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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薄雨霏霏的初冬,天色一片孤寂的深蓝,渲染得这个清晨如傍晚一般浓墨重彩。 

  我撑着透明的雨伞走向对面标志性的全景玻璃建筑,风卷着晶莹的冰雨绕过飘摇的伞,落在我的脸上,冰凉,冷冽,像极了那颗心。 

  那颗心,我始终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可以那么坚硬,那么寒冷,让我无法得到,亦无法释怀…… 

  走到自动玻璃门前,我收起雨伞,也收起被天气激荡起的一丝惆怅,走向暖气融融的拍卖大厅。 

  门前的守卫按惯例客气地询问我是否签了到,是否领了号牌。 

  脱下被雨水润的潮湿的外衣,搭在手臂上,我微笑着回答。“我的朋友在里面。” 

  他扫了一眼我外衣领口处手工绣上的品牌名,退后,让出路给我。“请进。” 

  “谢谢!” 

  拍卖会已经开始了,几乎是座无虚席,我选了个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还未坐稳,齐霖无孔不入地从前排挤过来,厚颜无耻将我旁边座位上的帅哥请走,取而代之。 

  “我以为你不会来。”他半眯着极具代表性的桃花眼,附在我耳边说。 

  “红土山是我爸爸半辈子的心血,我留不住,至少要知道它落到谁的手里。”我移了移身子,与他拉开点距离,目光扫过大厅内形形色~色的豪绅富贾的脸。 

  大家的表情都不一样,有些人垂涎欲滴盯着拍卖师的一举一动,比如靠开矿发家的林老板; 

  有些人纯粹凑热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比如我身边的齐霖; 

  还有一些人,完全没有竞争力的人,只能眼着红土山的开采权被拍卖,以资抵债,比如我。 

  而这其中,并没有我最想见的那张面容,所以无从知道他的神情。 

  价钱越抬越高,当林老板开出两亿三千万的高价,激烈的角逐逐渐冷却下来。 

  有些人因为确实没有财力插脚,而放弃,有些人则是担心这盘美味佳肴已经被景家吃得差不多,剩下的一些残羹冷炙恐怕值不了这个价钱,选择退缩。 

  当竞拍价达到两亿四千万,大家开始面面相觑,林老板一脸的志在必得,另一个年轻的竞争者额头已经开始渗出汗,举牌的动作越来越犹豫。 

  一切已成定局,我扶着椅背起身,不忍再看下去。 

  “你不看了?!高~潮还没开始呢。”齐霖仰着脸问我,朗如星,温如玉的笑容此刻看来特别欠修理。 

  “你慢慢看吧,我还有事。” 

  披上还浸着凉意的外衣,我走向门口的方向,忽然,眼前的光线一暗,淡漠的人影挡住我的去路。我猛然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神情,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与我擦肩而过,留下一阵从华盛顿冰天雪地中带回的冰冷…… 

  没有客套的寒暄,甚至没有一个眼光的停留,景漠宇从我身边走过,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遥远,即使在我眼前,也如荒漠中的海市蜃楼,遥不可及。 

  我苦笑,此情,此景,我还能指望他跟我说点什么,难道坐下来叙叙旧,话话家常,诉诉兄妹情? 

  景漠宇走到我刚离开的位置,坐下来,身子斜倚在靠背上,闲适的姿态好像刚好路过。 

  “哟!你回来了?!”齐霖欣然扬眉,虽在和他说话,眼光却落在我这边。“也想来凑热闹,插一脚?” 

  “我没有齐少的嗜好……”景漠宇讥诮地一笑,眼角眉梢的冰冷淡了许多, “我要么不争,要争,就不止插一脚!” 

  齐霖岂会听出他意有所指,干笑两声,不再搭茬。 

  我没有离开,视线始终离不开对面玻璃窗映出的人影。被寒气模糊的玻璃,映出的侧脸淡雅如雾,不见了轮廓冷峻的棱角,也不见了眼底锐利的锋芒,只有他身上不可一世的孤傲和强势,有增无减。 

  是他,景漠宇,他真的回来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举牌的年轻竞争者一看见景漠宇,长舒了口气,几步跑过来,将号牌交到他手里。 

  景漠宇调整了一下姿势,轻轻举起手中的号牌。 

  拍卖师见到他举牌,立刻大声说:“两亿五千万!二十九号又出价两亿五千万,还有没有……” 

  “不是,”景漠宇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寒玉落地。“我出三亿。” 

  整个会场骤然陷入沉寂,林老板几乎惊得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回看过去,微微勾起薄唇,充满寒冷的笑意从他的唇角蔓延开来。 

  林老板思索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竞价牌,“既然景总不舍的割爱,那我卖你这个人情。” 

  “谢谢!林老板的人情,景某铭记于心。” 

  会场中再也没有人动,直到一锤定音。 

  我裹紧外衣,掩住身体的颤抖,转身走向出口。一滴雨珠儿摔落在玻璃窗上,无声地下坠,划出一条晶莹的潮湿,像极了泪痕。 

  穿过自动门的暖风走出大厦,雨滴夹着初凝的雪花直直吹过来,刮过肌肤,我丝毫感觉不到冷,只觉得眼前银白色的星星点点,晶莹,剔透,就像某个深冬,融化在他眉睫的雪花…… 

  才叔见我出来,将车开到门前,我却迟疑着没有上车,期待的视线穿过不时开启的自动门,看向里面。林老板走出来,身后跟着刚镀金回来,乳臭未干的林家二少。“爸,你刚才怎么不出价了,三亿,太便宜他了。” 

  “你懂什么?”林老板扯了扯身上的牛皮夹克,“景漠宇既然来了,断然不会让景家的矿山落在别人手上,我跟他争,就等于在抬他的价,羊肉没吃到,惹一身骚。倒不如卖他个人情,将来少不了赚钱的机会……” 

  “这景漠宇到底什么人?你好像很忌惮他?” 

  “总之是个得罪不起的人,你好好记住他的样子,以后遇到,记得客气点……”林老板的余光瞥见我,后面的话顿住,冲我点头应酬地一笑,“景**,在等人啊?” 

  我回以微笑,没有明确的回答。 

  他没多说什么,上了他们加长的豪车。我依稀听见林二少在八卦:“爸,她不是景安言么,我前几天在party上看见她和Bill在一起……” 

  见我迟迟不上车,才叔撑着伞迎过来,漆黑色的伞遮住洁白的雪花,“**,我刚才看见……”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红土山本来就是爸爸想留给他的,现在他买了去,不用我再操心费力了,是件好事。” 

  才叔没再发表任何见解,瞄了一眼开启的自动门,表情有些僵硬。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撞上景漠宇的深不见底的黑瞳。 

  我与他,只有一步之遥,微雨夹着初雪,落在我们中间,仿佛千山万水。 

  视线短暂的交汇,只有一秒而已,却像比七百二十四天更久。 

  我死死攥着外衣的衣摆,鼻根被雨雪冻得发麻,呼吸不太通畅,我努力吸了两口气,到底连一句“你好吗?”,也没说出来。

  他收回视线,迈下门前的石阶。 

  “……景漠宇!” 

  在他走下最后一级石阶,我终于还是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转身。 

2、

    他停下脚步,转身。 

  “你有时间么?”我悄悄抿了抿发干的唇。“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他垂眸,慢慢抬起手腕,慢慢看手表。 

  “我还有事……” 

  一片雪花落在我脸上,和他的声音一样,凉薄的冷,让我无言以对。 

  幸好,我的手机铃声解围得十分及时,我松开把衣摆捏皱的手,拿出手机。 

  电话接通,彼端响起不太地道的中文,“嗨,大美人,你从来不迟到的哦。” 

  “Bill,sorry,sorry……”我竟然把和Bill谈新项目的合约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我一边愧疚地道歉,一边匆匆坐上车。 

  车启动的时候,我最后看了一眼倒后镜里的景漠宇,他竟然还站在原地,只是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本以为和景漠宇彻底没有了交集,没想到,我正和Bill相谈甚欢,突然接到景漠宇秘书的电话, 

  她告诉我,景漠宇在“荟轩”私人会所预定了VIP包房,请我吃饭。末了,她刻意强调了两遍,只有两个人的位置。 

  很明显,这句刻意的强调,是有他交代的,好像生怕我会在这种尴尬的场合,带着闲杂人等去看热闹。 

  荟轩曾是A市最奢华的私人会所,因入会费高的惊人,消费高的离谱,几乎无人问津,除了A市少数有钱又败家的人为了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品味,时常带亲朋好友出入。每次景漠宇带我去荟轩吃饭,走过冷清的水廊,我总忍不住偷偷问他,“这会所的老板一年要搭进去多少银子,才能死撑住门面不倒闭?” 

  景漠宇看都不看我一眼,只管牵着我的手向前走。 

  后来,景漠宇离开,我清点景家的产业,才愕然发现荟轩在景家名下,且赔的一塌糊涂,我一时心脏疼,果断把会所卖了。 

  此后,荟轩的消费一路下跌,上座率一路飙升,走在水廊时,再没有心痛感,我才去了一块心病。 

  提前半小时到了“荟轩”,我一路跟在迎宾美女身后绕过大厅,来到水廊。 

  水廊,顾名思义,是建在一座碧湖上的玻璃长廊,连地面都是纯玻璃建造。走在上面,脚下是碧蓝的湖水,缓缓流动,波光安静而优雅,如同掠水而行。 

  我最钟爱这水廊的设计,因为每次走过,景漠宇都会主动牵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很暖,暖到人心里…… 

  现在的水廊,还是水廊,那个牵我手的人,却已经不再是他了。 

  不知不觉已经穿过水廊,美女迎宾停在最后一间包房前,轻轻敲了两声房门,才为我推开。 

  “景**,请!” 

  “谢谢!” 

  霏霏的阴雨,紫檀色调的装饰,景漠宇侧身立于半启的窗前,半搭在大理石窗台的手指间夹着半支燃着的烟,渺渺烟气,被寒气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在我的记忆中,他从不吸烟。 

  见我进门,他掐灭半支烟,轻轻关上窗子,眉宇间的情绪比以前掩藏得更深,一丝喜怒哀乐的痕迹都无法捕捉。 

  “坐吧!”景漠宇指了指餐桌边的位置。桌子超乎寻常的大,至少容得下二十个人,而此刻,只坐了我们两个人。我坐在一端,他坐在另一端,就像隔着全世界一样遥远。 

  “好久没见了!”我自以为找了个不错的开场白。 

  他看了我一眼。“我们上午刚见过。” 

  “……” 

  他还是没变,总能让我无言以对。 

  精雕细琢的酒菜被一一端上来,转眼摆满了整桌。我却对那些山珍海味毫无兴趣,急需点水酒驱驱寒。 

  于是,我在五颜六色的一排酒瓶中选了一瓶白兰地,倒了两杯,一杯端在手里,另一杯转到他面前。“难得我们久别重逢,你又拿到了红土山的开采权,值得庆祝!” 

  他微笑,端起白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桌面,仰头喝尽。我不甘示弱,一口气喝了进去,酒比我想象中的更辛辣,入了喉,立刻勾起了许多疼痛的记忆。 

  我又倒了一杯白兰地,酒杯在手中轻轻旋绕,透明的液体在酒杯中荡起破碎的涟漪。“听说你在华盛顿过的挺好,已经结婚了吧?” 

  我本打算让他给我补上一杯喜酒,他却对着我举了举杯,字字清晰回答我:“错误,我只允许自己犯一次。” 

  说的好,说的真好!我几乎要为他鼓掌喝彩。 

  为了他这就话,这杯酒我当然要喝。只是,我忘了一件事,我的酒量和他不是一个段位的,他两杯酒喝下,面不改色,而我,头开始晕了。 

  本想切入正题,可一抬眼,对上他的深邃的眸光,想说出口的请求又硬生生被咽了下去,闷头继续倒酒,继续绕弯子,比如,美国的医疗条件怎么样?是不是真的比中国好? 

  …… 

  酒局的气氛虽不热烈,少有的几句寒暄也都非常形式化,但也算得上举杯换盏,有来有往。 

  记不得他第几次举杯,我的脸想着火一样烫,思绪和理智像是挣脱了束缚的两批野马,争先恐后越跑越远。 

  “你不是有事情想和我谈,现在可以谈了吗?”他不知何时,竟坐到我身边,深潭般幽远的气息混着白兰地的浓烈拂过我的鼻端,那是最蛊惑我的味道,我真的醉了——被他的味道醉了。 

  “最近爸爸身体不好,经常念叨你……” 

  “是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情绪。 

  “他很想你……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在他心里你始终是他儿子。” 

  “如果我没记错,我和他在法律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鼻根一阵阵酸楚,眼睛火辣辣的疼,我咬紧牙,没让眼泪掉下来。“我知道你心里有恨,爸爸他老了,你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吧。” 

  他沉默,低头看着酒杯中的液体。 

  “爸爸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还想把景家的家业全都交给你……前几天他病倒了,出急救室精神恍惚时,不停喊你的名字……”想起爸爸走出急救室时苍白的脸和环顾四周后目光中的失落,我的声音几近哀求地哽咽。“……你,回家看看他吧!” 

  “回家?”他手缓缓伸向我,冰凉指尖触及我滚烫的眼泪,“你是在求我回家吗?言言?” 

  我点头,“是,算我求你。” 

  他勾唇,牵出一抹我读不懂的笑,手轻轻拂过的脸颊,眉眼,还有鬓角的碎发,“好……那我想要的呢?” 

  我被他的语气和动作弄得有些慌乱,想退后,谁知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下椅子。我急忙撑住桌子坐稳,可眼前的景物不停旋转,四肢越来越虚弱无力。 

  景漠宇又靠近我一些,黑暗的阴影落了我一身。我想躲避,手刚离开桌面,人便向后倾倒。景漠宇一把搂住我的腰,将我扶稳,冰凉的指尖落在我的头上,轻轻抚过我的头发。 

  “怕什么?”他的声音里噙着让人胆战心惊的笑意。 

  “我……没有。” 

  我颤抖的声音出卖了我。 

  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俯身抱起我,身体突然悬空,一如梦境般不知所措,又分不清是真是假。 

  “你,你……要抱我去哪?”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挣扎着想从他的怀中逃离,可不知是白兰地麻醉了我的神经,还是他身上的味道迷惑了我,我的挣扎毫无抵抗力。 

  他抱的更紧,绕过屏风,原来屏风后还有一个门。 

  门被推开,里间是一间商务套房的卧室,紫檀色的大床上铺着绛紫色的床单,格外显眼,我立刻警觉,正想推拒,他的手一松,我的身体直直坠落在床上…… 

  “景漠宇,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一颗颗解开衣扣,“我说过,我失去的,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拿回来,你还记得么?” 

  我当然记得,那是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入冬的第一场雪,铺天盖地落在法院庄严肃穆的门前。景漠宇滚烫的掌心紧握着我的手腕,雪花落在他眉睫,渐渐融化,我第一次在他黑眸中看到那么浓烈,那么不加掩饰的痛楚和眷恋,“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我没有挣扎,回以平淡的微笑:“这个问题,你该去问法官。是他不相信你,是他把景家的一切判给了我。你不服,可以去上诉——如果你认为这很光彩。” 

  他的手一点点松开,没有再继续无谓的挽留,纵然一无所有,他依旧骄傲,依旧做不来低声下气的恳求。 

  我转身离开,一分钟都不想停留。 

  “……我失去的,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拿回来。”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回眸,不屑地冷笑:“景漠宇,等你有本事拿回来的那天,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其实,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他更痛一点,痛到骨血中,永难磨灭。 

  这一天如我预料地来了,只是比我预料的快一些,而他报复的开端也比我预料的龌龊一些。 

  他脱下自己的上衣,又用蛮力扯我身上的绒线针织衫,衣领深深勒在后颈上,丝丝痛楚。 

  我抓住他的手,平缓了一下紧绷的呼吸。“我自己来!” 

  他微怔,停下动作。 

  带着些许怨恨和认命,我在他面前一件件脱□上的衣物,他一直耐心看着,等着,直到文胸的肩带从我的肩头滑落,他突然伸手将我紧紧揽入怀中。 

  就像野兽扑向他等待已久的猎物…… 

  ——序幕完—— 

3、

  有人说,人一辈子总要做几件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人生才完整,迄今为止,我只做过两件让自己人生完整的事,一件事是爱上他,另一件事,是嫁给了他, 

  追悔不能改变过去,我只能在记忆中将它打包,压缩,深藏,但某个无意识的瞬间,我仍会记起—— 

  三年前 

  水天相接的碧海蓝天之下,花团锦簇的酒池肉林之间,举行着我的婚礼。 

  不得不说,这婚礼办得相当“有声”,“有色”,据宾客说,这比起不久前某位煤老板嫁女儿的婚礼,有过之而无不及。事实上,我老爸没那么有钱,只不过他生性张扬,我嫁给了景漠宇这么劲爆的消息,自然要宣扬得天下皆知才符合他景天昊的性格。 

  结束了毫无新意的牧师宣誓,我老爸又开始同他的生死兄弟把酒言欢,忆苦思甜,我正想和刚刚在神父面前许下誓言“无论是疾病或是困苦,富有或是贫穷,我将一生忠于你,与你终生相伴,不离不弃。”的新郎倌秀一下恩爱,却见清冷孤傲的背影穿过人群,走向椰林的深处。 

  茂密的椰林中隐隐浮现一个美人徘徊的倩影,看不清容貌,却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柔美温婉,衣袂荡起的涟漪散发着穿透人灵魂的忧伤,我确定我从未见过这个美女,如果我见过,我必定过目难忘。 

  景漠宇停在她身侧,疏影间的脊背渗透出一种萧索的无奈…… 

  难怪!难怪景漠宇坚持不准任何记者靠近婚礼场地,也建议宾客不要随意拍照,以尊重个人隐私。我还以为他生性低调,才会认为婚礼属于个人隐私范畴,原来,是真怕某些见不得光的隐私被拍了去。 

  我自嘲地笑着,端起一杯香槟酒走向一株粗大的椰树,选了一个看不到他们,也让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倚树而立。 

  轻轻端高指间的酒杯,我隔着泛黄的香槟酒,望着远处的水天一色,眼前的碧海蓝天在酒色中只剩灰蒙蒙的阴霾。 

  “言言,恭喜你们‘双喜临门’,‘亲上加亲’!” 

  带着几分笑意的戏谑声传来,我不必抬头也知道是谁,眼前的阴霾更浓重了几分。 

  “你大老远从意大利跑回来看我笑话,我不介意,”我不经意地笑着:“我拜托你站得远点看,别让我这大喜的日子看见你这张丧气的脸。”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我是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特意回来请教你。” 

  我抬眼,瞥了一眼包装得比新郎还抢镜的齐霖,虽然他长得还不错,有些当白马王子的实力,可在我眼里,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让人讨厌,一双时刻放电的桃花眼,像是随时随地准备勾人,一抹噙在唇角的笑,像是时时刻刻做好嘲笑的准备,等着我出丑。 

  见他向前挪了一步,我戒备向后靠了靠,倚紧树干,“你问吧。” 

  “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把漠宇逼得就范了?” 

