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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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教系列] 陪嫁》———— 蓝刹 ( 古装帝王至尊攻与陪嫁侍卫受攻酒醉强~ 了受有虐心情节 )

  文案:

  他虽然是朱国公主的陪嫁之一,

  可他也没打算陪著公主一起嫁呀?

  他只想在後宫中安分守己地混上几年,

  却不知是命运的捉弄还是注定的磨难,

  一场酒醉的意外,

  改变了他的一生与未来。

  他与他,

  陪嫁侍卫与帝王至尊,

  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彼此天与地之别本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

  却接二连三的相遇,纠葛,从此缠绕不休。

  ……

  楔子

  纷乱的大陆上,原本有五个本来相安无事,互相制衡的王国,它们分别是,曾经大陆最为强盛的萧国,从萧国分裂出去的苍国,三面临海的朱国,以及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处于冬季的雪国,还有近几年突然的崛起,将诸国拖入战争泥沼的离国。

  曾经日渐积弱的离国,新君登基后秣兵励马,一扫之前的颓势,在短短的时间内,从被周边诸国虎视眈眈意图分食吞并的口中餐,变成难以忽视的卧榻之虎,随即在不久后持剑扬鞭向周边诸国,展开了征战的序幕。

  也不知是四国相继腐朽堕落了,还是卧薪尝胆的离国,军队兵强马壮,人人斗志昂扬,军队像一把犀利的利刃,刀锋所指之处,诸国周边城池尽数沦陷。随着战争不断地延续,离国的国土也像瘟疫一般向周围迅速蔓延,看起来大有一统天下的架势。

  一退再退,退无可退,根本就难以招架的诸国,不得不窝囊的求和投降,并奉上无数金银财帛,美女佳人,以求离国之君能够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而离国也不知是乏了还是厌了,最终竟大度地地接受了他们的降书,以及无以计数的财富,给他们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不管是得宠还是失宠,身为一国的公主,为了维护国家的利益与安定,大多皇室公主们都可以说是命运多舛,因为她们需要为国家牺牲个人的幸福,远嫁他国和亲。

  而和亲,自然需要各种各样的庞大陪嫁物品,而为了国家的颜面,为了彰显己国的富裕与强盛,诸多的陪嫁之物也就不能随便的敷衍应付,尤其是最得宠,最尊贵的公主远嫁,陪嫁之物更是多不胜数。

  而所谓的陪嫁也不仅仅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诸如此类的死物,还有妙龄的陪嫁侍婢,俊美的陪嫁侍从,健壮的侍卫队,总之,还有需要一群出身良好,容貌出众的男女作为陪嫁。

  朱国的鸾凤公主——朱虞凤,素有火凤凰之称,容貌美艳气质雍容,唯独有那么一点点地瑕疵,就是脾气过于火爆霸道,不过对于大多数脾气都不怎么好的朱国人而言,也就算不了什么了,似一团烈火灿烂妖娆的美丽公主,令无数人痴恋膜拜,无论国内国外恋慕者,追随者皆无以计数。

  本来身为朱国皇后所生的嫡长公主,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朱国第一美人,和亲这门苦差怎么也不应该会轮到她的头上才对,她那些不得宠的妹妹,可以说多得是,就算没有一打,也有足够半打之数。

  可也恰恰就是因为她名声远播,周边诸国皆知,当朱国战败之后,离国使节则指名道姓,要求朱国君王送嫡长公主与他国帝王和亲。

  战败之君自是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格可言,莫说是嫡长公主,就连未成年的皇太子,都必须送到离国当人质,谁让朱国是战败国,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

  第一章

  炀沐白,应该算是朱国鸾凤公主众多陪嫁之一,当然他是个比较不起眼,也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谁让他出身不好,不过像他们这群属于陪嫁类型的侍卫,似乎出身都不怎么样。

  虽然这个所谓的皇家公主陪嫁侍卫队,号称是由各大豪门的贵族子弟组成,可众所皆知豪门贵族之家,也不可能把自家的嫡子继承人给送到异国当陪嫁,因此这些侍卫大多是各家族地位卑微,没有出众的才华,更没有任何前途可言的庶子。

  不过为了皇家公主的颜面,这群侍卫外表自然不可能歪瓜劣枣,体态修长五官端庄是必备的条件,所以人选挑选起来也称得上是严谨,对于很多在家中连有权势的管事都比不上的庶子们而言,这或许是唯一的一个能够被家族承认,并顶着家族的名姓风光地离开家族的机会。

  因此,就算他们明知此去异国他乡,前途渺茫,福祸难测,可报名参选的人,却依旧趋之若骛有增无减。而炀沐白,却绝对是其中的异粪,因为他压根就没报过名,却直接越过了选拔被内定。

  本来出身皇亲国戚之门,就算是不受重视的庶子,陪嫁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可谁让他命不好,官拜护国大将军的父亲,因守城不利而战败身亡,为了弥补家族的名誉平息陛下的怒火,他成了家族利益下,最无辜的牺牲品。

  其实对炀沐白而言,他真的是一点都不介意,因为在家里几个嫡兄弟的压制下,他一直过得很辛苦,本来还有母亲让他牵肠挂肚,可父亲过世的消息传回来没多久,早就一病不起的母亲,也没撑多久就弃他而去,这个天地间也就再没有能够令他挂念的人和事。

  所以在一群离乡背井,满心戚戚,神色中尽是黯然之色的男男女女中,他可能是所有人中,最气定神闲,安然若素的那一位。

  只不过早就习惯了隐藏自身情绪的他,还是很小心地收敛起自己的与众不同,他可不想弄得太过醒目,引来旁人的注目,他心里可是非常清楚地知道,以他这种出身的人,鹤立鸡群的结果,大多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可言的。

  早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了韬光隐晦,并刻意地保持低调与平庸,因为太多的例子在教育他,他表现得越是灿烂夺目,就越有可能为他,以及他最爱的人,带来致命的灾祸。

  就比如他那几个同样是侧室所生才华洋溢,智慧超群的兄弟,不是母子两个死得不明不白,就是母亲莫名其妙的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与下人通奸最后被怀疑血统不纯,豪门深宅之内,有太多的前车之鉴,让他引以为戒,让他学会保护自己,以及他唯一深爱的母亲。

