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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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有人想要往陆先生的心里钻

    "觉得这里的酒怎么样?" 他拎了只烟出来,叼在嘴里,像是很随意地问了句。

蒋璃略有狐疑,好像,她和他还没熟到把酒言欢相聊甚欢的程度吧。

"很实在的鸡尾酒。"她给了个中肯的评价。

陆东深点了烟,唇角的笑也就匿在这青白色的烟雾里,"很实在?"

"是,用料实在,酒精度实在,让人买醉起来也很实在。"蒋璃轻轻晃着酒杯,将杯口的樱桃摘了出来,补上了句,"但换做是我,我会用橙花替换樱桃,樱桃气息虽说偏冷,可果实的气息冷中有甜,如果想调一款适合给高冷美人喝的鸡尾酒,气息冷到极致的橙花是最合适的。"

陆东深转头看她,许久道,"你对气味很敏感。"

如此近距离,蒋璃瞧得见他眼里的笑意,不似初次见面时的峻漠,被这样一个男人瞅着,怕是一般女人早就败下阵来,蒋璃大方迎上他的目光,说,"给陆先生配烟的人,才称得上是专业人士。"

他身上还有不同的气息,皮革的、若隐若即的金属味,像是他最本质的气息,或者又是烟的味道。

连入口的烟草都出自私人订制,可见这男人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

陆东深闻言,浅笑,"这烟有什么不一样?"

蒋璃小口抿着酒,借着夜色看他的侧脸。陆东深见状,又问,"怎么了?"

"陆先生心里藏了一个人啊。"她笑,手中的酒杯空了,搁一旁,顺手拿过他的烟盒,从中取了支烟来。

这话题涉及隐私,可陆东深没恼,脸色平静。她将那只支烟从鼻翼滑过,用拇指和食指轻轻转着玩,盯着他,"又或者,是有人想要往陆先生的心里钻。"

陆东深饶有意味,"蒋小姐能从一支烟里看出这么多事?"

"泄露秘密的不是烟。"蒋璃把烟放了回去,"而是那个能把所有的爱慕和思念都放进陆先生烟草里的人。"

又顺了杯酒过来,喝了口,笑着补上两个字,"女人。"

陆东深吐了一口烟出来,随手便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轻声说,"不过是支烟而已。"

说出来的话意味深长,剩下没说的话猜测非常,蒋璃觉得又或者是自己理解错了,可能他就是表达完了自己的意思。

不过就是支烟罢了,要么是不重要,所以可以风轻云淡,要么就是太重要所以避而不谈。

其实陆东深不算是个很好的交谈对象,他不健谈,就算今晚意外地坐在她身边,他也大多数是沉默,可开口寥寥几句又总会惹人遐想,所以,不知不觉间蒋璃竟也把面前的几杯酒都喝完了,反应过来时不由觉得惊讶。

"有空的话,陆先生应该去Meet坐坐。"

"什么地方?"陆东深问。

"谭爷经营的其中一间酒吧,也是沧陵城中最大的酒吧,大家都喜欢去那里,喝酒,撒野又或者一夜情什么的。"蒋璃喝了杯中最后一口酒,说,"这里玩得太高雅,而很多人更喜欢去些低俗的地方才能彻底释放和发泄。"

说完这话她准备撤了,下了高脚椅,脚尖一沾地不曾想没站稳,下一秒陆东深长臂一伸将她扶稳。

腰间的手臂结实,有一瞬蒋璃认定自己是醉了,否则不会觉得有一股暖流从腰椎处迅速攀升,然后经过心口窜到了脑子里,呼吸间是酒精的气息,还有,他的气息。

"没事吧。"

他的嗓音就落在耳边,醇厚低沉,蒋璃确认自己是醉了。道了谢,站直后,陆东深的手臂也顺势收了回去。

"走吧,送你下楼。"他也起了身。

"怕我弃你的客人而逃?放心,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距离如此近,蒋璃这才发现这男人真高,自己只及他肩头,怎么着都有气场随时被碾压的感觉。

陆东深笑了,解释了句,"你是我请来的贵客,我得保证你的安全,另外,顺路。"

这一路上蒋璃都在想他口中"顺路"的概念,他一直将她送到房间门口,她忍不住问,"陆先生也住这层?"

"我在3601。"

蒋璃微怔,扭头瞅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号,3501,诧异。

"你在我上面?"她原本的意思是,这还叫顺路?可话一脱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马上解释,"我是说,原来你睡在我上面啊。"

还是不对劲。

陆东深唇边隐含笑意,一直看着她。

看得她想一巴掌拍死自己,最后总算寻到了合适的逻辑,"原来你住我上面。"

陆东深似乎在忍笑,清清嗓子,跟她说,"是,我住你楼上。"

这话说得绅士又得体,可蒋璃怎么都能听出他一副嘲笑她是女流氓的意味来。不说再见,也不想再见,干脆连晚安都懒得说,她转过身用房卡开了门。

"蒋小姐。"

蒋璃推开房门,扭头看他。

"邰国强的情况需要几天能解决?"陆东深问。

蒋璃想了想,"四天。"

"三天。"陆东深嗓音虽轻淡,可语气强硬了不少,"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蒋璃好笑地看着他,"陆先生你要明白一件事,是你在求我办事。"

陆东深看着她,"我是个商人,看重的不但是时间和效率,还有投入和产出比。既然大家敬你一声蒋爷,那三天时间对你来说绰绰有余,否则,我会有所怀疑。"

蒋璃半笑不笑,"怀疑什么?我的能力?又或者你认为我只是个骗子?"

"不。"陆东深不疾不徐,"我会怀疑你,另有所图。"

"别人的看法我从不在乎。"蒋璃冷淡以对。

陆东深道,"你不在乎,但谭耀明在乎。"

蒋璃没料到他会搬出谭耀明来,这就像是掐住了她的死穴,让她纵有一肚子的不悦也只能强行压下。

"今天是第一天。"陆东深似笑非笑。

蒋璃死盯着他了许久,然后开门进了屋,从门缝里狠狠甩了两个字来。

"奸商!"

房门"嘭"地一关,结束她不想承认的败下阵来。

012 我始终还是一个人,与孤独为伍

    "你来闻一下,好闻吗?"

"好闻!像是沉香,可闻上去要比沉香的气味柔和啊。"

"是白木香,也叫土沉香,剥离树皮的树脂,我将木香里苄基丙酮、白木香呋喃醇分离,只抽取白木香酸、白木香醛和挥发成分的茴香酸等气味,就是你现在闻到的味道。"

"气味分离?左时,你太牛了!"

"利用这种方法,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秘方里的秘密了......"

......

"放我出去!你们放开我!"

"放你出去你又能做什么?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

"你这个疯子!你会遭报应的!"

"会不会遭报应不知道,我只知道从今以后没人再会相信你说的话......"

蒋璃猛地睁眼,大口喘着气,梦境交叠,耳边还回荡着梦里的撕扯、愤怒和歇斯底里,梦中残缺的片段像是一场车祸过后留在脑中的碎片,扎得她脑神经生疼。

她从床上坐起,抱着头。

疼痛难忍,像是长了脚,由头到心口最深处,如扎了把刀,不停地剜肉挑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她再也承受不住,踉踉跄跄下了床,冲出了卧室。

窗外夜深,三十几层的高度,星空很深,月儿很圆。

蒋璃扯过沙发上的挎包,抖着手从里面掏出一个扁平长方形的黑色金属烟盒,顺势也带出了一把刀。

是她刚买的那把芬兰刀。

蒋璃怔怔地看了少许,手缓缓伸向它。

最适合野外生存的刀,削铁如泥,更别提是筋骨了。

手指刚碰到刀柄,倏地止住。蒋璃急促呼吸,盯着近在咫尺的芬兰刀,许久,手转了方向,摸过烟盒。

轻轻一按,金属盖弹开,盒里有十支黑色细长的女士烟。

点了支烟。

烟丝渐渐围身,染了烟中香,似高山青木之气,似苍山雪水之味,又是极淡的清雅,清冷中有一丝温暖。

蒋璃吐了一口烟雾,这香气终究安抚了她的紧张和焦躁不安的情绪。寻了落地窗旁的一角窝下来,一手夹着烟,一手环抱双腿。

月光清冷,落在敞开的金属盒嵌着的合照上,合照里的女子长发飘飘笑靥如花,男子含笑俊逸轩昂不凡,两人相依相偎,眼里唇角都是甜。

左时......

