惕都出来的时候,打他个趁其不备。"

燕柳想了想,道:"好吧。"

顾花翎问卢雅江和金小翔:"二位意下如何?"

金小翔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卢雅江,卢雅江无所谓道:"随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弱水千、Ano.、lily和糖醋fish的地雷,感谢lilis的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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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两天以后,一行四人到达了燕溪山庄。

顾花翎曾许诺过,只要卢雅江带着韩家的玉佩找上门来,整个山庄就是就会任凭他差遣。果不其然,燕溪山庄的庄主燕威南看见腰间配着玉佩的卢雅江以后脸色就变了,盯着他的脸喃喃道:"竟然是真的......我听花翎说了还不太相信,如今见了你,才知所言不虚。"

卢雅江不喜欢别人这样盯着自己看,更不喜欢那人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人,即使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板着脸道:"庄主,你可知我此行的目的?"

燕威南道:"不急,贤侄,你过来坐,让我好好看看你。"

卢雅江不耐烦地走近前坐下。

燕威南和颜悦色地问道:"贤侄,二十年前,我的夫人、花翎等数位女眷被西山九怪掳走,你父亲救下她们,将她们安全地送回山庄。你父亲当年大约也就是你这般年纪,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我至今铭记在心。如今见了你,又想起他当年的样子......"说着竟惆怅起来,垂着眼默默叹了口气,又道,"贤侄,你父亲安葬在何处?我想去祭拜他。"

卢雅江冷冷道:"不知。"

燕威南愣了愣,道:"也是,你这孩子,自幼流落到魔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卢雅江并不认为自己苦命,更不喜欢燕威南的自以为是。他不耐道:"庄主,我奉教主之命办事,不知庄主可否告知我关于月见草的事。"

燕威南一顿,又叹了口气,道:"贤侄,想必贤侄已知晓了,月见草长在姥山群岛,那里地势险恶,根据我山庄手里的资料,三百年来有数千人前往取药,能活着回来的只有十几人,而真正拿到月见草的不足五人。贤侄,这一行太过凶险,若非迫不得已,贤侄你......"

卢雅江极不喜欢他的长篇大论,苦于想从他手里拿到不好发作,然不愉之色爬上了眉间。燕威南见他情绪不佳,便止住了苦口婆心,道:"这样吧,贤侄,你赶路辛劳,先在我山庄歇下,这件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派人去整理资料给你,看过那些,你再权衡一下。"

卢雅江立刻起身道:"那就谢了。"说罢大步走了出去,全不顾燕威南的面子。

75.

卢雅江在屋里和燕威南说话的时候,金小翔和燕柳在山庄的水榭里说话。金小翔原本自个儿一人坐在花坛边上发呆,燕柳主动凑了过来。没等燕柳开口,金小翔就起身往水榭里走,没想到燕柳又跟了上来。

燕柳好奇地问金小翔:"小翔,你......你是不是面具男?"

"哈?"金小翔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装傻道:"面具男?那不是你们山庄的探子吗?"

"哦,那你不是啊......"燕柳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道。

金小翔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过了一会儿,燕柳又说:"小翔,我教你骑马吧。"

金小翔懒洋洋道:"不想学。"

燕柳却自说自话地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学吧学吧,你哥哥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吗?以后你一个人出行,不会骑马多不方便。"

金小翔嫌弃地把手抽了回来:"我不学!"

燕柳瞪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金小翔用比他大一倍的眼睛狠狠瞪了回去。

燕柳有些委屈地说:"你对你哥哥那么乖,对我这么凶。"

金小翔撇撇嘴,目光移到水塘里正盛放的菡萏花上,无视一旁的燕柳。

燕柳闲得无聊,没多久又与他搭起话来:"你们来我们山庄是想打听什么消息?"

金小翔爱理不理道:"关你什么事?"

燕柳笑的可怜兮兮地凑上去:"告诉我呗,说不定我能帮助你们。"

"嘁。"金小翔嗤笑道:"你知道什么?"

燕柳心虚道:"我、我知道我们山庄的机密都放在那里,我可以帮你们去查!肯定比我爹告诉你们的还详细!"

金小翔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我们要去找月见草,你知道吗?"

"月见草?"燕柳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又道,"我问小姨你们想要什么,小姨却不肯告诉我,月见草很难找吗?"

金小翔道:"你不是知道机密放哪吗?你去查呗。"

燕柳点点头:"好,今晚我来找你。"

过了不久,卢雅江走了过来,金小翔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从爱理不理变成殷切,扑上去抱住卢雅江的胳膊:"哥哥!"

卢雅江嘴角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却把胳膊从他怀里抽了出来,道:"走吧,去休息。"

76.

燕威南给卢雅江和金小翔了一个环境清幽的院子入住,晚上卢雅江在院子里练剑,金小翔托着腮坐在台阶边上看他练剑,这时有两个下人走了进来。

卢雅江收剑回鞘,冷冷地打量着来人。两个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盘子,一人的盘子里装的是两碟精致的糕点,另一人的盘子里则装着一本薄薄的册子。那二人道:"公子,这是庄主命我们送来的。"

卢雅江拿起那本薄,金小翔则抓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然后凑过去看卢雅江手里的。这是一本很陈旧的册,页都泛黄,边卷皱,皮上虫蛀的痕迹。月光下看不清上的字,卢雅江道:"东西放下,你们走吧。"

那两人走后,卢雅江拿着走进屋,将凑到油灯下翻看。金小翔也屁颠屁颠凑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他腿上。卢雅江一脚把他踹了下去,金小翔捂着屁股委屈地看着他,卢雅江冷冷地瞪了回去。

金小翔心里嘀咕道:小混蛋,你天天往本教主腿上坐,本教主从来都没嫌弃过你,坐你一回你还敢踹我了,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本教主要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然后他又颠颠凑了上去,挤到卢雅江身边看。

燕溪山庄对卢雅江果然是不同的,高晟风派人来的时候,花了重金,他们也只肯给出一张地图,虽然那张地图已经比其他任何渠道来的都要详细,然而这与燕威南拿给卢雅江的东西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卢雅江和金小翔只看了几行就震惊了——这是一本曾经去过姥山群岛的人亲自写的经历!