  就知道他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问题,我随口答:“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告诉他:要么娶我,要么去死。” 

  他摇头:“我不信。” 

  我换了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我告诉他,我爱他爱的不行了,如果他不娶我,我就去跳楼。” 

  “我不信。” 

  “我老爸下了令,如果他不娶我,就把他扫地出门,让他一无所有。” 

  他继续摇头。“别蒙我了,告诉我真相吧。” 

  真相……我低头,抿了一口香槟,入口微苦,细品辛辣。 

  “我怀了他的孩子。” 

  齐霖嘴角的笑意僵住了,惊异的目光直直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真的?!” 

  我无语,狠狠瞪他一眼,“你在意大利画画,画傻了吧?这么不靠谱的话你都信?!” 

  “我觉得……用这个手段对付他,绝对靠谱。”他摸着下巴,做深思状,眼睛不由自主往我绝对平坦的小腹瞄。“不过,我还是想不通,你是怎么把他强‘暴’的呢?” 

  “哈,哈!”我干笑两声:“您不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反过来问吗?” 

  “他把你……哈!哈!”他回我一样的干笑。“我认识景少二十年,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我脑袋给你当夜壶。” 

  “我房间里有全自动抽水马桶,谢谢!” 

  我端着酒杯绕过他,正想离开,忽然听见他说。“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我对传说中逢赌必赢的齐赌王这个话题油然而生兴致。“赌什么?” 

  “赌你们两年之内必会离婚。” 

  “胡说八道。”若不是身上穿着看似圣洁的婚纱,我绝对一脚踹向他的要害。 

  “如果你们的婚姻能维持两年以上,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如果不足两年,你嫁给我,怎么样?” 

  “齐霖,你给我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和他绝对不会离婚,我们会相爱一生,白头到老!” 

  “哦?!你们就是这么‘相爱’的……”他伸出食指,指了指我背后的方向,我骤然回头,正看见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一双俪影,“婚礼还没结束,他已经迫不及待拥抱‘小三’了,言言,你确定这样的婚姻能维持两年?” 

  我其实不介意,真的不介意向来命犯桃花的景漠宇与他的前红颜知己来一次诀别的拥抱,可是,可是……他们当着齐霖的面,让的面子往哪搁? 

  于是,我把酒杯塞给齐霖,提着拽地的白色婚纱,踩着三寸的高跟鞋,坚定地去维护我的面子。 

  “咳……”我故意清了清嗓子,确定景漠宇发现了我,挡开美女紧缠着他的手臂,才开口。“如果你不想爸爸把她丢进海里喂鱼,你最好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跟她缠绵。” 

  他轻描淡写地理了理有点褶皱的西装,回眸。 

  秋色连波,暗香浮动,朦胧树影掩住了他俊脸上阴寒的笑意,却掩不住他眼眸中无人羁绊的狂傲,“嗯,你的建议不错,我会认真考虑!” 

  我深深吸气,不去理会他言语中的玄机,认真打量一番眼前的美人。她的确是言情小说中女主角的最佳材料,美而不俗,娇而不艳,玉骨冰清中透着我见犹怜的忧伤,嗯,景漠宇有点眼光,我即便输,也输得算太惨烈。 

  “言言?言言!” 

  听见老爸底气十足的呼唤,我挽起景漠宇的手臂,拖着纯手工缝制的雪白婚纱,一步步走过含泪的美人,走过嘴角噙着笑的齐霖,走过每一位不知所谓的观众。 

  婚纱上的钻石映着璀璨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这一刻,我才恍然醒悟。如果这是言情小说,我毫无疑问是那个万人唾骂的女配,自以为有点姿色,自以为可以掌控他,关键是自以为有个事事都能摆平又宠我宠得不知所谓的老爹,成功地霸占了颠倒众生的男主角,等待着自以为早晚会到来的爱情…… 

  而我等来的,又真的是爱情吗?       

4、

    洞房花烛夜,象征着爱情的玫瑰花瓣娇艳欲滴,旖旎的灯火在夜色中荡漾,新婚夫妻默然相望,可谓人生最快意之事,我却丝毫体会不到快意,反倒觉得夜晚的冷风直直吹在快要累散架的骨头上,阵阵往心坎儿里钻。 

  我的新婚老公显然也没有春宵一刻值千金,早点宽衣解带的念头,斜倚在对面的真皮座椅上,把玩着手中纯天然的水晶酒杯。 

  旖旎的光线下,他的眉目越发耀眼,胜过碧水映皎月清冽,更胜轻烟绕落霞的优雅,让我移不开迷恋的视线,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的婚纱太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反倒有点庆幸,今天穿着婚纱的女人是我,不是椰林中的美人。 

  齐霖总说我花痴,才会在景漠宇和他之间,选择了景漠宇。好吧,我承认我最初爱上景漠宇,的确是因为见色起意,但我对他的感情绝不止如此。 

  当你害怕黑夜的寂静,一位帅哥坐在你床边给你讲灰姑娘和王子相遇,相爱,相守的爱情故事,把自己讲到无聊得哈欠连天,却不肯走,荡漾在眼角眉梢的温柔,迤逦如画…… 

  当你青春期萌动,跟老爸一言不合,叛逆地离家出走,迷失在陌生的街道上,一个帅哥在晚霞即将消失的一刻,跑向你,被风吹乱的发丝流动着墨玉的光泽,额边的汗滴闪动着晶莹的光…… 

  当你为准备高考废寝忘食,饿得前胸贴后背,打电话找人诉苦,半小时后,一位帅哥提着一保温箱邢记的酱骨头出现在你面前,宠溺的指尖揉乱你的发…… 

  当有人向你举起枪,一位帅哥毫不犹豫挡在你面前,伟岸的脊背像是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天地…… 

  如果你还没爱上这个帅哥,那你肯定没长心,我长了心,还是颗火热滚烫的心,所以我死心塌地爱上了他。 

  有人告诉我,你真的爱上了一个人,即使他不爱你,你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他得到,否则你一生都不会幸福……我信了,我把所用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我得到了他。 

  我以为我如愿以偿了,原来,这才是不幸的开始。 

  洞房安静了不知多久,我以为会坐在那里让我欣赏一整晚的帅哥看看他的手表,切入正题。“时间不早了,你要是没问题问我,我回房睡了。” 

  我的确有问题要问。我很想问问他:你真的爱那个女人吗? 

  话到嘴边,终究没有问出口。 

  “是你告诉齐霖我们结婚的消息?”我问。 

  他转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嗯,我以为他会不顾一切阻止婚礼,把你带走……” 

  “敢来景家抢婚,他肯定活腻味了。” 

  他抿嘴,微笑。“换做我是他,死也不会眼看着心爱的女人往火坑里跳。” 

  我反反复复琢磨着他这句看似简短,意味深长的对白,到底没琢磨明白,或者不愿意琢磨明白。我只好一知半解地反唇相讥:“你那么有勇气,干嘛不带着你的小情人逃婚,让她在婚礼现场哭得肝肠寸断。” 

  他慵懒地换了个姿势,脸上的笑意还是那么清淡,读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我若想为她逃婚,当初就不会答应娶你。” 

  是的,他人还在,心却已经逃了,或者,压根儿没在这儿过。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这重要吗?”他反问,“你搞出这么多的花样,不就是为了嫁给我,我心里有没有别人,在你看来,重要吗?” 

  “现在不重要,可是将来,很重要。” 

  没有别人的位置,将来我就可以有立足之地,可现在看来,我们已经没有将来了。 

  身上的婚纱越发地重,收腰的地方勒得我心肝脾肺肾挤在一起,搅着劲儿疼,我真心想把它脱下来,手往背后伸了几次,都没有摸到拉链。我泄了气,正打算用蛮力,一个高大的影子挡住我眼前的灯光,纤长的手指将我转过去,帮我拉开拉链,指尖的冰凉不时触及我的肌肤,留下异样的滚烫。 

  习惯的温柔,不经意流露,我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转回身,我的双手环住他的腰,“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只不过缺少一点感觉,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培养……” 

  我听见他微乎其微的叹息。 

  “很晚了,你也累了,早点睡吧。” 

  “为什么?!”我还在不甘心地追问。“我们已经结婚了,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个机会——” 

  “对不起,我不会和我的妹妹,同床共枕。” 

  “妹妹”两个字他咬的格外重,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你!”我急了,有些口不择言,“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做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高尚?!” 

  他吸了口气,脸上难得一见出现了表情,是残酷的冷笑。“哦?!很抱歉,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确实不记得了,你能不能详细给我描述一下。” 

  提起那一夜,我的脸像被冷热水交替泼了又泼,一阵冷,一阵热。 

  午夜梦回时,萦绕在我眼前的侵占与掠夺,回荡在耳边的痛苦和兴奋的低吟,我一刻都没办法忘记,他却什么都不记得。 

  “你想知道?!好……” 

  我拉开半挂在肩上的婚纱,沉重的婚纱落地,几近全~裸的身体呈现在他眼前,交织了甜蜜与痛苦的淤痕从肩膀蔓延至双腿,已经淡了许多,但衬着白皙的肌肤,依然清晰可见。 

  “现在想起来了吗?” 

  他沉默着,指骨攥得发白。 

  在他的沉默中,我已深刻体会到,这段婚姻是个火坑,可我已经跳进来了,回不了头,只能任由火把我的后半生烧成灰烬。 

  他准备挪开视线掠过我的手臂,又转了回来。我顺着他的视线垂眸,看见手臂上环形的淤青,那是我挣扎时留下的,因为太过用力,淤血有点严重,几天都不散。今天我刻意用湿粉遮了很多遍,还是遮不住,稍一留意,就能看得出。 

  看见他锁眉,像在思索什么,我急忙把手臂藏在身后。“看够了吗?” 

  “嗯。” 

  他到底还是不肯留下,看着他转身离开,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可我还是不肯面对现实,冲他大声说:“景漠宇,你不想再碰我,你想下半辈子过和尚一样的生活,我没意见。但你一定要记住,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老公,永远都是……” 

  “我会记住的。” 

  关门声将我隔绝在一个人的洞房。 

  我抱紧身体跌坐在地上,囚禁不住的湿润漫过眼眶。 

  我承认,我做错了。 

  可当初,要不是他那么对我说,我又怎么会错到这个地步。 

  时隔多年,我还清晰的记得那个夜晚,那天好像是十五,月亮溜圆溜圆悬在天上。 

  景漠宇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枕着他的腿凝望着他低垂的眉眼,那时候的他只有二十岁,帅气的脸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样的无可挑剔,眼波清澈得如同被雨水洗过的碧湖,好看极了。 

  那时的我,刚满十五岁,正是最青春无敌的年纪,用齐霖那个**的眼光来评价,就像个刚红透的樱桃,让男人一看就想咽口水,吃不到嘴里,便惦记在心里。 

  齐霖还说,那时候他特别羡慕景漠宇,水灵灵的小美人,他边儿都沾不上,景漠宇想怎么抱怎么抱,想怎么摸怎么摸,爱怎么亲怎么亲。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从报纸张抽神的景漠宇对上我的视线。 

  “哥,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问吧。” 

  “如果我爱上一个男人,很爱,很爱,可他好像不爱我,我该怎么办?” 

  他看了我很久,似乎读出我的认真,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也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很简单,用尽一切方法得到他,让他爱上你。” 

  “你怎么跟爸爸说的一样啊!”我挠头,有些事说的简单,做起来太难了。“……如果我能做的都做了,他还是不爱我呢?” 

  “那你告诉我他是谁,我会让他永远没有机会爱上别的女人。” 

  “为什么?” 

  “我不想看见你伤心……” 

  我笑着坐起来,大言不惭地说:“好呀,大丈夫一言九鼎,到时候我告诉你他是谁,你一定不要让他有机会爱上别的女人!”

  “好!”他很自然地把我搂在怀里,捏捏我泛着红的小脸,“不如你现在就告诉他是谁,我抓紧时间帮你把他弄到手,免得夜长梦多。” 

  我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有一天,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那时候,我幻想着他知道答案的震惊,觉得那是件特别有趣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我真的看到,我才发现,那种震惊很无趣,很悲哀!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人不明白漠宇哥哥啥心理,个人以为,他是喜欢言言的,那种喜欢,是打心坎里的喜欢,单纯,真挚,没有一丝杂念。 

  突然有一天,让他必须有杂念,他肯定措手不及,不过嘛,对于男人来说,杂念这个东西,很容易有!不急,不急! 

5、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我才从头脑胀痛和腰酸背痛中醒来,揉着麻痹的肩膀爬下床。 

  精心梳洗一番,换上为新婚准备的火红色裙装,散开黑色的长发,在镜子前反复确认过眼角的泪痕和脸上的憔悴都被化妆品遮掩好,艳光照人得足以去参加酒会,我才走出房门。 

  光亮可鉴的白玉兰花纹理石地面,映着火红色的裙摆摇曳。 

  我绕过楼梯转角,只见老爸和景漠宇坐在餐桌前面看晨报,前者一见我下楼,顿时眉开眼笑,吩咐玉妈上早餐;后者则继续屏气凝神看报纸,仿佛我只是个陌生人,甚至比报纸上那些陌生人更加无关紧要。 

  瞥了一眼他手边厚厚的一叠报纸,我坐在爸爸旁边的椅子上,面对着景漠宇说:“不好意思,昨天太累了,一觉睡到现在,等我很久了吧?” 

  “嗯,还行。”景漠宇敷衍我的时候,眼光根本没从报纸上移开。 

  早餐一道道端上来,老爸用力咳嗽了一声,虽说他已经不做大哥好多年,咳嗽声的霸气和威严仍是不减当年。 

  景漠宇放下报纸,整理好交给玉妈,才轻描淡写扫了我一眼:“吃饭吧。” 

  “好,闻起来挺香的,肯定很好吃!” 

  我眉开眼笑端起我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自以为可以缓和一下餐桌上的尴尬气氛。可惜,偏偏有人不给我面子,老爸一动不动,摆出一张好像有人欠他几千万的臭脸。 

  “玉嫂,一会儿把漠宇的房间收拾一下,他那间房留着也没什么用,装修一下,改成婴儿房。” 

  我偷偷看了一眼景漠宇,他没有任何表情,不疾不徐一口一口喝粥。 

  既然当事人都没意见,我干嘛多事,何不好好等着看那个口口声声“不会跟妹妹同床共枕”的男人晚上睡哪。 

  没多久,老爸又开口了。“恩,我不管你和那个女人什么关系,我以后不想再看见她,是你处理,还是我亲自处理?” 

  “我会处理。” 

  “好!” 

  我仍旧置身事外,专心喝我的粥,谁知老爸还没完没了了。“还有,你今天去公司把工作安排一下,明天和言言去度蜜月,抓紧让我抱孙子。” 

  我差点没被皮蛋瘦肉粥噎死。 

  对于老爸一个又一个无理要求,景漠宇终于忍无可忍了,放下筷子,“爸,我手上有个工程正准备验收,矿山那边也有人递消息,说是最近上面要来人,一旦有问题,下面的人处理不了。” 

  “能有什么问题?就算有问题,我也会亲自处理。” 

  景漠宇再无下文。 

  为了表明立场,我坚定地挺身而出替我老公解围。“爸爸,我下个月还要考试呢,哪有时间度蜜月?!” 

  “考试?什么考试?我找人给你摆平。” 

  “不劳烦您老人家啦!”我笑嘻嘻凑到他旁边,手绕上他结实的手臂:“度蜜月多麻烦,要走很远的路……爸爸,不如你找个地方去旅旅游,玩个一年半载的,让我们两个人过过二人世界,你看好不?” 

  “你这死丫头,真不孝顺,刚有了老公就想把我这个爹扫地出门。” 

  “你不是早就不指望我孝敬你了,有我哥……”我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改口,“有我老公孝顺你就够了。” 

  “……” 

  “我吃好了,”景漠宇优雅地起身,淡淡地说,“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看看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瘦肉粥顿时没了浓香,我丢了筷子,收起了脸上硬装出来的欢笑,说真的,再笑下去,我脸都要抽筋儿了。 

  “爸爸,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你别管了。” 

  “我不管?!我不管,他能好好跟你过日子么?!” 

  “我知道,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可他也是你儿子,这二十几年,他把你当成亲生父亲,什么都听你的,甘情愿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也要考虑一下他的感受啊!” 

  “谁说我不考虑他,我要不考虑他,怎么会用绝招?”老爸叹了口气,换上语重心长的口吻。“言言,我答应过你妈妈,一定要让你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我不能食言。不然,我以后在黄泉路上见到你妈妈,她会骂我的。至于漠宇,爸爸决不会亏待他,我已经决定了,以后我会把我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他,也包括你。” 

  在老爸心里,他没有亏待过景漠宇这个养子,把自己辛辛苦苦赚下的全部家底都给了他,可能在外人眼中,也这么认为吧。 

  但我清楚,景漠宇何尝不是为了爸爸的事业,付出了心血,出卖了灵魂…… 

  这些往事,这些前因,要从我老爸的创业史开始说。 

  倒退三十几年,道上混的没人不知道景天昊三个字,他是出了名的黑道大哥,做事专断,霸道,但他也很讲义气,手下有一帮甘愿为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后来,和谐社会到来了,黑道不好混,他带领着手下一帮兄弟,开始转入正行,经营娱乐业,建筑业,事业做的有声有色,财源广进。但在红尘中打滚多年的他,却始终没有找到真正中意的女人。 

  三十五岁,他遇到了让他真正心动的女人,软硬皆施把人家良家妇女弄到了手,漂亮的良家妇女自然就是我妈妈。 

  据叔叔们说,起初人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可耐不住老爸掏心掏费对她好,也就认了命。 

  后来,老爸眼巴巴等着漂亮老婆给他生个大胖儿子,不想医生却告诉他,她先天性心血管狭窄,十分严重,别说生孩子,跑个步都有可能心脏病发。 

  他当机立断打消了抱儿子的念头。 

  一年后,他们去了孤儿院想领养个孩子,妈妈一眼就喜欢上了一岁大的小男孩儿,据说男孩儿天生的帅哥胚子,白净净的脸蛋儿,水灵灵的眼睛,活脱脱一个天使,妈妈抱着他左看右看,舍不得松手,动情得哭了。男孩儿小小年纪竟然懂得怜香惜玉,拿出小手绢,给她擦眼泪…… 

  妈妈顿时破泣为笑,潜藏在心底的母爱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口口声声要有这样的孩子,她命都可以不要! 