你教会了我怎么面对孤独,可现在,我始终还是一个人,与孤独为伍。

蒋璃将脸埋在膝盖里。

夹烟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手腕上那只青色的眼在烟丝缭绕下似乎也阴郁了不少。

也许左时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之后,她也开始了害怕面对噩梦醒来的深夜。

手机铃乍响。

在这样寂静的午夜,突然有了动静的手机总归不是好事。

唯一的好处是,让蒋璃觉得她不是唯一醒着的人。

接了手机,那头是蒋小天鬼哭狼嚎的动静。

"蒋爷,出事了!"

蒋璃赶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客厅里都是保镖不说,各个慌里慌张,只穿了一条小裤衩的邰国强骑在蒋小天的后背上,形似八爪鱼,嘴里不停喊着,"走开!你给我走开!别缠着我!"

蒋小天背着邰国强,两只手乱划拉,可邰国强的力气不小,胳膊卡住蒋小天的脖子,双腿缠在他腰上,任蒋小天怎么晃都不下来,见蒋璃来了,跟见着千年救星似的哀嚎,"爷,救我!"

景泞也在,显然这一幕弄得她不知所措,看到蒋璃后先是愕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说,"蒋小姐,快来处理一下吧。"

蒋璃也没理会景泞异样的目光,上前后将挎包往沙发上一扔,冲着那几名保镖喊了一嗓子,"分开他们啊。"

是邰国强手底下的保镖,许是怕伤着老板也不敢来硬的,听蒋璃这么一吼,几个大男人这才上前来掰腿的掰腿,撬胳膊的撬胳膊,蒋小天顶着鸡窝头直嚷嚷,"哎,轻点!扯我胳膊干什么?哎呀,脖子!脖子!"

好不容易把邰国强从蒋小天身上拉下来了,却见他还是歇斯底里,冲着空气不停地挥舞手臂,"走开!走开!"

两名保镖死命拉扯着他,但也显得有些吃力。

蒋璃走上前,避开他挥舞的手臂,叫他的名字,"邰国强,看着我!"

邰国强这才缓过神,见是蒋璃,激动地一把将她胳膊箍住,"法师救我!她来了!她就站在那!"说着抽出另只手往门口那一指。

蒋璃只觉得胳膊被抓得生疼,一时间又挣脱不开,见邰国强冲着门口方向又开始大喊大叫,一皱眉,抬起右胳膊朝着他的颈部狠狠抡下来,邰国强闷哼一声,下一秒像是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保镖们见状不悦,刚想开口,蒋璃没好气道,"把你们主子抬回屋。"揉了揉左胳膊,低咒,"大爷的!"

等邰国强被抬回卧室,蒋小天才缓过来,生怕蒋璃一个怒气撒他身上,马上道,"您布置的一切我都没动啊,是邰国强自己不知道抽什么疯,凌晨刚过就跟诈尸似的,非得说鬼来了,脑袋上头的铃铛连动都没动!爷,他是不是装的啊!"

这话倒是不假,景泞也是看在眼里的,邰国强在嚷嚷见鬼的时候,房中的一切都没什么异常,虽然说,她不是很相信蒋璃的驱邪说。

蒋璃进了卧室,伸手扒拉了一下邰国强,邰国强没反应,她刚才那一下子打得挺狠。蒋小天也跟着进来了,在旁不停解释,"您看,他脸上的血符都没洗呢,他——"

"符包呢?"蒋璃冷不丁问了句。

蒋小天刹住满腔委屈,"啊?"

"邰国强的符包呢?"蒋璃直起身,看着蒋小天喝道。

"没、没在他身上吗?"说完这话蒋小天才意识到邰国强刚刚就穿了条裤衩满场飞,哪有地方系符包,又慌了,"我叮嘱他一定要带在身上的,他说他困了要睡觉,我就在客厅吃了顿饭的功夫——"

"谁让你在客厅吃饭的?"蒋璃又是一声喝。

景泞听见动静也走了进来,见蒋璃脸色严肃,也没说话。倒是蒋小天哭丧着脸,"我......饿了,所以......"

"这几天你吃饭都去餐厅,关好门,不准在客厅里吃东西,不准让其他味道跑进来,明白吗?"蒋璃的脸阴沉沉的。

蒋小天只在蒋璃打人的时候见过这般神情,吓得连连点头。

013 你现在的样子更好看

    景泞狐疑地瞅着蒋璃。

蒋璃对她没多加理睬,出了卧室。

蒋小天没敢动,就杵在床头一个劲地打摆。

没一会蒋璃返回来,手里又多了个符包,这次结结实实地系在邰国强的脖子上,抬头恶狠狠对蒋小天说,"再让我看见他身上没符包,我就打断你的腿。"

蒋小天抽抽鼻子,点头。

景泞见状,上前问,"蒋小姐,邰总的情况就这样处理吗?"

蒋璃看着景泞,轻轻一挑眉,"怎么个意思?那你还想让我做场法事?景助理,有些邪祟可不是做场法事就能除掉的。"

"蒋小姐自有一套办法,但我想,您需要跟陆总解释一下。"

蒋璃不解。

景泞冲着卧室外扬扬下巴,"这件事惊扰了陆总,他也来了,在会客厅。"

会客厅在套房的西侧,紧挨着健身室,与邰国强所在的卧室隔了一个大大的客厅和一间游戏室,所以,蒋璃敲门进来后,房门一关,就觉得这里也的确是极好的避难所,安静。

不过她想,刚刚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可能也是一丝不差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室内光线鹅黄,地灯的颜色温柔,平添了一份心平气和。

陆东深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张两米多长的茶几,他正在叠纸牌塔,用两张纸牌对立成A字型的三角柱,两个三角柱顶尖保持了一张纸牌的长度距离,然后放上一张纸牌,叠了长长的底层,再一层层叠上去,每叠一层都减少一层柱子的数量。

蒋璃在没进来之前已经想到了些许可能,比方说他阴沉着脸,又或者兴师问罪,但从没想到能看到这一幕。他就坐在那,俊脸洇在光影中,不疾不徐地叠着纸牌。

她眼尖地数了数,他已经叠到了第十层。这种游戏她玩过,纸牌叠得越高,手就要越稳、心就要越沉,看似简单的游戏,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来的,玩到最后,考验的是耐力、沉稳和智慧。

听见动静后,陆东深没抬头,随手拿了张纸牌,说了句,"坐吧。"说话间,就将手里的纸牌稳稳地平放在两柱之间。

脸色太平静,也看不出他是悦不悦,蒋璃在他对面坐下来,看着他的手,掌心宽厚,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种手,擅掌控。

"陆先生好雅兴。"

"雅兴谈不上。"陆东深眼皮始终没抬一下,"被人扰了觉,总得做点无聊的事打发时间。"

蒋璃听出意味来了,清清嗓子,"对于今晚的情况我很抱歉。"她不愿去解释太多,浪费时间也没那个必要。

之所以道歉,是因为深更半夜地把他折腾过来终归不好。他倒也没夸大其词,虽说隔着个茶几,但她能闻得到他身上浴液和洗发水的味道,套房中的浴液和洗发水都是统一品牌的,所以八成他是打算洗漱过后睡了的。

还是黑色衬衫,但明显是换过了,黑色西裤,坐在那身形挺拔肩膀宽拓,也不似严肃,至少胸前的扣子解开了三颗,看着就稍许随和些了。

闻言她的道歉,陆东深抬眼,瞧见她的一瞬有片刻微怔。

原来她是长发,及肩,发质很好,乌黑柔顺,衬得她那张脸愈发小而白。眼里英气还在,但因为长发,那英气里就平添了妩媚。

蒋璃被他看得不自然,抬手顺了一下头发,"我知道我现在披头散发得挺狼狈,但你也不用这么瞅我吧。"

蒋小天的那通电话就跟她再不赶到就见不着他似的惨痛,她压根就没时间再想着去梳妆打扮一番,尤其是那头假的短发。她有很多假发,各式各样的短发,认识她的人都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痴迷于假发,就连蒋小天闲来没事总说,爷,戴假发不麻烦吗?听说用真头发做的假发都容易中邪啊,其实你长头发多好看呀......