上一个去过姥山群岛并且或者回来的人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江湖上从来没有流传过这本自传,燕溪山庄果然大有本事。而当初他们交给天宁教的地图,也是照着这本前人写的自传绘制出来的。

金小翔暗暗欣喜,让卢雅江走这一趟没有走错,燕溪山庄手里果然还有私藏,有了这本东西,可比简简单单一张地图要有用的多了。

卢雅江赶紧找出那张高晟风交给他的地图,跟着上所写的内容比对起来。

姥山群岛周围的海风按季节变幻,许多人正因为没有把握好海风的时节,尚未顺利登上第一个岛屿就葬身大海。自传的主人于八月出海,秋分的那一天顺利登上第一个岛屿。第一个岛屿是毒蛇岛,岛上有各种各样的毒蛇,有骇人听闻的七步倒,有恐怖的异域毒蛇,被咬一口瞬间就能让人溃烂......在毒蛇岛呆上七日以后风向才会指向下一个岛屿,自传的主人原本是三十人登上毒蛇岛,离开时就只剩下十三人。

两人正看得入神,金小翔突然抬起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紧接着,卢雅江也听到了好像有人往他们所在院子的方向走过来,来人大约还在百米开外。卢雅江内力极高,又是杀手出身,故而能敏锐的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然而金小翔按说并没有这样的内力,如何竟比他还快发觉到来人?卢雅江心里奇怪,便盯着金小翔看,金小翔被他看的愣了愣,指着窗外道:"我好像听见有小狗在叫,汪汪汪,你听到了吗?"

卢雅江微微皱了下眉头。

这是来人已经走进了他们的院子,在窗外喊道:"金小翔,你在吗?"是燕柳的声音。

金小翔一听到他的声音脸就垮了,老大不高兴地推门出去,站在门外的燕柳一脸兴奋,在他开门的瞬间就把他扯了过去:"小翔,原来月见草这么有来头!我也要跟你们去姥山群岛,我帮你们一起去找月见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炀炀的地雷和端木长老打滚那段我很喜欢的两颗地雷

最后一门考完就解放啦!欧也!
77.

燕柳说:"小翔,原来月见草这么有来头!我也要跟你们去姥山群岛,我帮你们一起去找月见草!"

金小翔愣了一下,旋即觉得好笑:"你要找自己去找,谁要你帮忙?"

燕柳着急了,拉着金小翔的手说:"为不带我去?多人多一份力量。

金小翔将他从头发丝打量到脚趾头,道:"你?你有什么力量?你武功又不好,本事又没有,带你你能帮上什么忙?一上岛就被毒蛇咬死了。"

燕柳被他说的一愣,瘪了瘪嘴,十分委屈:"我、我、至少我会骑马。"

"嗤......"金小翔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声,是来自卢雅江的嘲笑。他嘲笑的显然不是燕柳,而是金小翔。

金小翔气急败坏道:"会骑马有什么用?我跟我哥哥去,不要你搅局!"

燕柳急急道:"我的武功哪里弱了,你凭什么瞧不起我,有本事你跟我比试。"

金小翔眉梢一跳,嘴角滑过一丝轻蔑的笑意,转瞬即逝,却被燕柳敏锐地捕捉到了。燕柳的声音渐渐虚了下来,表情夹带着不可掩饰地落寞:"我......我的武功真的很差吗?母亲、父亲和小姨都说我厉害,可是我大哥说我根本不行......"

金小翔撇了撇嘴,道:"就算你想去,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吧,所以他们才不肯告诉你我们要找月见草的事。"

燕柳点点头:"是啊,父亲一定不会同意的,他们从来不肯让我涉险。想来我的武功是真的不好吧。"他松开了金小翔的手,难过地垂着头,慢吞吞地转身走了。

燕柳一走,金小翔就回到房里跟卢雅江一起继续看那本自传。事情还比他们想的更加困难。根据自传主人的说法,由于岛上有许多奇异的矿物,所以在岛上磁针会失效,若是遇上阴雨天,根据阳光判断方向,极易在林中迷路,而岛上极少见晴天,几乎天天阴云密布,若一行人中没有方向感极好的人,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密林。

金小翔和卢雅江自认都不是方向感很好的人,如若没有阳光指路,在毫无方向特征的密林中,他们未必能走得出去。即使空有一身盖世武功,不怕岛上致命的毒物,找不到路才是一件最令人的事。故而看完这段之后,卢雅江想了好一会儿才翻到了下一页。

除了第一座毒蛇岛,座是冰湖岛,第三座是地震岛,座是怪林岛,而自传的主人只写到第四座岛,他们上岛的三十人就只剩下三人了,于是他们没有继续往第五个岛进发,而是放弃了月见草,原路返回,在回程的路上另外两人也不幸身亡,只有自传主人活了下来。

第五岛到第九岛自传主人没有记载,燕威南送来的就没有这般详细的记载了,册子里夹了一些江湖传说,且不只有一种版本,不知哪种说法才可信。

看完之后,卢雅江独自一人沉思了很久,到院子里放了一枚令烟,不久附近的天宁教弟子就将飞鸽放了过来,卢雅江将得到的消息写了下来,注明送回出岫山后将信鸽放走了。

78.

一晚过后,翌日清晨,金小翔刚洗漱完,燕柳又找上门来了。他手里拿着两把剑,丢了一把给金小翔,一脸严肃道:"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想去。如果我能取到月见草,我就能证明自己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如果我打赢了你,你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去。"

金小翔好笑地看着那把扔到自己脚边的剑:"自说自话,谁答应你了?"

燕柳哀求道:"你让我去吧,我想对父亲和大哥证明我自己。"

这是一直在旁冷眼看着的卢雅江出声道:"你便是赢了他又如何?你对我们而言有什么用处?"

燕柳道:"昨晚我看了那本去过姥山群岛的人写的自传的拓本,我......我生来便比旁人能辨方向,便是蒙着我的眼睛,将我丢到陌生之处,我也能辨出东西南北!我一定能帮到你们的!"

