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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卢雅江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因为他七岁那年一时贪嘴,偷吃了一个馒头,会使他的后半生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2.
  "驾——"
  卢雅江带着三名随从在金陵城中骑马横行飞驰,路人皆避之不及,若有来不及收摊的,便被他们一行人撞得人仰马翻。马蹄所过之处,责骂声惨叫声络绎不绝,卢雅江却只充耳不闻。
  明日在金陵城中就将举办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此次武林大会的目的旨在联合各正道门派一起上出岫山讨伐如今武林第一大害——魔教天宁教。
  而卢雅江正是天宁教左护法,如今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赤炼魔使"。他自幼在出岫山上长大,只知练武,不懂人情世故,因天赋过人而年仅二十一岁就升任左护法,自然养成了目中无人的冷漠性情,如今这街上被他的马蹄踏翻的人,在他眼里只不过是草木而已,自然没有任何恻隐之心。
  街上突然蹿出一名七八岁的女孩,她一回头,眼见铁蹄向自己奔来,竟是吓呆了,站在路前一动不动。卢雅江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目光只盯着前方,眼看马蹄就要踏上那女孩的头颅——
  砰!
  路旁飞扑出一人,在马蹄下及时裹住了女孩滚到一旁,速度极快,叫人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卢雅江的马受了惊,前蹄猛地抬起,马身后仰,险些将卢雅江甩下马去,幸而卢雅江身手不凡,脚下一点,从马身上飞下,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
  "吁——"卢雅江的三名侍从也纷纷勒停了马。
  那名救下女孩的男人因出手时太过急促,也重重摔在地上,幸而他用身体紧紧护住了小女孩,女孩并未受伤。等他爬起来的时候,也是一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子。
  这就是韩骋留给卢雅江的第一印象:一个灰扑扑的、不自量力的蠢货。
  卢雅江只看了他一眼,便抽出身侧的软剑,冷冷道:"好大的胆子。"
  "你!"韩骋气的跺脚:"你这人,怎么骑马的!你险些害死人了!"
  卢雅江手臂一悬,挽了一式辟阳剑式,直取他右胁。辟阳剑式是出岫剑法中最难练也是最刁钻的一式,却被卢雅江练的出神入化,成了他的杀招。江湖中鲜有高手能挡住他这一式,若无意外,顷刻韩骋的肺便会被刺个对穿,然后气结而亡。他之所以一出手便使杀招,只因此刻心情烦躁,正愁无处撒气。
  "乒!"韩骋格开了他的剑招,软剑贴着韩骋的衣袖而过,割破了他的袖袍,却未伤到他的皮肉。
  "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我替你造下七级浮屠,你却要当街行凶。你......"韩骋忽然一惊,睁大了眼睛,"你如此狠毒,难道是魔教中人?"
  卢雅江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梅纹扭丝剑,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居然没有伤到韩骋分文。他的眼睛缓缓从剑身上移到韩骋身上,立刻看见了他腰间的一块玉佩,脸色瞬间一变,哑声道:"你是五轮派的传人!你就是韩骋!"
  与此同时,韩骋也眯着狭长的眼在打量着他,从他的一身红衣看到他手里的梅纹扭丝剑,脸色亦为之一变:"你是赤炼魔使!"
  卢雅江有一瞬间的迟疑。以他的立场,应当要杀了韩骋,或者这里站的是任何一个正道人士,他都会一剑刺穿那人的肺叶。偏偏这个韩骋,就凭他刚刚能在眨眼间轻松躲开自己的剑,就知道此人绝不好对付,若是动起手来,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而今日,没有许多时间可耽搁。
  卢雅江的一名侍从跳下马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左护法,此人不好对付,教主的红烟令发了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卢雅江皱着眉道:"我知道。"他往后退了一步,而韩骋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似乎并没有要跟他动手的打算,于是卢雅江将剑一收,飞身上马,冷冷道:"今日我先放你一马。"
  韩骋弯起眼睛笑了:"你真的是赤炼魔使?我听江湖同僚说,赤炼魔使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妖怪,你长得如此好看,怎会是魔使?"
  卢雅江听他如此轻薄的口气,顿时大怒,欲拔剑再战,一旁的白衣随从摁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左护法!"
  卢雅江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恶狠狠地瞪了盯着他狂看的韩骋一眼,提缰就走,只听身后隐隐约约有人赞叹道:"......竟是如此美人......"不片刻,他开出了金陵城,往西方疾驰而去。

  3

  .
  卢雅江到达溪水边的时候距离红烟令发射已经过去两柱香的时间了。
  溪边站着一名男子,身着天蓝色云纹白袍,身形消瘦,脸却是绝色的脸,长眉入鬓,眼含秋水,肤白胜雪,仿佛要勾走人的魂魄,令人或看一眼便不敢看第二眼,又或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
  卢雅江瞧见只有他一人在,愣了愣,却是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右护法。"此人正是天宁教右护法尹言。
  尹言盈盈一笑,细长的眼狭起潋滟的水光,一副勾魂夺魄的模样,嘴里的话却是冰冷的:"左护法,你可让人好等。"
  在天宁教中,位置第一的人自然是教主,教主底下又有左右护法,之下四大尊使、三十六令主,再加弟子,整个教派共有数千人。然而左右护法并非平起平坐,右护法尹言的低位还在卢雅江之上。事实上,卢雅江刚入天宁教的时候尹言就已经是右护法了,甚至卢雅江的武功都是尹言教的,当时尹言手里有从各令主旗下挑选出来的出色少年共三十六人,卢雅江就是其中之一,只因卢雅江生就是练武奇才,进步最快,才在尹言手下一路被提升至教中第三人。
  卢雅江在整个教中最怵的人就是尹言。他初见尹言时,尹言便长着这张脸,如今一晃过了十八年,尹言还是这副模样,除了日渐消瘦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教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也没有人知道他背后藏着的秘密,就连教主都要让他五分。就如卢雅江被江湖人称作赤炼魔使,尹言亦有称号,他的称号是"白衣鬼"。正因为他形同鬼魅,谁也摸不透他。
  卢雅江背上涔涔冷汗,道:"右护法,方才的红烟令......教主不在此地?"
  此时树后突然晃出一个人来,慢吞吞地走到尹言身边。即使武功高强如卢雅江,也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站在树后,又或者一直就在树后。出来的人身着金凤黑袍,身形与卢雅江相当,眉目相当平庸,看过转眼便忘,若非持之以恒地看上一年半载,恐怕此人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来。他一开口,声音低沉,语气冰冷:"左护法,你方才看见我不在,怎么好像松了口气?"
  事实上,当他的身影一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卢雅江的心就已经悬了起来,整个背脊都被冷汗沁湿了。他方才在金陵城中嚣张跋扈的气势此刻再不剩半点,"通"地单膝跪下,道:"属下不敢。"
  来的这名眉目平庸之人正是江湖第一魔教天宁教的教主高晟风。
  高晟风冷冷道:"是什么耽搁了你,红烟令过了这么久你才赶到?"
  卢雅江道:"属下......属下在城内与人起了冲突,故才耽搁了......教主恕罪。"
  "噢?"尹言饶有兴致地问道:"是什么人与左护法起了冲突?左护法可有在他肺上剜出个花来?"
  卢雅江道:"是韩骋。属下无能,怕耽误了教主召见,便放过了他。"
  尹言道:"韩骋......可是那五轮教的传人韩骋?听说他这两年在江湖上风头正劲,又听说此人是个浪子,无羁无绊,行踪不定,他出现在金陵......没想到这武林大会连他也要来掺一脚。不过既然是五轮教的传人,一定不是什么等闲货色,你一时杀不了他,也在情理之中。"
  卢雅江只敢低着头不说话。
  高晟风冷哼道:"没用的废物。既然此人不凡,你今日合该杀了他,若是留到日后,只恐会增加麻烦。"
  卢雅江心中暗恨,却只得道:"属下无能,请教主恕罪。"
  高晟风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他:"这张纸条上记着的人,不要让他们活过明日的武林大会。"
  卢雅江单膝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接了那张纸,细细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用力一撮,纸便化作齑粉被风吹散了。他道:"属下记住了。"
  高晟风道:"如此,右护法,你先带人回去吧,我与左护法还有些事情要交代。"
  卢雅江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
  尹言带着三名随从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卢雅江手心里都是汗,等了一会儿,面前那双登云靴离他进了一步,头顶上高晟风的声音冷冷道:"起来,去,趴在那棵树上。"
  卢雅江犹豫片刻,壮着胆子道:"教主,属下明天还要参加武林大会,恐怕......"
  高晟风的声音愈发冰冷了:"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卢雅江恨极咬牙,却不敢违抗,只得慢吞吞地站起来,趴到高晟风所指的大树上。
  高晟风道:"把衣服裤子脱了,双腿叉开。"
  卢雅江欲哭无泪,却不得不依言而行,衣服裤子都脱下丢到一旁,剩下一具光裸裸的身子趴在树干上。转瞬高晟风的热气就喷到了他的脖颈后,他没有听见脚步,根本不知高晟风是如何移动的。沾着冰凉膏状液体的手指伸进他的□,他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换来高晟风在他臀上狠狠的一巴掌。"撅高些。"
  手指在他体内草草地捅了几下,很快就换上正经家伙挤了进来。卢雅江哪里这么快就能适应,疼的直咬嘴唇,却是半分也不敢挣扎,竭力放松身后,以容纳高晟风的器物。
  这虽说是一场欢爱,却并没有任何欢爱的气氛,从头到尾,卢雅江只是麻木地承受着。这种事情他已经承受了六年了,并非没有快感,只是连快感也是麻木的,所有的疼痛、酸痒、欢愉都是麻木的,他所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的承受而已。
  事毕之后,高晟风泄在他的体内,抽身而出,冷冷道:"你明天办完了事,就自己回出岫山。若再有什么事,右护法会派人通知你。"
  卢雅江道:"是。"等了片刻,他再回头,高晟风早已不见了。他已经习惯,毫无惊讶,慢吞吞地走进溪中,将高晟风留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清理掉,穿上衣服,慢吞吞地牵着马回金陵去了。