  爸爸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孩子给她抱走了,取名景漠宇。 

  三年后,我妈妈意外怀孕,爸爸苦口婆心地劝,妈妈就是不肯听,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怀胎十月,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寸步不敢离。临产那天,他在她身边紧紧攥着她的手,嘴里不停地说: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终于,他们逃不过宿命。 

  我来到了这个世界,可我的妈妈,终因心脏病突发,离开人世,走的时候,她轻轻攥着我的小手,她说,能为他生下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孩子,她不后悔…… 

  爸爸守着我和妈妈在产房里坐了一整晚,谁也不让靠近,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是我的错,是我作的孽太多。” 

  一夕之间,他头发全白了,苍老了十几岁,景漠宇在旁边默默看着,只有五岁的他,依稀间明白了什么,幼小的心灵已然决定要承担起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许多年以后,景漠宇曾对我说过:他不是个好人,除了杀人放火,他坏事做尽,但没关系,就算他死后下地狱,也要让老爸可以安享晚年,让我这个宝贝妹妹过的开开心心,有自由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 

  他的父亲和他脱离父子关系,妹妹名正言顺做了他的老婆。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我从他日渐淡漠的脸上读出了无奈。 

  事到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的心再捂热,让他知道,我们是爱他的——因为爱,才会占有,这一向都是景家的家风!

6、

   我帮玉嫂收拾了一整天,终于把景漠宇的东西整理好,衣物一件件熨烫好,挂在衣柜里,他最常用的台灯摆在了我们的床头,还有他洗漱用品,我也整整齐齐摆在了我们的洗手间里。 

  房间里多了他的东西,忽然有了他存在的气息,我才真切地感觉到我们已经结婚了,组成了一个共同的家庭,这一切似梦境那样的美好又虚幻。 

  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声音,接着是景漠宇阴沉的声音:“我爸在家吗?” 

  “在,在房里休息。”玉妈声音紧绷地答着。 

  随即,我又听见惊慌失措的男人声音,抖得像被秋风扫过的黄叶。“真的不关我的事,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害你……真的是景,景老板让我做的。” 

  我听出事态严重,急忙冲出房间,只见景漠宇的司机马叔揪着一个吓得脸色灰白的男人的衣领丢到楼梯口,男人穿着侍应生的制服,如果我没记错,那是“荟轩”高级会所的制服。 

  听到响动,景漠宇仰头看向站在二楼的我,我明白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因为那晚之后,他问过我,知不知道有人在他的酒里下过药? 

  我斩钉截铁告诉他:“知道,是我让人下的药。” 

  反正他认定了那晚是我趁他睡着,溜进他的房间,爬上他的床,索性干脆让他以为算计他的人也是我,只对我一个人失望就够了,何必再牵扯旁人。 

  我想,他当时真的是失望到了极点,我极少见他有那么阴暗的脸色,他说从来没想到我会变成这样,让他几乎不认识了。 

  我只笑笑,“因为我太爱你了。” 

  他回答我:“你根本不爱我……既然你认为嫁给我是你想要的,那我满足你!” 

  我是爱他,所以才不想看见他现在这样的神情。 

  听见吵闹声,爸爸也推开了门,一脸被人打扰了睡梦的不悦走出来。瞥了一眼吓得连连后退的侍应生,他似有所悟。 

  “兴师动众的,我当什么事呢。” 

  侍应生连滚带爬,膝行着向前连爬了几步,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景老板,我不想出卖你,是他们非逼我说……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爸爸不耐烦地摆摆手,马叔拖着那人出去,房间里其他人也都退了出去,玉妈最后出去,顺手关紧了大门。与此同时,爸爸缓步走下楼梯,走向景漠宇。 

  “爸,他说的是真的吗?” 

  “爸爸——”我想要阻止他承认,可他朝我挥了一下手,“回房去吧,不关你的事。” 

  他转回脸,坦然看着景漠宇。“不错,是我让他在你的酒里下的药,也是我支开老马,让人把你送回家。” 

  景漠宇怔了好久,脸色比听见我承认时还要阴暗几分,“爸,如果这件事是言言做的,我可以理解,她年轻不懂事,任性妄为,可我真没想到……”他顿了顿,忽然笑了笑。“不,我早该想到的。” 

  “漠宇,你可能觉得我自私,一心只为言言打算,不考虑你的处境。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父亲,可要是言言喜欢的是别的男人,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缓了口气,爸爸又继续说:“漠宇,爸爸是真心把你当成一家人,我想把景家给你,想把最宝贝的女儿交给你,我想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你认为,爸爸这是害你吗?” 

  景漠宇沉默着,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你说你不爱言言,那你告诉我,到底不爱她什么?”见他不回答,爸爸叹了口气:“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曾经是你妹妹,你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可你是个男人,当初开口要娶她的人是你,你就要承担这个责任。” 

  景漠宇始终没再开口,我倒宁愿他说点什么,哪怕是好好发一顿脾气,也好过这样把什么事都压在心里…… 

  有些事,压抑的越久,爆发出来的那一天就会越可怕,我真担心会有那么一天。 

  晚饭时景漠宇没回来,深夜时他没回来,凌晨时分,他还是没回来。 

  我有些担忧他,不知道他这么晚能去哪,会不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站在黑夜里,任由寒风吹凉他的心口。 

  不想打扰他,惹他烦心,我拨通他司机的电话,“马叔,我哥,呃,景漠宇在哪呢?” 

  马叔对我一向不敢怠慢,有问必答,只是有多少真多少假,我不敢确定。“他,他心情不太好,让我送他到阳山的别墅,我想他今晚应该在那边过夜了。” 

  “阳山?他在阳山有别墅吗?” 

  “嗯,几年前买的。”  

  这样也好,他找个地方静静呆一晚,就会想通的,到底是一家人,父子没有隔夜的仇。不过,我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他一个人住吗?” 

  “我没看见别墅里有其他人。”他的回答有些含糊。 

  “哦,我明白了!”  

  放下电话,我蜷缩在床上,裹紧被子还是觉得很冷。灰蒙蒙的晨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根本照不明房间的晦暗。 

  不知道阳山别墅的晨光,是否也照着一个人的孤独? 

  终于按耐不住心头的疑虑,我又拿起手机,调出熟悉的号码,看了又看,最终换成齐霖的电话,因为不确定他是否睡了,所以选择发短信:“睡了没?” 

  电话很快回过来,里面的声音很吵,和我安静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言言,这新婚燕尔的日子,你还有空关心我,真让我受宠若惊。” 

  我缓了口气,平复下踹他一脚的冲动。“齐霖,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儿?” 

  “什么忙儿?” 

  “你帮我查查婚礼上那个女孩子是谁,还有他在阳山的别墅里住的是谁,行不?” 

  “你们景家手底下那么多人,查这点事易如反掌,干嘛找我帮忙?” 

  “你说呢?”他分明是在明知故问,这年头,谁不知道景家真正的掌权人是景漠宇,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帮我摸他的底,就算帮我查了,消息能准确就出鬼了。 

  “你到底帮不帮?!” 

  “帮,当然帮,你等我消息吧。” 

  “哦,好!”末了,我加了一句:“谢谢!” 

  “心领就行了。” 

  我正想说‘再见’,听见他又说:“是不是一个人独守空房太寂寞,不如,我去陪你吧?” 

  “你要是不怕我爸打断你的腿,你就来吧!” 

  “行!” 

  ………… 

  自从齐霖说了一句“行!”,果断挂了电话,我的右眼皮一刻不停地跳。 

  按常理说,齐霖再怎么不靠谱也不至于趁着我老公不在家,森更半夜摸来我房间,再说,他也不是不了解我爸的脾气,万一让他老人家知道,打断他的腿还是给齐家面子,否则,灭了他都有可能。 

  但是,齐霖从来不按常理做事。 

  我正抱着被子惴惴不安,窗子发出轻微的响动,我好奇地看过去,米白的窗帘后一个黑色的影子忽闪忽闪地动着。 

  随即,齐霖干净利落地顺着窗子爬了进来,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言言,你让我来,就算你老爸打断我的腿,我还是要来。” 

7、

    “言言,你让我来,就算你老爸打断我的腿,我还是要来。” 

  我连滚带爬爬下床,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我,我什么时候让你来了?!” 

  “刚刚在电话里。” 

  “我哪有……”我弱弱地反驳,好吧,我承认我拒绝的不太明显,我应该说:你不怕我打断你的腿,你就来吧! 

  齐霖拍拍身上的灰尘,顺手把外衣脱下来,身上的烟酒气和女人的香气充满侵略性地袭来,我捏着鼻子退后几步。“又去夜店鬼混了?” 

  “唉,心爱的女人嫁了别的男人,我不去夜店借酒消愁,还能去哪?”从他轻浮的语调里,我丝毫听不出借酒消愁的必要,可多少还是勾起了我一点点愧疚之心。 

  “呃,要不要来杯醒酒茶?” 

  “也好,记得多放点蜂蜜!” 

  我愣了一下,好久才回过神,因为景漠宇每次醉酒回来,我都会给他泡一杯,他每次都会加一句:“记得多放点蜂蜜。” 

  蹑手蹑脚跑到厨房,很快泡好一杯DIY的醒酒茶端回房间,只见某人完全不见外地躺在我的床上,裹着我的被子,翘着二郎腿玩我的平板电脑,俨然没搞清楚这房间的男主人是谁。 

  “谢谢!”他接过醒酒茶喝了一口,回味了一下:“不错,景少果然没忽悠我,真挺好喝的。” 

  “是吗?”景漠宇倒从未在我面前夸过,“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当然是说你好了,恨不能把你夸到天上去……忽悠得我成天想把你娶回家,当女神供着,结果,”他撇了撇嘴,“他趁着我去追求艺术梦想,把你娶了!娶了也就去了吧,还让你独守空房!” 

  我无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这不能怪他,他也是被逼的。” 

  “到底为了什么?”齐霖百折不挠地追问。 

  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太了解他的个性了,他这么晚了来冒险来我家,当然不是真想跟我偷情,他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自己安心放下,继续风流快活的答案。 

  我长长叹了口气,眼光飘向没有焦距的远方。“我们,上床了……真的,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 

  夜丝丝入骨的冷,我不自觉用手臂拥住自己的。 

  我不愿意再说下去,脑子却不能控制地往下想,想起那一夜的迷乱。 

  那晚十一点多,景漠宇还没回家,我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洗过澡正打算睡觉,他突然回来了。他似乎喝了很多酒,整个人混混沌沌,差点撞到沙发上。 

  “哥,你没事吧?”我关切地问。 

  “没事。”他揉揉额头,手扯开系在领口的衣扣,跌跌撞撞朝房间的方向走。 

  我急忙伸手去扶他,才发觉他身体好烫,隔着他的衣物和我身上的浴袍,还像烙铁一样熨在我的肌肤上,他的唇也干得发白。 

  “你发烧了?!”我急忙探了探他的额头。 

  他摇头,含糊地说着:“小诺,我口渴,去给我倒杯水。” 

  我没太听清楚称呼,只惦记着他的身体,也没细想,赶紧把他扶回房间,奔去倒了杯温水,一路小跑给他端回来。 

  “水来了。”我坐在他床边,艰难地用右臂弯托着他的后颈,将他扶起来倚在我身上。见他伸手,我以为他要接水杯,忙把水杯递过去,可他的掌心却落在我脸上,之后,顺着我裸~露的肌肤一路轻轻下滑。 

  手中的水杯猛然一颤,几滴水飞溅了出来。我极力稳着颤抖的手,把水杯送到他唇边。“你不是要喝水吗,给你水——” 

  他一挥手把水打翻,双手捉住我的腰,一瞬间的天翻地转,伴随着水杯的落地声,我被他压在了身下。 

  房间里没有灯,淡薄的月光也被厚重的窗帘隔在外面的世界,所以他虽然离我很近,我依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感受到急促的呼吸拂过我的唇际,带着异乎寻常的热度。 

  还有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却似积蓄了无尽的潜能,蓄势待发。 

  “你,怎,么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声音。  

  “你的味道——”他撑在枕边的手慢慢曲下,唇一点点落下来。“很香……” 

  我急忙别过脸,“不……” 

  滚烫的唇落在我耳侧,在我的耳鬓轻轻磨蹭,“怕什么?你不是一直想我这么对你?” 

  我是想,从十五岁想到二十岁,我做梦都想他能吻我一下,让我试试那种情人间的亲昵是多么悱恻。 

  可我知道他不爱我,也不可能爱上我,我早已不敢再强求他什么,只是偷偷看着他时,幻想着他在我耳边似情人的呢喃,拥抱,亲吻,我已经幸福得脸红心跳。 

  “我今晚满足你吧?”他的手探到我的衣襟,轻轻一拉,浴袍的带子松开,露出半抹未着文胸的白皙和幽暗。 

  我看着他,看到眼前一片模糊。 

  明知他醉了,没法对自己是语言和行为负责,说不定明天早上醒来会把今晚的一切都忘了,我都无所谓。我太爱他了,兄妹之间的名分我都不在乎,我还在乎什么? 

  他的唇顺着我的脸颊一点点移过来,我没有再躲,手指攥着被子的一角,等待着他覆在我的唇上…… 

  初吻,不似我预想的那般柔情蜜意,那更像是一种疼痛的掠夺,辗转的纠缠的唇瓣夺走了我的呼吸,我的感官,我的理智…… 

  他的手缓缓移上我的胸口,不容拒绝地掌控在滚烫的手心里,我全身战栗,在他强势的气息中,我感觉自己像被飓风和海浪掀翻的船,一点点沉沦至无底的深渊,我想要挣扎,想要阻止他滚烫的掌心在我的身体上停止移动,终无力地沉溺进深渊的漩涡,那漩涡的名字,叫做,欲~望…… 

  我沉迷之时,身上的浴袍被他随手扯离,身上的骤然一冷,让我的理智有过一瞬间的回归,我知道他一定会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后悔,想喊醒他,想阻止他,无奈双唇被他狠狠占有着,手臂被他死死定在头顶的两侧,身体的挣扎比起他强势的拥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身体间的抗拒与纠缠,肌肤间的缱绻与厮磨,让他的身体愈加灼热。湿润的双唇掠过寸寸肌肤,满足的轻喘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充满着对我的渴求。 

  那种激烈和炽热让我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与满足。我停止了反抗,静静看着他,“你真的想要我吗?” 

  他的动作一滞,抬眼,眸光似清明了一刻,但很快又被火焰吞噬。他垂首,吻上我的唇,舌尖闯入我的口中,卷起一番痴缠的索取。 

  我轻轻拥抱他,笨拙而生硬地回应着他,不管以后会面对什么,这一刻,我只希冀着在记忆中守住这份最美好的瞬间。 

  时远时近的亲昵中,我帮他一件一件脱掉衣物,浅麦色的肌肤挂着莹润的汗水,充满男性独有的诱惑,我闭上眼睛,曲起双腿…… 

  他一刻都没等,身体猛然一挺,毫不犹豫地冲入,穿透我的全部。 

  “唔……”我细微的痛吟刚刚出口,又被他的激吻吞没。身体因为疼痛而僵直,可他却连个喘息的空间都不给我,疯狂地索求着欢愉。 

  天地在无助地摇晃,我努力攀着他光洁的脊背,脸轻轻贴着他的脸,十指埋入他柔滑的黑发。“我爱你!” 

  他给我的回答……是更深入的冲撞。 

  微风卷着淡淡的香气吹入,是合欢花的味道,一定是我种在花园里的合欢花谢了。我还没来得及看见它开放的样子。 

  一滴眼泪无声滑落,不是因为他霸道的冲撞带给我的疼痛,也不是因为自己的第一次丢的如此不明不白,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合欢花的宿命,想到花叶相伴,花不老,叶不落,只可惜盛放太短,昼开夜合……       

8、

  我们的第一次在疾风骤雨般突然袭来的巅峰结束,陌生的快感让我每一根神经都在战栗,我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满心,满眼,全都是他的影子,他唇边扬起温柔的弧线,他微微的挑眉,他一手拥着我一手宠溺地揉乱我的发…… 

  睁开眼,我看着眼前喘息的男人,轻轻把手贴在他起伏的胸口,他的心跳就在我掌心里,那么真切地跳动着,剧烈而坚决……是他,是那个爱了五年,盼了五年,努力想靠近,却无法靠近的男人,现在,我与他再无一丝一毫的距离。 

  他撑着身子,抽离,伴随着微痛,湿粘的液体涌出,滴落在床单上,我看不见,也猜到那该是红色的,像在黑夜绽放的曼珠沙华一样殷红……不,那应该是粉红色的,像校园里飞落的片片桃花。 

  我忍着身上入骨的酸疼无声无息拾起浴袍,裹在身上,准备离开,因为我不知该怎么面对清醒时的他。 

  “去哪?”他突然从背后抱住我,眷恋不舍地吻着我的颈窝。 

  “我回房,不然,明天让爸爸看到……就糟了。” 

  “再让我抱一会儿。” 

  不由分说,他捉着我的手臂,用蛮力将我拖回来,按倒在床上,激情的吻又一次落了下来,落在刚刚被他咬得一片青紫的心窝,阵阵刺痛穿透了寸寸肌肤,直入心间。我痛的轻吟不止,他反倒吻得更加狂热,像要将我噬骨吸髓一般。 

  感受到他异样的急切,我深表怀疑,他刚刚说的不是“抱”,是“暴”。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没再做徒劳的挣扎,乖乖躺在那里任由他翻来覆去地折腾。直折腾到天快亮了,他才餍足地拥着我毫无知觉的身体睡着,我却舍不得走,枕着他的肩膀深深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那像是空谷寒潭的味道,清冽,悠远,让人捉摸不透,又深深迷恋。 

  淡薄的晨光在他脸上逐渐明朗,我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里,我依稀感觉他醒了,清凉的指尖托起我的脸,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言言,不论如何,我会为我做过的事情负责……” 

  我笑着点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玉妈的尖叫声让我的美梦戛然而止。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当我听见爸爸低沉的询问声:“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大呼小叫……”,我从头冷到脚。 

  “你们?!”爸爸僵在门口,身边还杵着司机才叔和他的三个生死兄弟。 

  我无助地看向身边的景漠宇,他不知何时,已经穿好了裤子,正不疾不徐从柜子里拿出件干净的衬衫,披在身上,慢条斯理地系扣子。 

  “我……”我想说点什么,撞上他冰冷的视线,半张的口再发不出声音,只得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又缩,遮住脖子上激情留下的痕迹。 

  景漠宇终于开口了,“我今天要谈一个重要的项目,明天去办结婚手续。”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外衣,走出门,从爸爸和呆若木鸡的叔伯中间侧身而过。 

  没有一句解释,也没有一句安慰,他就那么走了,似乎跟我说一个字都是多余的。 

  我终于什么都懂了。 

  我真傻,景漠宇就算喝的再醉,也不至于如此丧失理智,一味地求~欢,除非他的血液里融入了不该融入的东西,而且含量似乎很高。 

  谁要害他?谁又敢害他? 

