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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锦溪区位于南方G省的中心腹地,原本只是个依托着省会的县级区,人口少,又穷又落后,是在零零年初的时候,省里的大学重新规划扩建,把新校区建在了这里,锦溪区这才开始发展起来。
  新校区坐落在锦溪河畔,校园里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环境好,空气很是清新。学校后方有条老街,街上小吃摊摆了一溜儿,什么煎饼灌饼炒粉炒饭,应有尽有。一到下课时间,学生就一窝蜂地涌过来,热闹得不得了。老街对面就是住宅区,有些人家看着街边小吃卖得火爆,也起了心思,自家房子改一改,门口挂个精致的小牌子,就是一个干净温馨的小餐馆。
  中午才刚刚放学,几个女生笑闹着出了教学楼,径直去了老街对面的"我家餐馆"。这餐馆才刚开不到二个月,价钱不贵,菜却做得格外好,在学生里已经颇有名气。她们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屋子里坐满了人,老板王琴刚刚上完菜,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又赶忙带着人去了屋后的小院子里,那里还有几个位置。
  王琴从围兜的口袋里拿出小本给她们点完菜,正要往厨房走,小院里另一桌的女生开了口:"老板我们刚刚点的宫爆猪肝能不能换成京酱肉丝啊?"王琴翻了下小本,见菜还没炒,应了声跑进厨房,对里面那个背对着她站在炉灶边的人大声道:"7桌的宫爆猪肝换成京酱肉丝。"
  穆然正拿着勺子把菜装盘,闻声也顾不得回头,只点头应道:"知道了!"
  王琴听到外面又来了人,赶紧端上穆然刚刚炒好的菜,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穆然用手背擦了一下额角的汗,又扭头看一眼橱柜上的菜单,开了火准备炒下一桌的菜。
  12点半的时候人渐渐少了些,等到真正闲下来时差不多快1点了。本来餐馆里是有三个人的,但是今天王琴的女儿没在,就剩下穆然和王琴两个人,这一中午忙下来,实在是累得够呛。
  王琴把来不及收拾的碗筷都顺进洗碗池里,眼角扫一眼穆然,咳了声道:"我今天没什么胃口,中午这顿就不吃了。"
  穆然正低着头刷锅,闻言楞了下,正要说话,王琴却又抢先一步开了口:"我看你也没必要再做饭了,就去外面随便吃点吧。"她手上洗碗的动作很是麻利,脸上的表情更是自然非常,像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穆然嘴角微微露出个无奈的笑来,却也不多说什么,就点点头应了声行。
  其实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说好是管饭的,但这所谓的饭也就是在王琴母女吃饭的时候给穆然添份碗筷而已。白米饭倒是随便吃,但是菜就两个,分量还小,穆然是个大男人,脸皮又薄,哪里好意思去跟两个女人抢,一顿饭下来筷子伸个5、6次也算多的了。后来时间长了,王琴见穆然是个好欺负的,干脆饭都不愿管了,冷不丁就来这么一下要他自己掏钱出去吃。
  穆然现在的生活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他也不愿意再去计较王琴这些小心思,以前再难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这样也根本不算什么。
  穆然帮着王琴洗刷收拾好碗筷,把厨房里的用具都整理好,再把一个上午的垃圾倒了,这才洗了手去街上买了个煎饼果子。现在已经是深秋,南方又很是湿冷,风一吹,凉意就从袖口直灌进心里。穆然把外套上的拉链拉高了些,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煎饼,给了钱,这才急匆匆往回走。
  他才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从屋子里传来王琴破口大骂的声音,穆然微微皱眉,进了屋循着声音来到厨房,这才看到王琴手上抓着个孩子正教训着。
  那小孩看起来也不过三四岁,长长的头发乌糟糟绞成一团,被一根橡皮筋松垮垮地绑在脑后,一些乱发从额前垂到她脸上,也看不清具体长什么样。她身上穿着件大号黑外套,外套上是一团团脏得发亮的油污,一双脱了胶满是泥垢的鞋从衣服下摆露出来,她整个人就这样被罩在这件肮脏发臭的衣服中。
  "王姐,怎么回事?"穆然有些诧异地问。
  王琴攥紧小孩的手腕,头也不回声音尖利道:"可算给我抓住了,厨房里的东西就是这小杂种偷的!"王琴家在一楼,厨房就在屋子的外侧正对着窗外,平时为了方便进出,就在厨房的另一边开了个门,直通院外。最近这几天厨房里的东西老丢,王琴趁着今天中午没人的时候,故意把门打开,躲在橱柜边守了好久才总算抓到了人。
  她嘴上"小杂种""小乞丐"地骂着,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小孩吃痛挣扎得越发厉害,王琴心上冒火,抓过小孩手上偷拿的西红柿,对着她的头狠狠地推了下。
  穆然本来正准备好言劝她,一见她手上的动作,当下也顾不得了,大步走过去拉开王琴的手,皱着眉道:"孩子还小,别动手。"
  王琴心中的穆然一向温吞,是被欺负到头上也不敢还嘴的人,突然被穆然这么略带强势地拉开,她人就怔愣了下,也就这一瞬间,失去了束缚的小孩就像猴似的地蹿了出去。王琴回过神来,几乎是在原地跳脚破口大骂,如果不是担心着餐馆里没人,她又不放心穆然,她非得追上去抓住那小乞儿狠狠收拾一顿不可。