金小翔和卢雅江俱是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金小翔道:"那,我武功不好,你跟我打,是恃强凌弱,有本事你跟我哥哥打。"

燕柳望向卢雅江,卢雅江却看着金小翔,面无表情道:"他还不配跟我动手,你陪他练练。"

金小翔和燕柳同是一愣,燕柳有些委屈,但是他和卢雅江动过手,他知道自己的确不是卢雅江的对手,故而也没什么可说的。然而金小翔却不想,可怜巴巴地望着卢雅江,软软糯糯地撒起娇来:"哥哥,我功夫不好"

卢雅江道:"无妨,让我看看,苍山派那些老东西到底把你教到了什么地步。"

金小翔无奈,只好慢吞吞地捡起剑,略一思量,道:"来吧。"

燕柳摆开架势,竟是十成十的认真。金小翔本想跟他糊弄个十七八招再佯败,没想到他竟然要使出全力,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

燕柳一出手,用的就是燕溪山庄最高剑法燕溪十八式。他这些功夫对于金小翔而言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然而要如何让自己也拿出三脚猫的本事去和他对战,还是费了金小翔一些功夫的。只见燕柳起手当头直劈,金小翔侧身避开,燕柳立刻拦腰横剑劈去,金小翔跃起避开,燕柳当即反剑长撩,刺他后心,金小翔心道不好,自己先前便不该跃起,如此竟是找了他的道,这一招虽然对他而言不难避,但是对于武功低微的普通人而言是很难的。然而剑已冲着他后心来了,卢雅江冰冷的目光就在一旁注视着,他不得不在空中硬生生使力扭转身体,却还刻意保留,只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让那剑贴着胸膛过去,然后狼狈地一屁股跌坐在地。

燕柳见他摔在地上,连忙收剑,上前要扶他,不曾想金小翔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委委屈屈的扭头去看卢雅江,眼里含着两泡泪:"哥哥,好疼。"

卢雅江却不来扶他,冷冷道:"你好有本事。"

他这话是讽刺金小翔的,金小翔见他并未起疑,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金小翔仰头看着他,两行清泪从脸庞滑落:"呜......哥哥你嫌弃我吗?"

卢雅江残忍地说:"嫌弃。"

金小翔眼泪流的更汹涌了,大有拷打卢雅江良心之势,然而卢雅江心如磐石,不为所动。

卢雅江走到燕柳跟前,冷冷地打量着他:"你当真能在没有阳光的密林中辨别方向?"

燕柳用力点点头。

卢雅江毫无预兆一手刀劈在他脖颈里,燕柳的身体立刻软了下去。金小翔惊讶地看着他,他道:"把他眼睛蒙上,扛到屋子里,我试试他。"

金小翔擦干眼泪爬起来,听话地找来一块手巾把燕柳的眼睛蒙上,吭哧吭哧把人扛进了屋里。他做这些的时候,卢雅江在后面默默地盯着他。

卢雅江不知自己是不是多心了。方才金小翔避让的那个,如若他直接转身避开,大约自己还不会那么惊诧,然而金小翔控制的角度实在太好,正正好好避开了那把剑,动作却笨拙的有些生硬,如若他的故意的,那他绝非等闲之辈,燕柳绝不是他的对手。如果金小翔真的隐藏实力,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应当不是为了害自己,就连尹言都默认了金小翔的存在。可是尹言为什么要让自己带金小翔去找月见草?就因为金小翔也是韩江的儿子?可是金小翔跟着去明明会拖自己的后腿,尹言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呢?还有他离开时最后见到的高晟风......究竟是有哪里出了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dior.尛的地雷和lilis的两个火箭炮
79.

燕柳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眼睛被人遮着,连手都被人捆了起来。 他不由得惊慌,挣扎,这时他听到耳边冷冷清清的声音问道:"哪边是南,哪边是北?"

燕柳一愣,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不禁松了口气。他抬脚指了指某个方向,很肯定地说:"这是南。"又换了个方向:"这是东。对不对?"

卢雅江和金小翔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卢雅江走上前,又一记手刀劈下,燕柳又昏了过去。

卢雅江道:"用被子把他蒙上,让他转十圈,弄醒再问。"

金小翔依言照做,用厚厚的被子把燕柳给蒙上了,扶着他转了十七八圈,转的他自己都晕头转向了,这才掐醒了燕柳,晕乎乎地问道:"哪边是南?"

燕柳迟疑了一会儿,伸出一只脚,指了指南方。

金小翔已经迷糊了,求证地望向卢雅江。卢雅江双眉紧锁,片刻后点了点头。

燕柳大叫道:"不要劈我!不要劈我!"

卢雅江道:"放他走吧。"

于是金小翔把燕柳头上的被子揭开,解开了他的眼罩和捆他的绳子,燕柳揉着脖子委屈地问道:"我可以跟去吗?"

卢雅江漠然地问道:"你怎么说服你父母?"

燕柳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我们偷偷溜出去,等我走了以后,我再给他们送信说明,先斩后奏。等我取到月见草回来,他们一定不会怪我的。"

金小翔提醒道:"那里很危险,可能会死的。"

燕柳咬了咬嘴唇,道:"我、我不怕!江湖男儿,如何能畏死?如果取到了月见草,我就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是我燕柳的名字,不是燕溪山庄的小公子。"

卢雅江冷冷道:"可以,你自己解决你父母,不要拖累我们。"

燕柳听到他答应,惊喜了一下,然后想到要如何跟父母交代,脸色又黯淡了下来,道:"那我先走了,等我想好该怎么办,就来找你们。"

80.

卢雅江拿到姥山群岛的资料以后就准备出发上路了。如今已经八月,按照上所写,要在秋分时到达个岛屿,如今就差不多该出海了。

燕威南又来劝了他几次,那上所写的内容可谓是惊心动魄,卢雅江这一去困难,恐有生命危险。他话语间也流露出对天宁教教主的不满,如此艰险的任务,竟派卢雅江一人前去。卢雅江最听不得人说天宁教的不好,当下几乎就要翻脸走人,燕威南再三致歉,见他如此执拗,也知是劝不回来了,于是只好拿了一些珍惜的药材给他,有迷迭香,有驱蛇香等等。

卢雅江也不气,拿了东西,向燕威南道了谢。翌日一早他便带着金小翔离开了燕溪山庄。

他们出了城,却不急着走,在城门外找了棵大树,坐在树荫下乘凉。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个戴着斗笠穿着黑纱的家伙骑着马从城中冲了出来,跑到他们跟前,火烧屁股似的催促道:"快走快走,他们要追出来了。"

卢雅江不紧不慢地跨上马,不甚在意道:"怕什么。"

金小翔把手递给他,想让他如往常拉自己上马,然而卢雅江却没有伸出手,而是道:"你去跟他骑一匹马。"

金小翔和燕柳俱是一愣。燕柳倒没什么意见,可是金小翔的意见很大。他委屈地看着卢雅江:"哥哥,为什么?"

卢雅江冷冷道:"不为什么。你很烦。要不你别去了。"

金小翔又气又恼,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试图用良心攻势冲击卢雅江:"呜,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生我的气了?我哪里不好,你说,我一定改。"

卢雅江双眉紧锁,喝道:"哭什么哭!成天就知道哭!没用的东西!"