  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个一大早便迫不及待撞破奸~情的“好父亲”,景漠宇的父亲,我的父亲! 

  那些让我难堪的人转瞬间都消失了,爸爸走到我床边,轻轻坐下来。 

  “我让玉妈给你炖了鸡汤——”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地面,眉峰间的皱纹深如沟壑。 

  我无声地点头,又深吸了口气,让声音听起来很顺畅。“我才二十岁,现在结婚,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了,已经过了法定结婚年龄了。” 

  “爸爸——” 

  “言言,你最了解漠宇的性子,错过了这一次,你再想嫁给他,恐怕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这是一场输赢无法预料的赌局,但我愿意去赌一次,输了,不过是输了我的爱情和婚姻,赢了,我将赢得一生的幸福。 

  ………… 

  “言言……”温暖的手指拂过我的眼角,我才猛然从回忆中抽身。 

  眼前的场景都被水雾模糊,齐霖那双最讨人厌的桃花眼竟然被水雾荡漾得深情款款。“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相似的问题我也问过自己无数次,这样的婚姻生活是我想要的吗?嫁给他我后悔吗?假如能让我再重新选择一次,那天晚上我会不会激烈的反抗? 

  我没有答案。 

  至少,现在还没有。 

  “言言,这是个错误,他不爱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我坚定地摇头。“不,他不是不爱我,他只是没法接受我从妹妹变成了老婆,他只是需要时间去适应。” 

  “他需要多少时间?一年两年,五年六年,还是十年二十年?” 

  “不管多久,我都会等。” 

  齐霖无奈地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全世界有这么多的好男人,你为什么非要爱你哥哥?” 

  “不管有多少好男人,我眼里看见的,只有他……” 

  轻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又突然消失在门口,我还没确定是不是我听错了,门锁被轻轻旋开。 

  我猛地起身,想去阻止门被推开,可惜迟了一步。 

  门被推开,景漠宇站在门口,我明显看出他的呼吸一窒,足足半分钟才呼出一口气。 

  “我……”我很想解释一下,可是凌晨三点多,一个明恋我多年的男人半躺在我床上,这种情况该怎么解释好? 

  景漠宇轻轻走进门,轻轻关上门,轻轻弯了弯嘴角,“这就是传说中的捉奸在床吗?” 

  我低头看看身上的睡衣,再看看齐霖不整的衣衫,咽了咽口水。“我说他刚好路过,闲着没事儿进来找我叙叙旧,你信吗?”

  景漠宇瞥我一眼,拉开窗帘看看半敞的窗子,又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凌晨三点半,他刚好路过,爬窗子进来叙旧?” 

  “唔……差不多,是这样的。”我抓抓头,厚颜无耻地点头。 

  景漠宇估计看出我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转而看向大大方方从床上爬下来,正在穿外衣的齐霖。“齐少,那么你现在叙完旧了吗?你是打算自己走呢,还是我让人送你走?” 

  他的声音凝着淡淡的笑意,却听得我毛骨悚然。 

  齐霖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劳烦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齐霖冲我摆摆手,“拜!”一闪身从窗子跳了出去,我急忙跑去窗前看了看,确定他安全落地,没有受伤,还给我一个飞吻,我才放心地关上窗。 

  回过头时,我无意间对上景漠宇的眼,在他平静无波的眼底我终于捕捉到一丝火焰的波澜,但很快便隐匿在他深邃的黑瞳中。 

9、

   “我们真的没什么。”我没什么底气地解释。 

  “我当然知道,不然我会这么轻易放他走?!” 

  “噢?”原本阴郁的心情因他言语中的火药味儿莫名地转好,我向他走近一步,仰起头冲他笑着眨眨眼。“我们若是真的有什么,你会怎么对他?你们可是朋友!?” 

  “你应该了解我的作风,他不义,我不仁!” 

  “是么?”我喜欢这个话题,又走近他一些,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那么,换做是你呢?若是今晚你去和别的女人幽会,我又该怎么对她?” 

  他没有回避我的视线,嘴角勾起上扬的弧度,“我是男人,偶尔逢场作戏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你别忘了,你是我的男人。我景安言绝对不会允许我的男人不忠,一次都不行!不信,你可以试试!” 

  我发现我越来越彪悍了,明明是自己三更半夜窝藏了个男人在房里,居然还义正言辞地挑衅景漠宇,做女人做到我这份上,也真算有出息了。 

  面对我威胁式的挑衅,他只抿着嘴微笑,像是不以为然,或是纵容一个不懂世间道理的孩子。“等你有本事把我捉奸在床的那一天,再说吧!” 

  我真不希望,我有那个本事…… 

  天不知不觉亮了,清晨的阳光格外的澄澈,暖融融照进人心里。 

  景漠宇随意扫视了一圈房间里的变化,无意间留意到床头柜上喝了大半的醒酒茶,他端起来仔细看了看,轻轻放在鼻端嗅了一下,眉峰一紧,推开窗子,毫不犹豫把杯子对出窗外。 

  一秒后,传来杯子粉身碎骨的声音。 

  那可是我最爱的夜光杯呀,我大老远从法国背回来的! 

  “你,你干嘛摔我的杯子?” 

  “我不喜欢。”他清淡地回答。 

  唉!我深深吸气,忍下心口的怨气。 

  这男人啊,什么都好,就是从小有个破习惯,只要是他的东西,甭管他自己喜不喜欢,别人碰都不许碰。本以为他成熟了,多少会改一点,没成想更加变本加厉,别人喝口水的杯子,他都容不下了。 

  最关键,摔的还是我的杯子! 

  见我无限哀怨地瞪着他,他低头用纸巾抹了抹手指上沾了的水痕,“回头我让人去法国再给你买一套。时候不早了,一会儿收拾一下,下楼陪爸吃早饭。” 

  “……哦,难怪你一大早突然回来,我还以为你特意回来捉奸的。” 

  “我又不是爸,没那么无聊!” 

  “……”提起这个话题,我悄悄看看他的脸色,试探着问。“你还生爸的气吗?” 

  “气能怎么样?我还能跟他断绝关系么?” 

  “你们已经断了。”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为他更正。 

  “倒是你,”他拉过我的手臂,轻轻握住手臂上的紫色於痕,语气也软了些。“我不应该怀疑你……对不起,那天晚上,我太,过分了。” 

  “你想起来了?”我试探着问。 

  “想起,一些。” 

  “哪一些?” 

  他看我一眼,眼底荡起似有若无地笑意:“你希望是哪些?” 

  “呃……”我硬挤出个僵硬的笑,抽回手,“时间差不多了,你换件衣服,咱们下楼吧。” 

  ………… 

  难得景漠宇孝顺,虽然夜不归寝,却知道一大早回来陪我和爸爸吃早饭,我当然要配合他一下,强忍着一夜未眠的萎靡,协助他扮演好恩爱夫妻的角色。 

  说句真心话,景漠宇的演技绝对可以角逐香港金像奖,一个标准好老公的形象被他发挥的极富想象力。不止吃饭的时候主动和我聊天,故作关切地问我:“昨晚是不是没睡好?脸色这么白……” 

  我一脸的甜笑,“我睡的好不好,你不知道吗?” 

  他优雅地端着骨瓷杯,雾气朦胧了他唇边的微笑。“一会儿吃完饭再上去补充一下睡眠。我晚上应酬完,一定尽早回来……陪你‘叙叙旧’”。 

  我咬着牙根,弯着眉眼继续对他笑。“好,我等你!” 

  爸爸在一边儿看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对我投射来欣慰和赞许的目光。 

  吃过早饭,景漠宇照常去上班,临走时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玉妈交代:“玉妈,我们房里的床单被罩脏了,一会儿拿去扔了,还有枕头,也扔了。” 

  玉妈听得一愣,询问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也难怪她不知如何是好,这套新婚的床上用品是我亲自精心设计,从布料,颜色到花纹,我费了好多心思,还为了配它,我特意换了窗帘。 

  他居然说扔就扔! 

  我霍然起身,刚要据理力争,猛然想起早上齐霖大大咧咧坐在我床上的样子。 

  我及时大彻大悟,笑着对玉妈点点头。“他说扔就扔了吧,回头让人给我做一套一模一样的。” 

  “呃,好的!” 

  玉妈点头称是,送走了景家败家的大少爷,回头便准备扔我的东西,我急忙拦住她。“玉妈,不过就是脏了,你拿去让人好好洗洗,熨平就是了。” 

  “可是刚刚少爷,不,姑爷说……” 

  “没关系,他问起的话,你就说是新买的。” 

  玉妈一脸狐疑去收拾东西,爸爸坐在那里却笑得极为暧昧,低声喃喃自语。“呵,能有多脏……” 

  我被他笑得食难下咽,打了个哈欠,溜回房里补充睡眠。 

  ………… 

  睡梦里的景漠宇总是停驻在最美好的年华。 

  下着微雨的午后,他撑着一把缀着雨滴的透明雨伞,伫立在我高中校园的大门前,斜雨打湿了他的外套,他并不在意,只把手中一件粉嫩的绒毛外套护的严严实实。 

  我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向他,一路溅起的泥泞污了鞋子,脏了小腿上过膝的白色棉袜,我浑然不觉。因为冲力太大,我减速不及,差点撞到他身边的老榆树,幸好他及时伸开双手拦住我,让我如愿以偿跌进他怀里。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等我很久了吧?”我努着嘴抱怨,眉梢还收不住笑意:“我们班主任真讨厌,都放学了还没完没了的啰嗦,急死了了!” 

  “我也刚到,只等了五分钟,”他卸下我肩上的书包,将衣服搭在我肩上,接着把我整个人搂进伞下。“叮嘱你多少次了,下雨天不要忘了带伞,你就是不听,又要我来接你。” 

  我抿着最偷笑,才不告诉他,我是故意不带伞,这样才可以名正言顺打电话让他来学校门口等我放学。我也不想告诉他,每次看见他在校园门口等我,高中监狱一般死气沉沉的铁门会变得像天堂的阶梯一样,蒙着一层梦幻的光影。 

  正做美梦做得流口水,唯恐天下不乱的齐霖又打来电话。我迷迷糊糊,闭着眼睛摸到电话。 

  “喂,您好!”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齐少的声音却格外清朗:“言言,都几点了,你还睡呢?” 

  “你还敢打电话来?!你当真不怕我老公灭了你!” 

  “呵,恐怕他巴不得我早点把你勾搭到手,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跟你离婚,恢复自由身。” 

  我仔细想想,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美梦中的好心情褪了大半。“你要是特意打电话来给我添堵,我拜托你等我睡醒了再打,我困得要死。” 

  “哦,那你睡吧,睡醒了我再告诉你,住在阳山别墅的女人是谁。” 

  “什么!”我猛地坐了起来,“他真的在阳山别墅养了个女人?!” 

  “已经包养了三年,还睡得着吗?” 

  我要睡得着,我就不是女人。“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在荟轩喝咖啡呢。” 

  “我马上到。” 

  我迅速穿上衣服,驱车直奔荟轩私人会所而去。       

10、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难得糊涂,不去追究事实的真相,活得简单快乐;一种人总喜欢把什么事都看得很透彻,即使现实残酷,也要清醒地痛着。我一直追求者前者的生活,可惜,最终还是无法自欺欺人,踏上后者痛苦的不归路。 

  坐在荟轩咖啡厅宁谧的角落,品着摩卡黑咖啡浓郁的苦涩,我一页页翻开齐霖为我准备的资料,他或许有意为了加强事实的冲击力,还特意白描了几幅插画,一张张唯美缠绵的男女画像,让那一段充满悲伤和无奈的爱情故事一字一字镌刻在我心头。 

  故事的女主角叫许小诺,一看见这个名字,我的手便开始颤抖,精致的银勺在掌心里一点一点弯曲变形。 

  “小诺……”那一夜,景漠宇迷离时浅浅唤起的正是这个名字,当时因为担忧他,没有留意,此时此刻再想起,我不由得苦笑。 

  难怪他那晚会如此对我,难怪他拥着我的时候,目光那般炽热。 

  齐霖夺去我手中的银勺,我才恍惚看一眼掌心充血的紫红,我没感到疼,只有些麻痹。 

  低头揉揉刺痛的太阳穴,我继续看下去…… 

  二十一年前,许小诺出生在一个贫寒的家庭,妈妈因受不了家里的一贫如洗,在她不足三个月大时,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她三岁时,爸爸再婚,后妈看不上她,将她送去给奶奶抚养。 

  从小经历过贫贱生活的许小诺比任何女孩儿都要努力,因为她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更想让年迈的奶奶过上好日子。 

  为了这个目标,她付出了无人想象的努力,最终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幸运考上了电影学院。本以为人生从此改变,可惜天意弄人,她读到大二时,被查出患有间质性肺炎。我对医学了解不多,大概听说过这是一种仅次于癌症的绝症,即便在医学昌明的今天,间质性肺炎依然无法治愈,病人终逃不过呼吸衰竭,或者心力衰竭而死的结局。 

  许小诺知道自己最多能活三五年,瞒着最疼她的奶奶退了学,去了一间顶级的私人会所工作,那间会所正是“荟轩”。起初她只想端茶递水,可惜,她这样的极品美女,经理又怎么会埋没人才,想尽办法为她创造了一次又一次“赚钱”的好机会,让她深刻认识了有钱人糜烂的生活,体会了人间的世态炎凉。 

  后来,她接受了现实的冰冷,“从善如流”的赚钱。她并不是为了赚钱救自己的命,而是想用她有限的生命赚到最多的钱,留给她的家人。 

  不知是上天对她眷顾,还是又一次戏弄,让原本已对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没有任何眷恋的许小诺,遇到了景漠宇。 

  那天,景漠宇和客户去会所谈事情,为了调节气氛,找了几个美女作陪,许小诺正好在其中。 

  在客户的强烈要求下,她被迫喝了几杯烈酒,突然呼吸困难,脸色惨白。向来有绅士风度的景漠宇自然不会眼看着美女性命垂危,视而不见,他立刻让人送她去医院,无偿支付了一大笔医药费。他还交代她的经理好好关照她,让她可以在医院带薪养病的同时,收到会所提供的高额抚恤金。 

  一个有气度,有身家,有背景,还有同情心的男人,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的,更何况历尽悲苦的许小诺。她爱上了他,明知这样的爱注定了没有结局,她还是希望在人生的最后几年,守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不求名分,不求承诺,只要曾经拥有就已经足够。 

  这是我见过的,最凄美,也最绝望的爱情。 

  齐霖的资料没有告诉我景漠宇到底对她有多深的感情,但是这三年来,景漠宇为她买下阳山最奢华的别墅,给她请最好的医生治病,给她买最华丽的衣服和首饰,尽管那些首饰她一样都没有戴过,也并没有存放在别墅的保险箱里,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送她。 

  他并不常去别墅,也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景漠宇有个人间极品的情人,因为只有必须带女伴出席的场合,他才会让她陪伴。大多数时候,他都让她在别墅静养。 

  我想,许小诺一定以为,她所省不多的日子将会这样平静又温暖的度过。但是,命运又一次捉弄了她——景漠宇娶了别的女人。 

  他终究不能陪她走完最后的一程,她只能带着遗憾独自离开这个繁花似锦是世界。 

  ………… 

  合上资料,我仰头靠在椅背上,觉得身体好些被挖空了一样,没有一点知觉。 

  穿着讲究的两个女人从我旁边走过,又转回来,热络地跟我打招呼,“景太太,这么巧?” 

  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一声“景太太”唤的是我,茫然抬头,却无法在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搜索到她们的容颜,只能硬挤出个笑脸回应。“真巧。你们过来喝咖啡?这里的咖啡不错。” 

  “是不错。”她们又看了一眼齐霖,礼貌地颔首,去了隔壁桌。 

  冷静了一阵,我忽然又抓住了一丝希望,我急忙坐直,“齐霖,这些是你从哪里查到的?你确定是真的吗?” 

  齐霖犹豫了一下,“我刚刚见过那个女孩儿,她说,这些事都是真的。她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什么话?”见齐霖还在迟疑,我笑笑,“你说吧,我受得了。” 

  “她说她没资格跟你争,只求你可怜她是个将死之人,让她可以留在这个城市,能有机会多看他几眼......” 

  我满嘴都是酸涩的味道,想喝口咖啡冲淡嘴里的酸涩,可眼前的景物总在不断地晃动,我摸索了好久,才摸到咖啡杯。 

  咖啡冷了,苦味越发浓烈,我不停地加糖,一块又一块,不知加了多少,咖啡流过味蕾,还是苦的。 

  “言言,”齐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热,像是能烫伤人一样。他的力道也很大,让我无力挣脱。“放手吧,他的心不在你这儿。” 

  从我第一天向景漠宇表白,换来他果断的拒绝,我就知道他的心不在我这儿,可我以为他不会爱上其他女人,因为他答应过我,他不会让我爱的男人,有机会爱上别的女人。 

  “齐霖,假如你是他,你会爱上她吗?” 

  齐霖认真想了想,点点头。“如果我心里没有别人……我会,尤其是当我知道她将不久于人世,还要出卖自己,去让家人活得好一点……她是一个好女孩儿,命运对她太不公平。” 

  “可是她只有三五年的生命,这段感情注定是悲剧收场。” 

  “那不是更好?可以毫无顾忌,全心全意去爱,”齐霖的眼灿如星子,闪动着让我无法回避的光芒。“不用担心给不了她名分,因为名分对她来说不过是刻在墓碑上的称谓;不用担心伤害她,因为她早已体无完肤;不用担心她索取太多,因为她什么都不需要;更不用担心以后激情淡了,不知该如何甩掉她,因为她很快就会死!” 

  他的话尽管残酷,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剑,直接剖开了我心中无法解开的谜题。 

  也许,越是没有未来的爱情,才越是让人弥足深陷,无法自拔。这本就是人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美好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站起来,眼前的景物摇晃得更厉害,我死死扶着沙发扶手,勉强站稳。 

  “言言?你去哪?”他追过来,拉住我的手臂。 

  我急忙推开他,摇摇手,“别跟着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个人走出荟轩,周围的车流人流快速移动,都在急于奔向属于他们的目的地,只有我,茫然站在路口,想不出哪里才是我的目的地。 

         11、

    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手中有图有真相的几页纸张被我捏得褶皱不堪,我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不是不想放手,不是不想还他自由,五个简单的字“我们离婚吧。”,已经在脑海里盘旋了无数次,终究还是说服不了自己面对这个结局。 

  爱是什么? 