他们都不知道,假发就像是她的第二张脸,她不想面对梳着长发的自己,不想面对难堪的第一张脸。

今晚倒是忘得干净,等看到景泞瞅着她的那个眼神才猛然记起酒店房间的假发。

陆东深把玩着手里的纸牌,一直看着她,半晌后说,"你身上......"

蒋璃不明就里,低下头,目光在自己身上寻摸了一圈,穿着不妥?

陆东深却没继续这个话题,笑了笑,"我们言归正传,有样东西还给你。"

今晚的她着实让他有些意外,除了那头长发,她身上还有隐隐幽香,极淡,如果刻意去闻就闻不到,不经意间就能窜入肺腑。

这香,他很熟悉,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而另一边,蒋璃心里嘀咕,谁跟你开玩笑了?正想着,就瞧见他拿出样东西来,推到她面前。

她定睛一看,是之前系在邰国强身上的符包,破了,漏了里面一角,许是邰国强不知怎么弄丢的。

正要取回,陆东深却伸手按住了她的手,"有个问题想向蒋小姐请教一下。"

他的手温凉有力,蒋璃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就要抽回手,却没能如愿。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她说,"一个空袋子,或是里面放了沙土,又或者像现在似的放了一片叶子,这是什么治病路数?"

蒋璃干脆也就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按住,"陆先生,你见过变戏法的会把底牌亮出来的吗?你不认可我的治病方式没有关系,只要邰国强顺顺利利出了你的酒店那就是我的本事。有句话说得好,别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陆东深看着她没说话,眼里多了一份考量,蒋璃也没被他的目光逼得败下阵来,始终跟他对视,大有较量之意。

半晌,陆东深收回了手,有浅笑,"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他起身,看样子打算离开了。

蒋璃盯着他的背影,这一刻松了口气,伸手刚打算推倒他叠的纸牌塔,不曾想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对了。"

她的手悬在半空。

陆东深似乎察觉她的企图,嘴角隐着笑,"你现在的样子更好看。"

014 与气味共舞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蒋璃没离开,始终待在邰国强的套房里,对蒋小天的解释是她得守住阵法。蒋小天一脸的壮士未酬,蒋璃懒得解释,把自己的房卡扔给他说,给爷滚出去睡觉。

临走前蒋小天怯怯地问她,爷,我这不算临阵脱逃吧?我不会倒霉的对吧?

蒋璃懒得搭理他,甩了个字:滚。

等邰国强再睁眼时,天际已经吐了白。

蒋璃这一下子不轻,等他缓过来神的时候脖子还生疼生疼的。

卧室靠窗的一角有张贵妃椅,蒋璃躺靠在上面阖着眼,双臂交叉于胸前,两只脚交叠搭放在椅凳上。

邰国强一时弄不准她是睡着还是假寐,先是清清嗓子,见她没动静后,身子探出大半截,小声召唤,"法师——"

蒋璃躺在那没动,声音飘了过来,"继续睡,睡不着你就穿好衣服在房间里溜达,别打扰我。"

邰国强这才发现自己穿得有点洒脱,赶忙裹上睡袍。毕竟是一家上市集团主席,被个年轻的姑娘这般冷言冷语着实心里不舒服,可命悬一线之际也不敢多加怨怼,就说了句,"我饿了。"

"等到八点。"蒋璃说了半截话,翻个身就不再搭理他。

邰国强抬眼这么一瞧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

好不容易熬到早八点,天大亮。

天气不错,瓦蓝的天金灿的光,好到一丝风都没有。

蒋璃一夜无梦,不是睡得沉,而是整宿在守着邰国强,但就算疲累,一睁眼能瞧见窗外这般光景,心情也会不错。

能看见阳光,证明你还活着,只有经历过生死,才会更加明白活着的意义。

蒋璃一出卧室就瞧见了邰国强,他在窗户边踱来踱去,看上去挺焦躁,见她醒来,马上来了精神,二话没说火速抓起座机。

"你要干什么?"蒋璃斜靠在一旁,漫不经心问。

"让管家送餐!"邰国强脸上还糊着鸡血符,他知道这两天他在这里丢尽了脸,所以在不见鬼的时候总想着能拾回自己的尊严,挺了挺脊梁骨,"再说,我想你也饿了。"

"我饿了是可以叫管家,但你饿了,不行,等着。"蒋璃经过沙发的时候随手扯过自己的包,晃到了吧台。

邰国强不明就里看过去,只瞧见她的背影,一袭白袍几乎垂脚面,长发散着,看着挺美,可邰国强总觉得这两天见鬼见多了,越是漂亮的就越瘆人,心里嘀咕着,还是戴着假发好,起码短头发不会引发联想。

他那边想着,蒋璃这边就从包里掏出个精致的盒子来,打开,里面放了几支玻璃器皿,器皿中有奶白色的结晶固体。她从其中一支器皿中取出些固体来放进刚倒好温水的杯子里,很快,固体融化了。

递给邰国强的时候,命令了句,"喝了,这就是你的早餐。"

邰国强接过来一闻,不可思议,"蜂蜜水?法师,我的早餐就是蜂蜜水?开什么玩笑?我现在马上要见管家!"

蒋璃不惯着他,冷着脸甩了句,"要命还是要吃?"

邰国强噎了一下,半晌后皱了皱眉头,一口气把蜂蜜水喝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邰国强遭了不少罪,在被蒋璃迫着喝完了"早餐"后就被一路拖出了房间。于是乎,酒店上下全都瞧见邰国强顶着一脸鸡血围着人造湖一圈一圈地遛。

还不能出汗,因为出汗就把脸上的符给洗没了。

再看蒋璃,慵懒地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邰国强那边稍稍停下,她就举起扩音器慢悠悠地说,邰国强,你要是急着见鬼的话就休息啊。

邰国强一肚子怨气不说,腿肚子还直攥筋,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已经挪不动步了。

陆东深开完高层管理会议后恰巧看见这一幕。

离他不远,湖的斜对面。蒋璃依旧白衣翩翩地躺靠在那,双臂交叉于胸前,嘴里还叼着根小树枝,她又戴回了假发,少了惊鸿一瞥的魅,多了亦正亦邪的帅。

她身旁有女服务生,在给她端果盘,那女服务生瞅她的眼神里竟是羞答答的。

景泞见陆东深停住脚步,不着痕迹地瞅了对面一眼,走上前轻声问,"毕竟是长盛的老总,需要我去叮嘱一声蒋小姐吗?"