燕柳忙道:"你别对他这么凶呀,你看他多伤心。"

卢雅江冷眼看他:"关你什么事?"说罢一蹬马腹,竟是自顾自先上路了。实则他心里说不出的烦闷,一想到金小翔或许是在骗他,他就不由得焦躁。不知不觉中,他已真正将金小翔当成自己的亲生弟弟,这些时日他对金小翔虽然也是冷言冷语,却已是颇多纵容。虽说尚无任何证据证明究竟是他多疑还是金小翔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此时此刻,他再看到金小翔的泪水,已经有种想冲上去撕下他脸上假面的冲动。

卢雅江一走,金小翔傻眼了。燕柳在他身后,迟疑地向他伸出手:"你还跟我骑一匹马吧。"

金小翔无奈,只好爬上他的马,坐到他身后。

燕柳道:"你对你哥哥那么乖巧听话,他还对你这么凶。"

金小翔凶巴巴道:"关你什么事?我乐意!"

燕柳撇撇嘴:"我对你这么好,你却对我这么凶。这世道呀。"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生气,叫金小翔抱紧他的腰,策马追了上去。

他们一路疾驰,出了燕溪山庄的势力范围,眼看燕溪山庄的人大约是追不上来了,燕柳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将斗笠随手丢了,轻快地哼起小曲来。

午时三刻,他们路过一条小溪,便停下来休息片刻,让马也吃草喝水养养精神。

金小翔用牛皮水囊装足了水,凑到卢雅江身边,讨好地笑着将水囊递给他:"哥哥,你渴不渴。"

卢雅江冷冷道:"我自己会喝。"

金小翔撅撅嘴,在他身旁坐下,抱起他的胳膊软软甜甜地道:"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卢雅江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将胳膊抽了出去。

这下金小翔有些生气了。卢雅江不打算理他,他就也不理卢雅江了,挪到燕柳身边,将水囊递给他:"柳哥哥,你喝水吧。"

燕柳有些吃惊,但还是将水囊接了过去:"谢谢。"

喝过水,金小翔和燕柳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燕柳虽说知道金小翔是在卢雅江那里受了委屈,才退而求其次来认下他柳哥哥,然而金小翔骤然对他和颜悦色,他还是很开心的。这旅途一路还有很长时间,如果卢雅江和金小翔这对总是不理他,才叫他苦恼。

没多久,他们便又开始上路了。

卢雅江骑在前面,燕柳和金小翔跟在后面,两个人说笑的好不开心,一阵阵笑声不停传入卢雅江的耳中,让他更加不悦。他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金小翔环着燕柳的腰,不知说了什么,自己先笑的弯了眼,而燕柳脸上亦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两个少年看起来竟是十分相衬。

未时的阳光还很耀眼,白色的阳光将金小翔的面容印的模糊朦胧,不知怎么的,卢雅江眼前突然闪过另一张面孔,与他重叠在一道。他心中一惊,甩了甩头,眯起眼睛用力地看,幻影散去,还是金小翔那张稚嫩的面庞。另一张熟悉的脸,不过是他的幻觉罢了。

金小翔也察觉到卢雅江在看他,心中不由得意洋洋,笑容也更加灿烂了。燕柳小声道:"你哥哥在看我们。"

金小翔哼道:"他欺负我,我不要理他了。"

燕柳笑道:"是呀,赤炼魔脾气不好,他总是凶你,也凶我。我不欺负你,我也认你做弟弟。"

金小翔心想你哪里配认下本教主,也不怕折了你的福寿,却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81.

两天以后,他们又到达了岳骊山。

卢雅江还是让金小翔和燕柳共乘一骑,金小翔也和卢雅江闹起了脾气,除非卢雅江先低头,不然他就犟下去,谁也别理睬谁。这两天的时间,他一口一个柳哥哥,已经和燕柳打得火热。他不像先前那么讨厌燕柳了,燕柳这人固然单纯的傻气,不过心眼却很实在,也没有名门的架势,金小翔随便怎么戏弄他,他也不会生气,顶多懊恼时抱怨两句,转眼也就抛却脑后了。逐渐的,金小翔发觉他这人也有那么点意思,卢雅江不配合的时候,退而求其次,逗逗燕柳也能解乏。

三人骑进了小山路,一路燕柳都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显得跃跃欲试。显然他对抓捕山贼还没有彻底死心。而卢雅江和金小翔则是完全不将山贼放在眼里。

走了大半程,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燕柳渐渐就失望下来。

金小翔靠在他背后,轻轻嗤笑了一声:"傻子。"

燕柳扭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有被人骂成傻子的自觉。

又走了一段路,金小翔突然觉得四周的气息不太对劲,他凝神运气,发现自己身躯略感疲软,顿时大惊:路上有人放迷香!

此时燕柳和卢雅江尚毫无自觉,金小翔立刻从腰间取出一根银针,猛扎自己合谷穴,暗暗运功将自己吸入的迷香逼了出去。

就在此时,卢雅江亦察觉出端倪了。他握紧了自己的梅纹扭丝剑,喝道:"是谁?"

燕柳被他突如其来的发作吓了一跳,道:"什么是谁?山贼来了?"

卢雅江发现时就立刻屏息,但是已经晚了,他已经吸入了不少迷香,虽然表面假作镇定,但是他握剑的手无法克制地在颤抖。

他们警惕地打量四周,此时山上闪出一个湖绿色的人影,他一步一步缓缓从山坡上走了下来,走路的时候微微有些跛脚,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赤炼魔,你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卢雅江只觉此人眼熟,却想不起何时见过他,警惕地看着他,随时准备拔剑。

而金小翔和燕柳却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这人正是上一回给卢雅江下了万麻散,最后自食恶果的万艾谷毒师!

燕柳惊呼道:"是你!你就是上次给赤炼下毒的家伙!"

卢雅江这才知道此人是谁,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多天卧床不起时的屈辱,恨的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扑过去刺穿他的肺叶,然而他知道这一击必然不成,他的身体已经有些麻木了。

金小翔冷眼打量着他。

就在此时,卢雅江终于克制不住,运起最后一点力气迅速拔剑扑了过去,那毒师显然没料到他还有这样的力气,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抬剑去挡,两剑交锋,只听砰的一声,竟是卢雅江手中的软剑飞了出去。

那毒师武功极烂,显然没想到自己然能震飞卢雅江的剑,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愣了半天,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得意地放声笑道:"啊哈哈哈,赤炼魔,你别不自量力了!我师父制的散功香,你还能躲得过?"