  从小被景家家风扭曲了爱情观的我,第一次正视这个哲学命题。 

  爱一个人,是该天天看着那个人,守着那个人,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他,闭上眼睛前最后一个看见他。 

  还是,成全他的幸福,即使很久很久才看见他一次,但清楚地知道,他过的很好,每天都很开心。 

  貌似后者更符合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更符合和谐社会的人文情怀。 

  可是,谁又能证明景漠宇跟我在一起一定不幸福,至少我健健康康,可以伴他终老,这是许小诺给不了他的。 

  可是,一个将死之人仅剩的一点期盼,一份乞求,我都不能成全吗? 

  天空的颜色不知不觉中暗了,我仍想不出答案,或者说,我仍说服不了自己放弃,那么,这个决定权不如交给景漠宇吧。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我折好手中的资料,放回包中,正准备去找我的新婚丈夫好好谈谈离婚的问题,忽然发现车前面横了一辆特别炫富的车。 

  这年头,炫富不是错,碍找别人的路就不对了。 

  我按了两下车喇叭,无果,终没了耐心,下车用力敲了敲透光度几乎为零的车玻璃。 

  玻璃窗徐徐摇下来,又露出齐霖那张无所不在的笑脸。“嗨!” 

  “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呀,你不是让我给你时间静一静吗?冷静的怎么样?” 

  “冷了,也静了。”我摆摆手,“把车开走,我有事要办。” 

  “你不等你老公来接你了?” 

  “接我?”我老公一向比联合国秘书长还忙,哪有那份闲心管我,也说不定此时正在陪着他不久于人世的心上人依依惜别。可齐霖的话听起来很笃定。“你什么意思?” 

  “你老公刚才打电话找不到你,只好打给我了,问我看没看见你……” 

  “电话?”我急忙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手机关机了,才想起昨晚忘了充电,最后的一点电量也不知什么时候耗尽了。“他找你了?!你没告诉他我们在一起吧?” 

  “我告诉他,你在荟轩的停车场一个人冷静呢,八成是在考虑和他离婚的事情。” 

  “你!你是非要拆散我美满幸福的婚姻,你才甘心吗?”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没错,不然你以为我放弃自己的艺术追求,从意大利回来,专程参加你的婚礼?”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有没有点社会公德心?亏我从小到大把你当成好朋友。” 

  “言言,我是为了你好。”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眼前这台挡路的豪车还没有被我成功地劝说走,转瞬间,又来了一辆更豪华的卷着尘土扑面而来,横在停车场的通道上阻塞交通。荟轩停车场的保安非但不管管,还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恭恭敬敬给人开门。 

  车门打开,景漠宇从车上走下来,沉默着走向我,神色比他昨天晚上把齐霖堵在我房里还阴沉,八成是以为我们要私奔。 

  我眨眨无辜的大眼睛。“呃,他这次真的是路过!” 

  他直视着我,锐利的目光逼得我实在伪装不下去,心虚地移开视线,他才转身,看向坐在车子里等着看好戏的齐霖。“齐霖,我给过你机会,你要是真的爱她,婚礼之前你可以带她走,婚礼现场,你也可以带她走,我不会阻拦。但是现在,她已经是‘景太太’。” 

  他牵住我的手,冰凉的指尖捏得我手指扭曲在一起。“我在圣经前宣过誓,要和她终生相伴,不离不弃——我说的出,就做得到。” 

  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墨蓝色,蓝得深邃,景漠宇眼睛比天空更加深邃。 

  看着他,看着我们纠缠在一起的十指,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能不放手,我一辈子都愿意被他这么握着,就算指骨扭曲,断了,碎了,也不松手。 

  齐霖也下了车,关车门的声音震耳欲聋。“真正美满的婚姻,不是靠承诺和责任维系的。” 

  “谢谢你提醒我,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们夫妻间的感情问题,不劳你费心,也轮不到你费心!” 

  景漠宇拉着我绕过齐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尚未回过神的我推进车里。开车驶离了停车场。 

  ………… 

  初夏的天,晴空万里,街道两旁的树木长得越发茂盛,绿油油的一片。 

  车子正在飞速穿梭在车流中,我知道不该分散开车人的注意力,可我还是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帅,我会爱你爱得发疯的。” 

  他斜斜瞟我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竟难得一见的笑意。“噢?你还能更疯么?” 

  “能,我可能……明知道许小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还死死霸占着你,让你们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路口的等由绿变黄,他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信号灯前。 

  “齐霖告诉你的?” 

  “是我让他帮我查的。”我如实交代。“我不是故意找人调查你,我只想多了解你一些。” 

  “你想了解什么,直接问我。” 

  “……好!”我双手扳着他的手臂,让他转向我,与我面对面。“你告诉我,你想不想陪她度过最后的日子,让她可以了无遗憾离开这个世界?不要骗我,我想听实话!” 

  “我正在给她办美国的签证,最迟一个月就会送她出国。” 

  “你舍得吗?!” 

  他挑挑眉,笑吟吟看着我。“我若不舍得,你能允许我金屋藏娇吗?” 

  “不能!绝对不能!”我深深吸气,浸满汽油味道的浑浊气体充斥着胸腔。“但我可以成全你们。” 

  他唇角的笑意淡了。 

  “我知道‘离婚’这两个字不能轻易说,所以我只说一次,景漠宇,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言言,我……” 

  我以指尖抵住他的唇,阻止他说下去。“你不要急着给我答复,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好好考虑清楚——到底什么才是你最想要的。齐霖说的对,真正美满的婚姻不是靠承诺和责任维系的,我想要的也绝不止这些。你若是真的给不了,就别给我希望。” 

  绿灯亮了,他顺着车流走向前方。 

  “我听说你和齐霖打过赌,如果我们两年内离婚,你就嫁给他。” 

  他问的很突然,所以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来,等我转过弯才突然想到,万一他同意跟我离婚,岂不是要被逢赌必赢的齐赌王赢了,我岂不是要嫁给他? 

  我赶紧努力回忆那天我是否神经错乱答应了那个赌约,偏偏想起的只有景漠宇拥着许小诺时的背影…… 

  是以,一路上空气都是沉默的。 

12、

    景漠宇送我回家,又去了公司。爸爸也没在家,玉妈说他和以前的兄弟打牌去了,今晚估计很晚回来。 

  血色的残阳斜照下,我一个人坐在两米多长的饭桌前吃晚饭。 

  偌大个房子,没有一点声音,筷子碰到碗盘的声音听来都是刺耳的,一想到这三年来阳山别墅里甜蜜温馨的双人晚餐,更是味同嚼蜡。 

  吃完食难下咽的晚饭,我把充好电的手机开机,短信息的提示音立刻此起彼伏响起,全部来自我的室友兼闺蜜“迷糊心心”。

  迷糊心心:【美女,你还回不回来了?下周就要考试了,你不是想考试也让我替吧?】 

  迷糊心心:【人呢?难道跟人私奔了?!】 

  迷糊心心:【看来你真是想让我替你考试了,你是了解我的,不及格可别怪我!】 

  我是了解心心的,她连考场都能走错,让她替考,我肯定会死的很惨。 

  既然我和景漠宇已经提出了离婚,每日面对面难免尴尬,倒不如我先回学校,给彼此一些空间和时间,好好思考一下这段婚姻是否该继续。 

  没给自己反悔的机会,我迅速买了明天回学校的机票,收拾好了行囊。 

  ………… 

  雾气氤氲的浴室,浴缸里的水已经冷了,我却懒得动,直到听见楼下响起开门声,还听见玉妈说:“在,在房里呢。” 

  我还以为老爸良心发现回来陪我,立刻爬出浴缸,抓了件半长的T恤套在身上,随便用毛巾抹了两下头发上的水,推门去瞧。这一瞧不要紧,心跳连续漏跳了好几拍,因为不知是什么风,竟把我喜欢夜不归宿的老公吹了回来,他正脱下外衣递给玉妈,准备上楼。 

  “你怎么回来了?”我诧异地问。 

  他抬眼,一边迈着平缓的步子上楼,一边打量我身上半湿的衣襟,又看看虚掩的房门。“听你的语气,我似乎回来的又不是时候。” 

  那个“又”字,景漠宇刻意加重了些。 

  我白他一眼。“要是你想回来捉奸,那确实不是时候,你回来早了。” 

  他侧身从我身边走过,淡淡点头:“也好,早总比晚好。” 

  新婚不到三天,我们三句话离不开“捉奸”的问题,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夫妻间的情趣?!我无语,推门进房间,他也跟着走进来,一眼便看见我的行李箱,难掩惊讶,八成真当我要跟齐霖私奔。 

  “就要进入考试月了,我要回学校好好复习。”我赶紧澄清。 

  “哦,机票订了吗?”  

  “订完了,明天上午十点的航班。”我有些期待地看着他,其实我并不想要求他做什么,但心中还是免不了期待。 

  他犹豫了一下:“我明天上午有个会,十点可能结束不了——” 

  期待破灭了,我努力掩饰住失望,低头拿起浴巾继续擦头发上的水。“不用你送,爸会让才叔送我的。” 

  “嗯。” 

  他一边松着领口的扣子,一边走到衣柜前,在柜子里面翻出一套月白色的睡衣。看样子好像不是回来坐坐就走。 

  我拿着毛巾顿住半空中,“你,你别告诉你回来睡觉?!” 

  景漠宇没搭理我,继续解着衬衫的扣子,看举动,好像真的是回来睡觉的。 

  “呃,”我的脸蓦然烫了,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你今晚打算睡哪?睡床,还是睡躺椅?” 

  “我在躺椅上睡不着,”他直直看着我泛红的脸颊。“我睡床。” 

  “哦……”我眉目微垂,幽幽开口。“那我睡躺椅好了。” 

  景漠宇的唇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的表情特别有趣,视线盯着单薄又生硬的躺椅上,似乎想表达什么,又不想直接说,“这躺椅……” 

  看到他这副表情,我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你真以为我要睡躺椅?!我干嘛要睡躺椅?我又没说过不会跟你‘同床共枕’那么不负责任的话!” 

  “……我去洗澡。”他面无表情拿着睡袍走向浴室,在他转身时,我捕捉到他嘴角隐隐的抽动。 

  从小到大,我每次和他斗嘴都是以哑口无言收场,第一次把他噎得无言以对,内心说不出的顺畅。 

  刚刚还一片死气沉沉的家,忽然变得生机盎然起来。 

  半分种后,浴室想起让人遐想万千的水声,我低头看看身上松垮垮的T恤衫,果断奔向衣柜,把所有的睡衣都翻出来,精心挑选出一款最节省布料的换上,快速钻进被子里。 

  我倒无意诱惑他,因为我知道诱惑没有用,我仅仅希望他能更加清晰深刻地了解我,而已——虽然,该了解的,他已经了解的很通透了。 

  心慌意乱等了好久,浴室的门才重新开启。我悄悄抬眼,只见他壁垒分明的麦色肌肤包裹在月白色轻薄的睡衣下,隆起刚毅起伏的线条,勾起我脑海中不太和谐的记忆。 

  我急忙低头看杂志,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刚刚翻开的一页是某品牌铂金戒指的广告页,还在眼观鼻鼻观心,看得那叫一个专心致志。 

  景漠宇无声地绕至床边,掀起床上唯一一条被子,躺过来。 

  被子上沁了他的体温,暖暖的,还有他身上寒潭般幽深的味道,绵绵的。 

  我的心跳得失去了节奏,身边的人明明没有与我有任何的接触,可我却觉得他夺走了我所有的空间,让我无处容身,就连我呼吸的氧气都被他夺了去,令我几乎要窒息而亡。 

  呃,难怪他不喜欢和我同床共枕,这滋味……确实不太好受。 

  为了调节一下气氛,我试图找点话题跟他聊聊,正琢磨着什么话题可以促进家庭生活和谐,他已躺在枕头上,淡淡地说:“我有点累,先睡了。” 

  说完,他翻个身,背对着我拉拉肩上的被子,果真睡去了。 

  我看看表,才九点钟,再看看他,他的背影遥远如悬在天际的云层,连绵起伏,好似就在眼前,却无论多么努力也触不到一丝片缕。 

  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我伸手关了灯,也无声无息钻进被子里。寂静的夜,静音的时钟滑过的声音竟也格外清晰,我在黑暗中睁着毫无睡意的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失眠。 

  我不知自己辗转反侧了多少次,还是睡不着,他却由始至终岿然不动,呼吸均匀沉稳,我试探着朝他蹭了蹭,他没有任何反应,估计是睡沉了。 

  我决定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努力朝我心目中悬在天边的白云靠近。 

  我蹭近一点,又蹭近一点,再蹭近一点。枕头没了,于是我又拖着枕头继续蹭。 

  经过不懈的努力,我终于与他近在咫尺。我轻轻地把脸贴在他背上,他的背很暖,散发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让人安稳,让人迷恋,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我必须收回我刚刚的话,和他同床共枕的滋味——太幸福了! 

  我已经好久没睡的这么熟,这么香,这么甜,连梦都没做便睡到了天大亮,艳阳高照。 

  睁开眼,我才发现自己的睡姿着实不雅。呃,其实,何止是不雅而已。 

  我几乎是爬到了景漠宇的身上,头枕着他的肩膀,一条腿搭在他的腰间,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最让人无地自容的是,我竟然还把口水流在他的胸前…… 

  本想趁着当事人没发现,我赶紧从他身上爬下来,结果刚爬到一半,他突然睁着眼睛看着我。 

13、

     我惊得呆住,且以一种十分不堪入目的姿势呆住—— 

  我的双手正撑在他的肩膀两侧,一条腿半曲着搭在他小腹上,我的脸与他不足半尺的距离,可以让我清晰在他黑瞳中看到我的倒影。倒影中的我,睡裙的一根肩带滑落在手肘处,让本就节省布料的睡裙更掩不住乍泄的春光,黑发如幕般散落,衬得双颊绯红,肌肤雪白。 

  景漠宇大概以为我要非礼他,躺在我身下直直望着我。 

  “呃!你别误会!我……”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姿势,实在找不出个合理的理由解释我此刻的行为,只得厚着脸皮说:“我就是想看看你睡醒没。” 

  “嗯……”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他清了清嗓子,“醒了一会儿了。” 

  醒了一会儿了?!他的意思是他早就醒了,并且深刻体验到我不雅的睡姿,我的脸更烫,灰溜溜从他身上爬下来。 

  “我去洗脸了。”说完,我头也不回冲进洗漱间。 

  那时候我还没听心心说过那句经典的爱情真谛——当你在一个男人眼瞳中清晰地看见自己,那么你们已经在暗潮汹涌。 

  我懊悔得恨不能人间蒸发。 

  一捧凉水泼在滚烫的脸颊上,我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我虽然睡姿不雅,睡觉还是蛮轻的,被人轻轻一碰就会醒。 

  昨晚我怎么从头到尾都没醒过?难道他一动没动,让我霸占了身体一整晚? 

  被我那样压着,他一定很难入睡,他为什么不推开我? 

  这个问题改日要与他深入探讨一下! 

  ………… 

  因为起得有些迟了,景漠宇急着赶去开会,只让玉妈给他弄了杯咖啡,一口气喝完,便急匆匆走了。 

  他前脚刚走,爸爸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昨晚又是一夜没睡啊?!” 

  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下意识反问。“你看出来了?!” 

  “一脸的睡眠不足,眼底还有血丝,看上去好像连续几天都没睡休息好。”分析完毕,他立刻心情愉悦地喊玉妈,“玉嫂,快去炖一锅人参鸡汤,给言言补补……” 

  我擦擦额心渗出的汗,“不用了,我要赶飞机,回学校。” 

  一听我要走,老爸脸色马上变了。“怎么回学校了?是不是漠宇——” 

  “不是, 

  不是,我们的关系好着呢,简直一日千里,突飞猛进。三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过这两天有考试,我要先回学校。” 

  爸爸这才放了心,但还是逼着我喝了鸡汤,才让才叔送我去了机场。临走还不停嘱咐我放心,他会牢牢帮我看好我老公的。 

  我点头:“你真是我亲爸!还有,人参鸡汤味道不错,给我老公留一碗。” 

  ………… 

  站在机场的安检门口,我第N次看手表。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登机了,明知不可能,还是不死心地四处张望,盼着韩剧里浪漫的镜头会出现——男主角挥汗如雨跑向我,用力把我拥在怀中,对我说:“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可是我望穿秋水,眼睛都盼直了,半个人影都没有,足见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 

  在安检进行身份证扫描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是我为景漠宇专门设置的铃声,我惊喜地接通。“你在哪呢?” 

  “在公司,”他说:“会议刚开完——” 

  “哦,”我按捺住心头的失落,笑着说:“没关系,我已经登机了,一切都挺顺利的。” 

  我听见电话里有人喊他,“景总,车准备好了,在楼下。” 

  我不想再耽误他时间,急忙说:“好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嗯,那好吧。回来的时候提前一天告诉我,我去接你。” 

  “好!” 

  收了线,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过安检,不由得回想起不久前满心欢喜回来度过重阳时的情景,恍然不觉是十几日,倒像是已经过完一生。 

  飞翔两个小时的飞机降落,将我放在鸟语花香的T市。天空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轻,T大历史悠久的女生宿舍楼门前,还是那么多的小情侣缠缠绵绵,难分难舍。 

  在T大,我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景家二**,也没有宠我宠上天的老爸,我独自拖着行李箱艰难地爬过五层楼的楼梯,绕过迂回曲折的走廊,才撑着最后一口气到了寝室门口。 

  寝室的门半开着,里面只有迷糊心心一个人坐在电脑前面,聚精会神捧着手机发短信,心无旁骛。 

  心心本名叫叶落,因为在网上发帖、留言的ID叫“无心”,所以大家都叫她心心,虽然有点恶俗,但她就偏好这一口,于是我也跟 

  着叫了。至于迷糊两个字,那是大家对她的昵称,上课不带书,出门不带钥匙,逛街忘了带钱,这也没什么,关键是能把英菲尼迪看成奇瑞,绝对堪当“迷糊”两个字。 

  迷糊归迷糊,她大而化之的性格与我特别合得来,所以从大一到大三,我们一路混下来,成了最要好的闺蜜,无话不谈。 

  “我回来了!”我喘了几口气,拖着行李箱叮叮咣咣挤进门。 

  “言言,你总算回来了,可把我想死了。”心心迎面扑过来,给我一个无比热情的拥抱。“你不是说回家过重阳,怎么一去十几天?” 

  “过完了节,我顺便结了个婚。”我虽然不打算公开我结婚的消息,但对她我丝毫不想隐瞒。 

  “哦。原来是结婚……”我正纳闷,她的反应怎么这么淡定,她突然睁大眼睛:“啊!什么!你结婚了?!” 

  “是,不过……八成快离了。” 

  心心上上下下看了我几遍,看不出我像看玩笑的样子。“言言,这风和日丽的,你演的是哪出狗血剧?” 

  “我演的是伦理剧,不过我是女配,就是男主角不爱又不得不明媒正娶的那种女配。” 

  “不是吧?!那编剧眼睛得瞎成什么样?!”心心想了想,决定不追究编剧的问题,先抓重点:“快透露下,男主角是谁?” 