  4、5

  4.
  翌日卯时,金陵城外的官道上,苍山派掌门刘南天与四名随行弟子匆匆往英雄台的方向赶去。武林大会定于辰时在英雄台准时召开,各路英雄豪杰齐聚一堂,商量剿灭魔教之事,苍山派作为陕甘地区七大门派之一亦受邀参加。
  刘南天身后跟着的四名弟子有三名皆是三四十来岁模样,只有一名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一双眼睛又圆又水,透着涉世不深的天真。偏偏几乎所有的行李都在这名少年身上,其他四人两手空空,除腰边一把剑之外再无他物。刘南天等人步履轻盈,少年因负荷沉重,大口大口喘着气,稚嫩地声音在后面叫着:"掌门、掌门,走慢点,我走不动了。"
  刘南天理都没理他,一名弟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没用的家伙。让你跟来是做什么来了!"
  少年瘪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声嘟囔道:"呜呜,可是这尊送给少林掌门的玉佛是真的很重嘛......"
  刘南天回头斥道:"闭嘴!你这猪脑袋,什么话不能说还要我教你吗!"他这一分神,话音未落,突然身旁的树影一动,电光石火之间从树上掠下一抹赤红色的身影,一道寒光闪过,这五名师徒跟前便多了一人。那人手中的软剑已刺穿了刘南天的右胁,瞬间又已拔出,剑身上滴血未沾,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手。
  刘南天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的血洞,又一脸不置信地抬头看向那么刺客,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剑:"赤炼魔......"话一出口,胸腔用力,鲜血瞬间从胸前背后的洞里喷射出来,射了数尺远。他轰然倒地,眼睛睁得滚圆,最后的表情是一脸的不甘心。
  卢雅江在此之前已经杀掉了名单上的三个人了,刘南天是第四个,还只剩下最后一位。他得手的这四人几乎都是采用的偷袭,毕竟这些人就算不是一派掌门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正面交手很难得逞,而且难免打草惊蛇。先前已经有一位暗杀失败的,惊动了其他人,最后他不得不一人斗七七,虽然最后还是得手了,但也受了不轻的内伤,所以这一回他耐心瞄准了一个一击必胜的机会才出手。幸好刘南天跟小弟子训话,给了他这个机会。
  苍山派的四名弟子呆呆望着这一幕,直到刘南天轰然倒地他们都没回过身来,还是年纪最小的那名少年先尖叫出声:"啊!掌门你怎么了!"
  趁着这几人发呆的时候,卢雅江又捅穿了一人的肺叶,另外两人这时才纷纷拔剑上前,只是他们全无准备,出手仓促慌乱,且又武功平平,不过三五招,也纷纷倒在受了内伤的卢雅江剑下。这样一下,空旷的官道上就只剩下卢雅江和那名背着包袱的少年了。
  少年瞧见这一幕,早就吓得灵魂出窍了,见卢雅江持着剑向他走来,喉结一滚,突然撒开嗓子大嚎起来:"哇——!你不要杀我,我把玉佛送给你,不要杀我!"说着就把手里的大包袱往前举。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倒是把卢雅江吓了一跳,怒道:"给我闭嘴!"
  少年立刻就闭嘴了,嘴唇抿的死死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通扑通往下落,那模样极是惹人怜爱,只可惜卢雅江没有这样的爱心。
  卢雅江走上前,看都不看他手里的大玉佛,冷冷道:"我不杀你,我留着你,你要做一件事。到辰时,去英雄台告诉那些正道草包们,刘南天被我赤炼魔杀了。"
  少年道:"我我我我我不......"
  卢雅江道:"若你敢不去,趁早为你自己准备棺材吧。"说罢手一挥,正劈在那少年脖颈上。少年哼都没哼一声,白眼儿一翻,昏了。
  5.
  辰时,英雄台,武林大会。
  众人左等右等,有几人迟迟不来,正准备撇开他们自行开会,这时有几个鲜血淋淋的家伙闯了进来。
  "少林方丈,你要为我们世新派做主啊!我们的掌门、大师兄、二师兄和小师弟都被魔教的赤炼魔使杀害了!"
  "武当掌门,你可要为我们万寿门报仇啊!我们的二门主被赤炼魔使刺穿了肺叶!"
  "峨眉掌门,你千万为我们无双门申冤啊,我们的无双大侠被赤炼魔使暗算了!"
  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少年抱着一个大包裹走进来,少林方丈问他:"你是哪一派的?"少年抽噎着说:"我是苍山派的,呜呜,方丈你要为我做主啊......赤炼魔使不光杀害了我们掌门,他还......他还......"
  少林方丈见这少年生的如娃娃一般白嫩水灵,却衣冠不整,面色潮红,顿时大惊失色:"难道赤炼魔那畜生......"
  "哇!"少年放声大嚎:"他还打破了我们掌门要送给方丈的玉佛!呜呜,不是我摔破的,是赤炼魔使打破的,呜呜,我赔不起啊......"
  少林方丈的额角青筋狠狠跳了一下,武当掌门赶紧出来解围:"不是你的错,别怕,别哭了,孩子,到我这里来,我们会保护你的。"
  少年抽噎着走过去,武当掌门摸摸他的脑袋,问道:"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怯生生地说:"我、我叫金小翔。"
  英雄台前各正道代表听说了天宁教如此可恶,立刻群情激奋,恨不得当场抄起兵器攻上出岫山。由少林、武当、峨眉三大门派主持大局,大家七嘴八舌地一直讨论到未时都还没讨论出一个明确的围剿魔教计划来。
  与此同时,在外面一条小路上埋伏的卢雅江已经很不耐烦了。按照左护法那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性情,他是恨不得直接提剑杀进武林大会,把教主命他杀的最后一个人赶紧杀掉了结,偏偏他现在受了内伤,而且武林大会上高手云集,他要是真闯进去无异送死。一对一他还有点把握,不过正道们是不可能跟他讲什么一对一的。所以他现在就只能憋屈地躲在树丛里,等待那人回去的时候从这里路过,他好出手偷袭。

  6

  .
  临近黄昏之时,卢雅江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他要杀的第五个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玲珑仙子水玲珑。水玲珑有名,一是因为她玲珑娇俏的相貌,二是因为她的玲珑鞭法。其实水玲珑的武功算不得高强,在江湖上不过中流。只是一位女子能将武功练到中流已实属不易,更何况这是一位美女。江湖人对于女人的要求是很宽容的,对于美女的要求更宽容,于是水玲珑就成了赫赫有名的玲珑仙子,江湖第一美人的候选人之一。
  远远地卢雅江就听到了玲珑仙子玲珑的笑声,立刻握紧了手里的剑,屏息静待。他察觉到来人有两个,一个内力寻常,应当就是玲珑仙子,另一人脚步气息之轻,内力绝对深厚,恐怕还在卢雅江之上。卢雅江顿时心头一凛,没想到此次竟会遇见高手,顿时紧张起来,只盼一会儿能觑准一个机会一击即中,不辱没使命。
  不一会儿,来人走近了,卢雅江终于看清了。原来走在水玲珑边上的是名男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笑容爽朗,长得就是一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卢雅江只觉得这人眼熟,仿佛在哪里曾见到过,略一思索,骤然大惊:此人可不就是昨日灰头土脸的那个韩骋么!只是原来洗去了脸上的尘土,他也是清爽干净的相貌,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牙白白的,格外灿烂。
  卢雅江虽极力隐藏自己的气息,但许是因为他方才太过吃惊,气息乱了一乱,还是叫人发现了。韩骋突然张开手臂将水玲珑护在自己身后,对他藏身的方向喝道:"什么人在那里!"
  卢雅江既被识破,就不能再藏,跳出藏身的树丛挽了辟阳剑式直取韩骋而去。韩骋昨日匆忙之下被他割破了衣袖,今日已有所准备,不慌不忙从腰后拔出兵器,那兵器却是——一把斧头。
  卢雅江看着他的斧头默了一默,软剑缠着斧柄而下,直刺他的手腕,意图迫他放弃武器。没想到韩骋早有预料,把斧头使得转了起来,软剑一贴上来就被挡了回去,毫无破绽可攻。
  此时玲珑仙子惊呼道:"梅纹扭丝剑!红衣!你就是赤炼魔使!"顿了一顿,下一句话是:"天呐,赤炼魔使竟长的如此好看!"再停顿一下,又接上一句,"韩少侠,我收回方才说的那句'你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因为玲珑仙子的一句话,转的赫赫生风的斧头顿了一顿,灵活的像蛇一样的软剑卡了一卡。
  韩骋勃然大怒道:"仙子你太过分了!"握斧子的手一紧,怒瞪卢雅江,"小白脸,你放马过来,我今日要好好出出你的糗!"
  卢雅江照天翻了个白眼,又攻上去,软剑和斧头缠斗在一处。五轮派是江湖上唯一一个可以使用任何兵器的教派,故韩骋一把斧头使得出神入化。七八招下来,卢雅江就知道自己恐怕不是这人的对手。然而今日他已经出手,就没有收手的道理,一狠心,故意漏了个破绽给韩骋,手中软剑直逼水玲珑而去,就算拼的重伤也要取走水玲珑的性命。
  水玲珑原本观战观的正开心,突然间刺头向自己过来了,不由愣了,躲也忘了躲。韩骋也是吓了一跳,却没有攻他故意留给自己的后心,而是硬生生扭转步伐,冲到水玲珑面前,为仙子挡下了那一剑。梅纹扭丝剑的剑尖刺中了他的肩膀,剑身被他两指夹住。
  韩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不是为卢雅江所伤,而是方才扭转方向时真气逆冲,伤了自己的内府。他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一敛方才嘻嘻哈哈的样子,肃然道:"你怎么这么狠毒,不惜伤了自己,也要取别人性命?"
  卢雅江欲拔出软剑,却拔不动,于是便一掌劈向韩骋。韩骋虽然方才受了点内伤,但卢雅江先前也有伤在身,这一掌只有五分功力,韩骋立刻接掌,两掌一对上,卢雅江松开了握剑的手,猛地退后数步,神色痛苦。他这才知道,韩骋的功力高过他许多,昨日是韩骋根本没有出手,方才那些只怕也是韩骋有意试他身手,一旦韩骋认真,自己在他手下根本过不出二十招。
  韩骋道:"仙子,此人一心想要你的性命,不如你先走,将他交给我来处置,免得我保护不力,害你受伤。"
  水玲珑见韩骋已然受了伤,也一改嬉笑,神情凝重,恋恋不舍地往后退:"那我先走了......韩少侠,你最好不要伤他性命......哎呀,伤他性命也不要弄伤他的脸......"
  韩骋长身玉立,手持板斧,微微一笑:"仙子放心,韩骋从不伤人性命,最多,割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不能再害人。"
  水玲珑道:"那好那好,我先走了,你要是把他抓住了,再叫我来。"
  韩骋道:"仙子慢走,改日我再上玲珑府,还望仙子能亲手给韩骋煮一碗热汤。"
  卢雅江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调情,早就气的牙痒痒了,哪里容得水玲珑走,拾起剑欲追,突然一道板斧横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韩骋对他勾勾手指,歪嘴笑道:"美人,你的对手是我。"
  玲珑仙子一走,"小白脸"就变成了"美人",卢雅江何时被人这么戏弄过,气的牙痒痒,发了狂一般抢攻上去,一招落英式紧接着平沙式,只见空中残影接成一条长龙,昭示他的速度之快。然而韩骋只是不紧不慢地用优雅的姿势挥着他丝毫不优雅的板斧,每一招都走得游刃有余。十二招之后,卢雅江被他封中了穴道,不能动了。
  韩骋把斧头往腰后一插,不紧不慢的走到卢雅江面前,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打量。卢雅江梗着脖子恨声道:"要杀要剐,快点动手!"
  韩骋"咦"了一声,"我是五轮派的,你不知道吗?我们五轮派从不杀生。"
  五轮派前身为韩门,百年前韩门覆灭,只留下唯一一个传人——武学奇才韩子凡。因韩子凡有断袖之癖,当年与其契兄弟郝伍少一起领养了一男一女,韩书与韩伊,此二人结为夫妇,开创了五轮教。百年前的韩门本是以窃取其他门派武林秘籍出身,尤其一个风流韩诩之,或骗或哄或盗,亦有许多人心甘情愿双手奉上武学宝典,使得他尽得百家之所长。韩子凡为韩诩之之侄,尽得其真传,提炼各家所长,写成五轮秘籍,刀枪棍棒拳法最精粹之典俱在其中。
  说起来,五轮派与天宁教在九十年前,乃是同源。百年前的韩门是邪魔歪道,专盗他派典籍,传到韩子凡手里,便改过向善,不再为恶。韩书与韩伊所生二子,一子韩仑向善,一子韩燮性邪,两人渐渐有了分歧,后韩仑继承五轮派,韩燮上出岫山创立了天宁教。天宁教广招教徒,成为如今的武林公害,而五轮派则只传嫡子中最出色者,故五轮派每代只有一位传人,以刻着韩字的血玉佩为证。两个教派都是学百家功夫出身,但几十年下来又有了不同的倚重,五轮派的传人还是一人学百样兵器,而天宁教三十六令旗下各有倚重,各掌三十六门兵器之精髓,鲜有广学者。
  因昔年韩子凡有狂血之症,五轮教的教义中便有禁杀生一条。于是百年下来,从邪教中脱身出来的五轮教竟成了正派,又因五轮教的传人武艺高超,在江湖上还攒了不少声望。
  卢雅江道:"那你待如何?"
  韩骋笑了笑,道:"你别生气,方才是因为在玲珑仙子面前,我要挣个风度,才打伤你。让仙子以为我是个救美的英雄。我本无意与你为难,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去找玲珑仙子的麻烦,我便放了你。"
  卢雅江道:"玲珑仙子是你什么人?"
  韩骋笑得很欢快了:"现在还不是我什么人。我喜欢美人,玲珑仙子是江湖第一美人,我要讨她做老婆。其实,你也是美人,你......比仙子还好看一些,可惜你不能给我生孩子,所以......"
  卢雅江恶狠狠地瞪着他,几乎要用目光在他脸上刺出一个孔来。韩骋道:"你答不答应不再找仙子麻烦?你答应,我便放了你。"
  卢雅江本是魔教中人,无需讲什么诚信大义,便道:"我答应了。"
  韩骋用狐疑地目光看着他,却不解开他的穴道,"你答应的太草率了,我不相信。"
  卢雅江不耐烦道:"那你待如何?"
  韩骋道:"给我个理由,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卢雅江嗤笑一声:"教主有令,我奉旨办事。我只负责杀人,从来不问缘由。"
  韩骋愣了一愣,道:"你刚才,宁愿拼着自己重伤也要杀人,为什么?你教主的命令你拼尽性命也要完成?"
  卢雅江道:"自然。"
  韩骋皱眉:"为......什么?你教主让你去死你便去死么?便是我爹吩咐我做什么,我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和原则。"
  卢雅江说不出为什么。他有意识以来就在天宁派长大,被天宁派的教义洗脑,只知道谁的地位高就要听谁的,而地位比他低的人即是走狗,不懂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应当是如何。这不是说他没有个人情绪,譬如他不喜欢教主拿他泄欲,不喜欢教主讽刺责骂他,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罢了。服从,即是生命。
  韩骋打量着他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你是魔教中人,我说的,你未必能懂。可我不能让你杀玲珑仙子,她还要给我生孩子呢。"
  卢雅江斜睨他:看方才玲珑仙子的样子,全是你一厢情愿吧......
  韩骋苦着脸说:"可我也不能杀了你,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更舍不得挑断你的手脚筋......不如,我把你交给少林和武当他们处置吧。"
  卢雅江脸色骤变:"你!你不如杀了我!"
  韩骋又开始讲起了大道理:"你看,你不能这么轻视自己的性命,人活一世不容易,你的命是属于你自己的......"话音未落,西边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声,似乎是玲珑仙子的声音。韩骋脸色一变,匆匆道:"先不跟你说了,改日我再给你讲讲道理,你回去自己好生想想,别再做傻事。"说罢便往尖叫声传来的地方奔去。
  韩骋走后,卢雅江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冲开了自己的穴道。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梅纹扭丝剑,低着头默默地想了一会儿,骂道:"真是个神经病。"