燕柳骂道:"卑鄙小人,吃我一剑!"说着拔剑扑了上去,然而他一跳下马就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动不了了。连他们的马都软软的跪了下去。

这散功香对内力越强的人效果越厉害,所以卢雅江中毒之深远在燕柳之上,他还逞强刺了一剑,加剧了毒素的蔓延,此刻已然不省人事。

最后剩下一个金小翔还站着,那毒师以为他不会武功,况且金小翔又长得一脸无害,故毒师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嘿嘿笑着弯下腰像卢雅江伸出手去。就在他的手快碰到卢雅江胳膊的时候,突然只听锐物划破空气的声音,紧接着他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手跌做在地。他的手已是血淋淋的一片,一枚石子打穿了他的虎口。

金小翔笑盈盈地向他走近,语气冰冷:"看来上一次我就不该留你一条性命。"说着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看来那万麻散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毒师惊恐地看着他:"你、你、你是上次那个......"

趴在地上的燕柳喃喃道:"小翔,原来你真的是面具男......"

金小翔只作没听见,唰的一声抽出剑,道:"一个小小万艾谷,竟敢来招惹我出岫山的人。今次我便要教训教训你!"说罢提剑刺了过去,毒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惨叫道:"师父救我!"

就在此时,一枚飞针向金小翔射了过来,金小翔余光看见那银针泛着紫色,显然是剧毒之物,不得不收剑避开,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黑衣人冲了出来,抓起那倒霉毒师就要跑。金小翔那容得他们跑,一剑逼上去,那黑衣人转身投出一把毒针,金小翔不慌不忙抡剑,将全数毒针打落在地,一剑刺向那黑衣人的胳膊,那黑衣人被逼无奈,只得放开了毒师,金小翔伸手一捞,就把毒师捞到自己身边,横剑架上了他的脖子。

那毒师两腿瑟瑟发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差点没跪下去了:"师师师父,救救救我。"

金小翔一声冷笑:"别着急,你们师徒两个谁也跑不了。"说罢用剑锋挑起了毒师的下巴,冷笑道,"你既然知道他是我天宁教的赤炼魔使,还敢招惹,也就是要和我天宁教作对?你说,我是先割了你的舌头,喂你尝尝我天宁教的毒物,还是先割了你的鸟......"

就在此时,那黑衣人出声了:"阁下技高一筹,在下佩服。不过阁下当真以为,我万艾谷的迷香就只是迷香那么简单?"

金小翔眉头一跳,饶有兴致道:"噢?"

那黑衣人微笑道:"阁下不信的话,可以看看半个时辰以后,他们身上究竟会有什么变化。"

金小翔道:"那么,解药呢?"

黑衣人道:"放了我徒弟,我给你解药。"

金小翔冷笑:"你先把解药交出来。"

黑衣人淡然一笑,道:"阁下三番两次易容陪在赤炼魔身边,想必那赤炼魔对于阁下是极重要的人。我师徒二人命贱,便是为他陪葬,想必也值不回他的性命。"

金小翔不为所动,道:"那是自然,你们整个万艾谷都不值他一根头发丝。不过你不赶快跑,为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徒弟跟我扯皮个没完,想必你徒弟也是在你心尖上顶顶重要的。交出解药,我放你师徒二人的狗命。"

那黑衣人显出犹豫的神色,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绿瓶子丢了过去。金小翔接了他的药瓶,推开瓶塞,先往毒师口中倒了两颗。那毒师一脸无法形容的表情,似乎不想下咽,金小翔一推他的下颌,逼他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太少了啦,教主表示都没有演戏的动力了>_<

82.

"咳。"黑衣人轻咳了一声,"阁下,解药我已经给你们了,你是否该放了我徒弟?"

金小翔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毒师的反应。毒师显然有些不对劲,紧张的不断咽着唾沫,手死死揪着自己的衣摆。金小翔不禁怀疑起这解药的真实性。他眼珠子一转,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好啊,我放了他。"说罢突然脚下使力,狠狠往黑衣人那踢了一脚,扬起的漫天尘土朝那人盖了过去,那黑衣人不得不抬手护住了眼睛。等他将手放下来的时候,面前金小翔、他的徒弟、还有卢雅江三个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已然昏迷的燕柳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呼呼睡大觉。

金小翔左手提着倒霉的毒师,右臂夹着卢雅江,跑出好一段距离,将那黑衣人远远地甩开。他的左手突然一松,倒霉毒师猝不及防摔了下去,跌了个狗啃泥。他狼狈地爬起来,脸上是血和泥的混合物,鼻子被撞破了,嘴唇被牙齿磕破了,模样好不凄惨,凄凄切切地讨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实则金小翔并不是故意要摔他的,只是左臂有骨伤在,至今未愈,提不动了才松手将他丢了下去。他抽出一把匕首,横在那毒师的脖颈间,冷冷道:"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不杀你。"

那毒师拼命点头:"我说实话,我一定说实话。"

金小翔问道:"你为什么三次四次对卢......赤炼魔下毒?"

毒师小心翼翼道:"我......我......我想抓他回去试药。"

金小翔眯了眯眼:"试什么药?什么人不能试药,为什么偏偏是他?抓他可比在街上随便抓一个人难得多。"

毒师道:"是......是我养的一种虫子......需要内力高深的人来试,所以......"

"虫?是什么蛊?"金小翔问道。

毒师目光游移,似乎不敢说实话,高晟风猛地将匕首扎进他的手心里,他不由大声惨叫,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说!"

毒师只得道:"我养了一种蛊,需要吸食别人的内力,所以我想抓一个高手......"

金小翔道:"为什么是他?这江湖上比他厉害的高手也不是没有。"

毒师泪流满面:"比他厉害的抓不到啊。"哀怨地看着金小翔。

金小翔默了一默,又往他大腿扎了一刀:"你师父给的,当真是解药?"

毒师痛的连连翻白眼,点头道:"是,是,吃了这个药,就能解迷香。"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金小翔道:"还有但是?"扬了扬手里血淋淋的匕首。

毒师啜泣道:"但是,这个迷香真的只是迷香而已,只是比寻常的迷香厉害一些,就算不吃解药,至多一天,药性也就散了。"

金小翔奇道:"那这药......难道有什么副作用?"

毒师难堪地转开脸:"如果你给他吃了,就会有、有催情作用。"

金小翔眉头一跳,拖长了声音道:"哦?那也就是春|药?要怎么解?这药如果不解,又会有什么后果?"