  穆然不管她那些污言秽语,当下就追了出去。那小孩疯了似的往前跑,穆然在她快跑出居民楼边的旧巷子时才气喘吁吁地抓住了她。
  小孩使劲朝前挣扎着,见挣不开,又转身拉住穆然的手又咬又踢。穆然蹲下身,轻抚她的背喘着气道:"别怕,别怕。"他现在的身体不比以前,才跑了这么一会儿,心跳就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腿又软又麻几乎站不住。
  那小孩哪里管穆然的温声安慰,嘴上咬得越发用力,穆然痛得手抖了下,却也不骂她,只把另一只手上的煎饼递到她面前,哄着到:"是不是饿了?"煎饼已经有些凉了,但隔得这么近,依然能闻得到煎饼散发出来的淡淡温热的香气。
  小孩依然抱着穆然的手咬着,只是嘴上的力气松了许多,甚至还有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穆然忍不住笑起来,他轻轻抽出手,把煎饼外面的塑料袋剥开,然后递到小孩嘴边,温声道:"吃吧。"
  这次小孩不再犹豫,抓着煎饼就狼吞虎咽起来。她显然是饿狠了,吃得又急又快,连挡在额前的头发都连着咬了进去。穆然伸手把她的头发拨开,正想让她慢点吃,她就被呛得连声咳了起来。
  小孩子咳嗽的声音又清又脆,像一把小锤一下下地砸在穆然心上,听得他一阵难受。穆然顺着她的背轻拍着,微微侧过头看着她叮嘱道:"别急,慢慢吃。"但是那小孩完全不听,咳嗽的间隙还大口地咬着饼,就像再晚一秒饼就会没了似的。
  穆然皱眉,突然想到出了巷子口右转就有一家小卖部,他不放心这小孩,干脆伸手牵住她,想带着她往前走去买水,哪知这孩子怎么都不动,甚至又开始情绪暴躁地挣扎起来。穆然没了法子,只得再次蹲下,平视着她小声仔细地嘱咐让她别乱跑,自己马上就回来。
  那孩子伸出脏兮兮的手抹一把眼睛边咳嗽出来的泪水,然后低下头把脸埋进饼里大口地吃着,穆然在边上耐心地说了许久,她终于才极轻微地点了个头。
  穆然站起身往巷子外走,走了两步又有些犹豫地回头,见她还在,这才加快步子跑出了巷子。前后只不到二分钟的时间,等穆然再回去时,那里却连半个人影都没了。
 
第 57 章.

  穆然从餐馆里盛了碗饭,又加了些菜汤,再倒进些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榨菜,坐在厨房门口吃着午饭。
  屋后的客厅里传来王琴数落李萍的声音,偶尔有几句李萍带着哭腔的顶撞声,都被王琴更大的声音狠狠压了下去。
  这已经不是这对母女第一次吵架了。李萍高考没考上学校,自己也没心思再读书,想去学化妆。王琴拿自家屋子开了餐馆,觉得李萍不读书也行,正好也可以在餐馆帮忙,至于去学什么化妆,那就想都别想。
  这两母女就这么三天两头地吵,开始穆然还劝劝,后来被王琴一句"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管我家的事"给堵了回去。至此以后,凡是两母女吵架,穆然都自觉躲得远远的,再不过问一句。
  在王琴尖利的斥骂中,小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塑料袋的翻动声,穆然楞了下,然后立刻站了起来跑出了院外。
  墙边堆着的垃圾袋翻倒在地,一只野猫大半个身子探进袋口窸窸窣窣地翻找着食物,听见人的脚步声,野猫警惕地伸出脑袋,耳朵微微动了动。
  穆然刚刚跑到门口,就见这猫脚垫一撑,跃上了高高的围墙瞬间就不见了身影。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穆然看着被翻得满地都是的垃圾,心里有些失望。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再没见过那个小孩,午休间店里没人的时候他也在周围找过,也没见到人影。有时候他会猜测她是不是被家人找了回去,或者是不是有了一个安身之处,可是每次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心里却越发的不安。
  大概是因为自己身世的关系,他始终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每次想起那孩子埋着头大口吃饼的样子,心里就像被刺扎了似的难受。而且她太小,如果依然流浪在外,或是被一些不安好心的人抓住...穆然有些不敢往下想。
  "穆然!人呢?!"屋子里传来王琴不高兴的声音。穆然把从院子里拿来打扫的扫把放了回去,应着声音进了屋。
  晚上在餐馆忙完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王琴今天跟自己女儿吵了一架,下午李萍赌气出了门到现在都没回来,王琴心情一直不好,连带着对穆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穆然并不往心里去,帮着收拾整理好东西,这才离开了餐馆。
  现在外面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学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四处都是笑闹声。穆然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偶尔被疯闹的学生撞到,在对方略带慌张的道歉声中,也会笑着说一声没关系。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时光,他也有过,却从不曾像他们笑得这样开怀畅快。前面的日子他忙着发愁,愁学费,愁生活费,咬着牙关一点一分地省,这里补那里,那里补这里,才总算勉强撑了下去。后面的日子,后面的日子他遇到一个人...