  7、8

  7.
  卢雅江在暗杀行动中受了点内伤,又接了韩骋一掌,内息不调,回到落脚处便开始打坐运功疗伤。内息走完一周天,他吐出一口黑血,顿觉轻松不少。睁开眼,只见一个白衣人笑盈盈的靠在墙边看着他。此人美得仿佛一株白梅,诗尽物化,令人应酬不暇。可偏偏,这样的美人却被人称作白衣鬼。
  卢雅江根本不知道尹言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的武功已是人中龙凤,武林中能胜他的决计不超二十人。然而天宁教教主与右护法的武功更在其上,卢雅江战过高手无数,即使有遇上内功身法皆在自己之上的,至少对于那人的极限也有个估量。唯有,唯有高晟风与尹言,此二人来无影去无踪,形同鬼魅,他们的功力深不可测,卢雅江根本无法探明十之一二!
  尹言笑道:"左护法,是谁伤了你?"
  卢雅江低着头:"雅江无能,是世新派帮众与......五轮派的韩骋。因韩骋碍事,雅江未能杀死水玲珑。"
  "哦?又是韩骋?"尹言走上前,捉起他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象,卢雅江只觉一股暖流从经脉中流向四肢百骸,顿觉舒畅不少。
  尹言道:"你觉得韩骋的武功与你相比如何?"
  卢雅江道:"如果正面交手,雅江不是他的对手。"
  尹言点点头,道:"教主已经回出岫山闭关了,我来传达教主的旨意,此番任务正好与韩骋有关。"
  卢雅江心一跳,撩起眼皮看他,只见尹言殷红的嘴唇一起一合,"水玲珑的事你先不要管了,她不死,倒也没有什么大碍。教主要的是五轮教派的秘籍。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好,找出五轮教秘籍,带回出岫山!给你半年时间,玄武、青龙、白虎三尊使手下二十七令人马随你调动。"
  卢雅江苦笑道:"雅江......遵命。"
  8.
  五轮派的传人只有一人,故他们并没有固定居所,江湖之大任君遨游,今天住江南,明天就住淮北了,能碰上是运气,碰不上是常态。这韩骋来参加武林大会,估计也就是图个热闹,真的武林大事,他应当是不太关心的。其实说起来,五轮教也不算什么名门正派,它脱身于邪教,一来是因为五轮教现在已经不偷秘籍不为恶了,正派们才放他一马,二来是因为五轮教的传人一般都武功非常高强,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属于世外高人型的,想跟他们过不去也很难,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卢雅江为了找韩骋,发动白虎尊使的江湖寻人令,费时大半个月,终于得到了韩骋的消息。卢雅江立刻动身,终于在玲珑山庄里找到了韩骋。
  韩骋和水玲珑坐在水榭里,两人手里各捧着一碗绿豆百合汤。韩骋含情脉脉地望着水玲珑:"仙子......"水玲珑同样含情脉脉地望着韩骋:"少侠......"
  韩骋痴迷地唤道:"噢,仙子......"水玲珑娇羞地低下头:"韩少侠......"
  "砰!"韩骋手里的绿豆汤突然落地,他猛地扭头,目光锐利地射向不远处的杨柳树:"谁在那里?出来!"
  卢雅江飘飘然的从树上落下来,面无表情地拔步向水榭走来。
  "砰!"水玲珑手里的绿豆汤碗也落在了地上。水玲珑痴痴地盯着卢雅江,喃喃道:"韩少侠,有人来抢亲了,我方才答应你的求亲看来不能作数了!"
  "仙子你!"韩骋勃然大怒,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手往脚边一捞,这回捞出来的却不是一把大板斧了,而是两个流星锤。韩骋握着流星锤指向卢雅江,恨声道:"你怎么又来坏我的好事!"
  卢雅江无语。
  韩骋道:"你上回明明答应了我不再找玲珑的麻烦,你还来干什么?"
  卢雅江冷冷道:"我不要她的性命,我是来找你的。"
  "咦?"韩骋收起流星锤,摸摸耳朵:"你找我做什么?难道......你是来听我讲道理的?"
  卢雅江走进水榭中,韩骋对他还有些戒备,不动声色地将水玲珑护在身后。卢雅江却只是自行找了个石凳坐下来,将手里的软剑搁在桌上。他这一举动无疑让韩骋放下了不少戒心,韩骋也从水玲珑面前让开些许,在一旁坐下。
  卢雅江淡然道:"听方才二位的谈话,韩公子和玲珑姑娘已定亲了?在下在这里先恭喜二位了。"
  水玲珑一脸贞洁大义:"小女子方才已经答应了韩少侠的求亲,即使......嗯,赤炼公子心属小女子,小女子也不能背叛韩少侠!"偷偷斜一眼卢雅江,两鬓泛红,女儿态尽显,咬了咬嘴唇,"不过如果赤炼公子实在坚持,那小女子也只能......"
  卢雅江脸皮抽了抽。以自说自话的本事来说,这面前的一男一女倒是挺般配的。
  "咳!"韩骋明显一脸不爽,把流星锤往地上重重一砸,"赤炼魔,你不请自来,到底有什么事!"瞪着卢雅江的眼睛里充满警告和威胁,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卢雅江轻轻一笑,莫名觉得心情还不赖。他在出岫山上何曾见过这样奇怪的人,他从小训练时和师兄弟们一语不合立刻大打出手,且往往一动手就必须得拼出一个你死我活来,后来当了左护法,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连光明正大看他一眼也不敢,而他对教主和右护法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看见桌上有一杯茶,随手就拿了起来,刚碰到嘴唇,忽听水玲珑一声娇喘:"呀,这是我方才喝过的。"韩骋酸溜溜地说:"仙子喝之前我在里面吐过口水。"
  卢雅江的动作僵了一僵,不紧不慢地把杯子放下,突然一愣,指着河中道:"那是什么?"
  韩骋与水玲珑同时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与此同时卢雅江身形一晃,三指已经扣在了水玲珑的咽喉上。
  "你指的是什么?"韩骋一脸茫然地转回脑袋,瞧见一脸悠哉的卢雅江和满面惊诧的水玲珑,愣住了。
  "你......不是说不会再伤害玲珑吗?"韩骋愣愣地说。
  卢雅江冷笑一声:"我不要你未婚妻的性命,只不过如果你要留她性命,就拿一件东西来换。"
  韩骋纳闷:"你想要什么?"
  卢雅江道:"你手里的五轮秘籍!"
  此言一出,韩骋和水玲珑都惊呆了。水玲珑眼里含着泪:"赤炼魔公子,我在你心目中,难道还不如一本秘籍?"
  韩骋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我......哎,你这人做事怎么这样直白,你想要我的秘籍,凭你的姿色装扮成姑娘来勾引我,别说什么五轮秘籍,就是要我的心要我的肝,我也都心甘情愿给你了。"
  卢雅江又被他言语调戏,薄怒道:"废话少说!把秘籍交出来!"手下又扣的紧了一些,水玲珑粉白的面色憋得通红,再说不出话来。
  "别别别,别伤她!"韩骋急道,"我给你,我给你,可是秘籍并不在我身上怎么办?"
  这一点卢雅江早有预料。五轮秘籍可是百十门派提炼出来的精髓,江湖里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地觊觎着它。如果韩骋真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他怎么能好手好脚地活到今天。
  卢雅江丢给他一瓶绿色的药丸:"把这些药统统吃下去,我就放了你未婚妻。"
  韩骋接住药丸,略有些犹豫:"这药吃了会怎么样?"
  "吃了它们,你的内力会被封住五成。且每半个月毒性发作一次,如果你没有我的解药,就会痛的肝肠寸断。如果连续三个月没有解药,就会肠破肚烂而死。你放心,拿到秘籍,我就给你完全清除毒性的解药。"
  韩骋还是迟疑:"那......会不会......影响我男子的威风?你知道,我指的是......"
  卢雅江脸色一黑:"不会。"心中暗骂:五轮教竟出了此等色鬼败类,日后死在我手里,也不算可惜了。
  韩骋松了口气,即刻眉开眼笑:"好,我吃了它,你赶紧放了仙子。"说罢一仰头,将一瓶绿色的小药丸全部咕嘟咕嘟灌了下去。静待片刻,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腹部缓缓滑倒在地,起先还隐忍着,不多久就痛的大声呻吟并打起滚来。
  卢雅江居高临下地看着,露出嘲讽的笑容,而水玲珑则吓得花容失色,在卢雅江手下的身子瑟瑟发抖,合了眼不敢再看。
  韩骋足足滚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停下,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打湿了,脸色蜡黄,方才风流俏公子的形象丧失殆尽,又成了卢雅江初次见他时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虚弱地撑着桌子站起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赤炼魔,你现在可以放了玲珑了吧。"
  卢雅江却并没有立刻放开水玲珑,而是道:"你过来,伸出手,让我摸摸你的脉象。"
  韩骋依言上前,卢雅江腾出一只手扣住他的脉,凝神细探了一会儿,果然脉象受阻,这才不紧不慢地放开水玲珑,道:"我先让你尝一尝厉害,以后老实点,别跟我耍什么花招,少吃些苦头。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收拾好你的东西,出发去找秘籍。"
  韩骋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和水玲珑执手相看泪眼,然后提起地上的流星双锤:"走吧。"