陆东深站在阳光里岿然不动,淡淡地说,"不用。"

中午又是一杯蜂蜜水,喝得邰国强快要抓狂,蒋璃瞧着他一脸不痛快的样子说了句,"没饱啊?那再来一杯。"

邰国强一腔愤怒,但也架不住一身疲累,喝完蜂蜜水倒头就睡。

蒋璃度过了一个安静的下午。

这期间,任谁来了都没给开门,管家、邰国强的保镖,还有景泞。

直到傍晚蒋小天来了,蒋璃这才开了恩。

睡饱了觉的蒋小天看上去神采奕奕,哼着小曲儿踩着小步就差跳着小舞了,见邰国强还睡着,跟蒋璃说,爷,不亏是七星级酒店啊,床可舒服死了,还大,打着滚睡都掉不了地。

其实蒋小天挺好看的。

跟年轻有关,才二十一岁的年龄,全身上下都迸着青春飞扬的活力细胞,脸削瘦鼻梁挺,就是常年跟在谭爷身边东奔西走晒得皮肤黝黑,可不影响一副典型的衣服架子体格,再加上为人幽默,古城里有不少姑娘喜欢他。

今儿他穿了件牛仔外套,里面是件套头T恤衫,一条深色休闲裤衬得他双腿老长。蒋璃有时候就会跟他开些玩笑,嘿,那个帅小伙,你过来让我轻薄一下。

今天蒋璃失了逗他的兴趣,一直盯着窗外,手旁放了本时尚杂志,封面是个女人,不是明星但挺漂亮,职业衣裙,看上去就是挺高端的一类人,专题写着:季菲,与气味共舞,继夏昼之后又一位天赋超群的气味构架师。

蒋小天对杂志上的内容不感兴趣,只瞧着蒋璃两眼发直,后背就爬了凉,凑到她跟前,"爷,咱能别一副鬼上身的样吗?"

蒋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扭过头,好半天喃喃道,"你说......我能离开这里吗?"

015 陆先生这个玩法就没意思了吧

    蒋小天听得有点懵,离开这里?酒店吗?

但,离开酒店是件很难的事情吗?怎么蒋爷会是这副神情?

他也算是认识她有三年的时间了,这三年里他见过她大笑、大怒、温和的及揍人时候的凶神恶煞,就是没见过她此时此刻的神情。

许是蒋璃也就是自言自语,很快恢复如常,"没什么。"

蒋小天聪明地没追问,其实他是知道眼前的蒋爷是藏了秘密的,古城里的人都知道她神秘,不知道怎么就跟在了谭爷身边。

"哦对了,说到离开我想起一事儿。"蒋小天转了话题,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一脸放光,双眼瞪圆,"我刚才在大厅瞧见一帮人离开了酒店,各个都抱着文件箱,垂头丧气的,我在电视剧里见过,好像离职的都那套装备。"

蒋璃闻言这话心生奇怪,不由想起之前看到的那拨人。

来了一拨人,又走了一拨人?还是,同一拨人?

"我知道了!"蒋小天猛地一拍桌子,"肯定是酒店快要经营不下去了,所以裁员!"

蒋璃闭上眼揉着太阳穴,强忍着耳朵里的嗡嗡聒噪和下一秒想要踢飞他的冲动,说,"蒋小天,你再一惊一乍的,信不信我毒死你?"

蒋小天马上闭嘴,他是知道蒋璃这个人没什么耐性。

无聊间扯过桌上的杂志,没一会儿又忍不住惊呼,"天!这人牛逼哎,叫季菲?精通气味学啊,不过啥叫气味构建啊?"

蒋璃特别后悔带蒋小天来,不但要照顾他的睡眠还得忍受他像只蜜蜂似的在耳边转悠,一巴掌呼上去的冲动一压再压,说,"你是最爱吃木须肉对吧,怎么做?"

"爷你饿了?"

蒋璃一个眼神杀过去。

蒋小天马上回答,"用猪肉、木耳、黄瓜和黄花菜在一起炒啊,再放上点调料啥的——"

"气味构建也是这个原理,用不同气味合成对方所需要的全新气味。"蒋璃淡淡地说。

"那不就跟调香水似的吗?还有那种什么精油的。"蒋小天一听倒是好奇了。

"调香也好,芳香治疗也罢,都是气味构建的一种,气味构建师可以参与到各个领域,好的调香师和芳香治疗师未必能成为气味构建师,但气味构建师一定会是好的调香师和芳香治疗师,因为气味构建师不但要拥有将气味合成的能力,还要具备气味分析能力,这类人除了能把客户想要的气味和描述转化成调香师、芳香师懂得的原料名称外,还要了解客户对气味的感觉,这是重中之重。"

蒋璃说到这顿了顿,生怕自己说得太深奥蒋小天不理解,便又打了个比方,"就像是你爱吃的木须肉,如果给一个星级厨师长来做,那么他首先要了解客人的偏好,吃咸还是吃淡,喜欢在什么光线下进食等等,在原料上也会更加讲究,猪肉中要选最嫩的小里脊,黄瓜要选整段三分之二的位置,木耳要野生小木耳的耳肉,黄花菜要掐尖,这样的一道木须肉才是上品,口感也才会是更好的。"

听得蒋小天直张嘴,他怀疑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吃的是假木须肉,一道菜原来这么有讲究?

"最优秀的气味构建师就像是最优秀的厨师,会从一个物体上抽取想要的气味成分来达到影响他人的目的,可以救人,甚至......"蒋璃微微抬起自己的左手,目光落在那枚眼睛纹身上,目光黯淡了几许,嗓音转沉,"可以无声无息地杀人。"

听得蒋小天一激灵,"气味还能杀人呢?那这个叫季菲的人够厉害的了!不对,这个职业也太厉害了吧。"

蒋璃看着杂志封面,久久没有说话。

蒋小天觉得她今天真是怪得没谱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这才缓过神,说了句,"嗨,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跟你说得着吗。"

"别啊,爷,我爱听、爱听!我觉得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事儿都特别有意思。"蒋小天在她腿旁蹲下,一脸谄媚地给她捶腿,"就像你刚才讲的职业太牛了,你说我能不能学会啊?三百六十行,我也不能干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不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吗,说不准我努力一下也能成为行业翘楚呢,谭爷还经常夸我聪明呢,学什么都快。"

"没错,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些人就生在罗马。"蒋璃状似怜悯地摸着他的头,"不过你努力努力也好,因为有时候你不努力一下,怎么能知道什么叫绝望呢。"

"爷——"蒋小天咧着嘴,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手机响了。

蒋璃拍了拍他的头,"去帮爷把手机拿来。"

是谭耀明来的电话,大抵是问她住的习不习惯、有没有碰上什么麻烦等,倒是没怎么担心她在这要完成的工作。

这像是他的惯例了。

平日在古城,他有闲暇的时间总会到她的店里去坐坐,不久待,就一盏茶的时间,如果他出远门,也总会时不时打电话给她,纯粹道一声问候。

蒋璃踱步到了酒吧台,谭耀明那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手机那一头的嗓音低柔好听,可她的目光却落在酒柜中的一瓶威士忌上。

最后谭耀明才问了句跟酒店有关的话,"听说邰国强被你折腾得不轻。"

蒋璃也没奇怪谭耀明的神通广大,酒店本就是个开放环境,他想知道这边的情况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还好吧,想要留得住命就得扛得住折腾。"

那边轻笑,语气宠而纵容,"如果遇上搞不定的,随时打给我,多晚都行。"

这次的通话时间也不长,等结束通话,蒋璃站在酒柜前没动。

蒋小天走上前,"爷——"

接下来的话被蒋璃一个轻抬手打断,她目视着那瓶酒,然后缓缓伸手上前,一转酒瓶,瓶身后面放着一枚精致的小盒,盒上有隐隐光亮,不仔细看察觉不到。

蒋璃忽而冷笑了,盯着那枚盒子,一字一句说,"陆先生,你这么个玩法就没意思了吧。"