  “还能有谁,那个开‘奇瑞’的呗。” 

  “漠宇哥哥?”心心顿时笑颜如花,拍拍我的肩。“如果是他,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绝对是女主角,逃不掉的。” 

  “为什么?” 

  “是个人都看得出他喜欢你呀!那天咱们一起吃饭,干炸小排他挑不大不小的给你夹,螃蟹他挑母的给你剥壳去腿,只留蟹黄肉给你吃,还有,他哄着你吃菠菜,要你注意营养均衡,那声音宠爱的,我这个爱情专家都要融化了……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你告诉我,爱是什么?” 

  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满脸委屈地坐在她床上,“可是他说他不爱我,他只把我当妹妹,他对我那么细心,是因为我从小没妈,老爸又粗枝大叶,他自然要对我用些心。但那是兄妹之情,不是男女之爱。” 

  心心认真思考了半天,“这,也没多大区别吧,对你好就够了,管他什么情什么爱!” 

  “真正的男女之爱,应该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 

  互敬互爱,相互理解,相互体谅……”这是我最近从教科书上翻出来的引经据典的理论,据说相当符合当今社会的主流人生观。 

  “算了吧,那都是老生常谈,忽悠三岁小孩子的。以本爱情专家丰富的经验看来,兄妹之情和男女之爱只有一个区别——” 

  “什么?” 

  “看那个男人想不想跟你上~床!” 

  精辟,独到! 

  我又一次被爱情专家独到的见解征服,无比赞同地点头。“可是,他好像真的不太想。” 

  “你听说过不吃肉的狼吗?就算不吃,那也是因为没尝过肉的味道,只要让他尝到一点血腥味儿,他立刻会食髓知味,兽性大发。” 

  我正对专家崇拜的五体投地,专家的手机响起了信息提示音,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手机。为了避免刺探人隐私的嫌疑,我将目光移开,偶然间瞥见上面有一个清瘦的男人侧面定格在暴风影音中。 

  男人看上去和我爸爸年纪差不多,眼角眉梢已布满岁月的沧桑,那沧桑也更凸显出他的自信高贵,沉静优雅,完全不是我爸爸那种暴发户可以相提并论的。 

  “心心,这是谁呀?一看就是个内外兼修的极品。”不知道为什么,这男人乍一看去,眉宇间颇有些景漠宇的影子。看来我真的爱景漠宇爱的魔障了,看见气质好的男人,就会联想到他。 

  “吴瑾珉。” 

  “吴瑾珉?!就是那个资产无法计算的美国华裔富豪?挽救无数中国被拐卖儿童的大慈善家?!”       

14、

    “吴瑾珉?!就是那个资产无法计算的美国华裔富豪?挽救无数中国被拐卖儿童的大慈善家?!” 

  “对,就是他。” 

  我一向对那些所谓的富豪们不大感冒,但吴瑾珉这个名字,乃至美国的华裔豪门吴氏家族,作为企管系最认真听讲的学生,我如雷贯耳。 

  都说富不过三代,吴氏家族却在美国富了不知多少代,据闻往上追溯几代,他们家族还有人娶过英国的贵族,足见其在资本主义国家的上层地位走的有多顺畅。 

  至于财富,因为这个家族的遗传基因里有着极强的独占欲,所有产业皆是“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从不接纳任何投资人,也不在纳斯达克上市圈钱,所以至今没有官方的资产评估报告,自然没有人准确计算出吴家的资产有多少。 

  可惜,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在这个美国经济萧条的时期,吴家也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寒冬。 

  原本这些内~幕国内鲜少人知道,我也是偶然间和在吴氏工作过几年的于教授聊起吴家,才得知吴家这一代的掌权人吴瑾珉因为先天不足,没留下子嗣,他的两个弟弟吴瑾明和吴瑾桦都想为自己儿子争夺下一任掌权人的地位,明争暗斗,斗的很是激烈。 

  偏偏吴瑾珉的侄子们,不是过于纨绔,便是过于恭顺,全部不得吴瑾珉的赏识。是以吴瑾珉六十来岁的人还要拼了老命独自撑着整个家族。听说这两年,他最近身子骨也不太硬朗,“太子”之位的争斗便越发的白热化。 

  好多知道内情的人都在隐隐担忧,吴家几代的丰厚基业恐怕迟早是要断送在下一代手中,当然,也有些人持乐观态度,他们认为以吴家的根基,一代人不可能完全断送,就算继承人再纨绔,再败家,至少也要三代才能败光。 

  我比较赞同后者的说法。 

  “这是什么视频?是不是在讲他们家族继承权的事?”我兴致勃勃问。 

  “不是的,聊聊经济和国际形势而已。哦,对了,你知道嘛,吴瑾珉曾经有个儿子。” 

  “儿子!?他有儿子?!”我脑子里立刻出现电视剧中的狗血剧情:“难道他有个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他做梦都想,可惜没有,”提起八卦,迷糊心心立刻放下握在手里的手机,兴奋地给我普及八卦知识:“我听韵韵说,吴瑾珉先天不足,三十五岁才得了一个儿子,他为了感谢上帝的恩赐,出巨 

  资修建教堂,没想到教堂的图纸刚刚设计完,他的宝贝儿子就死了……” 

  这么震撼的消息我第一次听说,求知欲瞬间被钓起来,赶紧把视频倒回去仔细看。 

  原来某市又破获了一起倒卖人口的大案,拯救了一百多名即将被拐卖和已经被拐卖的儿童,父母见着孩子,抱在怀里哭得泪眼模糊。众多父母在感谢政府,感谢党,感谢社会主义的同时也不忘感谢一下一直出钱资助他们寻找孩子的富豪吴瑾珉。 

  某美国记者听说了这件事,特别采访了一下吴瑾珉。在采访了一些比较有深度,有内涵的问题后,记者总算问到了重点,“这二十几年来,您为什么致力于拯救中国的被拐卖儿童?” 

  吴瑾珉只轻描淡写说了几句对于丧子之痛感同身受的话,语调虽平和,眼底却有些难以隐藏的伤痛。 

  记者显然是有备而来,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因为语速比较快,我英文又不大好,只听明白一个大概:她说,她查过一些资料,二十四年前,吴瑾珉一岁大的儿子在A省突然失踪,他的各界朋友帮他寻找了三日,终于在海边找到了他的一只鞋子……政府组织人员帮他打捞了二十余天,打捞上了孩子的遗物。记者还说,她见过孩子的照片,特别可爱,像个天使一样…… 

  记者的一番话,吴瑾珉眼底已经湿润,足见那个孩子给他留下的是永远无法磨灭的痛。 

  随即,记者突然话锋一转,问吴瑾珉:对于中国贩卖人口屡禁不止的现象怎么看? 

  吴瑾珉静默好久,才答:“对于一些事,我不想再提,我只想借此机会告诉那些以贩卖人口为职业的人几句肺腑之言——那些孩子,在你们眼里可能只是一件几万,甚至几千块的廉价商品,在他们父母的眼中,那是比他们生命更重更宝贵的恩赐,他们宁愿倾家荡产,宁愿付出生命,去换得孩子平安长大……” 

  吴瑾珉的眼底红了,他连声说“对不起”,之后采访截掉了一段,接下来的访谈无非是一些经济现状和国际形势的话题。 

  “这些人贩子太缺德了,卖别人的心头肉,都应该抓去枪毙。”迷糊心心义愤填膺说。 

  “依我看,全都应该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还有那些买孩子的,明知道没有孩子是多痛苦的事情,还去买人家的孩子。他们早晚会有报应的!” 

  我无比赞同地点头:“没有买卖,就有伤害!” 

  ………… 

  回到了学校,还没来得及尝试新婚甜蜜的我,又进入了通宵达旦备考的悲催生活。 

  为了给学生留出充分的实习时间,系里安排的一科科考试铺天盖地袭来。我恨不能睡在了自习教室里背那些考试重点,有时候累得筋疲力尽,我会特别想念景漠宇,想给他打个电话诉诉苦,寻求点安慰。 

  可是一想到他可能和许小诺在一起,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咬着牙继续和考试范围奋战到底。 

  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自习室后排的小情侣总是没完没了的腻歪,我努力让自己非礼勿视,可还是听见某女生腻在男朋友的怀里,嗲嗲地问:“你爱不爱我呀?” 

  某已婚女人顿时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是爱过,婚过,便如经历过沧海桑田,勘破了人间情爱。 

  还记得刚来学校的时候,我也曾怀着一颗年轻奔放的心,满心期盼着谈一场这样腻歪的恋爱,期盼着和景漠宇牵手漫步在校园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问他——有没有想我?你爱不爱我? 

  所以我脑子一热,便向他表白了。时隔多年,我仿佛还能嗅到那天校园里弥漫着的桂花香,浓烈,热情…… 

  那还是我刚来到T大的时候,桂花比以往开的都早,我很想家,想爸爸,更想他。一天,我强提兴致和室友们去学校附近的火锅店改善一下伙食,途中我的八卦室友韵韵尖惊叫一声,指着不远处一款特别败家的车子,激动得花枝乱颤:“这不是那款最,最经典的……” 

  众人皆叹为观止,唯有我的迷糊室友心心一脸的处变不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奇瑞么?” 

  “奇!?瑞!?”这么刚劲有力的线条,这么流光溢彩的色泽,我真真看不出这款车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像奇瑞?” 

  “标志呀?” 

  “……”我晕,我正想好好给迷糊心心科普一下名车标志,车后门被司机拉开,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下来。 

  迎着阳光,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模糊地扫了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我立刻飞奔过去,无比热情地拥抱住把我想得肝肠寸断的景漠宇。 

  “什么时候回国的?可让我想死你了!!!” 

  室友们见此火辣的场景,全部过来围观。我厚颜无耻给她们介绍。“ 

  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我未来的老公。” 

  景漠宇扯下我纠缠着他的手臂,及时阻止绯闻。“我是她哥哥。” 

  “你别不好意思嘛。”我笑着朝他眨眨眼,把奸~情发挥得淋漓尽致。“她们都是我姐妹,不用跟她们保密的。” 

  景漠宇看出大局已定,不做无谓的挣扎,“好吧,既然都是你的姐妹,今晚我找个好地方,请你们吃顿好的。言言,你想吃什么?” 

  “肉!” 

  大家顿时满眼璀璨繁星,我估计她们是在幻想着我灰姑娘般的爱情童话。直到后来,我听说“T大企管系的美女景安言被一富豪包养”的消息连隔壁学校都传开了,我才知道,我把人的想象力估计的得太简单了。 

  我也懒得解释,索性这个谣言还为我挡去了不少的烂桃花,让我的大学生活过的尤为清净惬意。 

  话说那晚,姐妹们饕餮盛宴了一把,很自觉地先回学校,不打扰我和景漠宇的二人世界。临走时,心心对我挤挤眼睛,附在我耳边小声说:“经本爱情专家鉴定,这个男人值得托付终生。” 

  我对专家的鉴定结果非常满意。“不愧是专家!” 

  韵韵也挤过来,“亲爱的,晚上不给你留门了。” 

  我也想不留,只是,我悄悄瞄瞄景漠宇淡然移开的视线,“你还是给我留吧。” 

  一晚上摆张□脸的张卓可能自觉应该说点什么,凑过来,硬挤出点虚假的关切之意。“你要小心点,别轻易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 

  我含糊地应着,挥手跟她们告别。 

  ………… 

  软磨硬泡缠了景漠宇好久,最后,我还是心不甘情不愿被他送到寝室门口。 

  临走时他以指节轻轻敲了敲我的头,“回去跟她们说清楚,别弄得好像我们有奸~情似的。” 

  我在他脸上飞速亲了一口,仰着满足的笑脸。“这还不算奸~情。” 

  他抹抹脸上的口水,“都这么大了,还胡闹。” 

  “我没胡闹!”我看着他,从来没有过的认真表情:“……你不是说让我告诉你我喜欢的男人是谁吗?现在我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你!” 

15、

    “……我喜欢的人是你!” 

  借着校园昏黄的路灯,我故作镇静看着他,手已经紧张地纠结在一起,手心被汗水浸透。短短的几秒钟,于我,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像是一个犯人,等待最后审判。 

  景漠宇怔了好久,终于回过神。“言言,这个玩笑不好笑。”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他迎上我真切的目光,渐渐收起了唇边的笑意,缓缓拉开和我间的距离。审判结果终于到来了:“言言,你身边已经有个爱你的男人……” 

  “那又怎么样?!”我打断他的话,“我真正爱的人,是你。” 

  “我是你哥哥。”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但在法律上,我们是亲兄妹。” 

  明明听懂了他的拒绝,可我还是不肯面对,极力想抓住一丝希望,“只要你能接受我,我什么都不在乎,大不了,我们解除所有关系,为了你,我可以跟爸爸断绝父女关系……” 

  “就算断绝关系,在我心里,你也是我妹妹,改变不了。” 

  这是景漠宇给我的回答,那么果断,那么坚决,可我比他还果断,比他还坚决。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未来的老公,改变不了!” 

  那一年,我才十七岁,他总说我年幼无知,才会把兄妹之情错当成男女之爱,我却坚定地以为可以改变他的想法,偏执地想去证明我对他的爱,很深,很深。 

  爸爸看到我们忽冷忽热,完全不明所以。 

  直到有一次,我听说我爸爸生意上的一个朋友看上了景漠宇,想把女儿嫁给他,而景漠宇并没有明确的反对,爸爸也乐见其成。 

  我急了,站在四十五层的大厦天台上威胁他,我说,“你要是敢娶别的女人,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爸爸吓得脸都青了,景漠宇却像路过似的,无所谓地看着我,“那你就跳吧,四十五层也不高,顶多摔得脑浆四溅,面目全非,说不定眼珠子还会掉出来。我是不会给你收尸的,我怕晚上做噩梦,让爸爸给你收吧……”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发颤,“你有没有良心啊?我都死的那么惨了,你还不管我?!” 

  他含笑看着我,对着我脚下的万丈深渊扬扬线条优美的下颚,“我还有个合约要签,你要跳,就抓紧时间吧。” 

  我见没戏唱了,自己灰溜溜爬下来。“哼,无聊,不陪你玩了。” 

  “不跳了?” 

  我横他一眼,“等你娶的那天,我再跳!我让你老婆天天晚上做噩梦。” 

  那次“跳楼”事件没打动景漠宇,倒是让我老爸如梦初醒,他回绝了朋友的好意,开始撮合我和景漠宇。 

  老爸的撮合非但没有产生效果,反而让景漠宇更加刻意疏远我。他不再去学校看我,我从学校回来,他也不陪我,甚至我过生日他都不出现。 

  后来,我在家的时候,他干脆连家都不回,回家也只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一次,我偷偷顺着书房未关严的门缝看他,他坐在窗边对着外面的远山发呆,眉宇间的愁绪越来越浓重。 

  那时的他,离我很远,远得无法追逐。 

  我不断问自己,我是不是错了?如果我没有向他表白,他是否不会离我越来越远?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生活就不会有那么多无可奈何,当然,也没有那么多精彩的故事…… 

  收起被小情侣勾起的一丝惆怅,我收拾书本,换了个教室继续奋战考试。 

  时间在紧迫的压力下,总是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已是二十天过去了,我没打电话给景漠宇,他也没打给我。 

  我原以为景漠宇只顾着和小情人浓情蜜意,难舍难分,早已忘了自己还有个流放在外的老婆,没想到,我在答最后一科考试卷的时候,我的手机在口袋里猛烈地震动。 

  我偷瞄了一眼,一见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手不由自主紧紧攥住手机,那每一下震动仿佛通过了掌心的神经,震动到我的心窝里。 

  警惕地看一眼监考老师,见他正坐在讲台上看报纸,我冒着被清除考察的危险给他发了条短信:【不方便接电话,找我有事吗?】 

  他很快回复:【听爸爸说你最近很忙,在复习考试吗?什么时候放假?】 

  【考试基本完了,不过我们还有一个月的实习,实习完了才能回家。】 

  【哦,我近期要去T市出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带的?】 

  我咬紧手中的笔,才没让自己激动得笑出来。 

  “人来了,就好。”心底的五个字,我打上去,看着似乎十分谄媚,于是又删了去。【我什么都不需要。】 

  我盯着手机盯了好久,也没见他回复,正想再说点什么,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夺走我的手机,我抬头,只见认真敬业的监考老师狠狠瞪着我。 

  我擦汗。“对不起,是我,我哥哥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考试不许发信息。”监考老师拿着手机扬长而去,在她转身的一瞬,我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我完全看不明白卷子上的问题问的是什么,脑子里想得都是景漠宇最后的回复是什么。 

  交了卷的第一件事就是领回我的手机,翻信息。 

  【我买了一样礼物给你,我想你会喜欢。】 

  大家交了卷纷纷离去,只有我捧着手机站在讲台边傻笑:只要是他送的,我什么都喜欢! 

  ………… 

  结束了浴血奋战的考试,我们被学校分派到T市一些公司社会实践。 

  看到我被分配到博信能源设备有限公司,心心无限同情地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说:“博信挺好的,可以多学点东西。” 

  “是吗?你听说过?” 

  “嗯,听师姐说过。” 

  在公司报进行了两天的培训之后,我才深切理解了心心无限同情的目光,这个公司不但有个加班狂的老板,还有一群加班狂的部门经理,公司的企业文化说的天花乱坠,其实无非八个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实习培训刚刚结束,我正在人事部等待考核结果,身材矮小的销售部经理风风火火冲进来,说是急需人,连我们的履历都用心翻翻,直接把我和另外两个男生从生产部抢到销售部。 

  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这人天生不会低声下气求人,绝对不是做销售那块料,可见他跟我们聊天的态度十分谦和,还特别向我们解释,说销售部最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急缺人手,才会把我们招过来,可能会十分辛苦,但项目一旦谈成会有丰厚的奖金。 

  我冲着那丰厚的奖金,决定留下来。 

  刚走进销售部,一个美女匆匆迎过来,“陈经理,您要的资料准备好了。” 

  “好!”他接过资料,“小岑,这是刚来的实习生,你们先跟她熟悉一下环境,然后让杨颖带着他们跟进景天这个的项目。” 

  景天?不知道是哪个“景”,那个“天”? 

  美女岑助理看看表,用了五分钟为我简单介绍了一下销售部的情况,将我们交给一个正在忙着查资料的杨颖。我第一眼看见她,就感觉她是做销售的材料。 

  杨颖百忙之中从打印了三份资料给我们,“前几天,老总听说了一单很大的业务,势在必得,这是相关的资料,你们赶紧熟悉一下。”  

  “好的!”我掀开资料,跃入眼帘的第一行字就让我震惊得失声叫出:“景天公司?!” 