  想到这里穆然失笑,总是这样,在不经意间,没有任何预兆的时候,这个人就会跳进脑海,连同那些压在心底最深处的回忆,也会跟着翻腾起来。
  其实他是半年前离开疗养院的,当时江秘书说了只要不留在本市,无论他想去哪里,要多少钱,或者还有什么其他条件,都可以满足。
  但他什么都没要。他在疗养院里住了2个月,医生、看护、食宿,样样都是最好的,易家并不欠他什么。
  江秘书倒是也不勉强,只给了他自己的联系电话,又随着他的意愿安排他来了南方。几经辗转,最后他留在了锦溪区,也在学校边的小餐馆找到了工作。
  其实这里的经济并不发达,被外人提及时,也总是带着落后贫穷的字眼。但是这里青山绿水,生活节奏很慢。穆然觉得,这里是适合自己度过余生的地方。
  胡思乱想间就到了目的地,穆然收了思绪,拿出钥匙开了门,打开灯,进了屋子。
  房子有些老,也不大,就一厅一卧,封闭的阳台被改成厨房,旁边就是个简陋窄小的卫生间。屋子里烧了火,是这边许多人家都用的炉子,炉子边上接了根管子直通屋外,平常只要往炉子中间添些煤炭或者蜂窝煤,再把火盖盖好,屋子里就能被烘得很暖,煤气也会顺着管子排出,并不会留下太重的气味。
  穆然脱了外套,拿上挂在炉子下的火钳准备去外面再捡些煤炭来烧,但才刚刚走到煤棚边,借着屋子的灯光,他就看到煤棚里放着个破烂的编织袋。袋子很大,一般是学生在搬行李时用来装书的。穆然放下火钳,有些奇怪地伸手去捡袋子,哪知才刚刚揭开袋子,就见一个小孩缩成一团睡在里面。
  煤棚里暗,看不清孩子的长相,但穆然认得那件黑色松垮的外套。穆然连忙拉开袋子,试着伸手抱那孩子,那小孩也不反抗,甚至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他心下一惊,伸手摸那孩子的脸,触手就是一片滚烫。
  穆然再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把她抱进屋,借着灯光才看清那孩子脸上一片通红,嘴巴张着,呼吸间都是烫人的热气。穆然当下就脱了那孩子身上显然是沾了水变得湿重的外套,又抓过自己的外衣把孩子紧紧包住,拿起钱包和钥匙,抱起孩子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门外。
  医院离得太远,穆然就近去了街上的诊所。这时节是感冒生病的高峰期,这个时间点了诊所里还有不少人正挂着水。正在拔针的刘医生听到背后的声音,一扭头就看到穆然气喘呼呼满头大汗的样子,她回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嘴上却连声安抚:"你别慌,我马上就过来。"
  穆然喘着气说不上话,就抱着孩子站在原地点了点头。
  刘医生给病人拔完了针,这才转身带着穆然在屋内的长椅上坐下,一边解开捂着孩子的外套给她量体温,一边问穆然具体情况,等她听到孩子是穆然捡到的流浪儿,微微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穆然一眼。
  孩子烧到了39度,人也昏昏沉沉没有精神,医生不敢再拖,直接配了药给她吊水。屋子里能睡的两个床位都住了人,穆然只能坐在长椅上抱着孩子。小孩身上有味道,坐在穆然旁边的女人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屁股离远了些。穆然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往边上又挪了挪。
  时间一点点过去,诊所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穆然看着守在旁边显得有些疲倦的医生,连声道着不好意思。
  刘医生并不介意,她走过来试了试孩子的温度,见情况稍微好了些,就安慰了穆然几句,甚至还笑着跟穆然聊了起来。
  她自己的孩子比穆然抱着的小孩大不了几岁,听了穆然捡到这孩子的经过,人就有些动容,她想了想,对穆然道:"这样吧,如果你放心,等孩子挂完水,我带她去屋子里洗个澡,顺便给她检查一下。"话音顿了顿,刘医生接着道:"这些流浪的孩子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幸的遭遇,也不知这孩子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穆然愣愣地听她说完,然后几乎是立刻就想站起来道谢,只是刚刚才有动作他就反应过来怀里正抱着孩子,又赶忙小心翼翼地坐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不停道谢。医生看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样子,不禁失笑,心里有些感叹,自己竟也遇到一回这种电视新闻上才能见到的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已经决定假期更文就不废话了.但是实在是.... 那啥.我写穆然和孩子不是要表现他有多圣母或者圣父.我就是想找个从来不让他失望.也不让他伤心.从头到尾都真心对他.只维护他的人. 这种设定易天不可能.再塑造第二个攻也只是被炮灰的份.没意思. 他的爱情永远不会圆满.亲情受过重伤但至少有温暖和期待.所以就给他吧。 前面撒得狗血已经雷死多少人了..暂时暂时休息会儿吧. 一开场就一年后易天找到穆然重复"跟我回去""我不回去"的对话情节也没意思. 所以易天的重头戏在稍后面的地方。 其实我觉得到这里很多东西已经很明朗了.. 真的如果不是喜欢穆然这个人只是强迫症一样想看到end的姑娘已经没有必要追了. 他们最后是在一起.放心吧。
 
第 58 章.