毒师道:"就、就那什么三五次,就解了。不解的话,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欲|火焚身之类的,如果不想管他,让他撞撞树,打打滚,泡泡冰水什么的,也就熬过去了。应、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

金小翔眼睛眯了眯,意味深长地笑了:"哈,那可要多谢你师父赠药。礼尚往来,我也送他一件礼物。"

毒师不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瓶子里一共十颗药丸,金小翔先前已经喂毒师吃了两粒,他又倒出五粒,掰开毒师的下颌一股脑统统塞了进去。那毒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好狠......"

金小翔将沾满他鲜血的匕首递到他手里,露齿一笑:"我相信你的意志力一定很坚定,这把匕首送给你,熬不过去的时候,割了你那腌臜物,也就熬过去了。"紧接着,他手刀一扬,把毒师劈昏了过去,下手并不重,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那毒师就可醒过来。

金小翔抱起卢雅江,走进树林里。他将卢雅江在一块大石头上放了下来,然后取出药瓶,在手心里掂了掂,里面还剩下三粒药丸。他取出一粒,先咬了半颗自己吞了下去,静待良久,除了身体燥热之外并无其他不良效果,想来那毒师所言不假。然后他把剩下的两颗半统统喂进了卢雅江嘴里。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卢雅江醒了。

金小翔故作惊喜的扑了上去,整个压在卢雅江身上,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身体,叫道:"哥哥,你总算醒了!你吓死我了!"

卢雅江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

金小翔把脸埋在卢雅江胸口乱蹭:"呜呜,哥哥,刚才那两个家伙好可怕,他们给哥哥喂了毒药,我和燕柳拼死保护哥哥,还好他们武功不高,燕柳留下来抵挡他们,我就带着哥哥先跑了。哥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卢雅江不知被他蹭到了哪里,无法克制地呻吟了起来,软绵绵的手推着他的肩膀:"你......别碰我......我好难过。"

金小翔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哥哥哪里难过?"

卢雅江道:"全身都不舒服,你快退开,别碰我。"

金小翔惊道:"呀!一定是他们下的毒!我给哥哥揉揉!"说着就去捏卢雅江的大腿。卢雅江双腿猛地一夹,大声呻吟起来,那蚀骨**的声音把金小翔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卢雅江猛地翻了个身,将脸埋在身下,痛苦道:"别管我,快滚!"

金小翔又扑了上去,悲痛拒绝地抱着卢雅江直晃,嚎啕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啊!哥哥,都是小翔无能,才害你受这样的苦呀!你难过的话就打我踢我吧!"

卢雅江被他紧紧搂着,神智渐渐开始迷乱。这个胸膛,这个拥抱,太过熟悉,让人有一种安定的感觉,卢雅江很想将他推开,却又贪恋着无法逃脱。

不知是谁先挑起的,带卢雅江醒神的时候,他和金小翔已经滚到一处,热火朝天的吻了起来。金小翔突然把他推开些许,惊恐地看着他:"哥哥,你别这样。"然后又扳下他的头继续亲吻。

又不知何时,两人衣衫褪尽,赤|裸的身体紧紧相贴。卢雅江听见自己发出耻人的呻吟,他开始试着挣扎,但是趴在他身上的金小翔比他挣扎的更厉害,拼命叫着:"不要这样啊哥哥,你快清醒一下,不要对小翔做那种事!"然后金小翔的那东西刺进的卢雅江的身体里。

"呜呜,小翔好怕,哥哥你快住手啦。"金小翔握着卢雅江的胯哼哧哼哧顶撞着。

"呜,哥哥你这个样子好可怕哦,不要强迫小翔......"金小翔亲吻着卢雅江的脖颈,口齿模糊地呢喃着。

"好痛好痛,为什么我那里感觉好奇怪?哥哥要把小翔玩坏了,小翔好怕哦!。"金小翔边舔着卢雅江的耳垂边哼哼道。

那万艾谷的毒师做出的药药效惊人,卢雅江的意志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强迫金小翔,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拼命的拥抱金小翔,只想把他再抱的更紧一些。他大声的叫着,再想不起何谓羞耻,全身的皮肤都因充血而变作淡粉色,身体激动的颤抖着,只要被轻轻一触碰,战栗就由肌肤抵达了内心深处。

他张开嘴,想叫出谁的名字,浑浑噩噩中,他脑中浮现出那人的脸,却不知究竟该如何称呼。金小翔用力一顶,将他的声音顶了出来。他的指甲抠着金小翔背后的肌肤,狂浪地大喊道:"教主,教主!"

金小翔眉头一跳,吻住了他的唇,用牙齿咬了咬他的嘴唇,不满道:"别叫。"

卢雅江叫不出声来,最后竟激动的呜咽起来,眼泪一串串往下落。

教主大人抱了卢雅江六七年,卢雅江在鱼水之事上大多时候是压抑的,至少在和高晟风做的时候,他几乎从来不吭声,情到浓时才会克制不住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两声轻哼。教主大人也从没想到卢雅江能如此奔放狂浪,他动情时的呻吟大叫声几乎响彻整个树林,让金小翔不由得有些心虚,怕叫人给听了去,这才封住了他的唇。

他们发泄了整整四次,那药效终于退了一些,卢雅江无力地瘫软在岩石上,眼睛半睁半闭,许久才眨上一眨,显是伤到了元气。金小翔也累极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养回些精气。这药固然神奇,他只吃了半颗,连快感都比平常增加了许多,而卢雅江吃了两颗半,大抵是要爽成了神仙。然而愉悦增加了,疲劳亦是成倍的。金小翔此时再顾不得旁人,抱着卢雅江躺了下来,闭目养神,喃喃道:"哥哥对我做了那样的事,要对我负责啊......"最后一个字亦是极轻,他已然睡着了。而卢雅江也完全闭上了眼睛,枕着他的胳膊,安心地沉沉睡去。

83.

一个时辰之后,金小翔终于醒了。

他醒后先是一惊,没料到自己竟然在这里睡着了,然而好在并没有人找过来,看天色也并没有过了很久。他略一思索,想必那毒师和他的师父也被此药困住了,才没有趁着方才那机会偷袭他们。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将胳膊从卢雅江的脑袋下抽了出来,起身穿衣。

他一动,卢雅江也醒了,茫然地坐起来,看着金小翔的后背。突然间,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金小翔的背——方才行事时,他一直用力抓挠着金小翔的背,在他背上抓出了不少血痕。然而这并非他关注的重点,令他倍感震惊的是,金小翔背上原本的三颗痣,竟只剩下了两颗!还有一颗,被他先前用大力抠掉了!