  “你听说过?”杨颖瞟我一眼,另外两个男生也在诧异地看着我。 

  我岂止听说过,我还知道景天是我老爸一手创建,在景漠宇手中发扬光大。我抬眼,看着杨颖妩媚又精明的双眼,坚定地回答。“听说过,不太了解。” 

  “好,那你们好好看下资料吧,具体情况我们会在会议上讨论。记得着重看一下景漠宇的简历,这个最重要。” 

  “哦,好的。”       

16、

   我迫不及待翻到景漠宇的简介,本以为可以好好品鉴一下我老公的丰功伟绩,没想到资料尤为简明扼要: 

  景漠宇,二十五岁,已婚,性格内敛,处事冷静,无任何不良嗜好。 

  一岁,亲生父母亡故,被景昊天收养。 

  十八岁,通过了普林斯顿大学成绩、能力、潜力、天资、抱负等诸多方面严格考核,进入普林斯顿大学的经济系,并自修了机械与航空系课程。 

  二十二岁,获得普林斯顿大学经济管理和机械航空工程双学士学位,回国接手景天。在一番雷厉风行的体制改革之后,景天公司不仅走出危机,而且开始向高新科技方向发展。 

  不久前,景天的董事会通过了景漠宇提出的新提案,决定跟随科学发展的热潮,投资建立一个以冶金、能源、节能环保为主要方向的高新技术产业公司。 

  我特意看了一眼决议的通过日期,刚巧是我回学校的那天,真难为他连续两天没睡好,喝了杯咖啡去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 

  资料上还说,景漠宇近日正在考察产业化的设备,而他的主要考察目标都是德国,韩国或者日本的外资企业。至于博信这家刚注册不久的中小公司,自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陈经理也曾几次跟景漠宇的助理联系过,表达出足够的诚意,得到的答复都是婉言的回绝。 

  但是博信公司的老板还是想拼力争一争这笔预算惊人的大订单。 

  我也认为他应该挣,不为别的,就为“支持国产,抵制日货”,也要争取一下。只可惜,凭我对景漠宇的了解,他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想要攻关他,可能性极低,足见我人生的第一桶金,怕是没有着落了。 

  虽然奖金没有着落,可每天都在研究我心爱的男人中度过,我由衷地热爱上了这份工作,特别是在午休时竖着耳朵听同事们八卦我老公,竟然让我受益无穷。比如今天午休时,岑助理转达经理的旨意,让杨颖再查一查景漠宇有什么嗜好,对什么感兴趣…… 

  杨颖敷衍着点了下头,岑助理刚走,她便把资料丢在桌上,跟旁边的同事抱怨,“完善?说的容易,景漠宇刚回国三年,行事又一向低调,连他的员工都不了解他有什么嗜好,对什么感兴趣,我怎么查?!” 

  另一个不涉及这个项目的女同事刚好端着咖啡杯经过,停住脚步,“甭管多低调,网上也总有些八卦内~幕可查,你找些绯闻什么的,也可以应付一下。” 

  “我早就找过了,没有!我还特意托人跟景天公司的员工买消息,你知道人家怎么说?” 

  “怎么说?” 

  “他们对景漠宇的了解仅限于工作上的事,对于他的私生活一概不知。就连他跟妹妹结婚的消息,他们都是在第二天的晨报上看见的。” 

  “不是吧?结婚都这么保密,这人为FBI工作呀?”路过的美女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是因为景家的背景不光彩,有所避讳。”另一个负责这个项目的帅哥滑着椅子凑过来,开始跟她们交换消息,互通有无。“我刚打听到,原来景昊天的女儿,也就是景漠宇现在的老婆,小时候经常遭遇绑架,有一次还差点被仇家打死,要不是景漠宇反应快,替她挡了一枪,她早就没命了。从那之后,景昊天再不让女儿在公开场合露面,所以婚礼现场,只有挚友亲朋参加,其他人都不让靠近。” 

  “哦,难怪!” 

  杨颖接着补充。“还有,景天内部的员工说,从景漠宇与景家脱离关系,到婚礼结束,仅用了五天时间,闪婚闪得飞快。第二天的晨报披露了一些内~幕——” 

  “什么内~幕?” 

  “景家二**本来和某某地产商的少东交往密切,景漠宇仗着自己在景家的势力,横刀夺爱,还不顾伦常道德,强娶自己的妹妹……” 

  我一口茶水狂喷出来。这叫内~幕?这叫赤~裸裸的谣言。 

  杨颖淡淡扫我一眼,继续散布谣言。“那则消息字里行间都暗示着景漠宇是为了确保他在景家独一无二的继承权,才会出此下策。” 

  “原来如此,这些有钱人连婚姻都不能自主,真悲哀。”路过的美女感慨万千。 

  听见有人如此八卦我的私生活,作为当事人,我实在没有那个忍耐力冷眼旁观,于是我捧着半杯清茶,走过去,找了个最有利的位置加入他们的八卦阵营:“颖姐,那后来怎么样?景漠宇有没有反驳?” 

  八卦的人永远不会嫌听众多,杨颖喝了口水,继续侃侃而谈:“那些报纸当天上午就被人买光了,那家报社还经历了一场有惊无险的小火灾,之后再没有媒体报道过关于相关的消息。” 

  “哦。”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结婚第二天,我下楼吃早饭时,景漠宇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貌似出门前还拿手机打了个电话,说的话好像涉及报纸,报社什么的。 

  唉!可他难道不懂得欲盖弥彰的道理,他封锁消息的手段越是狠决,越加深大家的误解。 

  如果换了是我,我处理的方式绝对比他河蟹。我会直接去那家报社,让他们给我发布个独家声明——我爱景漠宇,我死乞白赖要嫁给他,不管他怎么不愿意都没用。还有,我跟那个某某地产商的少东,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呃,虽然他在我新婚第二天爬进我的房间,但我们是清白的…… 

  喝了口茶,润润干涩的喉咙,我决定找个适当的场合和景漠宇公开亮相一下,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的婚姻有多么美满,幸福! 

  嗯,假如我们过几天不去办理离婚手续! 

  我正跟大家八卦得热烈,电话上显示出某八卦男主角的名字,我捂着听筒找了个避音的角落,压着嗓子“喂?”了一声。 

  “怎么?说话不方便?”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却撩拨人心弦。 

  “没有,正在和实习单位的同事讨论……一些事情。你怎么这么有空,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我已经登机了,两小时后到T市。” 

  “两小时?”我连声音都溢满了惊喜。“好啊,我去接你!” 

  “不用了,合作公司会派人来接,我想你还是不要露面的好,”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也知道,爸爸不希望你公开露面。” 

  “哦,那好吧。”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晚饭吧。” 

  “我可能要加班,”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因为你要来了,我们领导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没关系,我等你!” 

  “好!” 

  我这边刚恋恋不舍挂断电话,那边,陈经理突然从办公室冲出来。“我刚接到消息,景漠宇今天会到T市,我刚查了一下,两小时后就有一个从A市飞来的航班,马上准备一下,我们去机场碰碰运气。” 

  “可是我们的方案还没研究好……”杨颖说。 

  “来不急了,路上讨论吧。”陈经理紧急但有条不紊地安排:“小岑,你让技术部派个人跟我们一起去,小林,去叫车。小林?!小林呢?” 

  “小林去吃午饭了。”我勇敢地挤到陈经理身边,自告奋勇。“陈经理,我去帮您叫车!” 

  车子向机场一路驰骋,车上的陈经理和手下紧迫地策划着如何攻下景漠宇,最后他们一致认为“美人计”,“送回扣”,“拉关系”等等传统的销售策略对景漠宇绝不可能有用,而他们成功的唯一机会,就是提供出让他绝对满意的产品,而这“满意”的标准中又绝不包括价格。技术部的人表示压力很大。 

  从而,我得出一个重要结论——我这老公选设备明显比选老婆挑剔得多! 

  ………… 

  机场闪耀的白炽灯下,我一眼便看见了他,那与生俱来的淡漠与优雅,在茫茫人群中比灯光更耀眼。几个穿着打扮很精英的男人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中的行李,他微微颔首,视线随意扫过人群,突然,顿住。 

  隔着行色匆匆的人群,他看见了我,我冲他笑着眨眼,他的嘴角也勾起一抹让人心驰荡漾的弧度。 

  之后,他走向我。 

  这许多年来,那是我唯一一次感觉我们离得很近,比同床共枕,甚至紧紧相拥的时候更近…… 

  可他刚走了几步,陈经理和杨颖便拦在我们之间,递上名片,谦恭地询问他是否有时间,能否深入了解一下博信公司。 

  他没有回答,视线仍落在我身上,有些犹豫。 

  为了不让他为难,我挤过去,站在陈经理身边表明立场。“嗯……我也是博信公司销售部的。” 

  景漠宇掩口清咳一声,恰到好处掩饰好唇边的笑意。“有名片吗?” 

  我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空空的口袋。“不好意思,忘了准备。” 

  “她叫景安言,是T大的学生,目前我们销售部的实习。”陈经理立刻介绍。 

  景漠宇点点头。“我今晚五点之后没有安排……” 

  “好!好!我们五点钟去您下榻的酒店接您,您看可以吗?” 

  “可以。” 

  没有多余的话,他从我身边走过去,擦肩而过的一瞬,他忽然停住脚步:“景安言,是么?景这个姓,并不多见。” 

  我仰头,陪着笑脸,“是啊,说明我和景总很有缘呐。” 

  “也许吧。”他含笑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长个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非比寻常,更何况阅人无数的陈经理。 

  看见陈经理和杨颖暧昧的眼神,我再没经验也明白过来——景漠宇分明是故意的! 

  至于他是什么目的,我一时还猜不透。 

17、

   走出航站楼,陈经理眉飞色舞安排着下午的准备工作和晚上酒局。我仰望天空,只觉今天是T巿难见的好天气,碧空如洗,丝丝缕缕的云,看似虚无,又缠缠绕绕,绵延万里。 

  回公司的路上,杨颖暗示性地问我,需不需要回去换件衣服。我低头看看自己简单的格子衫,牛仔裤,当机立断在离商业区比较近的地方下了车,打电话给迷糊心心求助。 

  “景太太,我在工作,请长话短说。”某心小声说。 

  我去粗取精,问:“专家快给点意见,经理让我晚上应酬个重要客户,我穿什么样的衣服合适?” 

  “职业装呗,大方得体。” 

  “那么,如果重要客户是我刚过门的老公呢?” 

  “……”电话里沉默了三秒,忽然传来某心大得有些夸张的声音:“什么?!系里要开大会?……在阶梯教室?……不去行吗?……哦,好,我去跟领导说一声。” 

  我对着电话猛亲一口。“亲爱的,我爱死你了,我现在打车去你公司门口接你,十分钟后你下楼。” 

  “好!” 

  心心这个爱情专家当真不是浪得虚名,选衣服都选的特别有“爱情”味道。白搭黑的抹胸连衣裙,既能展现女人独有的肩背曲线,又不会因为过分暴露显得低俗。曲线毕露的合体剪裁,清纯又不失淡雅,腰际小巧的蝴蝶结丝带,轻轻一转,荡起一丝灵动的恬美。 

  最重要的是,拉链在腰际,方便自己穿,更方便在特定时候……自己脱。 

  我穿上裙子,在专家面前转了一圈,专家鉴定说:“如果他是男人,他一定会动心!” 

  我对这个鉴定结果非常欣慰。 

  选好了衣服,又回寝室化了个淡妆,回到公司才四点多。陈经理已经陪老总去见景漠宇,一身盛装的杨颖带着我和岑助理直接去某鲍参翅肚酒楼。 

  去酒楼的路上,杨颖问我。“会喝酒吗?”  

  “会喝,但是酒量不好。” 

  还记得我刚记事的时候,老爸把我抱在腿上,端着酒杯教导我说:在中国人的世界里,酒是最有杀伤性的“武器”,无往不利,它甚至可以让一个女人征服男人…… 

  那时候,我还年幼无知,对他的歪理邪说深信不疑,四岁尝红酒,八岁试啤酒,十六岁,我自认酒量已经相当不错,偷了老爸一瓶珍藏了十几年的烈酒妄图征服景漠宇。  

  结果,一瓶白酒见底,他淡定自若的微笑,我醉得不省人事,头疼欲裂了整整三天。从那之后,我深刻地认清到了自己丢人现眼的酒量。 

  “颖姐,以我的酒量,我估计十个我也喝不醉一个景漠宇。”我发自内心说。 

  杨颖闻言,从包里拿出一包药递给我。“这个药解酒效果不错,你先吃一片,一会儿觉得头晕,可以再吃一片。” 

  取了一片药含在嘴里,品尝着入口即溶的酸甜,我不禁感叹,中国人要是把这份刻苦钻研的精神放在其他药物的研制上,说不定癌症早已不是不治之症。 

  ………… 

  路上堵车耽误了些时间,我到包房时,景漠宇已和程总入座,正在点菜。 

  景漠宇以极其高雅的姿势翻着菜单,出口的菜名却让举座哗然:“红烧肉,手撕牛肉,辣子鸡,羊骨汤……还有,” 

  他看向服务生。“有酱骨头吗?肉很多,能吸骨髓那种……” 

  服务生当场石化了。“这个……您稍等,我去问问后厨,看看能不能做。” 

  “算了,换成干炸小排吧。” 合上菜单,景漠宇轻轻扬起脸,看向正在狂擦汗的我,眼底浸满笑意。 

  陈经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一看那充满兴致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指着景漠宇左手边的空座招呼我,“小言,过来坐这边吧。” 

  “好。”我在他身边坐下。 

  趁着酒菜入席间,大家开始谈些场面话,他端起茶杯,掩住唇,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淡淡问:“做销售?你是怕爸爸养不起你,还是怕我养不起你?” 

  我不着痕迹靠近他一些,压低声音答:“我是怕我养不起你和爸爸。你把景家的事业越做越大,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把身体累垮了,所以我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把握一切机会好好锤炼自己,到时候好接下你未完成的事业。” 

  他哑然失笑。“你这番话,我是否该理解成——你在关心我?” 

  “你非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其实理由说的冠冕堂皇,我不过是稀里糊涂被拉去销售部的。 

  记不得听谁说过:道是饭局,喝酒才是关键,说是酒局,酒色才是实质。 

  斛光交错几个回合,杨颖和岑助理开始轮流敬酒,他来者不拒,面不改色,美女却有些撑不住。我不得不在陈经理暗示的眼神指引下挺身而出,接二连三端起酒杯敬他。 

  可能因为喝得有些急,也可能酒过于烈,几杯酒下肚,我也有些头晕,一晃神的功夫,盘子里竟多了一块干炸小排。 

  我愣愣抬头,身边人表情依旧淡漠,“先吃点东西再喝。” 

  我忽然分不清,这个局究竟是博信为景漠宇设下的,还是景漠宇为博信设下的。“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装作对我有兴趣?” 

  他挑眉,似乎不太赞同我的表达方式,却没有反驳。“我在给你机会,让你增加一些营销经验。你表现的很好,再接再厉!”  

  借着几分醉意,我笑着靠近他,右腿搭在左腿上,高跟鞋尖轻轻滑过他笔直的小腿,“你所谓的再接再厉,是指这个吗?” 

  他端着酒杯的手明显一僵。 

  “不是,我指的是……”他放下酒杯,将椅子移开些距离。“你在博得客户好感之后,应该适可而止,尝试让客户对你的产品产生浓厚的感兴趣,而不是你! ” 

  听起来蛮有道理的,不过,我现在更希望他对我产生浓厚的兴趣,而不是对产品。 

  事实证明,他说的没错,酒饮至酣时,陌生人之间疏离的隔阂被打破,程总适时将谈话引入了正题,从他希望树立一个中国制造设备的优质品牌,讲到博信公司一路走来的艰辛与坚持,长长一段血泪史。 

  末了,他还说,“我希望和景天合作,并不是为了多赚钱,钱赚的再多不过是银行里的数字,我更想真正做些事情,想证明中国制造并不比德国和日本差……” 

  景漠宇端起酒杯,“程总,我也希望你可以证明。” 

  “听说景总自修过普林斯顿大学机械与航空系的课程,不知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博信的生产车间看看?”  

  “回去让助理调整一下安排,看看能不能抽出时间。”他并未明确答复。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场酒局也在厚重的夜色中落下帷幕,接下来是别有一番滋味的相送时刻。 

  两位老总自然有专车,不需要别人操心,剩下的我们只能被陈经理安排的车逐一送回住处。 

  晚风徐徐,夜色迷离,我的心底荡起丝丝缕缕的牵绊,我悄悄瞄了一眼身边的人影,说:“陈经理,我的学校不太顺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这么晚了一个人很危险。” 

  “我住的酒店在T大附近,不如我送你回去吧。”淡淡的声音从景漠宇的口中传出,气氛骤然变得有些诡异。 

  我不想拒绝,又不好直接同意。 

  陈经理想回绝,又不好直接回绝。 

  气氛僵了一阵,陈经理终于还是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帮我婉言谢绝:“已经这么晚了,怎么好麻烦景总呢,其实也不是很绕,我们送就好。” 

  景漠宇没再坚持,和程总握握手,上车离开。我也只好压下满心的恋恋不舍,乖乖上了公司的车。 

  车子在城里转了一整圈,最后绕到了T大的门口。 

  下了车,冷风混着汽油味的尾气直吹而来,吹得我几欲作呕。我靠在街边的一颗老槐树下,静静捧着手机,等待。这些年,不管多想他,我都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怕惹他烦心,所以我习惯了等待,习惯了这种在希望和失望中徘徊的心情。 

  等了很久,很久,等得身体已经在冷风中麻痹。 

  手机终于响起了他的专属铃声:请你告诉我爱上你是一个错,别让我漫漫长夜守寂寞……解开我的迷惑,收起你的冷漠…… 

  确定不是我的幻觉,我按了一下接听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加愉悦:“我已经到学校了,你也到酒店了吧?” 

  “嗯。”电话里传来阵阵风声,听起来不像在酒店。 

  “你在哪呢?” 

  “回头。” 

  我回头,暗夜里,路灯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18、

   我回头,暗夜里,路灯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若是再年轻几岁,我一定会直接跑向他,扑到他怀里,肉麻兮兮地告诉我:“你知道么,我真的想死你了!”他应该也会揽住我冻僵的肩膀,表达着担忧的责备:“这么晚了还不回寝室,不知道晚上坏人多吗?” 

  现如今,他就站在我面前,手中的电话还能清晰听见他的呼吸声,我却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迈出第一步,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口,故而打定了主意,他不动,我不动。 

  他收了电话,走向我,脱下外衣搭在我肩上。掌心的滚烫隔着件外衣还是烙在我冰凉的肩头,搅乱我一池春水。 

  我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你在这里等很久了吧?” 