  9、10

  9.
  韩骋踏出玲珑山庄的那一刻起,他的悲惨生活就开始了。卢雅江性情古怪,脾气暴烈,但凡稍有不如他的意,他也不骂人,提着马鞭的手腕一使劲,一顿鞭子披头盖脸就下来了。韩骋又被药物封了五成内力,躲都躲不开,如果躲的话,就会迎来一顿更猛烈的抽打。而且韩骋觉得自己算是听话的了,卢雅江让他往东他就往东,卢雅江让他往西他就往西,就这样还是动辄得咎,比如——
  "你走得太慢了!"劈头盖脸一顿鞭子。
  "你走的太快了!"劈头盖脸一顿鞭子。
  "你水喝太多了!"劈头盖脸一顿鞭子。
  又或者仅仅是——
  劈头盖脸一顿鞭子。韩骋惨叫:"喂!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卢雅江悠悠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可把韩骋气的吐血!
  于是这天晚上,卢雅江抱着剑靠着一棵大树睡觉,命令韩骋看着火不准睡。他闭眼没多久,韩骋就射出一枚石子,正打在他的睡穴上,他身体一软,悄无声息地从树干边上滑落下去。
  "小混蛋!"韩骋恨恨地把衣服脱下来,碰到身上的伤口痛的龇牙咧嘴的。他走到卢雅江身边,伸手在他怀里摸了一阵,摸出几瓶药,挑出一瓶开始给自己身上的伤口上药。一边上药,一边怒瞪毫无知觉的卢雅江,"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干死你!"
  上完药,韩骋把药瓶全塞回卢雅江身上,在他身边坐下,默默地打量起他来。他伸出手,从卢雅江额头慢慢摸到下巴,忽而一笑:"左护法,你长得可真好看。"
  弯下腰,解开他的衣服,用力在他左侧□上咬了一口,卢雅江双眉紧锁,难过地唔了一声,却没有醒来。韩骋摸出一瓶药,往他被自己咬破皮的地方上抹了一点药粉,然后将他翻过身来,如法炮制地在他白嫩嫩的屁股上也用力咬了一口,再涂上药。做完这些,韩骋得意洋洋的往他屁股上拍了几巴掌:"没想到你在别人面前竟是这样的,有趣,真是有趣。"替他穿好衣服,又去烤火了。
  翌日清早,卢雅江是被痒醒的。还在昏睡时他就一直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胸口和屁股,醒了以后就痒的更厉害了,恨不能脱下衣服狠狠挠几下。一旁的韩骋还在睡觉,于是卢雅江便转过身去,将自己的衣襟扒开看了看——乳首红肿饱满的像是颗相思豆。屁股也很痒,可惜不能扒下裤子,也看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身后突然有响动声,卢雅江猛地回头,只见刚醒来的韩骋一脸痴傻地看着他。卢雅江立刻整好衣服,怒道:"看什么看!当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韩骋挠了挠胳膊:"这里的毒虫子好多,咬的我一晚上没睡好。"其实卢雅江昨晚睡得很好,而且好的不寻常,按理他不该睡得这么死,一整晚居然一点意识也没有。他满心遗憾,但又没找到蛛丝马迹,只好作罢。接下来的一整天,卢雅江一直心不在焉的,屁股有意无意地在马背上蹭来蹭去,胳膊肘似有若无地蹭过胸口,还要假装若无其事。于是他也没有功夫去找韩骋的麻烦,更加没有注意到韩骋脸上那一抹狡黠的笑容了。
  10.
  不知道是谁将卢雅江的消息卖了出去,许是玲珑山庄的人,总之韩骋和卢雅江离开玲珑山庄没几天后就遭到了伏击,而且来的人不少,世新派、无双门、万寿门三个与卢雅江有血仇的门派联合了几十个人一起找上门来。
  名门正派如果对上名门正派,为了所谓的江湖道义,大家还要打肿脸充胖子,打不过也要硬着头皮一对一。但是对上邪魔歪道,就不用讲究这些了,吼一声"为XX报仇!"大家数三二一一起上,把卢雅江和韩骋围了个水泄不通,长翅膀都飞不出去。
  这三个门派里面最厉害的高手都被卢雅江给杀了,剩下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大家一起上,他还是有些消受不起的,而且他的内伤还没完全痊愈,顾的了前面顾不了后面,没多久背上就被人划开一道口子。
  韩骋本来是在旁边看热闹的,一看到卢雅江受伤了,他就赶紧冲上去——此刻他手里的武器是一条九节鞭,在上一个城镇买的,因为他嫌流星锤太重——手一挥,鞭身缠住了一把劈向卢雅江的剑,用力一抽,就把那人的武器夺了过来。
  正道侠客们一看,顿时怒了:好你个韩骋,居然敢帮魔教的人!果然五轮派出不了什么好东西!
  于是一部分人立刻调转矛枪指向韩骋,这样一来卢雅江的压力顿时轻了一些。
  突然,韩骋把刚才夺来的剑丢了出去,打在卢雅江的软剑上,原本卢雅江差点就要刺破一个老头的肺叶了,被韩骋这一搅和,剑身歪了,贴着胳膊擦了过去。
  这下正道们又傻眼了:韩骋救了某某师叔一命,他到底是帮谁的?
  就这样,谁要伤到卢雅江了,韩骋出手卷走那个人的兵器,卢雅江要杀谁,他就打歪卢雅江的梅纹扭丝剑。这样子整了大半天,大家都搞明白了:原来韩骋是出来捣乱的!
  卢雅江大怒道:"韩骋你找死!"
  正道们怒吼:"姓韩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骋苦笑着乒乒卷走两把剑:"这个,我们五轮派的教义是,不可杀生......而且不能看见有人杀生而不管......那个,所以我不能坐视大家......"
  卢雅江气的几乎呕血:"管你狗屁的教义!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正道们说:"韩少侠,对魔教中人不需要讲什么规矩!坏了教义你的先辈们也不会怪你的!"
  韩骋还是游走在人群间这里捣捣乱那里捣捣乱,搞得大家都快要崩溃了,最后卢雅江也不打别人了,梅纹扭丝剑盯准他的肺叶狂刺,正道们也不管卢雅江了,刀啊剑啊全部往他身上招呼。
  韩骋委屈地大叫:"哎呀你们不要这样!赤炼魔公子我还要帮你找东西呢,正道大侠们你们的师父师叔又不是我杀的!"
  这样一吼,卢雅江想起教主交给他的任务,这才放过韩骋;正道们想起来他们其实是来找赤炼魔报仇的,给自己多增加一个敌人不划算,于是又把攻势转回了卢雅江身上。
  这时世新派中跳出一个穿着黄衣的小姑娘,只见她粉粉的脸,弯弯的眉,水汪汪的眼睛,好像一只嫩生生的黄鹂鸟。韩骋一看见她,眼便直了,手里的九节鞭也停下了。
  小姑娘用脆生生的声音说:"韩骋,你别捣乱,我来跟你打!"
  旁边两个成年男子齐声叫道:"小师妹快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韩骋连连摆手:"不不不,姑娘你还是快回去吧,在下不是你的对手。"
  小姑娘柳叶眉一竖,举起剑拉开架势:"哼,你别看不起我,本姑娘的武功好着呢!"说罢就用不太纯熟的剑法劈向韩骋。韩骋只顾着躲,不还手,小姑娘连连出招,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左避右闪,动作飘逸潇洒,小姑娘累的气喘吁吁了都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小姑娘怒道:"韩骋!你为什么不出手!你看不起我吗!"
  韩骋吸吸口水,大义凛然地昂起脖子道:"韩某从来不对女人出手。所以姑娘你还是回去吧,韩某真的不是你的对手。"拿黑眼珠子瞅瞅黄鹂姑娘,略带羞涩地垂了垂眼,"何况姑娘你这么好看,我若误伤了你,恐怕会心疼的自尽谢罪呢。"
  "呀!你,你这轻薄浪子!"黄鹂姑娘躲躲脚,脸却羞红了。
  这边韩骋被一个战斗力5的姑娘缚住了手脚,那厢的局势就明朗了。卢雅江的胳膊上中了一剑,但是对方很快就有三四个人倒在了他的剑下。韩骋一看到有人喷着血倒在地上,脸色立刻就变得煞白,拄着剑不动了。黄鹂姑娘吓了一跳,差点来不及收势,剑斜斜贴着他的脖颈擦了过去。
  黄鹂姑娘惊呼了一声,不知所措地丢了剑,捂着心口说:"要死了,我差点杀人了,你怎么突然停下来!"
  韩骋说:"我晕血。"
  "你晕血?!"一旁的卢雅江听到了,忍不住插话。
  "这跟门派教义一样也是祖传的,我们姓韩的都晕血。"韩骋白着脸说:"快住手,别打了。"
  卢雅江一个错神,斜里一枚暗器打过来,正打中他的右上臂。卢雅江手一软,软剑差点落地。他一咬牙,用力握紧剑,又放倒了两个人,这时手突然抖的厉害,再握不牢剑了。
  "什么名门正派!"卢雅江咬牙:"也不过是偷放暗器,在暗器上淬毒的小人!"
  放暗器偷袭的无双门二当家冷笑:"对付你这种邪门歪道,不需要讲道义!赤炼魔使,你快快束手就擒,你再运功,毒入经脉,你就会猝死当场!"
  卢雅江怎么可能认输,一狠心,将软剑移到左手,还要再战,这时韩骋越过黄鹂姑娘冲了过来,低声道:"别打了,这么多人,你打不过他们的。"说着抓他右臂的手一用劲,不知他抓住了什么穴位,又或是那毒药的效力,卢雅江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被他一拽就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韩骋身法极快,左躲右闪,九节鞭换了鞭柄朝外,但凡有人抢攻上前,他就将鞭子一送,鞭柄点住来人的穴道,那人便动弹不得。就这样,韩骋拉着卢雅江突闪出了包围圈,拉着他翻身上马,用力一踢马腹,喝道:"走!"

  11、12

  11.
  韩骋带着卢雅江一路往西逃,很快就甩开了追击的人。他松了口气,马速刚放慢了一点,坐在他前面的人突然发难,胳膊肘用力往他肚子上一击。韩骋猝不及防被他打了个正着,身体猛地后仰,卢雅江转身又是一掌,把他打下马去。
  韩骋在灰土里滚了两圈才停下,气的都懵了:"你、你怎么又打我!"
  卢雅江冷着脸道:"谁准你搂我的腰?"
  "你......我......"韩骋又好气又好笑:"一时情急,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用腿夹着你吗?"
  卢雅江扬起马鞭就要抽,韩骋连忙跳开,大叫道:"别、别!你别动了,不然毒素入侵的更快,快点运功逼毒才是正经的!"
  卢雅江就是个驴脾气,韩骋说什么他偏偏不做什么,手腕一震,鞭尾又追着韩骋过来。韩骋躲了两次,发现他不打到自己不肯罢手,只好咬着牙让他抽了两鞭,卢雅江果然收势,坐到树下打坐运功逼毒。
  半柱香后,卢雅江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倒下来,脸色蜡白。韩骋连忙冲上去探他的脉象,不探不要紧,这一探,猛地变了脸色。
  "快!快停下来!不要再运功了,放松!"韩骋慌忙扶起卢雅江,在他身后盘腿坐下,呼吸吐纳调整内息,护住他心脉,又封住他曲垣、秉风、天宗三穴,出掌附在他神堂穴上,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输送到卢雅江体内。
  原来无双门因知晓卢雅江练得是阴寒一脉的内功,故在暗器上淬的是寒冥之毒。卢雅江一旦运功逼毒,反而使得毒素在体内扩散的更快。而韩骋所练内功偏阳热,正好能为卢雅江护体。若是他不在此地,只怕卢雅江再活不过今日。
  许久之后,韩骋收掌,亦是脸色苍白无血色。卢雅江一缓神过来,转身把韩骋扑倒在地,拔出梅纹扭丝剑,死死抵在韩骋的脖子上,目光充满怀疑。韩骋苦笑:"我刚救了你一命,你怎么就恩将仇报,你们魔教中人的良心真是大大的坏。"
  卢雅江道:"刚才我和那群废物打斗的时候,你看似被打的捉襟见肘了,却实则游刃有余!我们一招一式皆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每每出手,不是收了他们的兵器,就是打歪我的武器,却故意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缚住手脚,让我杀了那几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骋歪着脑袋,目光游移,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那、那个、兄台,你不要靠得这么近行不行,我会害羞的......"
  卢雅江脸色一寒,手下又用力了一些:"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别给我耍花招!"韩骋的脖子已经被他割破,渗出血来。
  韩骋有些委屈地道:"我能干什么,我吃了你的毒药,本来这时候玲珑仙子肚子里都该有我的宝宝了,我却在这里天天被你又打又骂,还要用剑割脖子。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的弱点就是美人,那个小黄鹂长得那么漂亮,我一瞧见她心就砰砰直跳,鞭子都拿不住。要不是看你危险,我现在就跟着她回无双门让她给我生宝宝了!谁要在这里受你的气!"
  卢雅江狭起眼睛,手下的剑松了一些,腾出一手去探韩骋的经脉,受阻的经脉并没有被打通,也就是说韩骋现在只有五成不到的功力。而且韩骋刚刚给他输送功力救了他一命,因此脉象更为虚弱。
  卢雅江慢慢从他身上爬起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刚才一交手,卢雅江就知道,韩骋即使剩下不到五成的功力武功依旧在他之上,也就是说这一路来如果不是韩骋故意让着他,根本就不会挨那么多打。
  卢雅江说:"你现在的武功还在我之上,你为什么任我又打又骂?"
  韩骋傻傻地看着他:"你不是给我喂了毒药吗?难道......我不给你欺负,你也愿意给我解药?"韩骋的眼睛亮了。
  卢雅江瞪了他一眼:"做梦!顿了顿,有道:"那你刚才又为什么要救我?"
  韩骋的表情更呆了:"你死了,我上哪里找解药?"
  这下卢雅江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狠狠踹了韩骋一脚,恶声恶气地说:"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乖乖带我去取五轮秘籍!还能让你少吃点苦。"
  韩骋被他踹中腰子,疼的在地上直打滚,呻吟道:"真是魔教妖人......说翻脸就翻脸......"过了一会儿,捂着腰子坐起来,表情严肃了些许:"你最近最好少运功,你体内的毒素还没有完全清除,你刚才逆行倒施,导致毒素已经侵入你全身血脉了!接下来至少半个月的时间,我要每天用内功为你逼毒,才能替你把体内毒素完全逼出来。"
  卢雅江扬鞭又要抽:"废话少说,轮不到你来教我!"
  韩骋缩了缩脖子,委屈地瘪瘪嘴:"谁要给你逼毒啊,还损我的功力。你什么臭脾气,哼,魔教妖人!"
  但是过了一会儿,韩骋又开始笑眯眯的了,主动凑过去问卢雅江:"哎,赤炼魔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不然我总叫你赤炼魔赤炼魔的,很是别扭。"
  卢雅江瞪了他一眼,一脚踹在他膝窝里,韩骋差点跪了下去。卢雅江昂着脖子傲慢地说:"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你!"韩骋气的简直七窍生烟,又对他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翻身上马,冷冷道:"我姓高,名......魔使。"说罢一踢马腹,马便冲了出去。
  韩骋愣愣地重复道:"你姓高?"过了片刻,惨叫道:"高魔使你等等我啊!"
  12.
  天黑之前,他们没能赶到下一个城镇,就只能在荒郊野外露宿了。
  卢雅江中了毒,又接连赶路,早已疲惫不堪,只是硬撑着不表现出来。等下了马休息,韩骋生起火,卢雅江在温暖的火旁坐了一会儿就困极了,只来得及踢了韩骋一脚叮嘱他好好烧火,就抱着身子侧躺在地上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冷的发起抖来,却是他体内未清除的毒素作祟。他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揉搓着胳膊,嘴里小声喃喃着什么。韩骋将耳朵凑过去,才听他不住呢喃的仿佛是"教主"二字。韩骋伸手将他的额发撩上去些许,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又一会儿,卢雅江呻吟起来:"冷......好冷......"
  韩骋想了想,解开他的外袍,于是卢雅江只剩下一件内衬。韩骋也解开了自己的外袍,在他身侧躺下,将他搂进自己怀里,手掌贴着他的背心,内力便缓缓流向他体内,引导着他体内的真气游走驱寒。
  他这一弄,卢雅江便醒了。醒了,便察觉到韩骋将他搂在怀里。然而卢雅江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装睡。他要等等看,韩骋到底想做什么。
  许久之后,他感觉韩骋与他贴的不再那么紧,两人之间拉开了些许的距离,韩骋仿佛是在观察着他。
  "高魔使......"他听见韩骋小声喃喃道,"你长得真好看。"
  片刻后。
  "要是你能给我生孩子该多好,我就不再找什么姑娘仙子了,专心守着你。虽然你脾气有点坏......"
  卢雅江心想:想得美!当心我割了你的子孙根!
  韩骋凑上前,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亲,哑声道:"就算你不是姑娘,就算你脾气又臭又硬,我还是很喜欢你啊。哎......哎......"
  卢雅江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睁开眼睛狠狠踢他一脚,再把他亲过自己的嘴唇割下来。考虑着考虑着,他就睡着了。