  小孩是在换到第三瓶药水时醒过来的。她被烧得昏昏沉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动了动,想要从穆然怀里挣脱开来。
  穆然察觉到怀里的动静,环住孩子的手臂紧了紧,再轻轻按住孩子的手以防她动到针头,低下头尽量放轻声音温和道:"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小孩听到声音,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他。
  穆然拂开她额前结成一团团的头发,对上那双带着探究和打量的大眼睛,笑了笑,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乖,别怕。"
  小孩依然睁着眼睛看他,脏兮兮的小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过了几秒,她微微朝前挣动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又过了几秒,她头微微一偏靠在了穆然胸口,另一只没有扎针的手抓住了穆然的袖口。
  穆然见孩子平静下来不再乱动,心里放松了些,但转瞬间,他又有些担心地低下头问:"肚子饿不饿?"孩子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穆然,穆然又耐心地问了几遍,她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诊所外面不远处就有摆夜市的地方,穆然对着孩子商量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给你买吃的好不好?"他的话音一落,小孩就转头把自己埋进穆然怀里,抓住穆然袖口的手用力攥紧,好像下一秒穆然就会跑了似的。
  穆然有些哭笑不得,正好这时刘医生从自家楼上下来了,看到这情景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穆然把孩子醒来后的情况跟医生说了,医生想了想道:"要不这样,我上去给她煮碗面吧。"
  穆然赶忙摇了摇头,"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刘医生笑了笑,"有什么麻烦的,我家就在楼上,孩子吃点东西对她也好。"刘医生的家和诊所是在一栋楼里,诊所后面有楼梯,上去就是自己家,倒是也很方便。
  穆然还有些犹豫,刘医生看着埋在穆然怀里紧紧拉住他袖口的孩子,打趣了一句"这孩子聪明,倒也知道谁真的对她好"就上了楼。
  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刘医生就端了碗面条下来,穆然不好意思再麻烦医生,哄着孩子在椅子上坐好,蹲在她面前一口一口地喂她,只是这过程中小孩的手始终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怎么劝都不松开。
  前前后后全部弄完已经十一点了,穆然陪着刘医生关了诊所的门,就跟医生商量了下,决定在医生家楼下等着孩子。刘医生的丈夫出差并不在家,女儿读书时就住在外婆家,平日并不回来。他毕竟是个大男人,现在这么晚了,是绝对不可能去医生家里的。
  刘医生对于穆然这种"自觉"有些哭笑不得,倒是也不再劝他,就准备从穆然手里接过孩子带着她上楼。哪知孩子死死搂住穆然的脖子,怎么都不放开。穆然抱着她哄了半天,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不断跟她解释医生带她去洗澡检查身体是为了她好,让她不再生病。 许久孩子终于有了松动,刘医生趁机把她抱过来,跟穆然打了招呼,带着孩子上了楼。
  外面天凉,冷风渗进衣服跟刀片刮似的,穆然有些受不住地摩擦了下手,往后退了退站进了楼道最里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穆然听到楼上啪嗒一声提锁的声音,他抬起头,隐约能看见从门里透出来的亮光,穆然往楼道外走,脚步还没停住,楼上就冲下来一个小小的人影,眨眼就扑到他身上,紧紧搂住他的腿。
  穆然楞了下,然后笑着弯腰把孩子抱进怀里。
  刘医生跟在后面下楼,对穆然道:"都好,没有其他伤口。"顿了顿,声音微微有些沉重,"但是她身上有很多伤痕,以前大概是受过虐待。"
  穆然的笑滞在脸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刘医生叹了口气,随即笑着换了话题:"我在家里找了几件女儿的旧衣服,她穿着可能有些大,先将就吧。明天再带她过来看看,小孩子发烧总是反反复复的。"
  穆然应了声好,然后抱着孩子鞠了个躬,语气郑重地道:"刘医生,真的很谢谢你。"
  刘医生摆摆手,"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早点休息。"
  穆然点点头,又再跟医生道了声谢,这才抱着孩子往回走。
  路上孩子被吹得微微有些发抖,穆然脱了身上的外套把孩子罩在里面,低头轻声问:"冷不冷?"见小孩摇了摇头,穆然才稍稍放心加快步子往前走。明天要抽空带孩子买几件衣服,还要带孩子去派出所询问登记,也不知道孩子是走失的,还是被人贩子拐走的...他心里琢磨着,却没发现孩子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里一直转着泪。
  第二天穆然带着孩子去了餐馆,他不放心孩子一个人呆在家,餐馆里又不好请假,干脆就把她带在身边,只对王琴说这是亲戚家的孩子暂时先托他照顾,一再给王琴保证孩子不会添麻烦。王琴有些不高兴,但是也没说什么。
  中午的时候忙,王琴嫌孩子占位置,不让孩子呆在客厅。穆然只得找了个小凳子,让孩子坐在橱柜边等着他。小孩不哭也不闹,穆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坐在橱柜边等着,听话得不得了。
  忙过了中午,差不多到下午4点就不太有人了。穆然去跟王琴请假,王琴起先还担心穆然和小孩在这里蹭饭,听着穆然要带孩子出去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下来。
  穆然走到孩子身边蹲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愧疚地问:"饿不饿?"