金小翔却不知自己已然露陷,捡起衣服,听见背后卢雅江起身的声响,便回过头去,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无辜和委屈,抓着手里的衣服羞涩地抽泣道:"呜呜,都是因为你,以后我再也撒不出童子尿了,再也不能做童子尿煮鸡蛋给师叔师伯们吃了,就算我回去他们肯定不要我了。哥哥你真坏......"

卢雅江没有内疚,也没有生气,他的眼睛不知盯着哪里,颤声道:"转过身去。"

金小翔莫名地望着他。

卢雅江喝道:"转过去!"

金小翔以为他生气了不想看见自己的脸,于是委委屈屈地背了过去,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不能过河拆桥!"

卢雅江突然冲上来扯住了他的衣服,制止他穿衣的动作。

金小翔有些心虚地转脸问道:"你、你怎么了?"

卢雅江的目光缓缓从他的背挪到他的脸上,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金小翔心中大怔,紧张地想躲开,一时又不敢乱动,便僵在了那里。然而卢雅江只是摸了摸他的脸,就把手垂下了,然后一言不发地弯下腰捡起自己的衣服开始穿着。

金小翔万分茫然,不知他究竟是看出了什么,然而他又什么都不说。于是他穿好了衣服,默默等着卢雅江出声。

卢雅江披上衣服,哑声道:"走吧,去看看燕柳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长评的话小生生就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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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金小翔设想了许多种可能,偏偏没想到,卢雅江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方才那荒唐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越是这般,金小翔反倒越是不安起来。他疑心卢雅江是看出了什么,方才卢雅江不准他穿衣,可若卢雅江当真看出了什么,应该立刻发作才是,又怎么会如此平静?

金小翔一路都在胡思乱想,前头卢雅江突然停了下来,金小翔没注意,一头撞上了他的背。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卢雅江根本没有在意,只是盯着前方地上的那个人。

燕柳还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呼呼大睡,陪他一起睡的还有他们骑的两匹马。金小翔走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那对毒师师徒对他没有兴趣,他知道此人对于金小翔和卢雅江来说算不得把柄,故而并没有加害于他。

卢雅江看了一眼金小翔,金小翔忙道:"肯定是那对坏家伙下毒把他迷翻了!他太不容易了,坚持到让我把你带走了才倒下。"

卢雅江眉毛动了动,没出声。

金小翔慌忙跑过去把燕柳扶起来,燕柳睡的正香,口水把下巴都沾湿了。金小翔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晃:"柳哥哥你醒醒啊,你不能死啊!!!"

他一边晃一边掐燕柳脖子上的软肉,晃了半天之后,燕柳艰难地撑开了眼皮。金小翔泪眼朦胧地握住他的手:"柳哥哥你太厉害了,你然把那两个毒棍打跑了,保护了我和哥哥!你简直大侠!"边说边掐他的虎口,眼神里写满了,对他龇了龇牙。

燕柳一脸懵懂,药性未除,还没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卢雅江站在后面,默默打量他的神情。他既然起了疑,便看什么都是破绽。燕柳显然是不知情的,大约在他昏迷的时候,燕柳也同样被迷翻了。金小翔的话语充满了引导性,他偷偷掐燕柳的动作也没躲过卢雅江的眼睛。

卢雅江没有吭声。当他看到金小翔背上的痣竟然是作假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金小翔潜伏在他身边害他,要对他天宁教不利。他没有立刻发作,因为他还没有把握,金小翔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不想打草惊蛇,打算慢慢摸清金小翔的真实目的。然而这一路走着,金小翔在想,他也在想,这件事情未免太过诡异,这大半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他并没有从金小翔身上感觉到半点敌意。而且他之所以带金小翔上路,是因为他以为金小翔是他的亲生弟弟,而且命令是尹言下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燕柳逐渐清醒过来,看着金小翔大惊道:"你......"

金小翔用力瞪了他一眼,用惊喜的语气道:"柳哥哥,你终于清醒了!你好厉害,你是怎么把那两个坏蛋打跑的?我好崇拜你!"

燕柳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才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嗯......嗯,他们武功不好,就,就跑了。你们没事就好。"

虽然燕柳的演技不可谓不烂,但是金小翔还是松了口气。//

马不能用了,索性这里离出山已经不远,出了山路,马上就有驿站,届时可以换马,于是他们徒步上路了。

卢雅江一人走在前面想,金小翔和燕柳走在后面,两人嘀嘀咕咕说个没完。正好这时候卢雅江需要清静来顺理所有的线索,他巴不得金小翔和燕柳离他远远的。

燕柳小声问金小翔:"你真的是面具男啊,上一次你隐藏身份藏在赤炼身边我就觉得很奇怪,你这次怎么又换了一个身份?你为什么要骗他呀?"

金小翔道:"闭嘴。"

燕柳又问道:"哪张脸才是你的真脸啊?你到底长得什么样?"

金小翔又道:"闭嘴!"

燕柳自顾自说个没完:"你好厉害,我上一回见你,就很崇拜你,你的武功比我厉害太多了。后来我还瞒着小姨偷偷去找过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为什么刚才的迷香对你不起作用呢?"

金小翔一记眼刀丢过去:"想活命就收起你的好奇心。"

燕柳本事不大,胆量不小,即使被金小翔威胁,他却一点都不害怕,扯了扯金小翔的胳膊,哀求道:"你告诉我吧,我可实在好奇。"

金小翔又不能真的杀了他,不管怎么板着脸呵斥威胁,燕柳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缠着他问东问西问个没完。金小翔而今可算是体验到卢雅江被自己纠缠时的心情了,恨不能一记手刀把燕柳劈晕,碍于卢雅江就在前方,他不敢造次,真可谓是自食苦果。

有时卢雅江回头看一眼,燕柳就会立刻配合的停止询问,假装不甚在意地打量四周的树林,一等卢雅江回过头去,他就立刻开始继续纠缠。

金小翔实在被缠不过,也知道他不会对卢雅江出卖自己,于是甩开他的手大步跑到卢雅江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柔柔地唤道:"哥哥。"

卢雅江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做什么?"