016 关键一夜

    总经理办公室。

陆东深签完手头文件后交给了财务总监,"三个工作日内把遣散金发下去。"

财务总监接过文件后心里还在打颤。

天际集团的这场管理层人员更迭让所有人始料未及,很多人都在猜测谁能接手最高职位,是内升还是空降?众说纷纭间不曾想竟是陆门集团总部派了张王牌。

大家都对这位陆总略有耳闻,陆董事长的长子,据说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经常出入董事会会议旁听,在进入大学后开始从陆门底层推销职位做起。

20岁创办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三年间吞了竞争对手长盛集团旗下最盈利的进口连锁超市,做大公司利润。

第四年,他成功完成与陆门总部百亿业绩对赌。

第五年成功垄断陆门旗下的商超。

第六年凭着资本重组及几起漂亮的并购案正式入驻陆门董事会,成为董事会成员中最年轻的一位。

现如今,但凡多少知道陆门的人都清楚,陆东深已涉足陆门的多个产业链,是最有希望坐上头把交椅的人。

沧陵天际跟北上广的天际酒店相比不过沧海一粟,他们都认为就算权力更迭也不会波及他们,哪怕是沧陵这边出了事,很多人都认为总部也不会轻易裁员,毕竟地方就业人员是有局限的,更何况还是酒店服务业。

可就在今早,来了数天都没作声响的陆东深召开了高层管理会议,会议散了之后,一大波人被殃及,上到酒店总经理下到部门主管,尤其是公关部,整个部门被辞退。

用他在会上的话说就是,天际集团不养闲人。

沧陵天际公关危机,一时间言论风雨飘摇,一个邰国强事件让众人失了业。

很多人在看笑话。

这么多的职位空缺,难道沧陵天际还真想关门大吉了?

可不曾想,紧跟着就有一队人迅速补了那些空缺职位,从高层领导到中层管理人员储备。人事主管是看过他们的履历的,那些人竟是陆东深从陆门旗下各个公司抽调出来的,有着令人咋舌的国际背景,随便拎出来一个那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全酒店上下惶惶,他们作为本地人最后一点的庆幸都不敢有,因为这个陆东深出手之快让人生寒。

财务总监这边刚要离开,陆东深又补上了句,"把酒店近几年的年度财务报表都拿给我。"

财务总监听得毛骨悚然。

等办公室只剩下景泞时,陆东深叮嘱她,"不能从那波人嘴里听到对酒店不好的传言。"

那波人,是被辞掉的那波人,景泞明白,"好,我会安排。"

陆东深似乎放松了一下,按了一下桌上的接收器,景泞见他的咖啡凉了,便主动替换了杯,不加糖不加奶,这个男人很不喜欢甜味。

"陆总,官阳区那片地——"

陆东深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紧跟着从接收器那里传出女人的声音,"最优秀的气味构建师就像是最优秀的厨师,会从一个物体上抽取想要的气味成分来达到影响他人的目的,可以救人,甚至可以无声无息地杀人。"

景泞听了这话微微一怔。

陆东深靠着椅背,一手搭着扶手,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皮面。

又传出蒋璃损蒋小天的话:有时候你不努力一下,怎么能知道什么叫绝望呢?

景泞心想,这个蒋璃损人不带脏字啊。

那边似乎又接了电话。

陆东深在这边突然问,"她的两家店是不是就在官阳区?"

"是的。"

陆东深陷入沉思。

景泞摸不准他此刻的心思,见他的话说了一半也没继续,所以就只能在原地候着。

可就在这时,突然又传出蒋璃的声音:陆先生,你这么个玩法就没意思了吧。

紧跟着"吱——"地一声响,再也没动静了。

景泞暗自一惊,再看陆东深,他竟笑了。

"官阳区那片地不急。"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邰国强会帮我们。"

邰国强的这一觉睡得结实,从前一天的午后一直睡到翌日近中午,等醒来的时候神采奕奕,张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今天吃什么?

蒋璃从挎包中取出一枚圆盒,盒中有两枚叶片,用保鲜袋压实了密封着,取出叶片,不是新鲜的,而像是经过微火熏炙的一样,细闻,有异样的香气。然后将叶片入水,经过热水煮沸,再倒入杯中。

邰国强接过杯子后一瞧,里面的水竟然是深绿色的,一时间有些迟疑。他以为今天还是蜂蜜水,也做好了再饿得饥肠辘辘的准备,谁教这丫头是有本事,能让他睡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次安稳觉。

可这是东西......

蒋璃也没打算跟他解释什么,用眼神示意他喝了。

邰国强深吸了一口气,紧跟着闷头就干了。

蒋璃斜靠在吧台瞧着邰国强,心中还是对他有点敬意了。想来还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就这么瓷实地把自己交给了她,虽有疑问,但还是选择相信了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也难怪这邰国强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入口清香,这香不浓郁,却回味绵长,而这杯中水口感也甚是清甜,让他想到了山涧中的泉,甘而洌。

"比蜂蜜水好喝。"这是他最后下的结论。

蒋璃双臂交叉,笑了笑,"过了今晚你就没事了,明天一早,洗掉脸上的血符,还有身上的符包,记得一定要烧掉。"

邰国强一肚子的疑问,最后化作一句话,"那如果过不了今晚呢?"

蒋璃十分肯定,"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

等出了邰国强的房间后,蒋璃走到走廊的尽头给谭耀明去了通电话,"邰国强明天就能出酒店恢复如常,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放心,所有的记者都各就各位了。"

结束通话后,蒋璃没马上离开,靠在墙边看着窗外的湖景陷入深思。陆东深只给她三天时间,现在离限定只剩下半天光景,明天就成了重中之重,这场硬仗中,她就不相信陆东深会没有后招。

017 你对我不必有戒心

    陆东深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时已是夕阳西下,火烧漫天,繁景一片。

身后跟着景泞,还有抱着一摞厚厚文件的秘书。

一推办公室的门,不曾想竟看见了蒋璃。

好整以暇地倚靠在办公桌旁,面朝办公室大门,看上去十分悠哉。见陆东深回来了,直截了当说,"陆先生,谈个条件吧。"

不经过同意,没人能进得了这个办公室,就跟没有预约,没人能见得了陆东深的道理是一样的。

景泞着实是佩服了蒋璃的胆色,再抬眼一瞧站在旁边局促不安的行政秘书,心知肚明了,八成这蒋璃又是用了她那张亦攻亦受的脸迷惑了人家姑娘。

陆东深倒是没追究行政秘书的失职,看了景泞一眼,景泞会意,命秘书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后便都离开了。

他坐回到椅子上,任由蒋璃在他面前放肆形态,笑问,"你想谈什么?"

蒋璃转过身来,双手撑着办公桌,盯着他,"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被人盯着,所以,你算是欠了我一笔。"

办公室的环境不错,有一整面弧形落地窗,48层的高度,足够视野开阔。夕阳的光柔和,大片落了进来,将她的侧脸轮廓修饰得尽善尽美毫无瑕疵。

她没戴假发,一头长发束起马尾,干净利落,还是一身白衣,但不同于之前的款式。上好丝绸,上衣是长衫,两侧开高叉至腰部,衬得腰身玲珑,下身宽松长裤,形同奥黛,却又比奥黛更多了中式效果,盘扣有复古绣刻。

可见隐隐的细腰肤色,与她的脸颊同样白皙,罩在霞光中,这样一个蒋璃看上去似昆仑润玉,绝美与绝帅融了一身。

陆东深看着她,目光倒是毫不遮掩,含笑,"你想要什么?"