  小孩依然不说话,就摇了摇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穆然。
  她脸上不再有那些脏兮兮的污垢,能看得清圆圆的鼻头和抿得紧紧的小嘴巴,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但大概是因为生病的关系,脸上有些苍白,一点血色也无,气色和精神看起来都不太好。
  穆然心里越发愧疚,也不再问,伸手把她抱起来出了餐馆。
  穆然带着小孩吃了些稀饭蒸饺,又紧着时间找了家童装店,给孩子买了合身的衣裤,这才带着她去了派出所。
  这么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孩,派出所里的民警都有些不相信这是流浪儿童,后来听穆然说了找到孩子的经过,有个警察一拍脑袋对着旁边的同事道:"诶诶诶那啥,前几天不是刚抓了几个专门操纵流浪儿乞讨骗钱的人嘛!要不去问问?"另外几个人反应过来,也连声叫着这主意不错,这才带着穆然和孩子往局里走。
  被警察带着出来的是个双手铐着手铐的尖嘴猴腮的男人,小孩一直被穆然牵着,一见这男人就抓着穆然的衣角往后躲,穆然赶忙把她抱起来,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慰。几个警察一见孩子的反应就心知肚明了,口气有些凶恶地让男人交代孩子的来历。
  那男人没来得及看清孩子的长相,就看得个背影脑勺,当下就有些莫名。穆然哄着孩子扭头,男人只看了一眼,就跟警察说了认识孩子。
  孩子是他们同村的,父亲吸毒酗酒赌博,后来跟人起了纠纷被捅死在路边,母亲早几年就跑了,就剩下个没什么联系的舅舅。她舅舅对她不上心,舅母对她更不好,心情好了就给她一顿吃的,心情不好就把她撵出门,打骂更是家常便饭。这人看孩子没什么人管,就给了孩子舅母一点钱想把孩子带走,她舅母当然是一百个愿意,就这么把孩子卖了。
  这人也不是什么好心,他跟他的那些同伴专门找些无人看管的流浪儿,把这些孩子组织起来去街上乞讨骗钱。为了引起路人的同情,他们甚至会故意把孩子致伤致残,如果不是小孩太小,他们怕不小心把孩子弄死,这孩子哪可能还这么完完整整地活着。后来是看管小孩的另一个大些的孩子出了意外,小孩自己又聪明,趁机跑掉一直躲在学校周围,他们才一直没找到她。
  事情交代完,问了孩子舅舅舅母家的具体地址,警察这才压着人回去。穆然抱着孩子有些无措地站着,有个警察叹了口气道:"她这种情况,就算是送回去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穆然担心的也是这个,孩子再送回去,也不知道还要遭受什么样的虐待。
  那警察抬头看一眼穆然,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我给你打个电话,你把孩子送到市里的流浪儿收容所里?"

第 59 章.

  穆然也不知道孩子到底该怎么办,只得点了点头麻烦这位警察同志打电话问问。
  也没说多久,挂了电话后警察告诉穆然那边的意思是可以把孩子送过去,他们会暂时照管。穆然想到餐馆里的事微微有些为难,晚上吃饭的人多,王琴肯定是不会同意他现在请假的。
  那警察看穆然的表情,开口道:"这样吧,你把孩子放这里,一会儿我们会安排队里的同志把孩子送过去。"一般人如果捡到流浪儿童,把孩子送到派出所就不会管了,都是所里去联系救助站或者福利院,他倒还真是第一次遇到穆然这种把孩子当自己责任的人。
  穆然微微有些犹豫,开口道:"孩子以后怎么办,会一直呆在收容所里吗?"