  在五个强国中,唯有雪国因为地理环境特殊,多年来一直很平稳。就连这次的战争,也没有太波及到,可能也是受环境的影响,雪国人大多天生清心寡欲,性情淡漠,基本上没有过多的欲望与企图,所以多年来一直偏安一隅,自给自足。

  也或许就是因为雪国人性情太过清冷,以及没有欲望的天性,让他们对婚姻配偶,家庭儿女诸如此类的方面,都感觉麻烦,甚至兴趣缺缺。以至于雪国人孤身到老的男男女女比比皆是,造成雪国人口随着时间的流逝逐年下降,再这样下去雪国很可能就要陷入人口危机之中。

  不过眼瞅着雪国人口是越来越稀少,可雪国却是众所皆知的美人如云,雪国男子各个俊逸出尘似天上浮云,女人也大多清丽脱俗如傲雪寒梅。

  因此雪国无论男女,皆令各国权贵趋之若骛,可偏偏雪国之人冰冷无情,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连对嫁娶本国人都提不起兴趣,就更不要说与异国人谈婚论嫁了。

  而人类贪婪,以及无穷的欲望,是那般的丑陋与罪恶,各国权贵们对雪国美人们的垂涎,也就为雪国人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不知从何时起,雪国境内常年有很多猎奴人出没,他们或是拐或是偷,或是抢或是抓,用尽各种各样的手段猎取雪国子民为奴,而也就是他们这种卑劣的行为,令人口逐年递减的雪国,更是雪上加霜,偌大雪国如今人口竟不足千万之数。

  炀沐白的母亲就是他父亲从猎奴人手中救回的雪国女子,容貌大多遗传自母亲的炀沐白,轮廓柔和,五官俊秀,修长的身材,微微有些单薄,在俊男美女如云的陪嫁中或许称不上出众,可拥有雪国血统,有着一头漆黑似墨的长发,清冷似冰的蓝眸,在发色与眸色普遍接近偏黑棕色的纯血统朱国少男少女中,还是比较惹人瞩目的。

  就连淡漠的性情都跟母亲极端酷似的他,在脾气是诸国皆知的火爆的朱国人当中,自然也就越发显得特例独行,再加上他高人一等的出身,也就更令人侧目,或是干脆被众人刻意地无视。

  众人有意与他保持距离,敏感炀沐白也并非全无所觉,只不过他非但不介意,反而还非常享受被众人忽视,乐得一个人独处轻松而又惬意。

  行行复行行,走走又停停,和亲队伍离开了朱国首都——焱都,花了几近一个月时间,才穿过只有一面与大陆相连,外形酷似月牙的朱国,踏上了以前曾经隶属于朱国,而如今已经变成离国领域的边疆重镇——望海城。

  「喂!你们有谁知道,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抵达离国的首都啊?」从来就没有走过这么远路的某侍卫甲,趴在驿站房舍内的通铺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驿馆的面积其实并不算小,可公主的陪嫁阵容实在过于庞大,再加上是太子侍卫团人也不在少数,偌大的驿馆内被填得满满当当,就连称得上贵族少爷的公主侍卫们,也都十来个人挤一间房间,睡一张大通铺。

  「唔!离国首都似乎在东北部,此去应该还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听说……以前离国的边界根本就不与我们相连,这里曾经是属于苍国以及我国的交界处,而如今苍国有大半国土被离国吞并,甚至听说都快要变成离国的附属国了。」以同样姿势躺在大通铺上的侍卫乙,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何止苍国,听说箫国也被吞了一半,差不多也是离国的附属国了,就连我们朱国不也被断了后路,彻底地变成了岛国之民。」侍卫丙懒洋洋地说道。

  「也不知道离国的新君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翻了个身浑身酸痛的侍卫甲喃喃低语,也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新君啊?!离国的君王登基都快十年了,还新君呢?」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侍卫乙随口接话道。

  「都十年了,会不会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我们的女神要嫁给这种……」侍卫甲哭丧着脸说。

  「闭嘴!离国的君王十五岁登基,今年才满二十五岁,正当壮年,什么年过半百,简直胡说八道……」侍卫丙忍无可忍的低吼道。

  「二十五岁又怎么样,我们的火凤凰女神才刚刚十六岁,花一般的年龄,怎么可以嫁给那个一口气娶了四国公主的色……」不甘心的侍卫乙喃喃低语道。

  「闭嘴你想找死啊?」侍卫丙猛然坐起身,竭力压低嗓音呵斥了一句,随即神色黯然地低声说道:「你们不要忘记了,我们是战败国,而两国交战,战败的一方向胜利的一方低头臣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了国内的和平与稳定,他们任何的要求,我们都要竭尽所能的满足他们,莫说离国君王风华正茂,青春年少,哪怕……哪怕他是个一脚已经踏入棺木的半百老头子,只要他们提出要求,我们美丽的公主,也……必须嫁给他。」

  「……」房间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十几个人的呼吸声,似乎都一下子消失了。

  高贵美丽,似火凤凰一般眩目耀眼的鸾凤公主,是朱国无数适龄男子心中的女神,哪怕他们明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与之匹配,也都偷偷地恋慕着她,渴望着她能够得到幸福,而和亲这个突来的噩耗,令国内无数年青男子们都为之心碎,为其感到痛心……

  夜幕低沉,劳累了一天的众人,也相续纷纷坠入梦之乡,躺在通铺的一角,辗转反侧一直难以入眠的炀沐白,忆起睡前那几个侍卫的对话,情不自禁地轻叹了口气。

  鸾凤公主,是国内众多适龄男子们心中永远的女神,而他也不可免俗地对其暗藏情愫,不过这也是他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虽然他有一半淡青的雪国血统,可他还有一半热情奔放的朱国血统,正值青春年少的他,面对美丽佳人又怎么可能毫不心动。

  更何况与国内其他人久闻公主的美名,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深居宫中的她,却都还各个心存恋慕,而他却算得上是跟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经常会在家中看到那像一团烈火般的美丽女孩,又怎么可能会全无感觉呢?!