监听器一事倒是他大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警觉,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她没在第一时间找他算账,她冷静,直到现在才来朝面,所以她想要的东西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蒋璃迎上他的目光,"江山图借我研究一下。"

陆东深微微一挑眉。

"我不需要跟你说明原因。"蒋璃补上了句。

陆东深轻笑,多少淡化了眉间的冷峻,他没说话,反倒是悠闲地点了支烟。蒋璃看得仔细,这一次,他抽的只是烟,不是那晚特制的。

吐了口烟雾,他才道,"酒店的前任经理怕画丢了担责任,所以早早地命人死嵌了进去,拿走是不可能了,但你可以去摸去碰。"

江山图是酒店的镇店之宝,平日是不允许客人碰触的,所以,他这也算是给她开了绿灯,虽然说他实在不明白那幅画里到底有什么。

蒋璃也知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点了一下头,"好。"

陆东深弹了下烟灰,问,"还有呢?"

这男人聪明啊,蒋璃就喜欢跟这样的男人说话,不用浪费口水。笑得有点魅了,"我假发坏了不能用了,所以需要你的商场打折券。"

陆东深忍俊不止,"你为什么这么热衷戴假发?"

蒋璃收回手,胳膊很自然地交叉胸前,反问了句,"那有些人为什么那么热衷戴帽子?"

陆东深故作恍悟,"不错的理由。"他眼里像是沁了笑,但隔着烟雾又隐约不见,"让我想想看。"

蒋璃从旁打量他的神情,心想着不过几张打折券,又不是要你两肋插刀,堂堂个总经理就是一句话的事,想想看?这男人小不小气?

正想据以力争,就见陆东深夹烟的手横过去按了免提,接到了景泞那边。

"给蒋小姐办张天际黑钻会员卡。"他淡淡地吩咐了句。

"是。"

蒋璃在旁一听,满腔的怨怼瞬间化作炸开的万千烟火,那叫一个怒放。黑钻啊,先别管权限如何,光是听着就比打折券要值钱太多。

"商场打折券我没有,而且据我所知商场也没有打折券。天际黑钻会员只在过百万消费额的会员中做限量招募,不仅脚下的这家商场,天际旗下所有的商超和酒店都可以享受最优质的会员特权,不知道蒋小姐满不满意?"

满意,满意死了,这相当于她要比别人少花了上百万就拿到了最顶端的会员权限,而且这权限拥有者还是限量的。

但这般好事也不意味着她要对陆东深笑靥如花,清清嗓子,"陆先生送的大方,我也接的心安理得。我想你也听说了邰国强的情况,我能保证他明天出的了酒店,所以,这是我应得的。"

说完这话,又怕被他觉得自己太过理所应当,补上了句,"不过还是要谢谢陆先生,破费了。"

心早就飞了。

买!买!买!

飘过她头顶的就只有这三个大字加三个感叹号!

她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就是景泞,那个漂亮的姑娘虽说平时办事说话持稳老成,但她现在觉得她可爱极了,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

刚打算离开,就听身后的男人开口,"等等。"

蒋璃及时稳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他,心头扑腾腾飞过了几只寒鸦:千万别反悔......千万别反悔。

陆东深起身,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蒋璃这时脑袋里九转十八弯,盘算着如果他收回成命的话她该如何撒皮耍赖。

意外的,他没上前来,只是绕到了办公桌前,跟她刚刚一样倚靠在那,随手拎了烟灰缸在身旁,一手随意撑着办公桌,一手弹了下烟灰,沉静潇洒。

"你的戒心很强,说好也不好。"

蒋璃没料到他会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反应了半天,笑了,"我向来和颜悦色。"

"你说话的时候防御性动作太明显。"陆东深看着她,"还是,你只对我有戒心?"

蒋璃暗愕,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习惯性动作,双臂交叉护于胸前,便不着痕迹放下手臂,一时间倒觉得有点怪,不知道这双手该怎么摆。

"我知道陆先生的眼睛毒,商人嘛,总喜欢看出点别人看不出的东西来。"她尽量让自己看着自然些,"但是,我这个人怎么样好像跟陆先生没关系吧?"

心中暗忖:我有什么行为习惯关你鸟事?再说了,你一个虎视眈眈的商人,每天想着怎么从沧陵搜刮利益,我对你有戒心太正常了,这是傻子都明白的道理。

陆东深闻言竟笑了,抽了口烟,反手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怎么没关系?"他抬眼看她,"我们多少都算是合作伙伴,你对我不必有戒心。"

蒋璃正想着如何回他,桌上的座机就响了。

018 万一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陆东深随手按了免提。

那头是景泞的声音,干练非常,"陆总,邰小姐来了,她说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

陆东深想了想,"好。"

那头挂了电话后,蒋璃反倒不着急走了,朝着他走过来,直到,靠得很近。

陆东深没避没让,始终悠闲地靠着办公桌。

她双臂往两旁分别一搭,将他困在自己圈定的范围内。身高有166的她本来在他面前就不占优势,如此动作让她更是身形一矮,目光平视只及他的领带。

不过蒋璃认为赢在气势上。

抬头,目光顺着他的喉结延到青湛的下巴。他倒也配合,纵了她的乖张,低头瞅她。

她轻笑,"我戒心强,陆先生桃花劫也不少啊。"

她仰头他低头,唇息自然就扫着额头,男人的气息又会顺着呼吸进入肺腑,同样的,女人香也会绕着他,甚至因为近在咫尺,他只要稍稍一伸手就能揽她的纤腰入怀。

蒋璃刚开始没觉出什么来,不过想趁机取笑一番,可这么一离近了,两人的气息纠缠总会生出些暧昧来,如此距离看他,五官更是棱角分明得很,他的眼深邃如渊,不见底,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所以,我得离陆先生你远一点,你长得这么好看,万一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桃花潭水深千尺啊,我可不想陷进去。"

她挺直了身子,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臂,可没等收回,陆东深就伸手拉住了她。她一惊,想要抽回,他却趁机微微一个用力,她就被他重新拉回怀里。

"人与人之间接触没那么难。"陆东深偏头看她,眼里含笑,"就像,现在。"

蒋璃一把将他推开,离他的气息远远的,压了心头刚刚窜起的莫名慌乱,冷笑道,"对于奸商,我敬而远之。"

邰梓莘千里迢迢从国外赶了回来,一入沧陵就跟两个哥哥邰业扬、邰业帆汇合,兄妹三人齐齐到了天际酒店。

陆东深提出只见邰梓莘。

气得邰业帆跟景泞直跳脚,大骂陆东深不识抬举,老大邰业扬虽没像邰业帆那样气急败坏,但脸色也不好看。

景泞自然明白邰家两兄弟的心思,商场如战场,利益面前父子都尚且可以反目,更何况兄妹。这邰家向来重男轻女,就算邰梓莘凭着自己的努力参与家族生意,可在邰国强心里自然还是儿子重要。

本来的利益之争只在两兄弟之间,现如今成了三国鼎立,邰梓莘就成了邰业扬和邰业帆的眼中钉。从他们角度出发,陆东深理应面见他们两位,而不是将他们拒之门外,更不是第一时间面见邰梓莘。

景泞不动声色告知,这是陆总的意思,不过二位可以先去看看邰董事长。

能面见邰国强也是经过蒋璃同意的,前提是在她不在房间的时候蒋小天必须在场,邰家儿女不能以任何理由将蒋小天打发走。

邰梓莘也先是见了邰国强一面,然后在酒店的行政酒廊与陆东深见了面。

今晚酒廊里没人,陆东深包了场,用景泞告知邰梓莘的话就是:陆总为您接风洗尘。可邰梓莘一等还是等了数把小时,一直等到陆东深开完会,天已擦黑。

"好久不见了。"邰梓莘举起酒杯冲着陆东深,"想想看,有三年零三个月又十天。"

陆东深与她轻碰了一下杯子,"有这么久吗?"