  警察笑了笑,"这个就不归我们管了,还要看收容所怎么安排。"
  穆然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道:"警察同志,能不能宽限一天,我保证明天亲自把孩子送过去。"
  话音一落,周围几个听见穆然说话的警察都笑了起来,有人摇了摇头道:"什么宽限不宽限的,你一个做好事的怎么搞得像犯罪分子似的。你留个联系方式,我再把收容所的地址和电话告诉你就行了。"
  穆然被笑得有些脸红,走过去记了电话地址,又道了几声谢,这才带着孩子离开了派出所。期间小孩始终紧紧跟在穆然身边,不说话也不哭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大人们的对话。
  晚上依然和中午一样,小孩在橱柜边等他。
  穆然担心她饿,提前在外面买了稀饭蒸饺回来,厨房里没地方放,他把食物放在小凳子上,给孩子拿好碗筷,摸了摸她的头让她乖乖吃饭,这才转身去忙厨房的事。
  孩子小又听话,始终缩在橱柜边,紧靠着小板凳吃饭,也不会乱跑,根本就占不了厨房里的空间,但王琴还是不高兴,一进厨房就垮着一张脸。晚些时候放在厨房外边的碗用完了,王琴开橱柜门拿碗的时候也不对着孩子说一声,直接伸手提着孩子的衣服把孩子拽开,皱着眉恶声道:"挡手挡脚的。"
  她手上的力道大,孩子被拉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地就伸手想抓着什么东西保持平衡,这么一动就把放在凳子上的稀饭和饺子全扫翻在地。
  "咚"一声,穆然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小孩靠墙站着,碗碎在地上,还有七八个饺子和洒了一地的稀饭。穆然赶紧关了火走到孩子身边蹲下,连声问有没有受伤。
  小孩什么话都不答,就这么低着头看着那些饺子,眼泪不断从她眼角浸出来,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
  这是穆然第一次见到她哭。
  被王琴抓着打的时候她没哭过,生病扎针的时候她没哭过,见到那个曾经买走虐待她的人时,她也没哭过。穆然有些慌,正想开口安慰她没关系食物还可以买,她就蹲下身捡了个饺子抓在手里,往穆然面前递了递,然后压着嗓子使劲憋住哭声,微微抽泣着道:"要给...吃..."
  断断续续翻来覆去地说了几遍,穆然才终于听懂孩子是在说:要给你吃的,这是留下来要给你吃的。
  王琴在旁边有些不自在,为了掩饰这种尴尬,她咳了咳道:"哎呀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穆然并不说话,垂下目光把孩子抱起来,转身对王琴道:"王姐,今天该忙的也忙完了,我就先回去了。"不等王琴答话,穆然又道:"还有明天有点事,想跟您请个假。"他已经想好了,如果王琴不答应,或者又说些什么难听的话,他就不做了。忍让也总是有个限度的,他平日里该做的都尽量做了,王琴那些小心思他也不愿意去计较,只是若这样还是讨不了个好,那也没什么意思。
  穆然说话时脸上不再有往日里那种温和好脾气的笑,再看看他怀里抱着的孩子正一抽一抽地哭着,不知道为什么王琴就觉得有些心虚,她脸上扯出个笑来,点点头连声道:"行行没问题,你有事就先回吧。"
  穆然道了声谢,又把地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这才带着小孩离开了餐馆。
  孩子已经不哭了,只是脸上还挂着长长的泪痕,穆然伸手抹抹她湿润的眼角,温声道:"饿不饿?"
  小孩摇了摇头,乖乖答道:"不饿。"声音脆脆小小的。
  她才吃了两三个饺子,怎么可能不饿,穆然也不再多说,带着她找了一家火锅店,点了份酸汤鱼,喂她吃了些鱼肉鱼汤。
  他本来以为孩子说话有什么问题,还想着明天带她去市里的医院检查的,这下知道孩子可以正常说话就放心了许多,吃饭时就尽量逗着她说话,但穆然怕引起她不好的记忆,就不问她以前的事,连名字也不问。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他们先去了刘医生的诊所,孩子今天精神好了许多,也没有发烧,刘医生就不建议再吊水,只给孩子开了些药。听到穆然明天要送小孩去收容所,刘医生感慨了句"希望她以后遇到的人都能像你对她那么好"。
  穆然想到孩子以前的经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穆然就带着孩子去了市里,等到转了好几辆公交车到收容所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去两个小时了。这里并不大,外面挂牌的是"未成年人救助保护中心"。
  出来接待他们的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阿姨昨天就听民警说了情况,也不多问什么,就告诉穆然孩子可以留下来。
  穆然低头看一眼始终贴着他的腿紧紧攥着他衣角的小孩,有些担心地问:"那孩子是一直呆在这里吗?还是有什么其他去处?"
  阿姨叹口气,"她这种情况,我们会先跟她舅舅联系,核实了地址后再把她送回去。"
  穆然一愣,随后有些急地道:"但是如果她回去继续被虐待..."
  阿姨打断穆然,有些无奈地道:"这个我们就管不了了,我们是有救助管理规定的,最多也只能收留她10天。"顿了顿阿姨又解释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多的时候这里一天送来十几个人,如果不遣送回去,这么小的地方哪能维持下去。"
  穆然没再说话,他吞了吞口水润润有些发干的喉咙,半晌才道:"那请问,我可以收养她吗?"
  阿姨有些诧异地看了穆然一眼,问了问他的情况,然后摇了摇头:"你这个不行的,单身男性如果要收养女孩必须年满三十周岁,而且要与孩子相差四十周岁以上。"
  穆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接着问:"条件不能放宽些吗?"