  13、14

  13.
  接下来的几天里,因卢雅江体内余毒作祟,每到晚上他都冷的受不了,而韩骋体热,于是每天晚上便抱着他睡。卢雅江伊始自然不肯,韩骋一靠过来他就拔出软剑要捅人,但是韩骋如果不靠过来,他晚上就会冷的睡不着。于是渐渐地,卢雅江也习惯了,只要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让他狠狠踹韩骋两脚,表示他的心不甘情不愿,然后他就会心安理得的让韩骋抱他,韩骋如果不肯抱,他就拔出梅纹扭丝剑冷笑不语。
  要知道,男人清晨的意志都是很薄弱的,他们天天抱在一起睡觉,自然就出事了。
  第五天早晨,卢雅江醒来,只觉得有一根坚硬的东西抵在自己的腿根处。他睁开眼,正对上韩骋深不可测的双眼,不由一愣。韩骋的目光有些迷离、有些茫然、有些热切,卢雅江与他对视,莫名只觉得心口处一紧,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起来。
  然后韩骋慢慢的靠近,双唇在他唇上轻轻触碰了一下又让开,继续用那双眼睛看着卢雅江,带有探寻之意。卢雅江已经傻了,没有拒绝,韩骋便当做他是默认了。于是紧接着韩骋又吻了上去,不同于伊始蜻蜓点水的试探,这次的吻热切而深沉,舌头撬开卢雅江的齿冠,进入他口中混搅,并将他的舌头吸住后吮舔,发出令人羞愧的啧啧声。
  卢雅江只觉得心快的要跳出来,大脑一片混乱,只会安静的承受,忘了推拒。他想到很多年前,大约是他十五岁的那一年,高晟风第一次抱他。那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懂,不懂男女之间的性事,更不懂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交合。高晟风让他脱衣服他就乖乖的脱衣服,高晟风让他趴下他就趴下,那时候的高晟风也同样什么都不懂,一上来就横冲直撞,结果根本顶不进去,疼的卢雅江忍不住嘶嘶叫疼。然后高晟风扳过他的脸,狂乱而生疏的吻他,没有任何技巧可言,仅仅是拿舌头在他嘴里乱搅。当时的卢雅江吓坏了,心砰砰乱跳,全身的皮肤都发热发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忍不住就抱住了高晟风,只是紧紧的抱着,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他和高晟风最初发展出这段关系的时候,他心中又忐忑又期待又茫然,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几次之后,他也尝到了甜头,再见到教主,就又羞又怯,还常常偷偷看着教主笑,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自己和教主之间有了不为人知的秘密。然而大约是他这样的表现开始令高晟风不满,高晟风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每次上完他提上裤子就走,或者刚刚上完他就让他一瘸一拐地出去执行任务,言语上还会故意折辱贬低他。卢雅江和高晟风可说是一起长大的,高晟风对他的态度从来都不冷不热,卢雅江摸不透他的心思,越来越惶恐,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看自己的。直到有一天,高晟风当着他的面亲吻了教中的一名少年——除了头两次交欢,高晟风再也没有亲吻过自己,而且每次都只愿从背后进入自己,不看自己的脸,也不让自己看自己的脸。
  那次之后,卢雅江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清醒了。他开始明白高晟风只是拿他泄欲,他还是只是高晟风的狗,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改变,他的心理开始渐渐的变得越来越抵触与高晟风交合,身体上的欢愉越厉害,心里就抵触的越厉害。
  韩骋的吻太过热情,将卢雅江越搂越紧,手慢慢下移,滑到卢雅江的臀部时,卢雅江终于清醒了:眼前这个人不是教主,所以他根本不必安静的承受,他可以反抗。
  他一提膝猛地顶到韩骋昂扬的双腿间,韩骋瞬间就把他推开了,脸色惨绿,捂着胯间哎哟哎哟惨叫,在地上滚来滚去。卢雅江猛地跳起来,将凌乱的衣服拢了拢,噌一声抽出软剑,指着韩骋,全身散发冷气:"你,找,死。"
  韩骋滚了好几个来回才停下,眼睛红红、气息奄奄地瞪着卢雅江:"你好狠......"
  卢雅江方才也被他吻的动情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便越发蛮狠起来,横剑道:"我阉了你!"说罢梅纹扭丝剑便真的往韩骋下身刺去。
  韩骋一个鲤鱼打挺躲了过去,卢雅江又刺,韩骋怒道:"你够了没!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打打杀杀的,我方才又不是故意的,我看你也情愿的很。你要是不喜欢一早推开我就是,做什么又拿我出气!"
  "你闭嘴!"卢雅江急的眼睛都红了,乒乒乓乓几剑下去,没砍到韩骋,却把客栈里的桌椅砍倒了一片。韩骋发觉他确有杀意,这下真的找了恼,身形一展就跳到了窗口,恨道:"我不跟你玩了!你自己去找什么秘籍吧!谁稀罕你!"说罢脚下一使力,人便飞了出去。
  14.
  韩骋说跑就真的跑了,卢雅江一整天都没找到他,差点又发动天宁教的寻人令,傍晚的时候总算是在一条溪边见到了韩骋。
  卢雅江上前二话不说提鞭就要抽人,这回韩骋躲都不躲,一脸颓然的伸手抓住了他的鞭子,仰起头有些悲戚地看向坐在马上的卢雅江:"你别总是动不动就打人杀人的,我要不是喜欢你,怎么会任你欺负。可你也别太过分了。"
  "你喜欢我?"卢雅江微微一愣,旋即更生气了,把鞭子用力扯回来,却不是见好就收,扬鞭又要打,这回韩骋气的从地上跳起来:"你再打我就走了!我这回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卢雅江冷笑道:"走?你想必是忘了肝肠寸断的痛是什么样了吧!"
  韩骋一愣。
  卢雅江悠悠道:"你走啊,如果不是为了解药,你回来做什么?我看你能走到哪里去!"
  韩骋愣了愣,旋即气恼的涨红了脸:"我回来是因为你体内的寒冥毒至少还要十天才能完全解掉!你、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谁稀罕你的解药,你再这样,我就是被你毒死,也不带你去找什么秘籍了!"
  这话一出,卢雅江倒是愣了一愣。手里的鞭子也缓缓放了下来。但他还是不甘示弱地瞪了韩骋一眼:"装什么正人君子!你就是稀罕你那条狗命!"
  韩骋与卢雅江相处了这几天,已经将他的脾气摸的差不多了。卢雅江是不会认错的,卢雅江是不会服软的,卢雅江是不会想什么说什么的......卢雅江这个反应就表示接受了并且做出了让步,只不过口头上他才不会承认,而且还要再踹韩骋两脚或是甩他两鞭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韩骋只有赶紧见好就收:"好好,我就是稀罕我的狗命。高公子,我们上路吧。"
  卢雅江昂着脖子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骑着马踱了出去。韩骋在他身后暗暗磨牙:"小混蛋,给我等着屁股开花吧!"