  只不过,他是家中最不引人注意的庶子,而她却是金枝玉叶的天之娇女,天与地之别,让他们永远也没有接触彼此的机会,就算名义上鸾凤公主,应该算是他的表妹,可他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她,默默地思慕着她……

  而这次他之所以会毫不反抗地任由当家大夫人,将他当作牺牲品丢进陪嫁内,跟她其实也有些关系。

  他的舅舅——沐峰,也是他母亲的兄长,早在十几年前就找到了他们母子,在知道他们过得不是很好,就一直很想接他们离开,而他的母亲却不知为何死活不从,一再固执地拒绝他的帮助,最后也是以他舅舅妥协而告终。

  不过为了他将来的前途,他那位交游广阔的舅舅,暗地里为他请了很多位才华出众的先生,炀沐白的资质或许称不上良材美玉,不过也并不是个愚笨之人,在这么多年的培育下,他在文武方面都算得上是小有成绩,对如今已经没有牵挂的他而言,一个小小的将军府哪里还困得住他?

  只不过……

  他有些放心不下那个深埋在心底,曾带给他灿烂阳光以及无尽温暖的可爱女孩,所以本来在他母亲去世后,打算不告而别的他,踌躇了许久后,最终还是选择放弃离开的打算,听从家族的安排进了公主侍卫队,他希望能够亲手守护,他心中唯一的光芒。

  离国的帝王,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到底能不能为她带来幸福呢?这是睡意袭上心头,神智渐渐迷糊的炀沐白,意识彻底坠入黑暗之前最后的一丝担忧与自问。

  十五岁登基的离国君王玄寰帝——黎昊轩,在经过十年的四处征战,将离国疆域无限地扩张,曾经大陆横行的箫国,以及从箫国分裂出去的苍国,如今也都相继沦为离国的附属国,除了位于西北之地的雪国,有些鞭长莫及再加上两国一直世代联姻,彼此关系甚密之外,就连朱国也被彻底的断绝了与大陆唯一相连的通道。

  如今的离国,则毫无疑问已经是大陆上的第一强国,而才刚刚二十五岁,君临天下的玄寰帝,自然也就是大陆上,当之无愧的强者之王。

  可就算十年的征战,最终是大胜而归,满载而回,但是所谓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这些年来因为战争国内人口数目急遽下降,尤其青壮年更是十去五六,农田也渐渐荒芜,经济更是逐年衰减,一直是御驾亲征的玄寰帝,也不得不暂时停下征伐的脚步,回头重整政务,力图稳固已有些涣散的民心。

  寂静无声的御书房内,端坐御案后的离国君王——玄寰帝黎昊轩,被堆积如山的奏折团团围困无法脱身,不断地接过一旁内侍奉上的奏折,飞快地扫了一遍,再毫不迟疑的快速批阅。

  然后还不忘忙里偷闲地瞟了眼,必恭必敬垂首站在白玉石阶前,两位年月四十岁上下的中年臣子,从脑中翻出两个人的资料,左面是程柏年,右边的是苏渊。

  程柏年是朝中文官之首的左丞相,而苏渊则是掌管对外事务的礼部大臣,虽然也属于文官,可本身却是由武官所出任,两个人在朝中可谓是各领风骚,且暗斗不断,除了朝会大多数时间都是王不见王,难得他们两个会同时见驾。

  可能是经年的战争令离国中武官地位明显是高于文官,不过武人行事鲁莽,处理事务不够仔细的弊端,在和平到来后的现在,也就是越发地明显,如今的黎昊轩正准备将两者间的关系拉齐或者干脆颠倒一下,太平盛世需要的是文治,而不是武治,当然文武兼治其实才是最理想的治国方式。

  「两位爱卿,不知此来有何要事啊?」接过侍从递上的折子,黎昊轩微挑星眸,随意地斜睨了他们两人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启禀陛下,雪国使团才刚抵达。」左丞相向前一步躬身答道。

  「启禀陛下,朱国使团才刚抵达。」随后礼部大臣苏渊也向前一步,恭声说道。

  「呦!还真巧,他们竟是一起到的?!」放下手中的奏折,黎昊轩慵懒地笑了笑,指尖拂过下颚,若有所思的吩咐道。「将他们安排在各自驿馆好好休息,明天早朝我会召见他们。」

  「那么两位公主,要……」苏渊紧跟着又问了一句。

  「嗯!就下个月十五,到时候与箫国及苍国的公主一起迎进宫。」

  「可……」

  「好了,你们退下吧!」随意的挥了挥手,眉头深锁的黎昊轩继续批阅奏折。

  「……臣等告退。」面面相觑的程苏二人,无奈俯身施礼起身离去。

  房间内再度恢复寂静,除了落笔和翻动折子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息,黎昊轩反复的做着同一件事,批阅着大部分内容大同小异,多数都是歌功颂德,或是避重就轻,要不就是以老卖老、邀功请赏,看得他怒火蹭蹭往上冒,但为了维护帝王的威严,他强忍了下来,而就在这时后面负责给他递奏折的内侍突然没动静了。

  「……奏折!」黎昊轩不耐烦的敲了敲御案,语气不善的道。

  「呵呵!二皇兄,你看起来气色似乎很不错啊!」一声清亮的笑声,驱散了荡漾在空气中的沉闷。

  「下来……」黎昊轩抬眼瞅着像蜘蛛一样吊在半空中,来回摇摆的俊朗白衣少年,不必回头,他也知道身后那个倒霉的内侍已经变成耳聋眼瞎的木桩,抬手揉了揉额心满脸无奈的道。「青天白日的,私闯禁宫,若是失手被擒,我可不会承认你是我弟弟。」

  「不用你承认,宫中上下又有谁不认识本王。」少年一脸的得意洋洋,翻身落地,就好像一片随风飘舞的落叶,悄无声息。

  「是啊!这天下又有谁不认识你逍遥王黎昊珩啊?」横了大言不惭的少年一眼,黎昊轩没好气地说道。

  「那是自然!」少年对黎昊轩话中的讽刺浑不在意,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太师椅上,懒洋洋地摇了摇手臂。

  「你给朕坐好,不要忘了,你朕的御弟,离国的亲王,不要歪七扭八的,像个没有骨头似的市井无赖,坐没坐相,站没站样。」微皱眉,黎昊轩瞪着面前年约十八九岁的白衣少年,板着脸教训他道。

  「好了皇兄,求求你不要再说教了,我记得啰嗦的太傅,明明去年就过世了,你不要再接替他的位置好不好?」头痛愈烈的白衣少年一脸痛不欲生的哀求道。

  「珩弟住嘴,秦老太傅乃三代帝师,学识渊博,德行高洁,深得父皇的信任与尊重,又是朕少时的太傅,你怎么能够在他离世后,却还道他是非,辱他清誉。」黎昊轩龙目一瞪,厉声呵斥道,表情冷硬得足以将周围一切的人与物皆冻成冰。