邰梓莘看了他一眼,眉梢多少落寞,她是了解他的,生活里的重心全在工作上,似乎除了事业,没什么事能入得了他的眼进得了他的心。可明明知道是这样,听他这么回答也是酸楚,她度日如年,他风轻云淡。

抿下一口酒,酒中的单宁就涩了口,也褶了心。

"或许也是我自己记错了。"邰梓莘不想让自尊在他面前溃不成军,又扬了笑,"恭喜你,如愿以偿接手天际。"

陆东深眼里的笑清浅疏离,"也恭喜你,这两年你在长盛的成绩不错,有几次会打得陆门猝不及防。"

邰梓莘从不是个柔弱女子,这是从他认识她那天起就知道的事实。她骨子里藏了一股子倔强,也有不输给男儿的气魄,进入长盛后,几次收拾了两位兄长的烂摊子,在股市上一路死咬着陆门不放,她是典型的女强人,又像是一朵带刺的红玫瑰,美丽却又危险。

邰梓莘笑了笑没接话。

楼上法餐的厨师长被重金临时聘了过来,前餐过后,布列塔尼蓝龙虾登场。

"你在法国待了那么久,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陆东深说。

邰梓莘执餐刀轻轻分开虾身,餐叉入虾肉,衔进口,肉质弹脆香料得当,喉咙堵了一下,再抬眼,笑,"是,但实际上你应该带我去吃正宗的中国菜。"

自从分别,她就去了法国,一待就是三年,她见不着他,哪怕知道他出差会经过巴黎也不曾见过,所以,唯一的途径就只有商场上的厮杀。

陆东深闻言道,"是我的失误,很抱歉。"

邰梓莘一听这话多少有些失望。

其实她说那话是有试探的意思,如果他说,下次带你去吃中国菜,那说明他有想再见到她的意愿,可他一句抱歉就断了她所有的念想。陆东深是个极其聪明的男人,尤其是在男女关系上,如果他不想,他绝不会给对方留有回味的余地,这一点,她在三年前就知道。

所以,哪是他想不到?只是她不是他思虑的那一个,就像是,他哪会不主动,只是因为他不够喜欢你。

"对于令尊的事我也很抱歉,但好在这次有惊无险,回头我会亲自登门跟令尊致歉。"陆东深说回了正题。

他没有叙旧之意,邰梓莘固有的骄傲也不会纵着自己无限缅怀,于是道,"只不过是始料未及,但说实话,我并不相信我父亲中邪,这听起来太匪夷所思。"

陆东深刚要开口,就见有两名工作人员扛着梯子走了进来,蒋璃懒洋洋的声音跟在他们后头,"放好摆正啊,千万别刮坏了画,这间酒店的老板是个奸商,你们弄坏了画,他会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弄坏了行政酒廊里安静的气氛。

019 你不能这么偏心

    邰梓莘虽说斜背对着酒廊的入口方向,但因为行政酒廊一面墙有镜像效果,所以她也看见了吵吵嚷嚷的一幕,不过还是回头真亮地瞅了一眼,然后略有诧异地问陆东深,"是在说你吗?"

那边的梯子已经搭好了,蒋璃十分利落地爬了上去,面朝高悬着的江山图骑坐好。可能是为了方便上上下下,她穿得休闲,牛仔裤外加宽松的T恤衫,最酷的还是那双机车靴。

陆东深将视线不着痕迹地拉回来,笑了笑,没说话。

邰梓莘端着酒杯,表面风平浪静,可内心掀了波澜,虽说不至于因为一句话而动怒,但陆东深的态度也未免太过纵容。

她抬眼看向对面墙,那里面的女人穿得利落,长发慵懒地编在一侧。虽背对着这边坐在梯子上,但也足以瞧见身影玲珑有致。

"是那个巫师吧?"她含笑看着陆东深,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巫师谈不上。"陆东深轻描淡写,"只不过治病救人的手法奇特了些。"

"她在做什么?"

"也许,江山图里真有鬼吧,谁知道。"陆东深笑了笑,趁着抿酒的空隙又扫了对面一眼。

他的眼神控制得很好,像是看了,又像是随意,可邰梓莘的第六感告诉她,他在关注那个女人。

"有没有邪灵这种事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虽然我没办法找出我爸现在状况的原因,但我也不认为她有什么高明的手段。"邰梓莘微微蹙眉,"据听说,我爸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她只让他喝蜂蜜水和乱七八糟的一些什么东西,这是治病吗?"

陆东深看出她的不悦,说,"既然她信誓旦旦,就不妨让她试试。"

"这件事太荒唐了。"邰梓莘见他这般袒护,心里更不是滋味,"我刚才去看了我爸,都瘦了一圈,她在装神弄鬼。"

"那你还有其他办法吗?"陆东深反问。

邰梓莘语塞。

是没其他办法,因为之前她也听说了,天际酒店也请了不少医生过来,甚至邰家的私人医生都出动了,但都不见效果。

"不过就是最后一个晚上,再等等看吧。"陆东深说了句。

邰梓莘攥了攥酒杯,刚要开口就听陆东深淡淡说了句,"稍等。"他起了身。

这边,蒋璃正在努力地挪位置。

工作人员将梯子放在江山图正中间就都走了,蒋璃坐上去之后觉得视线局限,又懒得下梯子去调整,所以干脆就两手撑着江山图来回蹭。

梯子下面是带滑轮的,蒋璃这一下力气用的有点大,梯子滑出老远,身子一晃,刚要哀嚎,一只大手稳稳地控住了梯子。

蒋璃低头这么一瞧,乐了,"嗨,奸商!"

陆东深无奈低笑,连着她带梯子徐徐推近了江山图,说,"你注意安全。"

"你怎么在这?怕我毁了你的江山图?"蒋璃语速很快,又回头瞅了一眼,只觉得远远的有个美女正朝这边瞧,眼神有点不友善,马上明白了,"哦哦哦。"

"哦什么哦。"陆东深还在扶着梯子,抬头看着她,"下来吧,太危险了。"

"调整好位置就行了,哎你别管了,不正在约会吗,不怕被姑娘误会啊。"蒋璃边说边朝着他挥手。

陆东深瞧见她背着个挎包,不定里面又带着什么工具来研究江山图,也知道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便作罢。

可刚走了一半,就听她"哎"了一声,回头看她,她正朝他招手,他又折了回来。

"陆先生,受累帮我再推一下呗。"蒋璃笑得跟朵花似的,指了指江山图左侧的位置,"推到那。"

陆东深倒也平易近人,没怒没恼,推她到了指定位置。

邰梓莘一直在座位上等着,见他回来了,为他递上一块湿手巾,"平时都是你指使别人,哪轮到别人来指使你啊,随便叫个工作人员做不就行了。"

陆东深接过手巾,擦了擦手,"顺手的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有什么关系。"邰梓莘随口来了句,语气有点酸。

陆东深放下手巾,说,"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这话传出去不好。"

邰梓莘瞧见他眉间的峻漠,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说她现如今在商场上的地位足可以跟他平起平坐,可就是他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权威劲旁人学不来的,也是会让她又爱又恨的。

"听说,你把陈瑜留在身边了。"这才是她最关心的话题。

陆东深没遮掩,"是,她现在是天际集团的首席调香师。"

邰梓莘微愕,看着他,"下一步,你是不是要让她取代季菲?"

"季菲是陆门高薪聘请的气味构架师,陈瑜只是调香师,资历不够,还进不到总部任职,当然,不排除会安排她跟季菲学习的可能。"陆东深说。

邰梓莘看了他半天,最后摇头苦笑,"三年前她什么都不是。"

"三年能坐到天际首席调香师,证明她有能力。"陆东深语气很淡。

邰梓莘盯着他,"是她有能力还是你给了她机会?你在她身上花了三年心血,如果没有你,她连进天际的资格都不够,更别提摇身一变成了调香师。"话毕,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低了下来,"陆东深,你不能这么偏心,你不能让这么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让我......"