  15、16

  15.
  当天晚上,韩骋让卢雅江运功配合他,两人相对而坐,内力交汇。许久之后,卢雅江收功,只觉身体无比畅快轻松,一股暖流在体内流淌,多日来困扰他的寒冷已完全消失了。他正觉得惊喜,却见对面韩骋的脸色苍白,哇的吐出一口黑血来。
  卢雅江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抓起韩骋的手探他的脉象,惊疑不定道:"你......你把我体内的毒全都引到你自己体内去了?"
  韩骋虚弱地笑道:"是啊,你体质太寒,我怕你受不住,索性引过来,我练的内功偏阳,逼毒也可以快一点。"
  卢雅江默了片刻,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给你解药!"
  韩骋合了眼呵呵笑道:"好,好,我不要你的解药。"
  "晚上别靠过来,我不会给你取暖的!"
  "行,我自己烤火。"
  "......"卢雅江突然站起来,狠狠踹了韩骋一脚,瞪他:"你是伪君子!"
  韩骋委屈地捂着被踢疼的地方,皱了皱眉:"你踢就踢了,次次这么用力做什么,好疼的。"
  卢雅江又补了他一脚,继续瞪:"我踢废了你又怎么样!"
  韩骋苦笑:"不怎么样......"小声嘀咕道,"真不晓得我怎么会喜欢你。除了我,还有谁会喜欢你啊!"
  卢雅江自然听到了,却居然没有拔出剑要砍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竟是走到一边去了。
  过了一会儿,韩骋跟到他身后坐下,"哎,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卢雅江回头斜了他一眼:"喜欢?"
  "你不会不懂什么叫喜欢吧?"
  "关你什么事!"
  韩骋连忙举手投降:"不关我的事,我瞎问问,你不想说就不说咯。"
  又过了一会儿,卢雅江突然低声问道:"你为什么愿意把秘籍给我?"
  韩骋懒洋洋地笑道:"我中了你的毒啊,我不给你秘籍,你也给我解毒吗?"
  卢雅江怀疑地盯着他的眼睛:"五轮派的秘籍,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东西,江湖上应该有不少人觊觎,也肯定不止我一人来夺过。你是五轮派唯一的传人,从一开始到现在,你都答应的太容易了,你真的没有使诈?"
  韩骋道:"是啊,我是五轮派唯一的传人,我们五轮派从来只传一个,而且要传嫡子。所以我要找到一个姑娘为我生孩子,然后选出最适宜练武的孩子,教他武功......可我现在连老婆都没找到,秘籍就要被你拿走了。"
  卢雅江默默地看着他。
  韩骋笑了笑:"秘籍给你就给你咯,反正都在我脑子里,到时候我言传身教不就得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沉闷了下来。韩骋壮着胆子靠近卢雅江,卢雅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躲开,也没有要发作的迹象。韩骋说:"我一直......在找一个愿意给我生孩子的姑娘,为了五轮派后继有人......可我遇见你,我的心就乱了,虽然你踢我打我,我一瞧见你高兴,我心里也觉得高兴......我这么说你大抵是不信的,即使你不给我下毒,我也甘愿把秘籍交给你......哪怕再也不找姑娘,只要你......高公子,我喜欢你......"
  出乎韩骋意料的,卢雅江听完以后并没有发作,沉默了好一阵才道:"你不生孩子,五轮派岂不断送在你手里?"
  韩骋愣了愣,喃喃道:"我......其实还有一个胞弟,只是失散多年。我这次来武林大会,就是想寻找我的胞弟,如果能找到他,如果他已经有老婆孩子,我就把玉佩交给我侄儿......"
  "你有弟弟?"卢雅江皱着眉头问道。
  韩骋道:"我弟弟小我两岁,我和他失散的那年,我三岁,他才一岁。我只知道他背上有三颗连续的黑痣,失散的那年我父亲将他遗留在丰谷河一带,却不知是谁将他捡去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我找他,也不过大海捞针罢了。"
  卢雅江想了想,哦了一声,又没话了。
  韩骋原本已被他折磨的快没了耐心,故才将他的毒尽数引出,说了喜欢他的话。本想着他若再发难,便丢下他跑了,过几天换个身份来,定要将这几天在他手里吃得苦都讨回来。可没想到,卢雅江竟然是这等反应。
  韩骋左右为难,再靠近一点,手轻轻搭上卢雅江的肩膀:"高公子,我其实......对你一见钟情。"
  卢雅江淡然道:"哦。"话锋突然一转,"你真的晕血?你武功如此高强,又为何会晕血?"
  韩骋呆了呆:"啊?我们姓韩的都晕血,我也......"
  卢雅江突然拉过他的手,拔出软剑用剑尖在他手指上刺了一下,推回去问道:"晕不晕?"
  韩骋整个人都傻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该全身发软地昏过去。
  卢雅江很认真地说:"看来你不晕。你想太多了,你祖先晕,不代表你也晕。"顿了顿,又道:"你祖先要传嫡子......"又停顿,想了想,不说了。
  韩骋收回手,干笑两声。
  卢雅江起身又要走,韩骋急急拉住了他的手:"高公子,我......"
  卢雅江冷淡地将手抽出来,道:"我不懂什么是喜欢。你再啰嗦,我就砍了你的舌头。"说罢抽身走了,留下韩骋一人在原地傻了眼。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后悠悠叹了口气,回到火堆旁睡下了。
  16.
  卢雅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本来他这个任务执行的应当说是异常的顺利,因为当事人非常之配合,一瓶毒药人就被乖乖控制了,但是路上却不断遇到碍事的人。他并不是第一次出任务,而且他生性骄傲,在外面也横行霸道,一点都没想过要遮掩自己的身份,还喜欢穿招摇的红衣,路上就算被人认出来,敢来找他麻烦的人也不多。可偏偏这一次,要找他报仇的、追杀他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还不是路上偶遇拔刀相向的,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于是卢雅江就吃了不少的亏。他身边虽然有个高手韩骋,但是这位高手不是他的帮手,还喜欢给他捣乱,总是不准他杀人,当然也不准别人杀他,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卢雅江战斗的时间,弄到最后每次都像丧家之犬一样精疲力竭的逃走。
  卢雅江那叫一个生气,恨不得杀了韩骋痛快,偏偏还指着从这人手里拿到秘籍,于是从追杀他的正道人士那里受来的气就只能统统发泄到韩骋身上,每天折腾的韩骋苦不堪言。
  就这样,他们一路行至了谷水镇。在进谷水镇之前,韩骋坚持让卢雅江换一套低调一点的衣服,不要总是大红大黑的,招摇的梅纹扭丝剑也藏一藏,在腰上换把平凡点的刀啊剑啊掩饰一下。卢雅江自然不肯,韩骋苦心劝道:"这谷水镇聚集了不少武林人士,高魔使,高大哥,你还是低调一点吧,不然我们真的会招惹很多麻烦的,万一你再受点伤,我会心疼的。"
  前两天卢雅江在打斗中又受了点轻伤。他没好气地说:"你不给我捣乱我会受伤?金陵办武林大会的时候我都没换装!"
  韩骋受伤的大叫:"天地良心啊高公子,如果不是我,你自己说说你会只受这点伤?"事实上的确是,韩骋虽说是两边帮,但他肯定帮卢雅江多一点。毕竟卢雅江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一波又一波来的敌人的车轮战,而且卢雅江善于暗杀和单打独斗,一柄软剑想横挑四方难度太大了,常常顾头不顾腚,还得韩骋在后面帮衬他,以至于几次以后卢雅江已经非常信任韩骋了,打斗的时候心无旁骛,旁边来的明枪暗箭全都不管,反正韩骋肯定会帮他挡掉。而韩骋的功夫一天一变,单挑的,群殴的,样样拿手,他这人像个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天罗地网里都能随意进出。而且他还擅使百家兵器,刀枪棍棒斧铲锄镰什么都能用。卢雅江以前只是听说过五轮派的人厉害,几乎代代都是武学奇才,但他以为自己也是武学奇才所以不大服气,见到韩骋以后他才服气。
  卢雅江的脾气又上来了:"我为什么要换装?我就不换,我就喜欢穿红衣服,我不要拿破铜烂铁的武器!大不了我们绕开谷水镇走就是了!"
  "不行!"韩骋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表情难得的严肃。
  卢雅江愣了一下:"为什么?难道谷水镇里有跟五轮秘籍有关的东西?"
  韩骋语焉不详地说:"是啊是啊,所以我们一定要进谷水镇。高魔使,高大哥,我求求你了,你换套衣服吧,出了谷水镇我给你买一百套红衣服好不好?"
  "哼,谁要你的破布!"卢雅江昂头,"我的每一套衣服都是教主赐的!"
  "......"韩骋语塞了一下,气势弱了点:"你们教主就没赐你一件不是大红的衣服?"
  卢雅江顿时脸色一寒,拔剑道:"你找死!"
  这下韩骋傻眼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触了卢雅江的逆鳞了,事实上有些事情教主大人自己也不记得了。
  最后卢雅江还是同意换装了,只不过这是以韩骋被剑柄敲的满头包才争取来的。卢雅江换上一袭青衫,背上一个背筐,看起来就像个清清爽爽的书生,而韩骋假扮成他的小厮跟在他身后。卢雅江在前面趾高气昂的走,韩骋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小声嘀咕道:"反了你了,下次送你套屎黄色的衣服穿,哼!"

  17、18

  17.
  谷水镇虽然是个小镇,但却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韩骋没有说错,这里果然有很多武林人士往来,这些人里大多数没见过卢雅江,有一两个见过,但是也没敢认——天宁教的赤炼魔使到哪都是一身红衣,一把梅纹扭丝剑不离身,这两样是比他的脸还硬的标志,没有这两样东西的赤炼魔使就不是赤炼魔使了。
  谷水镇里之所以有这么多江湖人,是因为谷水镇蛰伏着两位高人前辈,一位是金蝉剑刘远通,另一位是伽罗刀张浩瀚。这两位高人都是二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二人和韩江昔日在江湖上并称谷水三侠客。韩江孰人也?五轮派上一辈的传人,韩骋的父亲是也。
  据说这三人当年都是在谷水镇出生的,少时就是朋友,后来各自闯荡江湖,闯出了名堂,和老朋友一起有了谷水三侠客的美称。二十年前,韩江一夕之间从江湖上消失,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江湖上广为流传的说法是他被人害死了,而且凶手可能就是谷水三侠客中的某一人。韩江消失以后没两年,刘远通和张浩瀚也陆续回到了谷水镇,从此以后不问江湖事,成了隐居的传说。本来人们都以为韩江一死,五轮派就从江湖上彻底消失了,至于五轮秘籍的下落也有很多种传说,有人说被刘远通私藏了,有人说是张浩瀚抢走了,还有人说韩江死的时候把秘籍烧了,反正近二十年来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直到两年前,二十岁韩骋突然出现在江湖上,自称是韩江之子,五轮派的新传人,精通各种兵器。江湖上成名最快的方式就是挑战已经成名的前辈,并且打败他们,韩骋就是这样做的。他先后挑战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燕门门主、嵩山派掌门、逍遥派高人,皆获胜,于是就出名了。
  这些事情本来卢雅江只是略知一二,因为他从小生长在出岫山上,心高气傲,天宁教就是他的天下,他眼里只有教中人,教中人里值得他青眼相看的又只有教主和右护法,其他人都是草芥,所以江湖八卦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有教主派他出去办任务的时候为了完成任务他才会了解一点。
  不过进了谷水镇,卢雅江抛下韩骋自己出门去茶馆喝了杯茶,在茶馆里听了点评书和喝茶人的闲聊,他的十之一二就成了十之□了。
  卢雅江回到酒楼里,开门见山地问韩骋:"你来谷水镇,是不是要给你爹报仇?"
  韩骋倒也没有很意外他已经知道了这些事。他说:"报仇先不说,但是我的确要查证一些事情。"
  卢雅江问他:"韩江到底是谁杀的?"
  韩骋苦着脸道:"这就是我想查证的事情。"
  卢雅江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我没兴趣知道你爹是谁杀的,你别给我捣鬼,快点带我去取秘籍!拿到了秘籍,你爱查就自己去查!"
  韩骋不紧不慢地说:"这个嘛,你知道谷水镇为什么有这么多武林人士吗?"
  卢雅江斜了他一眼,一副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韩骋说:"我今天在路上看见了,连武当派和少林寺都派了人来。他们来这里,跟你们天宁教也有些关系。他们现在要筹划攻打天宁教的事情,当然要多找帮手,传闻二十年前谷水三侠客的功夫是世间三绝,连现在的少林寺掌门也曾是刘远通的手下败将。所以他们这么多江湖人来这里,有的是想请二位前辈出山协助攻打天宁教之事,有的则是想查查当年的事。"二十年来不断有人来谷水镇调查当年韩江神秘消失的事情,很多是为了和韩江一起消失的五轮秘籍来的,后来韩骋出现了,他们找秘籍的美梦破灭了,剩下的是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继续支撑着。
  卢雅江面露犹豫之色。
  韩骋说:"高魔使,事关你天宁教,你要不要留下打听打听消息?找秘籍也不急在这一两天嘛!"
  高晟风给卢雅江的任务时间是半年,现在才过了不到两个月。卢雅江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18.
  谷水镇有两个特产,一个是盛产侠客,代表人物就是谷水三侠客,另一个就是酒。谷水镇的桂花酿是一绝,古来多少剑客才子来此金貂换酒,一醉无回。
  韩骋很喜欢喝酒,刚一进谷水镇,消息还没去查,先买回来两坛要解馋。喝酒当然不能自己一个人喝,所以他拉着卢雅江一起喝。
  卢雅江还没喝上一口,就一脸嫌弃:"桂花酿我出岫山上也有,右护法亲手酿的,他还会酿桃花酿,菊花酿和梅花酿。"说罢骄傲地扬起头颅:"他酿的酒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
  韩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喝过不是右护法酿的酒吗?"
  卢雅江脸一垮,又要打人,这时韩骋挠了挠头,有些困扰地说:"其实我小时候也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每天看到的都是一样的风景,吃的都是同一个人煮的饭,喝的都是同一个人酿的酒,我就会常常在想,外面的天是什么样子的,外面的酒是什么样的。"
  卢雅江愣了愣。他显然和韩骋不一样,他从小在出岫山上长大,什么都是出岫山上的好,外面的好也说不好。
  韩骋到底还是劝动卢雅江喝了。他说:"喝喝看,这里的桂花酒比你家右护法酿的差多少。"他这样说,卢雅江听了就很受用,两人叫了几碟小菜,没一会儿就过下了一坛酒。
  这谷水镇的桂花酒果真是名不虚传,酒液澄透,酒香浓郁,酒味醇厚,喝一口齿舌留香,喝二口脾胃暖和,喝三口气血通畅。此地有一活泉,名谷水泉,谷水泉的水好,酿出来的酒也好。好酒,便容易醉人,只因喝了一口还想喝第二口。
  半个时辰后,卢雅江便醉了,脸色酡红,侧枕着自己的手臂,醉眼朦胧地看着韩骋傻笑。韩骋凑近前去,轻声问道:"这里的桂花酿好喝,还是右护法酿的桂花酿好喝?"
  卢雅江口齿不清地说:"右护法酿的好喝。"
  "还嘴硬,呵。"韩骋轻笑一声,啄了一口卢雅江红润的嘴唇,"我好,还是你家教主好?"
  卢雅江没有反抗他的亲吻,像个孩子一样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教主好。"
  韩骋再凑近一点,试探着伸手揽住卢雅江的腰,卢雅江稍稍扭了扭,没睁开。韩骋故作酸溜溜地问道:"我哪里不如你家教主?"
  卢雅江哼了一声:"你、你哪里能与我家教主相提并论!"
  韩骋道:"我喜欢你,你家教主也喜欢你吗?"
  卢雅江明媚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教主不喜欢我。"想了想,又道,"我只是教主的一条狗......"
  韩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你不喜欢我,说你不懂什么是喜欢,却总是说起你家教主,你,你是不是喜欢你的教主?"
  卢雅江头一偏,把脸埋进胳膊弯里:"不喜欢!教主总是骂我,欺负我,拿难听的话让我伤心......他要不是教主,我才不听他的!"
  韩骋瘪瘪嘴,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将卢雅江搂进怀里,哑声道:"小混蛋,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你不喜欢你家教主,喜欢我好不好?"
  卢雅江趴在他怀里,轻轻哼了一声。这一声好像一根鸿毛在韩骋心头扫了一下,让韩骋心里痒痒的。他用这个身份和卢雅江相处了快两个月了,从一开始卢雅江对他非打即骂,到后来的口是心非,好多次,他都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打他的屁股。今日灌醉卢雅江也是有意而为,两个月来他忍了又忍,再不清算清算前帐他怕自己会憋坏。
  韩骋抱起卢雅江,走到床边,将卢雅江放到床上,一边解他的腰带,一边亲吻他,喃喃道:"小混蛋,我好喜欢你,跟我好吧。"
  卢雅江困的阖上了眼睛,只会从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韩骋不禁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看来以后我要给你下一道禁酒令,若不然,灌你两坛好酒,什么任务你都能给办砸了。"
  他解开卢雅江的外袍,又动手解里衫,衣服还没完全扒下来,衣襟敞开露出胸口光洁的肌肤,他便忍不住弯下腰轻轻咬了一口。这不咬倒还不要紧,一咬就坏了事,卢雅江突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弹了一下,一脚就把毫无防备的韩骋踢下床去:"滚!别碰我!"说着手在床上乱摸着寻找自己的梅纹扭丝剑。
  韩骋猝不及防被他踢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一圈,好不狼狈。他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卢雅江在床上扑腾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韩骋爬起来又靠过去,继续吃刚才没吃到嘴的好肉。
  谁想到,卢雅江虽然喝醉了酒,却还贞/烈的厉害,韩骋一碰他他就挣扎着瞪起已经重如千斤的眼皮,拼命反抗,说什么也不让韩骋碰他一下。
  这下他可伤了脑筋。如果强来的话,不太符合韩骋这个身份,毕竟还顶着这张脸,教主大人做事情很有节操,不能轻易违背自己扮演的人格。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教主大人心一横,跑到梳妆镜前,从包裹里掏出几包东西,开始换妆。他先是取出两块软胶,往两边颌骨处一贴,再用点颜色与肤色相同的软泥糊一层,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就成了圆脸;熟悉地沾点软泥把眼角往下扯一扯,鼻梁两边垫垫平,下巴抹一抹......片刻,一张俊脸就成了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教主大人走回床边,声音也比刚才沉了八分:"左护法。"
  卢雅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教主?"
  教主大人爬上床,这回卢雅江没有再把他踢下去,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小绵羊一样看着他。教主大人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原本想说的话一句也不再说,弯下腰狂风骤雨般亲吻他。他的舌头刚伸进卢雅江嘴里的时候,卢雅江好像受惊不小,双手突然扒住他肩胛骨。教主大人将他越搂越紧,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唇舌上的功夫也越来越急骤,亲的卢雅江没一会儿全身都瘫软成了泥巴,在教主大人背后的手也无力的滑落下来。
  结束一个深吻,教主大人松开卢雅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抓起他的手压在自己心口处,哑声道:"左护法,我真是要疯了。"
  卢雅江的指尖猛地收了起来,仿佛教主大人的胸口是沸腾的水,会灼伤他的手。他喃喃道:"你......你......你亲我......"
  教主大人舔了舔卢雅江唇边的水渍,突然发狠道:"亲你怎么了?我还要干/你呢!"说罢就要将卢雅江的身体翻过去,没想到卢雅江居然没有乖乖地转身趴好,而是用力挣了一下,还是平躺着不动。
  "咦?"教主大人惊奇道:"你要违抗我?"
  卢雅江清醒的时候大约是不敢这么做的,不过他现在已经醉的很厉害了,大脑里只剩下一根筋在运作,执拗的不肯翻身,却慢慢打开了双腿,环住教主大人的腰。
  教主大人愣了好一会儿,喃喃道:"你......你不想背对着我?"
  卢雅江不吭声。
  教主大人叹了口气,咬咬牙:"小浪货!"拼命地亲上去,恨不能将卢雅江的双唇吸进肚里,手指却顺着卢雅江的腰际滑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指上已经沾了油膏,不留情面地捅/进卢雅江身体里。
  "嗯......"卢雅江呻吟了一声,却被教主大人的舌头压了回去。
  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三根手指......不一会儿,卢雅江的腰身小幅度扭动起来,教主大人知道差不多了,于是将他的腰向上一折,换上自己早就急的流口水的家伙顶了进去。
  "嗯......教主......"卢雅江情不自禁地小声哼哼。
  教主大人眼睛转了转,弯下腰如催眠般轻声道:"别叫我教主,我是韩骋。"
  卢雅江的身子一僵,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教主,撅了撅嘴,执拗地叫道:"教主。"
  教主大人叹了口气,指腹刮了刮他的脸:"难道你真的......"停顿了一会儿,身下用力顶了两下,顶的卢雅江难耐的皱起双眉,教主大人听见自己冰冷的说道:"左护法,记住你自己的本分。"
  卢雅江的身子又是一僵,却在教主大人时缓时慢的抽/插中再度软成了一滩水。
  这一次的交/欢教主大人表现的极致温柔,在以往他从来也没有如此顾及过卢雅江的感受,九浅一深九快一慢的插法,没一会儿卢雅江就浑身抽搐起来,呜呜啊啊直呻吟,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往下滚。教主大人还温柔地吮去他的泪水,不停问他:"你舒不舒服?喜不喜欢?"
  卢雅江气息奄奄地哽咽道:"喜、喜欢。"
  教主大人捧着他的脸,用韩骋的语气和声音说道:"我也喜欢你。"
  教主大人弄得卢雅江欲仙/欲死,出了三次精,还没有射在他身体里,而是在最后关头体贴地拔/出来射在卢雅江的小腹上,用手指蘸了往他嘴里送:"尝尝这味道好不好。"
  卢雅江被迫舔了舔,闭着眼睛不说话,濡湿的睫毛不停颤抖。
  教主大人弯下腰,将卢雅江第四次挺立起来的家伙含进嘴里,惹得卢雅江扭了扭胯,小声抗拒道:"不要,不要,好累,好痛。"
  教主大人恨声道:"累也不饶了你!你这段日子可把我折磨的够呛!"说罢把卢雅江侧了过来,一边吮吸他的□,一边揍他的屁股,卢雅江嗯嗯啊啊叫了几声,越叫越轻,最后没声了。
  当教主大人把卢雅江最后缴出的那几滴东西咽下去以后才发现,卢雅江已经昏过去了。