  「好了好了,皇兄,你也不用摆脸色给我看,我是你同母的弟弟,不是你那些臣子。」毫无惧色的少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而且那个老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再说我也并不是不尊重他,只不过我尊重的是脑筋清醒时候的他,天知道,是谁建议将那个早就应该回乡养老的老家伙,请来给我当太傅的?难道不知道他早就老糊涂了吗?」眉头深锁,一想起说话颠三倒四的老太傅,少年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你……」呃!好像就是他给安排的。

  眨了眨双眸,黎昊轩猛然忆起,当年父皇突然崩世,他匆忙登基为帝,宫内宫外,朝野上下,一切都需要他去适应,忙得他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可才刚八岁因亲眼目睹父皇意外死亡,而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弟,却里里外外跟前跟后,整天黏着他不放,忙得焦头烂额的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遂下旨请太傅出山,将小弟丢给他教育,就算明明听说太傅脑筋似乎已经有些糊涂了,却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太傅他老人家。虽然有时候会糊涂,可他并没有耽误你的课业,你……」

  「得得!皇兄我求求你,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好?只要一提太傅,我就头痛,脑袋痛,浑身没有一处不痛的,他简直就是我的克星。」五官揪成一团,少年双手合十并拢抬到头顶,祈求道。

  「你……算了!」轻叹了口气,黎昊轩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你偷溜进宮,有什么事吗?」

  「嘿嘿!皇兄,听说雪国的莲香公主,朱国的鸾凤公主都已经到了?」搓了搓手,少年一脸猥亵的说道。

  「嗯!两国使团才刚抵达。」皱了下眉。此时面前少年眉宇间流泻的神韵,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气质可言,怎么看怎么都像淫贼,不过基本上麻木的黎昊轩,早就懒得说教,反正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唔!不知道艳绝天下的火凤凰,与美绝人寰的雪莲仙子,谁更胜一筹呢?」双手托着下颚,陷入无限遐想当中的白衣少年,似是自问又像询问,喃喃低语道。

  「不知道,你若是有兴趣,朕就把他们两个都赐给你,反正你们三个人,年龄似乎也相差无几,应该能相处得来。」低头看着手中的奏章,黎昊轩漫不经心的说道。

  「别,别!皇兄,您应该知道,我最讨厌就是这些娇滴滴的皇室公主,一想起皇姐她们几个……呜!我就感到头痛啊!再说,我府中的那些姑奶奶们,就已经让我应接不暇,难以应对,若是再多两个祖宗,我还活不活了啊?」双手一顿猛摇,白衣少年脸上尽是惧色。

  「皇妹她们怎么了?她们不是都嫁人了吗?」抬头瞥了白衣少年一眼,黎昊轩困惑地问道。

  常年在外征战的他,除了隔个三五年就跑到前线,美名其曰慰问,实则游山玩水顺路的同母弟弟,以及跟着一起胡闹才刚及笈的小妹以外,黎昊轩对自己其他几个皇妹,全都没什么印象。

  或许是因为母后去世得早,如今的皇太后本身又没什么背景后台,纯粹就是个摆设,几个皇妹据说也都有些无法无天,不过黎昊轩却并不以为然,认为深居宫中的女孩子,又能闹腾到哪里去,再说在他率兵返朝的前几年,她们也都相继嫁出了宫,还听说夫婿都是她们自己选的,而且婚姻也都非常的美满。

  「她们……呃!算了,反正她们也都已经嫁人了,就让她们去祸害别人去好了,为我那几个倒霉的姐夫们默哀!愿诸神保佑他们!」白衣少年一脸同情的祈祷道。

  「……」难道,皇妹她们真的很刁蛮任性?!挑了下眉,黎昊轩实在是难以置信,自他返朝以来,皇妹们隔三差五也都会带孩子进宫觐见,可没发现她们有任何不符合皇家风范的举止啊?会不会是皇弟说得太夸张了一些呢?

  「皇兄,你常年不在国内,对她们了解得不多,别看她们在你面前装得很像,可实际上……唉!算了,我不说了,以后接触久了,你就知道了。咱们还是继续谈,即将入宫的那四位公主,听说她们四人,可都是闻名天下的绝世美人啊!不但貌似天仙,人比花娇。还听说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皇兄,你可谓是艳福不浅啊!」

  「女人对我而言,不过是个慰藉品罢了,美貌与否,才情高低,都仅仅是附加之物。」若有所思的黎昊轩,淡淡地说道。

  「切!皇兄,你真是不解风情。」撇了撇嘴,白衣少年无可奈何地一再摇头叹息道。

  「既然,你如此怜香惜玉,那么她们都给你好了。」后宫的女人如今已经多得令人头痛,黎昊轩早就烦不胜烦,若不是四国联姻是安抚诸国的必要手段,而他那几个妹妹,又七早八早就把自己嫁了出去,也不需要他一口气娶四国公主。

  单单将一个普通小国的公主扔进宫内,后宫内最终会掀起多大的风浪都很难说,更何况这回是四位,而且都还是地位相仿超级大国的公主。她们一同嫁入宫中,还不知后宫会因此乱成什么样子呢?

  「呃!还是算了吧!公主这类生物实在太难伺候了,我有家里那些姑奶奶们,就已经很知足了。」摇了又摇头,白衣少年很郁闷,从进来到现在,他好像一直都在摇头。

  「既然你不打算为朕分忧,又无意娶公主为妻,那你跑进宫来啰嗦些什么?」翻了白衣少年一眼,黎昊轩不耐烦的说道。

  「难道,我只是有事的时候,才会进宫的吗?」白衣少年脸上尽是哀怨地说道。

  「难道不是吗?!」斜挑眉,微掀嘴角,黎昊轩冷笑的说。

  「我、我是因为好些日子没见,有些想念皇兄,才会……」少年露出委屈的表情。

  「好些日子?!」睇视着少年,不为所动的黎昊轩,似笑非笑地说道。

  「也不知前天是谁等在御书房,死乞白赖地讨了道手谕,凭此硬是在萧、苍两国驿馆分别盘恒了一整天,而且夜半三更,仍然不肯离去,还强迫萧苍两个公主陪酒,真当你是在醉仙楼喝花酒不成?」