  "哎这个也没有办法,你看现在这社会,什么变态没有,万一孩子被怎么了..."说到这里阿姨一愣,有些尴尬地看了穆然一眼,"你别误会,我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穆然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
  阿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站起来道:"那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把孩子带进去了。"
  穆然有些犹豫,却也不好再耽误阿姨的时间。他蹲下身,看着小孩轻声道:"你留在这里,要乖乖听话。"
  孩子伸手抓住他的衣服,用力摇了摇头。
  穆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带你回去。"
  小孩不说话,手攥得紧紧的,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
  旁边的阿姨看不下去,走过来拉开孩子的手把她抱进怀里,对穆然道:"你快走吧,没事的。"孩子在阿姨怀里使劲挣动,手伸向前想去够穆然,她还是没有哭闹,只是张嘴喊:"不走。"
  穆然起身,脚步却有些犹豫,阿姨又连着催了几次,声音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终于转身离开。
  背后是一句接着一句的"不走",到最后那声音带上了哭音,穆然停下脚步却没敢回头,最后终于是握紧了拳头迈开步子大步往前走。
  眼前有些模糊,这是正确的,他安慰自己。
  可是为什么这是正确的。
  她以后会怎么样,是不是会像他小时候一样,饿肚子不能哭,是不是会像他小时候一样,被打也不能哭,是不是会像他小时候一样,胆怯卑微地活着,什么都不能要,什么都没有。明明她是他捡回来的孩子,没有人愿意要她,没有人喜欢她,为什么他也不能照顾她?每个人都因为别人的喜欢、期望,信任和依赖,因为付出的情感和努力会有所回应和回报,所以才会一直拼命地活着。可是为什么,哑巴妈妈也好,小孩也好,喜欢和信任他的人,一个都不能留在他身边?
  穆然有些不甘地停下脚步,甚至产生了回去把孩子带走的想法。
  背后却突然有惊呼声。
  穆然回头,就看见阿姨在后面追着,小孩则在前方跌倒在地上。穆然睁大眼,还来不及往回跑,孩子就从地上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扑到他身上,抓着他的手,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大声地喊:"不走。"
  穆然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他蹲下身把孩子抱进怀里。
  "好,"一张嘴才发现声音有些抖,穆然咬了咬牙,再开口时声音异常坚定,"不走。"
  后面的阿姨追上来,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她像是拆散一对亲父女的恶人似的。
  穆然对阿姨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能让我先打个电话吗?"见阿姨点了头,穆然才把孩子放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翻了翻号码,把电话拨了出去。

第 60 章.

  江秘书接到穆然的电话时心里并不意外。
  他活了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遇到过,要说真的有能完全不为自己图谋的人,他还没见过。只是之前穆然在疗养院治疗时,他跟他接触得比较多,他那时的安静礼貌多少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些好印象,所以江秘书心里还是微微有些失望。
  穆然先是连着道了几声不好意思,说话间听出来很是犹豫,江秘书耐心地等着,只是等穆然支支吾吾把事情解释清楚,低着声音请求能不能帮帮他让他把孩子合法收养下来时,江秘书一时间就有些发怔,甚至奇怪地看了手机一眼,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穆然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话说出口,等了一下,电话那边却没有回应。他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机,喉咙有些发干地问:"如果太麻烦的话..."
  "你先在那边等等,一会儿我再跟你联系。"江秘书突然打断他,随后挂了电话。
  穆然收好手机,跟阿姨简单解释了一下,等阿姨同意后,这才带着孩子回去救助中心等着。小孩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吓怕了,紧紧地抓着穆然的手,一秒都不愿意放开。穆然坐在椅子上,然后把孩子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低下头不断温声哄她,让她别害怕。
  他们等了没多久,江秘书就打了电话过来让穆然直接把孩子带走,还让他最近都开着手机,后续办理收养手续的事那边会有人跟他联系。
  穆然对着电话语无伦次地道谢,江秘书打断他,问:"还有什么其他困难吗?"穆然要养孩子,自然是少不了用钱的地方,他这么问,也是想在金钱上给他些帮助。
  "没有没有,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太感谢您了!"穆然站起身,说话间有些诚惶诚恐。
  江秘书顿了顿,也不再多说,挂了电话。
  穆然拿着手机,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心里还是有些羞愧不安,明明说好不再给别人添麻烦的,这一下又欠了易家的情。
  他摇摇头,也不再多想,弯下腰抱起小孩往外走。刚刚出了门就遇见接待的阿姨,穆然心里有些紧张,阿姨倒什么都没说,只让他好好照顾孩子,然后把他们送出了救助站。
  回家的路上孩子始终搂着穆然的脖子乖乖地靠着他,有时候抱累了,穆然把她放下来牵着走,她也不闹,迈着小步子紧紧地跟着穆然,穆然走她就走,穆然停她也停。穆然心疼她的亦步亦趋,蹲下来看着她轻声问:"以后我当你的爸爸好不好?"