她努力在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其实她的中文表达已经很不错了,邰家虽说主攻中国市场,但她长期是在国外长大,说中文多少还带一点腔调和偶尔字眼的咬不清,除此之外没什么问题。

末了她终于找到了那个最恰当的词,补上,"颜面尽失。"

陆家和邰家的关系微妙,因为产业链有重叠,所以会有竞争也实属正常,但真正交恶是在三年前,那一年,陆东深当众拒绝陆邰两家联姻,公然对抗陆门长辈,生生断了邰陆两家想要强强联合资源整合的念想。

只因为,陆门做了一件彻底惹怒陆东深的事。

020 快乐是什么?

    一直以来,邰陆两家都有心结成亲家,而且她是陆东深的学妹,很早就认识,更是倾慕于陆东深。可直到有一天她撞见陆东深跟个女孩子走得很近,那女孩子挽着他的胳膊巧笑盼兮,温柔乖巧,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父亲重男轻女,自然想要得到陆东深这样的良婿,而当时陆东深对两家联姻似乎没什么意见,只是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他在强颜欢笑。直到,订婚礼上,宾客如云,所有人都来见证她即将成为他未婚妻的事实,可也就在那一天,他得知陆门绑架了那个女孩,为此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撕毁了他对陆门的退让和隐忍,前所未有的强势。她惶惶不安,跟他说,那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她配不上你,配不上陆门。

他一字一句告诉她,他会让她配得上他,又盯着陆振扬告知,从此以后,我的事任何人都没资格插手。

万幸的是,她没成为大众笑柄,不管是陆门还是邰家都有封锁消息的本事,只是她心高气傲,一怒之下去了法国。

三年里,她听过关于陆东深很多的消息,例如他在陆门怎么步步为营,再例如他是怎么一点点并吞其他产业,更例如那个叫陈瑜的女孩,听说他始终有她陪伴。

邰梓莘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激动,但陆东深始终平静如初,等她说完,他说了句,"对不起。"

"你爱她吗?"邰梓莘冷不丁问。

陆东深看着她,没说话。

"我不喜欢陈瑜,不是因为她家境普通,是觉得她那个人没表面看着那么简单。"邰梓莘盯着他,"而你喜欢她什么呢?或者,她只是你用来抗争陆门的借口?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没对你死缠烂打?我不想逼你是因为我想看你每天过得开心快乐。"

陆东深不疾不徐地将她的酒杯拿到了一边,低沉地说,"梓莘,你醉了。"

邰梓莘压住了酒杯,似有跟他抗衡的架势。陆东深见状,低叹了一口气,便松了手,任由她了。

半晌后,他才说了句,"你是女儿身,生在邰家尚且都不能如愿,而我生在陆门,能狠、能斗,就是不能快乐,像我这样的一个男人,早就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了。"

邰梓莘笑了,笑得苦涩,陆东深的这番话算是说到她的心坎里了,人人都道生在富家有多光鲜,可光鲜背后的孤寂呢?

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再看他时,她已然不再小女儿心态,"沧陵的这份蛋糕我们邰家有心要吃,陆东深,你会因为我是女人让我一棋吗?"

陆东深轻笑,"战场无父子,商场无男女。"

"好,我懂了。"邰梓莘最喜欢的也就是他这份不近人情,"那就各凭本事了。"

"好。"

手机响了,是邰梓莘的,与此同时,陆东深的手机也响了,是景泞,嗓音低而促,他闻言后眉间一厉。

结束通话后,邰梓莘那边也挂了电话,脸色很是冰冷,看着陆东深说,"陆总,如果我父亲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邰梓莘口中的"她"指的是蒋璃。

因为,邰国强不明原因地昏倒了。

事发突然。

据蒋小天说,邰国强是跟邰业扬、邰业帆两兄弟聊天的时候晕倒的。因为蒋璃的吩咐,所以他半步不离邰国强,为此邰业帆对他还发了脾气,指责他一个外人偷听他们父子间对话不妥。

蒋小天当时还硬气得很,跟邰业帆顶了嘴说,我是光明正大听你们说话,所以算不上你口中的偷听。

就这样,许是因为有他在场,父子三人倒也没说什么机要大事,就是平日的嘘寒问暖,所以不存在邰国强受到心理刺激的可能。

这期间邰国强吃了只苹果,是邰梓莘亲手削给他的,但这苹果也是经蒋璃同意才食用,所以也不可能是苹果导致昏迷。

邰国强被送往医院,但经医生们会诊也没得出什么结果,身体指标都挺正常,可就像个植物人似的躺在那没反应。

景泞依照陆东深的吩咐进行全程封锁消息,半点风声都不允许走漏。

蒋璃是最后一个赶到医院的,在这之前,她仔细盘查了邰国强的房间,几乎是地毯式搜索。

邰业帆气盛,见蒋璃露面,一下子窜到她面前,"你给我爸用了什么?"

语气不善,态度不佳,蒋璃不想搭理这种人,径直往重症室里走。

"你什么意思?"邰业帆见状更怒,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哎哎哎,干什么呢?"蒋小天跟在后面看不下眼了,指着他的手,"松开!"

"你算老几啊跟我大呼小叫!"邰业帆一把将蒋小天推开。

蒋小天脾气也上来了,二话没说就要往上扑,被蒋璃一把挡住了,她看向邰业帆,语气很淡,"我进重症室看一下你父亲。"

"看他死了没有是吧?"邰业帆咬牙切齿。

"你会不会说话?我们蒋爷——"

"蒋小天。"蒋璃低声喝止了他。

蒋小天怒瞪着邰业帆,还是乖乖闭了嘴。

一旁的邰业扬走上前,相比邰业帆的冲动,他看上去稍稍稳重些,但也可能看得出满脸的不高兴来,"蒋小姐,这三天是你在负责我父亲,现在,你势必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现在,我没法做出任何解释。"蒋璃一字一句,转头看向邰业帆,"还有,把你的手给我松开。"

她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邰家兄妹,除了邰业帆外,邰业扬和邰梓莘跟陆东深一样,说中文说得字正腔圆,当然,她个人觉得陆东深的发音和嗓音说中文更是好听,这三人一看就是接受过正规的中文学习,所以他们说中文的时候大多数的情况下会多一份正式。

但邰业帆不同,中文说得那叫一个顺溜,压根听不出半点香蕉人的口音,尤其是骂人的时候。这种人在国外见得太多,被家里宠得不行,天天在华人区横着走,倒是训练了不少口语。

陆东深从院长那了解完情况后就一个电话打到北京,让杨远安排专家来沧陵会诊,刚出电梯,大老远就听见邰业帆咆哮的声音。

"尽快安排会诊专家。"他匆匆叮嘱了句挂断电话。

这边,邰业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原由是他一直死扯着蒋璃的胳膊不放,态度嚣张语气恶劣,蒋璃的坏脾气也上来了,在警告他一遍不听的情况下直截了当朝着他虎口狠狠一掐,紧跟着被他钳住的胳膊就解放了。

本来已经擦掌磨拳的蒋小天见状后乐了,"该!我们蒋爷的宗旨是能动手就不动口,再让你有眼不识泰山!"

这下子彻底激怒了邰业帆,冲着蒋璃就过来了,蒋璃早就看他不顺眼,刚打算一拳迎上去,紧跟着就被人拉到了身后。

是陆东深。

高大身形将蒋璃挡了个瓷实,一手稳稳地接住了邰业帆即将落下来的拳头,嗓音淡而沉,"邰公子,打女人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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