  「嘿,皇兄,居然也知道醉仙楼,难不成你……」

  「好了,你还是老实交代,你此行最终目的是什么?」

  「嘿嘿!皇兄,您看再给臣弟一道手谕……」

  「再给你道手谕,好让你继续去骚扰雪国及朱国两国使团是不是?」

  「嘿!皇兄英明。」

  「真是搞不懂你,朕说把人赐给你你不要,反而巧立名目上门调戏,这是什么怪毛病啊?」

  「皇兄,这您就不懂了,所谓品美人如赏莲,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女人这种善变的生物,还是远看比较赏心悦目,离得太近很可能就原形毕露了。」

  「哼!看来你是深有体会啊?」

  「嘿嘿!皇兄您看?」

  「……拿去!」提笔一挥而就,黎昊轩合上手谕丢给了他。

  「谢谢皇兄!」打开看了一眼,白衣少年眉开眼笑的感谢道。

  「……」懒得理会他,黎昊轩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对了,皇兄,你要不要也一起去凑个热闹?」

  「不必,朝中事务繁多,没有你那么清闲。」狠狠地瞪了眼死也不肯帮自己忙的懒散家伙,黎昊轩气不打一处来。

  「呵呵!皇兄您忙,臣弟告辞。」少年干笑的向后退去,推开御书房的门,腾空而去。

  「真是的,难道他就不能老老实实的一步步走出去。」瞅着大敞四开,人影皆无的房门,黎昊轩喃喃低语道。

  第二章

  世人皆传,雪国的莲香公主,清丽脱俗似高不可攀的天山雪莲,朱国的鸾凤公主,雍容华贵得宛如那盛开的娇艳牡丹,萧国的落霞公主,清幽淡雅得一如静静绽放的青莲,苍国的凝玉公主,高雅圣洁得似冰蓝蔷薇。

  一年前,四女同嫁可以说是轰动一时的佳话,而拥美入怀的离国君王,更是被亿万人所艳羡的幸福人,甚至就算与四女同在一个宫殿的那些幸运的侍卫们,也是被绝大多数人所羡慕,因为或许他们有机会,一窥四位公主那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的绝世之貌。

  身为后宫侍卫之一的炀沐白对此却全无感觉,因为若不是朱国的公主,少时他曾在家中见过,恐怕如今的他,也跟其他同袍一样,连鸾凤公主的背影都没机会看到,更不要说其他三国公主,谁让他们只是低级的侍卫,只能在周边晃悠。

  尤其现在他们又都被拆散打乱,与四国的其他公主的陪嫁侍卫混编,而且他如今负责巡逻防御的地域,也并不是本国公主的宫殿,而是雪国公主的宫殿。

  离国王宫地域非常的广阔,光雪国公主所住的莲香宫就有不小的面积,炀沐白是周边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卫,每天巡逻路线非常的狭窄,而且还被局限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活动。

  因此炀沐白虽然基本上算是生活在王宫内殿,可他一个无足轻重低级侍卫,本身又没什么存在感,就像茫茫大海里的一滴水,渺小得并不被人注意,自然也就无缘见到传说中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

  不过在离国的一年多的日日夜夜,却是沐白从出生到现在这么多年以来,最为清闲与舒心的日子,虽然他其实肩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使命,只不过根本就没什么责任感的他,从来就没把那个所谓的任务当一回事,日子过得是悠闲而又潇洒。

  至于那个什么任务,事情其实很明显,身为护国将军之子的他,就算是地位低微的庶子,和亲公主的陪嫁侍卫就算再没人,也不可能允许他参选,他不要颜面,炀氏家族可还丢不起这个脸呢?!

  所以任何人按照常理推敲,都会猜得出他应该身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使命,可实际上呢?!

  他的身份是如此的明显,甚至连应有的掩饰都节省了,而且在表面上他也的确是肩负着某种使命,但他心里却非常清楚,他最大的使命其实就是摆着明面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说白了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是炀氏家族丢出来的牺牲品,是掩护真正密使的挡箭牌。

  沐白也不是傻瓜,何况就算是个傻瓜,面对如此明显的安排,恐怕也不可能全无所觉,更何况本身就异常敏感的他,自然早就对此有所察觉,只不过他懒得去拆穿罢了。因此想来也就没有谁能够要求,已经确定最终会被丢弃的棋子,还会傻乎乎地肝脑涂地、不遗余力的精忠报国吧?

  虽然为国为民这种大道理很吸引人,荣华富贵,高官厚禄,这些许诺也很令人心动,可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朱国人的沐白,脑海中从来就没有一丝为朱国尽忠的念头,而且自幼见多了豪门中勾心斗角,恩怨情仇,他甚至恨不能自己能够出生在平常百姓家,因此他对那些所谓地位权利,更是毫无眷恋之心。

  来到离国的这些日子,他一直过得很逍遥,不必小心翼翼伪装自己,也不必看家中上下人等眼色,更不必再强迫自己为了母亲委曲求全,至于那个由陛下亲自交代下来的任务,也早就被他抛掷到脑后,忘了干净。

  「唔!今天晚上风好大啊!快要冻死我了,沐白你先一个人去巡逻,我回去添件衣服,马上就会回来……」夸张的打了个冷颤,炀沐白的搭档凌风,丢下他转身狂奔而去。

  「冷?!」莫名其妙地瞅着他远去的背影,满脸费解的炀沐白,环视了一下周围环境,迎面徐徐暖风轻拂,耳边知了鸣声频频,略感到困惑地轻声低语。「现在好像应该还是夏天吧?!哪里会冷啊?呃!难不成……」凌风那个家伙不会又打算偷懒吧?!想到此,被放了无数次鸽子的炀沐白,额角冒出一条条的黑线。

  算了,炀沐白也懒得再去追究,反正他也早就习惯了,每当轮到他们两个夜班巡逻,凌风总会有无数个理由,将他一个人丢下巡夜,自己溜回房间睡觉。

  可能他是大家公认的脾气温和,寡言随性,看起来比较好欺负,一个小队的同僚们总会有意无意的将所有事情都丢给他做,尤其是半夜到凌晨之间的巡视工作,还处于贪睡年龄的年轻侍卫们,总会想方设法跟他换班。

  而炀沐白对晚上巡逻这种没有任何危险性,又比较悠闲的工作,也很乐意接受,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宫内又从未发生过任何意外,也就让大家放松了警惕。

  本来应该跟他搭档的同伴,也都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丢下他回房休息,实际上如今的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巡逻,反正他们这些周边成员,在宫中起到的作用也都是微乎其微的,甚至都可以说基本上是有等于无。