  19、20

  19.
  翌日,卢雅江睡到快午时才堪堪醒来。一睁眼,就瞧见跪坐在床边韩骋那张喜忧参半的脸:"你终于醒了!"
  韩骋原本打算制造这样一个场景,清早两个人同时醒来,同样的茫然、无措,一起回忆昨晚发生的事,一起惊慌、羞愧......但是等来等去等到日上三竿卢雅江还睡不醒,他就只好自己起来了。
  卢雅江茫然了好一阵,动了动身体,疼的倒抽一口冷气,脸上闪过恍然大悟、愤怒、羞愧的神情:"你!"
  韩骋忙道:"高魔使,都是我不好,昨晚我喝多了酒,一不小心就把你这样那样了......哎,我愿意为你负责,不然你杀了我吧!"说罢头颅一昂,大义凛然状
  卢雅江一脸震惊:"你......是你......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
  韩骋道:"其实昨晚我也不省人事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今天早上回忆起来,真是羞愧难当。"瞟瞟卢雅江,"不过高魔使,我对你是真心喜欢,做下这等事,我也没什么好推脱的,我也不后悔,唯一难过的事是昨晚你抱着我,嘴里还在叫'教主'......哎,总之都是我不好!"
  卢雅江震惊过后,就只是沉默。他的沉默让韩骋感到心慌,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高、高魔使,你不要这样,你说、说句话吧,是杀是剐我认了。"
  卢雅江还是不说话。他试着撑着床坐起来,屁股一碰到床板,立刻疼的直皱眉。他不可思议地僵直着脖子后头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又用可以杀人的目光瞪向韩骋,韩骋缩了缩脖子,面有悔色:"那个......不然这样,你饿了没,我、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刚一转身,忽听身后传来一阵乒呤乓啷的声响,却是卢雅江下地了。他捡起地上的梅纹扭丝剑,抽出剑踉踉跄跄向韩骋刺来,韩骋闪身躲了过去,震惊道:"你......"
  卢雅江狰狞地冷笑:"你果然是伪君子!你不是说任杀任剐么?!"说罢剑一挥,又往韩骋劈去,韩骋猫腰一闪,被切掉了几根发丝。
  韩骋盯着缓缓飘落到地上的发丝,干笑:"那个,要不我,先带你找到秘籍,然后你再杀了我出气,不然五轮秘籍除了我再没人找得到,多可惜。"
  卢雅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弃剑,一爪往他心口掏去,韩骋愣了一下,抬手抵挡,没想到卢雅江临时改掏为抓,却是直奔他的脸而去。韩骋下意识就要躲,临了却僵住了没动,任他一爪刨在自己左边脸颊上,刨出两道深深的血痕。
  卢雅江狐疑的目光仔细地打量下他的伤口,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指甲,上面沾着一小块带血的脸皮。
  在他低头的瞬间,韩骋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转瞬即逝,等卢雅江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表情已变成了十万分的委屈:"虽然我......那个你......但是......你难道要毁我的容报仇吗?"
  卢雅江冷冷淡淡道:"毁了你又如何?"不待韩骋回答,突然转身往床边走去,寒声道:"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20.
  韩骋闹得有些过分了,卢雅江足足养了两天才能自如行动。那天晚上的事情卢雅江显然很生气,一直黑着张脸不理睬韩骋。他先前虽对韩骋多有打骂,但那并不是因为他讨厌韩骋,只是他性情即是如此,卢雅江一旦动了气,便开始不理人。
  于是客栈的大堂里,只见到这样一幕——
  "高公子,你饿不饿?我再给你拿个菊花酥来?"
  "哼。"
  "高公子,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碗菊花茶来?"
  "哼。"
  "高公子,你吃完了没有?我们一起出去打探消息吧。"
  "哼。"
  "高公子你的哼是默认的意思吗?"
  "哼。"
  "那高公子你喜不喜欢我?"
  "......!!!"卢雅江一拍桌,韩骋连忙赔着笑后退,"走吧走吧,我们打探消息去。"
  出了客栈,卢雅江依旧是全程黑面。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让周围人都不敢靠近他,连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的韩骋都时不时搓搓胳膊上冷起来的鸡皮疙瘩。
  但偏偏,就是有没长眼睛的人往他身上靠——一个歪鼻子斜眼的小商贩正在路中间兜售货物,不晓得是不是他那双长斜的眼睛不好使,没瞧出卢雅江不好招惹,到处拉过路人的衣袖推销自己的菊花糕,也拉到了卢雅江身上:"客官客官,买一块吧。"
  他还没碰到卢雅江的衣袖,卢雅江一挥手就退开了,脸色黑的像锅炭一样。这小商贩天生残疾,相貌极丑,两眼珠外斜,右眼皮上长了一块烂肉,朝天塌鼻,嘴裂成三瓣,整张脸还脏兮兮的,瞧着好几天没洗。他兜里卖的菊花糕倒是不错,色泽莹亮,香气隐作,凭良心说,单这糕点拿出来是让人有下筷的食欲的,只是瞧见了这卖糕人的脸,做一番联想,便不敢吃了。
  韩骋见他可怜,正打算拿点碎银赠给他,谁料卢雅江突然从篓筐里抽出软剑,手腕一震,剑身出鞘,便往那小贩劈去。韩骋吓了一跳,慌忙中冲过去举起装书的竹篓为武器,一挡,一接,一盖,迅速用竹篓套住剑身,低声斥道:"你做什么!你的剑被人看见了我们会有麻烦的!"
  卢雅江冷冷睨了韩骋一眼,收剑入鞘,面无表情道:"他弄脏了我的衣服,我要砍了他的手。"
  实际那小贩并没有碰到卢雅江,只是卢雅江心情极差,便迁怒于他。他自幼在出岫山上养成的就是这个脾性,强即是权利,他的情感和心性也比旁人要简单直接的多。
  韩骋道:"他出来维生不易,你便原谅他这一回。我不能见你在我伤人,我不见血。"
  卢雅江将剑一收,黑着脸走了。
  韩骋打量了一下那名已经被卢雅江吓傻了的小贩,心念一动,仔仔细细将他的相貌打量一番,嘴角噙起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小贩:"我替刚才那人对你说声抱歉。"说罢便匆匆忙忙追上卢雅江而去。
  韩骋和卢雅江这一去,就直接去拜访了金蝉剑刘远通。刘远通门外人山人海,都是来拜访他的武林人士,但是他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就连武当派的大弟子都拦在门外,一点面子都不给。
  卢雅江说:"闭门?哼,我们打进去!"
  韩骋苦笑:"高公子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简单粗暴,这里这么多人,你暴露身份会很麻烦的!"
  卢雅江说:"那你想怎么样?"
  韩骋道:"跟我来。"
  他带着卢雅江七拐八绕,来到府院的后方,翻墙进到院内,一路摸到主卧前,主卧内突然传来一个嘹亮的声音:"二位请回吧,你们要求的事情,恕老朽不能答应。"声如洪钟,可见发生之人内力之深厚。
  韩骋扬声道:"金蝉剑前辈,小侄有些事情要请教,但请见面一叙。"
  只听呼啦一声,房间门突然开了,但是刘远通并没有露面,房间里黑洞洞的也看不见人影。此时房里突然飞出一把剑,仿佛有眼睛一般直刺韩骋而去,韩骋微微一笑,从书篓里摸出一把——锄头(早上在路边捡的),砰的一声挡开了飞来的剑。那剑却没有落地,而是往后一收,再次劈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一下。
  卢雅江初始极是诧异,后定睛一看,才发觉剑上缠绕着数根极细的金蝉丝,细到人眼几乎不可见,唯阳光打在上面反出光泽时方可窥得一二。刘远通想来正是用这些金蝉丝操纵此剑。
  韩骋不慌不忙,剑锋攻来,他挥起锄头优雅的使了一招改良过的飘雪穿云剑法,将那剑节节逼退。卢雅江发现韩骋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当武器,相信就算给他一个人他都能把人横过来当剑使,而且他改良后的招式出神入化,非常适应他手里的武器。
  剑突然收了回去,屋子里的人寒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韩骋笑吟吟道:"前辈出来见上一面,不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一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只见那人五十来岁的年纪,精神很好,神情威严,手上戴着金蝉丝制成的手套。他第一眼先看到了穿着青衫的卢雅江,神情骤然大变,双目瞪如铜铃,样子极是惊恐,张着嘴似乎要喊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喊出口。
  韩骋笑道:"金蝉剑前辈,恕晚辈方才失礼了。"
  刘远通的目光这才转到韩骋身上,先是在他脸上扫过,目光下移,及至他腰间那块刻着"韩"字的玉佩又是一惊,猛地抬起眼瞪着韩骋的脸:"你!方才是你和我过的着,你究竟是什么人?!"目光在韩骋与卢雅江之间来回游走。
  韩骋不紧不慢道:"在下韩骋,家父韩江。不知前辈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青衣生'韩江?"