  小孩看着穆然,眼睛里转着泪水,小声道:"阿爸死了。"
  穆然一愣,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鼻子有些酸,他摸摸孩子的头,笑着说:"以后我就是阿爸,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小孩伸手把模糊了视线的眼泪擦掉,看着穆然轻轻点头,极认真地答:"好。"
  穆然嘴角的笑扩大了些,他伸手把孩子抱起来,自顾自地念叨着"得想个名字才行啊""什么名字才好啊",念叨了半天,想了几个名字出来,又一一否定,干脆决定回家找字典查查再做决定。
  另一边的江秘书正在易海钊的书房里说穆然的事,听到穆然收养了一个流浪儿童,而且也并没有要什么钱物,易海钊皱着眉沉默下来。
  江秘书看他的表情,接着道:"当时电话里他就跟我说了这个事。关于易天的,他一句话都没有问。"这其实也是让江秘书诧异的地方,他本以为穆然会向他开口询问易天的情况,谁知穆然表现得像彻底忘了这个人似的。
  易海钊并没有说话,沉吟了许久才对江秘书道:"行了,暂时就这样吧。只要他能安安分分地呆在那里,他要是再提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他吧。"
  江秘书点点头应了一声,见没有其他事了,这才离开了易家。江秘书走了没多久,易海钊想了想,还是打了电话给易天让他晚上回来吃饭。
  从穆然走了以后,易天就很少回来了。
  但他也不是在外面胡来鬼混,相反地,他比以前更认真专注,甚至可以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上,再不为其他事所动。
  易家本身作为支柱的项目自不用说,在同行业里的领头之位一直都非常稳固。易天出色的地方在于,他把易家的事业开拓到了新的领域,而这些领域在同段时间内带来的效益回报,甚至有隐隐超过那些支柱项目的势头。
  公司被他带得越来越好,他也越来越锋芒毕露,整个易家,没有人不认可他的努力和成就。
  可也因为这样,易海钊发现,自己对易天越来越开不了口。这个儿子做得太好,他提出来的,没有提出来的,甚至是在他期望之上的,他都做到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怎么开口?
  易天回来时已经有些晚了,家里的几个长辈都在等他吃饭,他先道了歉,解释公司有会才会耽误到现在。
  易天他大伯摇了摇头,"努力是好事,但是也别太拼命了,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易天她妈皱着眉看他,神色间都是担忧,"怎么见着比上一次更瘦了,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易天点点头,安抚了他妈几句,就转身跟几个长辈聊起公司的事来。
  易天她妈眉头皱得更深,她自己的孩子还能看不出来,易天的气色比起以前差得太多。她微微张了张嘴,却也没说什么。等吃完饭,易天他妈走回卧室,打了电话给苏文阳:"文阳,易天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见着人不太好?"
  苏文阳立刻回话,说易天最近新谈了个案子,忙得没时间休息,所以气色才显得差些。他干干脆脆地答话,半点犹豫都没,深怕易天他妈有一点怀疑。
  易天他妈听了答话,稍稍放了心,跟苏文阳交代了几句让他看着易天多休息,才挂了电话。
  苏文阳拿着电话脸上有些无奈,他哪里敢让易天他妈知道,易天现在天天嚼着胃药当糖吃,晚上更是只能靠安眠药入睡。
  吃完饭时已经八点了,易天又坐了会儿,差不多快到九点时才起身准备回家。他妈留他在这里住,易天只说明天一早就要去公司,老宅这边离得远不方便,随后也不等他妈多说就走了。
  易天他妈看着易天离开的背影,等门关上,她才转身看着易海钊,声音微微有些抖,"儿子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吧?"说完就转身上了楼。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易天他大伯笑了笑,不自在地道:"...这是怎么了?"
  易海钊坐在沙发上,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句话都没说。
  易天的车刚刚出了家里的大门,就接到了陆远的电话。他现在偶尔会跟贺旭东陆远他们吃饭,却几乎没再跟他们出去玩过,陆远好久没见他,在电话里闹着要易天过去找他们。
  易天皱起眉,正想拒绝,陆远却在那边道:"你赶紧过来!我告诉你,过来有惊喜,绝对的惊喜!"
  易天摇头,正想问他在搞什么幺蛾子,陆远就挂了电话,临了还大吼一句"不过来你要后悔一辈子!"
  易天失笑,想了想也的确是很久没跟他们聚了,干脆调转了车头去找陆远他们。
  .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事,因为时间太久了,所以来帮姑娘们理一下人物,主角就不说了姑娘们应该都知道。

  易海钊(易天父亲)
  江秘书(跟了易海钊几十年的秘书)
  贺旭东(易天兄弟) 林涵(炮灰了的易天兄弟) 陆远(易天兄弟,猪一样的队友)
  简宁(炮灰了的易天前任) 徐冉(穆然亲友团成员,贺旭东的妻子)
  苏文阳(易天的特助,说搞笑些就是易天的心腹了左右手之类的)
  其实穆然续是个很简单无聊的故事啦,可以简洁地概括为:一个男人在白莲花和红玫瑰的夹击下毅然奔向大白菜的故事... (你们到底是怎么忍受我到现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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