  不过就算他们是没什么作用的摆设,可每天晚上的夜巡,也还是必须按照规定路线巡视一圈,否则若是被大统领给抓到,那可就有他们好受的了,再次被放鸽子的沐白,无奈的叹了口气,整理一下衣冠,举步沿着既定的路线向前走,迎面与另一条路线巡夜的两位其他队的同僚擦肩而过。

  「哈!沐白,你又被你同伴放鸽子了?」其中一个冲着他善意的笑了笑。

  「是啊!」沐白苦笑地耸了耸肩。

  「哇!做沐白你的搭档,简直是太幸福了,真想向队长申请,调去与你为伴。」另外一个也满脸羡慕的说。

  「臭小子,我这个搭档还不够照顾你吗?」

  「嘿嘿!叶大哥,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当真嘛?」

  「哼!随便说说,我看……」

  偏头瞅了他们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温和的笑意,自幼就甚少与人亲近的沐白,心里其实很享受这种擦身而过时,简短而又温馨的问候,同袍之间的兄弟情义可比家里那些虽然货真价实的血脉相连,却相敬如冰的同胞兄弟,可还要真实温暖。

  顺着巡逻路线继续向前走,时不时的与其他几个交错而过的同僚们,或是点头致意,或是轻声笑语,时不时的停下脚步。彼此聊几句,再开个不伤大雅的小玩笑……

  四个时辰的夜巡,其实是非常好混的,大多都是行行复行行,走走又走走,没有什么太大的技术含量,这不,眨眼间,沐白就已经快要完成一半的巡夜工作,只要把前面的梅园转上一圈,他就可以往回走了。

  梅园,顾名思义园子里种满了梅花,而且还都是洁白无瑕的雪梅,据说是离王特意为莲香公主所建,可见以前莲香公主如今的莲妃,是多么得离王陛下的宠爱。

  四位公主一入宫,其绝代的风华,倾国的美貌,也的确是压下了宫中原有的妃嫔,不过四位公主中最得宠的则毫无疑问是雪国的莲香公主。

  似火焰般明艳动人的朱国鸾凤公主,虽然勉强能够跟其分庭相抗,可在气度与风襟方面,年纪尚幼脾气暴烈的她,却很明显与其略逊一筹,至于其他两位公主,在她们两个照耀下,似乎也就有些黯然无光了。

  炎炎的夏夜,梅花早已凋谢,无花可赏的梅园如今是人烟罕见,实际上就算冬季梅花盛开的季节,在这个时间段恐怕也一样少有人迹。

  穿过月亮门,沿着鹅卵石铺的蜿蜒小径,在梅园内四处转来转去,盛夏季节的梅园,梅树上除了绿油油的叶子之外,自然是不太可能找到花,不过晚风微扬迎面扑来的缕缕清香,还是令人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在寂静的黑夜,独自一人缓步踏月而行,其实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怡人的晚风徐徐拂面,满园沁人心扉的清香,虽不如雪梅绽放时那般醉人,可却也别有一番滋味,令他徘徊其中不愿离去。

  而这时,风中摇曳的枝条发出沙沙的声响,不远处似乎有一道黑影突然闪过。

  「谁在那里?!」轻喝了一声,全身戒备的沐白,神色警惕地观察周围。

  黑漆漆的夜色,梅园似乎蒙上了一层霭霭的迷雾,黑不隆冬得可见度非常的低,视线极其模糊炀沐白,借着如银的月光,一遍遍扫过梅园内茂密枝叶间的缝隙,试图从梅树丛中找出那道可疑的身影。

  「唔!」炀沐白踏入树丛中,搜寻可疑的目标,园中的梅树种的并不是很密集,稀稀疏疏,但排列整齐,中间的空隙比较大,底下长满了柔软的青草,踩在上面厚厚的非常舒服,谨慎地四下张望,一路行来,时不时被伸出的树枝拦住了去路,帽子以及衣襟还被细碎的枝杈勾住。

  因为帽子有些歪斜,露出不逊的头发,不幸的是还有几缕发丝与枝头亲密地格格缠,头皮被扯得生疼的沐白,不得不停下搜寻的脚步,随手摘下帽子一头长发如瀑布般披落。

  沐白的头发很长,长得几近脚踝,他并不怎么喜欢这头长发,若不是他母亲不允许,他恐怕早就将其剪断了。男子为了便于行动,头发最多也就留到背部,甚至还有更短才将将过肩,极少部分会留到腰,而沐白的舅舅就是发长至腰。

  他也曾不止一次央求过母亲,想剪掉这头累赘,可他母亲却说未成年的孩童是不准剪发的,否则会招来神灵的责难,等他满十五岁的时候,他问母亲可不可以剪发的时候,母亲居然告诉他在雪国,男子成亲之后才算成人,沐白顿时陷入无语中……

  将他的那几缕缠绕在树枝上的头发解救下来,已经顾不得可疑目标的沐白,拎着帽子走到月光明亮的地方,撩起头发准备盘起来塞进帽子里面去,沐白不喜欢被人看到他的头发,怕惹人侧目与嘲笑是其一,另外就是母亲灌输给他,头发除了他的妻子外,成年前最好不要被陌生人碰,否则会为他带来厄运。

  迷信害死人啊!

  其实母亲说那些什么神啊,灵了的,他是一点都不信,可是又实在拗不过母亲,也只能放任自流,不断叹息的沐白,胡乱地拧着长长的累赘,哦不,是头发。

  「别闹!」头发还没弄好,感觉肩膀好像被人拍了一下,专注与头发奋战的沐白,早就将刚刚的怀疑丢置脑后,因为只要稍微想一想,一座夏季罕有人打理的园子,又能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小毛贼根本就钻不进来,刺客目标也不可能会是这里,所以他认为很可能是哪个无聊的同僚,在跟他开玩笑因此也就没太在意。

  「嗝……喂」再度用力拍了他一记的身后人,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在黑夜中显得非常清晰。

  「你不想活了,当值居然还敢喝酒,若是被大统领抓到,你就是不死也会脱层皮。」才刚洗过的头发太滑太顺,再加上身上的披挂又有些重,弄了好半天也没能把头发全部塞进帽子里面去的沐白并没有回头,只是没好气的数落了一句。