  21、22

  21.
  刘远通倒抽一口冷气:"你是韩江之子?!"再看看卢雅江,失声道:"怎么可能!"
  韩骋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捞起腰侧的玉佩,笑盈盈地问道:"前辈可还认得这块玉佩?"
  刘远通上前一步,抓起那块玉佩,似要辨别真伪。韩骋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
  刘远通喃喃道:"韩江之子......你就是韩骋......江湖传言,两年前出了个五轮派的传人,自称是他的儿子,我以为是无名鼠辈出来招摇撞骗,竟然......"他突然将脸转向一旁的卢雅江:"你是什么人?!"
  卢雅江一直在旁边兴趣缺缺地看热闹,正纳闷这个奇怪的大叔为什么从一出现就不停的看自己,听他问,没好气地说:"我是你爷爷!"
  "呵。"韩骋忍了笑,问刘远通:"他只是陪我过来的朋友罢了。金蝉剑前辈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刘远通收回目光,好一会儿才问韩骋道:"你的生母是谁?"
  韩骋道:"这我也不大清楚,我从小被一家农户养大,据说我爹临死前将我交给他们,并将武功秘籍和玉佩都留在我的襁褓之中。待我长大后,我的养父母才告诉了我我的身世,至于我母亲是谁,我父亲并未提及过。"
  "他有儿子......他竟真有个儿子......"刘远通失声的喃喃,目光又突然锐利起来:"你既然是韩江之子,那你的剑呢?"
  "剑?"韩骋微微一怔。
  刘远通道:"昔年韩门的祖传宝剑,五轮派的当家宝剑青雪剑,也拿出来教我看看。"
  韩骋一脸茫然,显然不晓得这青雪剑是什么东西。
  刘远通见韩骋无动于衷,不禁皱了皱眉,转开话题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韩骋笑道:"前辈,小侄之所以出来闯荡江湖,就是为了打听我爹当年的事情。我想知道,我爹当年是怎么死的,我的杀父仇人究竟是谁?"
  刘远通默不作声地见他打量了一阵,突然叹了口气,道:"罢,你既是韩江之子,便进来说话吧。"
  韩骋拔腿就往屋内走,卢雅江一脸戒备地站着不同,韩骋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进去吧,你会对他说的东西感兴趣的。"
  卢雅江手一挥,斥开韩骋扯他的手,冷冷道:"别碰我!"韩骋表情尴尬了一下,委委屈屈地说:"好好,我不碰你,你自己走嘛。"卢雅江哼了一声,昂首阔步的进去了。
  刘远通道:"我与你父亲韩江、伽罗刀张浩瀚三人自幼相识,我与张浩瀚同岁,虚长韩江五岁。我三人幼时曾一同习武,后各自离开谷水镇闯荡江湖,约定每两年在谷水镇中聚首一次,谈谈没人这两年的收获与感悟。可以说,我们年轻的时候感情是很好的。"
  卢雅江不冷不热地插话:"那你们之后闹翻了?"
  刘远通顿了顿,道:"韩江是我们三人中最出息的一个,他毕竟是五轮派的传人,他的资质、他......手里的秘籍,都是我和张浩瀚不能匹敌的。"
  "所以你杀了他抢了秘籍?"卢雅江又冷冷地插话。
  韩骋连忙去按他的手,示意他闭嘴,结果还没碰到卢雅江就被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刺回去了。
  刘远通并没有生气,转而问卢雅江:"这位少年,请问令尊令堂是何人?"
  卢雅江被问的莫名其妙,傲慢地嗤声:"你算什么人,也配知道?"
  刘远通沉默了。
  韩骋连忙道:"前辈,然后呢?我爹怎么了?"
  刘远通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你爹年纪轻,修为又出众,难免年少气盛。他十八岁那年,只身打上出岫山......"
  说到出岫山,一直黑着脸的卢雅江突然一愣,而韩骋看了卢雅江一眼,便收回目光,等待刘远通继续说下去。
  刘远通道:"谁也不知那一年他在出岫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整整大半年了无音讯,甚至错过了我们两年一度的聚会。我和张浩瀚以为他被魔教杀害,已商量着攻上出岫山为他报仇,他却突然回来了。我们为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绝口不提。从那以后,他在江湖上的消息越来越少,常常一年半载不露面,江湖传言他找了隐居处研习新的武学,可我心里却隐隐觉得,他的行踪,一定和出岫山有关系。"
  卢雅江的双眉越锁越紧。他在出岫山待了一十八年,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韩江这号人物,还是他有一次下山执行任务时才听山下人说起的。他不由看了韩骋一眼,并未从韩骋脸上看到惊讶。难道韩骋此人和他们天宁教还有不寻常的关系吗?怎么没听右护法说起过?
  刘远通又道:"我知晓韩江与魔教扯上了关系,曾多番劝阻过他。那魔教之人皆是阴险狡诈之辈,不剿灭他们也便罢了,又岂可与他们往来?奈何韩江当初已被魔教妖人迷了心窍,如何也劝不回来......唉!"
  卢雅江重重哼了一声,韩骋尴尬地咳了一声,道:"那......前辈可知,究竟是谁害了我父亲?"
  刘远通愤愤道:"定是那魔教妖人,觊觎韩江的五轮秘籍,才设计害了他!我早同韩江说过,那魔教妖人与他交往,决计没安什么好心,定是图他的东西,只可惜韩江鬼迷了心窍,说什么也不信,才害了自己性命!"
  韩骋害怕卢雅江会冲动的跳起来跟刘远通动手,没想到卢雅江只是皱着眉若有所思,并没有生气的迹象。韩骋松了口气,道:"那,前辈以为,是魔教中哪一位害了我父亲?"
  刘远通咬牙,仿佛带着极大的恨意:"白、衣、鬼!"
  卢雅江倒是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白衣鬼即右护法尹言。韩江消失的时候卢雅江才刚刚出生,尹言倒的确是上一辈的人,或许真与韩江有什么牵扯。老实说卢雅江也不知道尹言究竟几岁了,他记得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尹言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如今他已二十一了,那尹言看起来也年不过三十。
  韩骋沉吟片刻,道:"前辈可有什么证据?"
  刘远通道:"证据?当年韩江、我、张浩瀚还有如今的昆仑派掌门王邈、逍遥派无须子及其他几位武林同辈曾一起喝过一场酒,在酒席上韩江喝多了酒,亲口道他与那白衣鬼尹言的关系非比寻常!当时我们在座几人都劝他趁早醒悟,他却道......"恨极咬牙,"他死不悔改,事后果然被心怀不轨的白衣鬼害了性命!更可恨那白衣鬼,害了韩江不说,竟栽赃到我与张浩瀚头上,武林盛传,五轮教秘籍在我与张浩瀚手里,多年来有不少心怀不轨的鼠辈为此前来滋扰。想来,是白衣鬼没能从韩江手里骗到秘籍,便使了这一招来陷害我二人!"
  韩骋敏锐地察觉到他不肯说的话,追问道:"我父亲喝多了酒却道什么?"
  刘远通却不肯说了:"不是什么好话,你还是不知道为妙。"顿了顿,道:"世侄,我与张浩瀚是你父亲多年旧友,你父亲故后,我二人勘破这江湖之险恶,萌生退意,才挂剑回乡,在此地归隐,我虽不知韩江何时有了你这儿子,但你既然有五轮派的玉佩,你方才的功夫又确有韩江昔年风采,我便认了你这世侄。你想为你父亲报仇,或有什么我能帮得上你的地方,只管开口。"
  韩骋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道:"好,前辈你容我回去再好好想想,若有什么难处,我再来找前辈。"
  刘远通道:"你父亲故时还有些物事留在我处,既然你是他的儿子,改日我整理好了,将他的遗物交还于你。"
  韩骋拱手道:"那便谢了。"
  22.
  出了刘远通的居所后,韩骋在前面走着,卢雅江突然抄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问道:"我教右护法害了你父亲,你要攻上我出岫山报仇吗?"
  韩骋吃了一惊:"谁说你教右护法害了我父亲?"
  卢雅江默了默,道:"右护法即是你们口中所说的白衣鬼。"
  韩骋好笑地说:"哦,我知道啊,刘远通说是白衣鬼杀了我父亲,你便信么?"
  卢雅江双眉紧锁,满是困惑。他一点也不了解尹言这个人,但他知道尹言不是善茬,刘远通说是尹言害的,他就没有怀疑。但是看韩骋的语气,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卢雅江不耐烦地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快说!"
  韩骋嬉皮笑脸道:"你终于肯理我了呀,你答应我不再板着张脸,我就告诉你。"
  卢雅江瞪他,回手就要把藏在书篓里的梅纹扭丝剑□,韩骋连忙道:"好好好,你别生气,我都告诉你。"
  卢雅江这才把手收回来。
  韩骋满脸委屈地嘟囔道:"我这么喜欢你,你动不动就要打我杀我,我到底喜欢你什么,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卢雅江二话不说又要取剑,韩骋忙到:"别别,你还想知道什么,就跟我再去见一个人。"说罢撒开腿跑了出去,卢雅江只得跟上。
  这一回,韩骋带着卢雅江去找了谷水三剑客中的另一个人——伽罗刀张浩瀚。
  张浩瀚也很好找,这两位谷水三侠里剩下的谷水双侠都是门庭若市,他们回谷水镇是为了隐居,结果却比在外面混江湖的时候还要热闹。
  韩骋带着卢雅江依然翻墙进入,来到主卧室前。张浩瀚跟刘远通一样习惯,人未至声先至:"二位请回吧!"
  韩骋道:"伽罗刀前辈,晚辈韩骋,前来拜会......"
  话音未落,门就开了,这回出来的不是刀,而是张浩瀚本人。他的视线也是先略过了韩骋,直扫卢雅江,然后愣住了。韩骋有点郁闷,请咳了一声,抬高声音道:"晚辈韩骋。"
  张浩瀚收回在卢雅江脸上的视线,淡淡扫了眼韩骋,目光在他腰间的玉佩上停了停,表现的比刘远通淡定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韩骋道:"咳,伽罗刀前辈想必知道晚辈的身份。晚辈此来,是想跟前辈打听一下关于我父亲的事......"
  张浩瀚皱了下眉:"你是说,青衣生韩江?"
  韩骋道:"正是。"
  张浩瀚淡然道:"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已退出江湖二十年,江湖上的事我早就忘了。请回吧。"
  韩骋和卢雅江都没料到他是这样的态度,都愣了一下,眼见张浩瀚转身就要进屋,韩骋一个箭步抢上去:"前辈等一下!"
  张浩瀚身形一闪就要绕开,韩骋的身法也不慢,脚下如风,始终挡在张浩瀚面前。张浩瀚露出诧异的神情,进而目光带了欣赏:"不错。"
  韩骋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一件事情,张前辈无论如何要给我解惑。"
  张浩瀚道:"若我不肯,你待如何?"
  韩骋抓了抓头发,无奈地说:"哎,前辈你不要这么无情嘛!告诉我你又不会死!"
  张浩瀚嘴角抽了抽。
  韩骋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前辈、我父亲、还有金蝉剑、无须子等人曾经一起吃过一场酒,酒席上诸位前辈劝我父亲远离白衣鬼尹言。我父亲不听劝,说了一句话——前辈能不能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张浩瀚没料到他问的是这个,失神了片刻,脸上有淡淡的惋惜之情。他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至今记得,他当年说的——门隔流水,十年无桥。"叹罢,趁着韩骋还在发愣,他身形一晃,进屋去了。
  "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我早已不问江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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