金小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卢雅江道:"没有。"

金小翔道:"哥哥,你陪我说说话吧。"

卢雅江道:"没什么可说的,你去找燕柳。"

燕柳也跟了上来,兴奋道:"是呀,小翔,我给你讲燕溪山庄有趣的事吧。"说罢抓住了他的手。

金小翔抓着卢雅江不肯松手,燕柳抓着金小翔不肯松手,两人暗暗较劲,最后受不了的却是卢雅江。他一把搡开了金小翔,蹙着眉急促地说:"你让我静一静。"说罢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金小翔以为他是因为方才服药乱性一事还在纠结,表面上故作不在意,是因为不知该如理的场面。无法,他只得松开了卢雅江的手,被燕柳拽到后面去继续纠缠了。

出了山林,很快就到了驿站,燕柳要去挑马,卢雅江却道:"今天先不赶路了,休息一天,明天出发。"说罢急匆匆进了驿站,向掌柜讨要房间。

虽然天色还早,但金小翔和燕柳也十分劳累了,方才那一段路都走的他们气喘吁吁。燕柳是因为体内迷药未退,而金小翔则是因为纵欲过度。

卢雅江不管金小翔和燕柳,只给自己要了一间房,就急匆匆上楼去了,把他们两人丢在楼下,面面相觑。

燕柳问金小翔:"你们刚才去了哪里?我看他心情很不好。是不是那两个用毒的家伙他了?"

金小翔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不带你去找月见草了。"

这个威胁远比要杀了他来的有效,燕柳委屈地瘪了瘪嘴,当真不敢再问了。金小翔松了口气,也去问掌柜讨了两间房,上楼去了。然而他上了楼,却没有立刻休息,还暗暗观察着卢雅江那间屋的动静。没多久,卢雅江叫人送了浴盆和热水上来,金小翔见他一切正常,这才松了口气,径自去睡了。

卢雅江坐在浴盆里,热水漫过他的肩膀,袅袅腾腾的热气让他的世界变得模糊。他伸手捞过放在一旁梅纹扭丝剑,缓缓拔剑出鞘,盯着自己的剑发呆。

这把剑,是他岁的生辰时,高晟风给他的。那天高晟风将他压在石头上做了以后,从石头缝里取出一把剑丢给他,冷冷淡淡地说这把剑是手下在山下捡到的,既然是软剑,自己留着也没用,就给卢雅江好了。然而这把大名鼎鼎的梅纹扭丝剑卢雅江又怎么会没有听说过,手一触到剑,他就知道这是一把怎样的好剑。这般想来,高晟风对他也不是全然的无情。

自己第一次听说三颗痣的事情,是韩骋所说的。他一再强调自己有个背上长三颗连续的痣的弟弟,是以自己才对此念念不忘,一见到金小翔,就认出了他的痣。既然金小翔背上的痣是假的,那么有两种可能,第一是金小翔根本不是韩骋口中那个弟弟,第二是金小翔的确就是韩骋口中所说的人。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么金小翔又如何会有韩家的玉佩?他口中的白衣人又是怎么回事?连尹言都让自己带着他上路?他何德何能,能连堂堂白衣魔都收买的了?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金小翔有问题,说明一再重申三颗痣的韩骋也有问题,以及袒护他的尹言亦是帮凶之一。

卢雅江一想到韩骋,心里就有些乱。韩骋骗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害他们天宁教?那他不可能控制的了尹言。如果是为了害他,可韩骋从头到尾也没做过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甚至在他坠崖之时奋不顾身地相救。而且阴差阳错的,还让他亲手报了他父亲的仇......

不对!卢雅江猛地坐了起来,惊道:也许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在坠崖之前,韩骋毒发,让自己和刘远通交手;坠崖之后,他"临死"之前,留下遗言一定要自己亲手杀了刘远通为他报仇。这一切卢雅江先前都以为是个误会,但是这误会也未免太过巧合,从始至终,韩骋根本就没有亲自和刘远通动手,而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让自己出手。也许他的目的一直就是要让自己杀了刘远通,他这么做,很可能是要让自己为韩江报仇,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韩江之子......

然后,就连杨仁和也有问题!那时自己重伤昏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全然不记得,那里有一堆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武林人士,杨仁和一个不会武功的生却顺利地将自己救了出来。他说是顾花翎和燕柳临阵倒戈救了自己,且不说顾花翎是否真的临阵倒戈,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又是在谷水镇的闹市区,如果不是有一个绝顶高手在,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单单一个孔雀娘子顾花翎和没用的燕柳,未必有这样的本事。再者说,公然救下他这个臭名昭著的魔教恶徒,当时又有那么多人在场,燕溪山庄难道是要与全武林为敌?此时必然会轰动武林,而自己这一路过来,并没有听说过燕溪山庄与魔教勾结的事情。杨仁和的这个手法,和今日金小翔所做的简直是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就算没有这件事,杨仁和身上的疑点也太多了。他会弹尹言自创的《渔樵》,他一点不害怕武林事......

那么多的疑点,卢雅江一直都没有往深里想过。不得不说,这个局还是设的很妙的,破绽并不是太过明显、而且卢雅江这二十年来一直习惯了服从,高晟风和尹言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牵扯到他们,多么离奇的事情卢雅江也会全然地相信。

而最大的一个疑点是,无论是金小翔、韩骋还是杨仁和,这些人身上都有一种令卢雅江熟悉的气息。他们用的香薰不同,气质不同,相貌不同,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相似。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是卢雅江不敢去怀疑的人。那个人,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但是一切太过昭然,他已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怀疑......

卢雅江草草擦干身体,披上衣服冲了出去,闯进燕柳的房里。燕柳正在换衣服,看见他冲进来,吓了一跳,紧张地把腰带草草一系:"怎么了?"

卢雅江道:"今天真的是你救的我们?"

燕柳结结巴巴道:"是、是、是的。"

卢雅江也不在这个问题上与他多做纠缠,逼上前一步,道:"抱我。"

燕柳傻了眼:"什、什、什么?"

卢雅江不耐烦地喝道:"抱我一下!"

燕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动也不敢动,僵成了一根木头。

卢雅江索性冲上去,一屁股坐到他腿上,扯过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燕柳吓傻了,好像一个泥人似的任他摆弄。卢雅江凝神感受了一下,挪挪身子调整了一下角度,眉头却越皱越紧。他低下头靠在燕柳的肩上,抱住他的腰,手上上下下摸了摸。然后他站了起来,脸上是拨开疑云大彻大悟的神情。

他从小到大,几乎只抱过高晟风一个人。然后是韩骋,然后是杨仁和,然后是金小翔。如果不是下山前,他往"高晟风"身上坐了一坐,他大抵会以为所有人抱起来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燕柳终于回过神来,磕磕巴巴道:"你你你......"

卢雅江闭上眼,常常舒了口气。他复又睁开眼,冷冷地扫了燕柳一眼,一语不发地走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虽然有点晚了

感谢鲈鱼鲈鱼归何处的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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