  「喂!你……」身后人似乎醉得不轻,神智早已不甚清楚,没轻没重地继续拍打他的肩,越发低沉的嗓音,话语也比较的含糊。

  「喂什么喂?老兄你就不能等……呃!」被身后人拍得是眼冒金星,痛不欲生,就算沐白脾气是出了名的温和,此时也再也受不了,不耐烦地回头怒吼了一句。

  可吼了一半却发现身后那人,绝对不是他以为的同僚,至于他为什么会如此认为呢?不是因为身后那人身材远比他高大,在同僚中沐白的身高已经称得上是鹤立鸡群了,可面前这人却比他还要高出半头来,也不是因为他身上浑身散发的那种凌人气势,而是因为他身上的衣冠,普通侍卫是绝对不敢随便穿的。

  大陆五国,每国皇室贵族的服饰皆颜色严明,阶级森严,皇室以及贵族所穿的款式及服色,平民下人侍从未经允许,皆不准随意穿戴。

  像朱国皇室以红为尊,萧国则是青,从萧国分裂的苍国,是接近青的蓝,而雪国则毫无疑问是白,至于离国就是玄色,玄色也就是黑色,此时站在沐白面前的人穿得就是一身黑。

  虽然按常理来说晚上穿黑衣到处乱窜的人,大多都是心怀不轨的刺客一流,可他面前这个摇摇晃晃的男人,沐白也决不会把他当成刺客看待。

  因为没有几个刺客夜探王宫,还敢穿这种碍手碍脚的长袍,更重要的是,在月光的照射下,他身上衣袍随着晃动一闪一闪的精绣花纹,绝对是金丝线所绣。而在离国能穿玄色绣金纹锦袍的男子是只手可数,尤其深更半夜能够在王宫内殿自由走动,并且发束金冠的男子,整个离国也只能有那么一个人。

  「属下参见陛下!」沐白顾不得没戴好帽子,慌忙跪下施礼,才低下头匍匐跪拜而他没戴牢的帽子也随之滚落在地,似流水般的如云长发披散而落。

  「莲,这么晚了,你不在宫中休息,怎么会在这里?还穿成这个样子?」醉醺醺的黎昊轩,步履不稳的向前半步,伸手捏住他的下颚,抬起他低垂的头,眯着双眸打量着满是茫然失措的脸孔。

  「……」莲?!呃!他说的人是谁?此时的沐白,除了困惑还是困惑,脑袋乱得像是一团浆糊,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位离国前所未有的伟大君主,到底是将他跟谁弄混淆了?

  「不,你不是莲,虽然很像可你不是,那么……你又是谁?」眨了眨惺忪的醉眼低头凑近,努力辨认了半晌,脑袋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黎昊轩,艰难地摇了摇头。

  在似水银般流泻而下的月之辉笼罩下,面前人张张合合的红唇,看起来是如此的吸引人,一股热流从他下腹直窜而上,酒醉的黎昊轩本就感到口干舌燥,浑身灸热难耐,如今大脑更是再也不受理智的控制,情不自禁地低头覆上他的唇。

  「属下是莲香宫周边的侍卫炀唔!不呜唔……啊!」微张的唇被其俯身地噙住,硬生生截断了他未能说完的话语,带着刺鼻的酒味以及浓烈地男性气息,趁着他愕然僵硬的瞬间强势入侵。

  身为一国之君,又曾久经沙场的黎昊轩,哪怕此时神智不是很清醒,可他还是习惯将所有危险提前扼杀在摇篮之中。当然这并不代表他怕死,而是保护自己是身为君王应尽的责任,要知道身为君王对自身的保护,也就是对国家的尽责。因此不管黎昊轩准备做什么事情之前,保护自身的安全都是重中之重,哪怕是与女人欢爱的时候也是一样。

  而这时终于回过神的沐白,考虑到面前人的身份,犹豫了片刻才想起要反抗,不过很明显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半醉半醒的黎昊轩,虽然神智是不怎么清醒,可极其敏锐直觉还是令其毫不犹豫扣住他的肩膀,利落而又熟练地卸掉了他那两条,很可能会给他带来某种危险的手臂。

  随着「咯吧、咯吧」两声,短促地惨叫了一声,两条手臂软绵绵地搭拉下来,此时的沐白,真是又急又气,可却全无反抗能力,哪怕他武功盖世,而此时此刻,早已失去先机的他,也只能像一只被雄狮压在身下无力哀叫的羔羊,难以挣脱,也无法逃离。

  何况他天生体质就有些特殊系,五感极端敏锐的他,天生就对痛的感觉反应非常强烈,平常一个不大的小口子,都能让他痛上半天,更不要说生生被卸下的两条手臂,那种剧痛几乎令他痛昏过去。

  皇室出身的黎昊轩,对穿脱衣服似乎没什么研究,实际上就算普通贵族家的少爷小姐们,恐怕大多也都没什么研究,因为他们一出生,身边就有一堆将他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侍从侍女们,也就更不用说天生尊贵,如今更是身为一国之君的黎昊轩了。

  再则身下人的衣服裹得比较多,款式又跟他所穿有很大差异,因此就算经年征战沙场,不至于连衣服都不会脱的他,此时却实在是有些无从下手。

  当然这一切对已是欲火中烧的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困难与阻碍,双手稍微用力黎昊轩轻而易举将身下人看似坚韧的外衣,干净利落地撕成两半,再扯开他里面的中衣,双手迫不及待地插入他衣襟内。

  身下人的嘴唇难以置信地柔软,让辗转厮磨,不断吮吸深入的黎昊轩,反复舔吻不愿放开,而他的肌肤,也出乎意料的温润细腻,似绸缎般光滑柔嫩,令人爱不释手,黎昊轩双手毫无规律在他身上的四处游弋与探索。

  而手臂竟被无缘无故地被卸掉,突来的剧痛让沐白褪去了脸上的血色,淋淋冷汗遍布全身,颤抖的身体就仿佛秋风中的枯叶不断地抽搐,呼吸也越发的急促,他如今除了痛再也找不到其他知觉,当然此时几近半昏迷状态的他,却并不知道所有的苦难,其实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三章

  在战场上纵横十年有余的黎昊轩,对同性之间的爱欲并非全无所知,众所皆知自古战争就是属于男人们的游戏,女人永远只能是附属品。

  而战场上的女人也只有一个用途,就是用身体去抚慰身心疲惫的男人们,那些女人其实也就是所谓军妓,她们大多是由获罪的犯人家眷,以及出卖身体的廉价妓女所构成。

  只不过高级将领们大多都可以带自己妻妾们随军,更不要说身为君王的黎昊轩,自然有这种特殊的待遇,谁让他是一国之君呢?!