  “没有,”他平淡地陈述着:“我一直跟在你们的车后面。” 

  “啊?!你一直跟着我?难不成,你还怕陈经理把我卖了?就算要卖,他八成也会卖给你。” 

  “我花了这么多钱娶你,卖给谁我都亏本。”他笑着伸手,拉起我的左手,指尖一凉,一枚铂金的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 

  戒指上的旋纹图案映着昏暗的街灯,仄仄生辉。我没有记错的话,一个月前我曾经在杂志上看见过这枚戒指,卡地亚 LOVE系列的最新款铂金婚戒,充分体现了的经典与现代完美结合,吟唱着爱情与婚姻的永志不渝。 

  我惊喜地仰头,迎上他垂下的黑眸。“这算是婚戒么?” 

  “嗯。”他望到我的眼底,语调字字郑重:“言言,你让我考虑的事情,我认真考虑了。我不会跟你离婚。” 

  “为什么?”我期待着他的答案,一个能让我坚信这段婚姻于他、于我尚有存在价值的答案。 

  “以你的性格,即使离了婚,你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单纯地把我当成哥哥。” 

  是啊,真的没办法在回到过去。 

  经历了五年的痴恋,有过一夜的缠绵,也有过一个月的夫妻之名。离婚之后,若是我还能像以前一样跟他亲如一家人,我该是多么没心没肺!但我不会恨他,从头至尾,他没做错任何事,不过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你放心,我不会怨你。最多,我会离你远点,咱们眼不见为净。” 

  “言言,”他握紧我的手,指尖纠结在一起,似乎在表达着一种执着的坚持。“你和爸爸是我的至亲,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想失去你们,失去这个家……你明白吗?” 

  “我明白……”对于一个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孤儿,亲情是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东西,他害怕再失去。他宁愿赔上一段不幸的婚姻,也想守住他的家,他的亲人。 

  他说:“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努力做个好丈夫,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幸福。” 

  我失望了。我从来不想用亲情去威胁他,到头来,终究是这份亲情成了囚禁他的枷锁。 

  “这样的勉强有意思吗?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施舍……”我咬着牙,脱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塞回他的手里。“我们还是离婚吧!” 

  我转身离开,黑夜的路看不到尽头。 

  到了真正面对失去的一刻,我才发现放弃也不是那么难,黑夜,就算没有月光,至少还有路灯,可以照亮前方的路。 

  可我没想到,我刚走了两步,景漠宇突然追了上来,扯住我的手腕,“我已经说了我会努力,你还想我怎么样?” 

  “我只要你爱我!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更不是丈夫对妻子的责任,我要的是男人对女人的情爱!”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言言,你是在我怀里长大的,从喂你喝第一口牛奶,牵着你的手教你学走路,送你上学,直到今天,二十年了,你在我眼里始终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需要我护着,宠着,守着。我知道你希望我把你当成女人来爱,我也希望我能做到,可我一想到——我把你压在身下,说那些……那些枕边调情的话,我真的觉得那太龌龊了!”  

  他字字清晰地诉说着对我的宠爱,却不知道这番话像一把利剑,彻底斩断我仅有的一点期盼。我不停点头,每点一下头,眼泪都会掉下一串。“其实你不用说的这么明白,我什么都懂,你永远都当我是妹妹,你永远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永远不会爱上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伸手托起我的脸,想帮我擦去眼泪,我却一把推开他,因为用力过猛,跌跌撞撞连退数步才站稳。 

  “我输了!”这场赌局,我赌上了爱情,赌上了婚姻,终究是输了,输得彻底。“我没有办法改变你。” 

  见他走近一步,眼中尽是怜爱,我颤抖着连退两步。 “你别过来。收起你的怜悯,我不需要……把你的怜悯和施舍,留给需要的女人!我景安言,不稀罕!” 

  “你!”他看着我,眼底都是浓重的暗红。我知道他生气了,他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可怕的眼神。 

  我不知所措地后退。 

  “你一定要我把你当成女人……好!”他两步冲到我面前,抓住我颤抖的手臂,不顾我的挣扎硬是把我拖向他的车,塞了进去。 

  相处二十年,他从未真正跟我发过脾气,更没有如此粗暴的举动,我有些懵了。“你要带我去哪?!” 

  “回酒店。”他并不是回答我,而是告诉一脸愕然的司机。 

  司机不敢多问,以时速七十公里的速度将车开至酒店。 

  ………… 

  酒店的房门打开,他将我拖进满是漆黑的房间。 

  伴随着房门关闭的巨大声响,他将我死死按在墙壁上,刚毅的身躯紧紧抵住我的身体,指尖捏着我的下颚,狠狠吻了下来。 

  带着速度与力量袭来的吻,只让我有一种感觉,疼痛,从唇齿一路疼到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可我没有反抗,也没有躲避,我反手搂住他的颈项,张开紧闭的唇齿,迎合着他的侵~犯。 

  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想要我,在这样的时刻,以这样的方式。但,那已经不重要。 

  这或许就是爱的感觉吧,宁愿疼痛,也不愿失去。 

  吻越来越深入,舌尖的缠绕越来越迷乱,他熨帖在我身上的手也越来越肆无忌惮,抚上女人最柔软的曲线…… 

  身体猛然一轻,他将我推倒在旁边的沙发上,随即欺身压了上来,霸道的吻落在我的肩上,留下一串串酸涩的酥麻。记忆中一些画面轰然炸开一般,接连出现在我的眼前,全是那夜无一丝间隙的占有和痴缠,让我尝遍疼痛与欢愉,我仿佛还能闻到合欢花的味道…… 

  无光的黑暗里,我依旧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那熟悉的触觉和疼痛又一次将卷进了无尽的深渊,万劫不复。 

  裙子腰际的拉链被拉开,他的热吻和抚摸毫无遮拦,畅通无阻,一路向下……我抱紧他,感受到他的火热,听见他低哑沉重的喘息,这就够了。 

  纠缠中,他扯开腰带,掀起我的裙摆,急切得一刻都不愿意多耽搁,好像生怕有一刻的犹豫,他就无法再继续这场罪孽的欢情。 

  ………… 

  和第一次一样,一切在黑暗里发生了。滚烫的欲~望直直闯进最深处,没有剧烈的疼痛,只有被填的满满的渴望,和被快感蚀骨入髓的僵直。 

  “唔……”我咬紧唇,咽下了差点溢出口的□。    

19、

     强健的双臂在我背后不断收紧,将我完完全全困在他的怀抱里。我轻轻仰头,舌尖舐过他光洁的颈项,根根分明的肋骨,落在他弹性十足的胸口,轻轻咬下去…… 

  “……” 

  他的喉咙深处咽下兴奋的低吟,却按耐不住喘息的急迫,滚烫如岩的身体激荡起异乎寻常激烈的节奏。 

  我喜欢这样的他,因为我知道,男人,甜言蜜语可以是假的,深情款款的凝视可以是装的,但横亘在我身体中的滚烫和强硬,无法作假。 

  现在的他,不再把我当成妹妹,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女人,被他侵犯和占有,却欲罢不能的女人。 

  天翻地覆的摇晃和撞击越来越沉重,可这似乎还是满足不了他的渴望,他扯掉我身上半褪的裙子,抬高我的一条腿,进入的更深,像是要冲破我的心口,钻进我的心尖。 

  每一下狂野的撞击,让混着酒精的血液不断地冲击着心脏,虚无的感觉节节攀升,我再也无法自持,伴随着他的节奏,空旷的套房内响起一声声让人脸红心跳的纤细呻~吟。直到,极致的快感破茧而出…… 

  我无措地抱着他,心脏如同停止了跳动,周遭的氧气也被抽空,死亡一般激~情让我的脑中徒留一片空白。 

  我仿佛感到一种东西离我越来越远,让我心悸,让我恐慌,我无助的呼唤和求饶,“不要!不行了,哥,我受不了……” 

  他的动作猛然一顿。 

  我顿时清醒,有种咬舌自尽的冲动。 

  气氛短暂的僵持,他松开紧抱着我的手臂,我急忙反手抱住他,吻上他的唇……辗转的热吻中,他深切得恨不能把我的舌尖吸吮走,可见他和我有着相同的冲动! 

  大概是他寻回了理智,之后的欢情,他的动作明显温柔了。时快时慢的节奏里,他的吻不时落在我耳后,浅浅深深,指尖轻抚过我每一个敏感处,若即若离,我心跳平复了许多,呼吸也畅通了些,随着他的节奏回应着他的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很快,又似乎很漫长,他的动作逐渐加快,落在我胸前的吻逐渐变得痴狂,我搂紧他的肩膀,让他在疾风骤雨般的喘息声中,将一片灼热直直送入我的身体。濒临死亡的尖锐快感又一次淹没我,灵魂超脱般的离我远去,徒留我僵直的身体,不断颤抖,心脏在一点点勒紧,勒紧,痛得几尽痉挛。 

  之后,我失去了意识。 

  模糊中,我听见他呼唤我,“言言?” 

  我睁开眼,他正坐在我身边,房间内的景物被昏暗的壁灯点亮,深深的绛紫色。 

  不堪入目场景再也不能被黑暗掩盖,我不知该怎么面对,急忙又闭上眼睛。“嗯,我有点累了,我想睡会儿。” 

  “洗个澡再睡吧。” 

  身上的确黏黏的难受,我尝试着动一动,四肢沉得像灌了铅,“我没力气了,你能扶我一下吗?” 

  他半扶半抱,拥着浑身发软的我走进浴室,热水肆意挥洒在我们相拥的身上,我本就使不出力气,被他亲昵的抚摸和揉搓弄得更加窒息,要不是我意志坚强,我肯定晕死在里面。 

  简单冲洗了一下,他又抱着我回到沙发上。 

  走出憋闷的浴室,我的身体舒服多了,呼吸好像也通畅了些,我枕着他的腿,闭上沉沉的眼睛。我真的很困,很想一直睡下去,再不要醒来。 

  浅浅的轰鸣声把我吵醒,我勉强睁开眼,我还枕在他的腿上,身上多了条珊瑚绒的毯子。温热的气流吹在滴水的头发上,暖暖的,痒痒的,就像从前一样。 

  我想起了小时候。每次晚上洗完澡,我都要被他强行按在沙发上吹干头发,因为受不了热风吹在耳后的麻痒,我躲来躲去,难免会扯断一两根他指间的发丝,阵痛连连,我指控他虐待我,他笑着威胁我:“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以后天天这么虐待你,虐待你一辈子!” 

  我连忙点头。“我听话。” 

  后来长大了一些,我知道了晚上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洗完澡就乖乖躺在沙发上,枕着他的腿,等他给我吹干头发。他的指尖熟练地撩动我的长发,再不会牵痛一根头发。 

  再后来,他申请到美国读大学,一年只回来看我一两次,而且只顾着专注于各种天书一样的资料,早已不记得这种小事,可我却时刻惦记着,有天晚上,我终于鼓足勇气,洗完了澡,穿着黑色的蕾丝睡衣,拿着吹风机去找他。 

  “怎么?主动来找我虐待你?”他关了电脑上的英文资料,接过吹风机。 

  “是啊,我决定牺牲一下,满足你这个虐待狂的恶趣味,免得你欲求不满,去找别的女人……” 

  他哑然失笑,“你以后少看点网络小说吧,说话越来越乱七八糟了,哪像个女孩子。” 

  “嗯,好吧,那我以后专攻影视作品,噫,<<情迷六月天>>你看过没?网评不错!哪天咱们看看呗?” 

  他撩着我发丝的手一顿,视线掠过半透明的蕾丝睡衣,又迅速移开,专注地帮我把头发吹干。 

  ………… 

  自他毕业回国之后,他没再给我吹过头发,我也渐渐戒了这个被“虐待”的嗜好。现在,重新感受,别有一番滋味。 

  暖气阵阵,我看着他低垂的眉目,静静感受着他指尖留在我发丝间的温柔,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第二天醒来,景漠宇告诉我,他已经尽力了,就算他把我压在身下,达到欢情的巅峰,他还是只当我是妹妹。 

  我二话不说,拉着他去了民政局。两个红章扣下来,我们的婚姻解体了! 

  再没了责任和承诺的束缚,他迫不及待奔向白衣飘飘的许小诺,一双璧人紧紧相拥,夕阳血一般的红,夏风徐徐的温暖,那场景真美! 

  我微笑着祝福他们,还拍着胸口承诺:“你们放心,我会摆平老爸的。” 

  他们相拥着离去,我捂着剧痛的心口蹲在地上,眼泪终究还是滑出眼角,一滴一滴被暖风吹散。 

  我想不明白,他在黑夜里抱着我的时候,明明那么紧,明明那么深,怎么会只把我当成妹妹!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想留的人留不住,不想他来的人,偏又来了。 

  齐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逼着我履行赌约,嫁给他做老婆。 

  我吓得使劲儿摇头,无奈身体一点都动不了,话也说不出。他便趁火打劫把冰凉的大钻石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还温柔地把我拥在怀里,在我耳边款款私语:“言言,你会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女人……” 

  我当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差一点就意志不坚定,以身相许。 

  我心急火燎地想拒绝,努力了好几次,终于模模糊糊挤出一句话:“齐霖,我不能……” 

  齐霖好像有些火了,抓着我的手不断缩紧,捏得我手指都快断了。 

  ………… 

  清晨,我在温暖的晨光中睁开眼,才知道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景漠宇正安静睡在我身边。 

  而我的睡姿一如既往的不雅,整个人都挤在他怀里,双臂紧紧缠着他的腰。我尝试着修正一下不雅的睡姿,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原来他的手臂也搂在我的肩膀上。 

  难道,睡姿不雅的怪癖也会传染?! 

  左手的无名指被什么东西硌得发麻,我悄悄抽出手,LOVE系列的经典铂金婚戒正套在我的无名指上。 

  我笑着把戒指举到阳光下,银白色的晨光在戒指上流动,旋绕,炫目的诱惑。 

  爱情与婚姻的永志不渝的承诺——这是他的选择,这是他的决定。       

20、

    漆黑的平安夜,华盛顿却是一片雪白的流光溢彩,欢快的圣诞歌和笑声,不时震落窗檐上的积雪。 

  埋首在厚厚的一叠公司文件中的他,揉揉麻痹的太阳穴,伸手端过手边的咖啡杯抵在唇上,才发现杯子里只剩下残留的最后一滴咖啡,顺着杯壁滑落。 

  僵硬地端着空的咖啡杯,许久,他才压抑下胸口陡然而生的锥痛。他又忘了,她已不在他身边,再不会有人在他专注于工作的时候,悄无声息为他的杯子续上温热的咖啡。那时候,他以为杯里的咖啡是喝不尽的,就像她对他的爱是取之不尽的一样。 

  原来,咖啡杯会有空的一天,她的爱,也有耗尽的一日。 

  放下杯子,他继续看文件,可文件上一行行的英文忽然变得杂乱无章,他烦躁地合上资料,脱了衣服走进浴室。 

  急流而下的水冲刷在肌肤上,微微的灼痛。 

  香草混着绿茶香气的沐浴液被热水吹散,溢了满室的浓香。他深深吸气,静静呼吸着那种味道,很香,和记忆中味道相似极了,只是少了一种特殊的甜香。 

  记不得是多少年前,他只记得那时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女,却已美得玲珑剔透,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永远噙着水一样的笑意。 

  那晚,他带着一身疲倦回家,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剧。她似乎刚刚沐浴过,黄粉色的睡裙衬得小巧的瓜子脸娇妍绰约,犹如深海寒潭上洒落的一抹暖阳,明媚了人心最深处的落寞。 

  他坐过去,捏捏她软绵绵的小脸,“这么晚还不睡?又不听话了?!” 

  “人家在等你,没良心。”她狠狠瞪她,漆黑的眼瞳里仍是笑意荡漾。 

  一种从未闻过的香甜从她身上飘来,让他有种熏熏欲醉之感。他伸手把她捞进怀里,在她光洁柔滑的颈窝处深深吸气,“好香,是什么味道?” 

  她低头,抓着自己的领口闻了闻,“是我新买的沐浴乳,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他点头,又深深嗅了嗅。“嗯,喜欢。” 

  从那之后,她身上永远染着这个味道,以至于,他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便知道她在他身边。 

  后来,他再也闻不到这个味道,那感觉如同瘾君子找不到了毒品,他让人把所有的沐浴乳都给他买来,香奈儿,迪奥,兰蔻……成百上千种名牌沐浴乳,他一种一种闻,全都不是。 

  他自己也去超市商场里找过,再也找不到她身上的味道。 

  他才明白了她的爱为什么会枯竭了,因为她可以为他随口一句的“喜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着同样的沐浴乳,而他,竟从未留意过牌子。 

  不是他不爱,只是这场不对等的感情中,她与他,好比火与冰,她用她的熄灭换来他的融化……她说她输了,其实没有谁输谁赢,只有两败俱伤。 

  后来有一天,他在街上闻到了相似的味道,他寻着那味道找了两条街,终于从一个陌生的中国女孩儿的口中得知,那是中国某品牌沐浴液,甘草加绿茶味道,每瓶的价格不足十元,且量足…… 

  冲完了水,他披上浴袍坐在沙发上。 

  身上的香气还没散尽,他仿佛觉得她就在他身边。就像那一夜让他完全失去理智的激~情过后,她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头枕着他的腿,任由他慢慢吹干她的长发。 

  后来,她沉沉地睡着,梦里,她哭了,滚烫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膝上。 

  他知道那眼泪是为他流的。他想帮她吹干眼泪,吹了很久,越吹越湿。 

  心中一丝悸动,他轻轻吻了她的眼角,泪水流过他的舌尖,极苦涩的味道,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忧伤。 

  他轻轻拥她入怀,抱着她上床,揽入怀中。  

  从那晚开始,他真的把她当做一个女人——他的女人! 

  ………… 

  晶莹的雪花自天空飘落,空旷的房子,清冷的陈设,为这平安夜更增加一丝寒意。 

  他点上一支烟。 

  烟火在指尖明灭,他深深吸入,让呛人的尼古丁麻痹神经的丝丝抽痛。 

  手机响了,他接起,里面传来吴邱带着几分醉意的标准美式英语:“堂哥,出来玩吧,今晚是‘圣诞宝贝’之夜,保证你度过终生难忘的平安夜!” 

  他淡淡回应。“我对美国女人没兴趣,你们玩吧。” 

  “也有亚洲的,韩国美人……”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二叔给我的资料我还没看完。” 

  吴邱见他的声音里确实没有任何情绪,没再强求,悻悻挂了电话。 

  他捏着烟,又回到书房,掀开刚才合上的文件,继续看。 

  几个月来,他的能力,他的气魄吴家的人有目共睹。但没有人知道,他在无人的黑夜付出过怎么样的努力。 

  她说:“景漠宇,等你有能力拿回的那一天,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这句话,至今仍像一根针刺在他心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等到他有能力的那一天,他一定要站在她面前,拿回他失去的——爱情,亲情,还有尊严…… 

  会有那一天,一定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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