  而低级的将领及普通士兵,恐怕就只能去红帐找廉价妓女,或者性奴去发泄自己欲望,而几乎是男人天下的军队中又能有多少妓女性奴,几十上百的女人又哪里够几万甚至十几万身强力壮的士兵们分享,所以很明显是狼多肉少,因此士兵中难免会有难耐情欲而彼此相互解决的事情发生。

  甚至还有一士兵或者将领,因多年的征战,常年搭档相互合作,长期耳鬓厮磨,最终竟从知交挚友变成亲密情人,这类事情在军队中其实并不罕见,而且发生的几率其实还相当的高。

  虽然说见得多可并不代表黎昊轩曾亲身体验过,一来是他从来就不缺女人,二来是他对男人根本就不感兴趣,就算离国并不反对同性恋,甚至很多贵族婚前婚后都会有几个同性恋人,或是男性妾嬖,甚至也不乏娶男子为正妻的贵族子弟,就连离国君王也曾出过几位男性妃嫔。

  而假若黎昊轩没有醉得几乎神智不清,或许他也决定做不出这种与他平时为人不符的事情,而沐白也不会遭此劫难,更不会卷入他从来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是非漩涡之中,从此再难自拔。

  不管黎昊轩的祖上如何,离国的风气又如何,他神智清醒的时候又如何,如今所有的假设都并不成立,而从来没养过男妃的黎昊轩,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经验可言,更何况现在他根本就只有三分醒七分醉,能够辨认压在他身下的人,是个男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扯开身下人遮盖的衣物,露出他光滑温润,凝脂如玉的身体,也不知是因疼痛还是羞怒,肌肤蒙上一层淡淡的霞彩,如此以来反而更添些许情色韵味,这般活色生香的情景,令早就被欲望冲昏头脑的黎昊轩,残余的几分理智也随之不翼而飞,渴望得到宣泄的身体,再也无法按耐。

  不论是自身,还是身下人,扯得凌凌乱乱的衣服都并没有完全褪尽,而早就急不可待的他,也就顾不得这么多,几近粗鲁地分开身下人修长的双腿,似丝般柔滑细腻的肌理触感,还是让他情不自禁地收敛了几分气力。

  将所有阻碍扒了个干净,双手陷入那两瓣的软丘,时而轻时而重,或是捏或是掐,蹂躏着柔嫩的浑圆,手指探入缝隙之间,探索着将带给他巨大快乐的桃花源,食指指尖探入紧闭的入口,高热的内壁紧紧地裹着他的手指,令他寸步难行。

  下腹处充血的欲望不断地鼓噪着,早已不耐烦的他撤回手指,用膨胀的火热取代手指抵在庭口处,将阻碍他的双腿推得更开,握住那柔韧的窄腰,稍微一用力将青筋暴涨的灼热坚硬,猛地顶入他那狭窄而又紧窒的秘穴之内。

  而本来刚刚适应手臂脱臼的痛苦,模糊地神智才渐渐清醒的沐白,正准备另寻方法脱身,不过很明显这回他似乎又迟了一步。

  「啊——」半张半合的双眸陡然圆睁,柔软的部位被巨物猛然贯穿,发出似锦缎撕裂般的声音,感觉身体像是被滚烫的钝器,给硬生生地劈成两片,那排山倒海的剧痛强袭而至,冷汗如瀑布般狂流,浑身抖得像是寒风中落叶,痛不欲生的沐白惨呼了一声,可随后的暴风骤雨却让他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

  强有力的律动,他那脆弱的肉体被一次次无情地撕开搅碎,被反复的蹂躏与侵犯,无力颤抖的肉体麻木得仿佛不再属于自己,面容扭曲,眼眦欲裂,透着屈辱与痛苦的冰蓝色眼眸空洞而又无神,一串串无意识的泪顺着眼角静静流淌,止不住的泪水就仿佛断了线的珍珠纷纷散落一地及一身。

  那无边无际的痛苦就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苦海将他整个淹没,被折磨得欲生还死的沐白,意识在清醒与朦胧之间不断地徘徊,来回的徜徉,他似溺水却得不到救助的人,一次次的苦苦挣扎,又一次次的无助沉沦,被那好似永无休止的欲望,无数次拖进黑暗深渊的最底层。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身上不停地驰骋征伐的身影速度越来越快,渐重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终于在一声舒畅的低吼过后,瞬间瘫软在他身上,人重重地趴在他的胸膛上。

  头抵在他的脖颈间,凌乱的喘息,剧烈的心跳,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平稳和缓,悠长的鼻息声似乎宣告这位已经筋疲力尽的君王,陷入了甜美的梦乡之中。

  可数度昏厥的沐白,却仅仅是在一阵昏眩后并没有再失去意识,而是强忍着浑身像似被无数次被石磨碾碎的痛苦,等着他安稳的睡去后,才吃力挪动痛得仿佛快要不属于他的身体。

  天似乎快要亮,离交班的时间也越来越近,沐白不想天亮后被人发现他这般狼狈的样子,更不想跟这个折辱他骄傲的家伙有任何其他的牵扯,所以他只能想个方法离开带给他侮辱与难堪的地方。

  脱臼的双臂一点力都使不上,不想弄醒陷入酣睡中的猛兽,沐白竭尽全力放轻了动作,像没有骨头的蚯蚓,一点点地蠕动着身体,直到浑身被汗水浸透,才从他的身下挣脱了出来,先向雾蒙蒙的周围张望了一下,随后拖着软绵绵的两条手臂艰难地向旁边不远处的梅树缓缓地蹭了过去。

  好不容易挪到了地方,他费力地将左肩头顶在树干上,使劲残余的全身力量用力向上撞,只听「咔吧」一声,脱臼右臂被他自己借着外力硬生生给合上了,活动了一下右臂,然后扣住左臂稍微用力一扭,将另外那条手臂也给拉复了位。

  沐白强支撑着身体斜靠在树干上,颤抖的双手将身上残破不堪的衣袍合拢,用这辈子从来就没有在他眼中出现过如此强烈的情绪,几近恶毒眼神,死死地瞪着趴在草坪上酣然入睡的英俊恶魔。

  勉强按下心里蠢蠢欲动的血腥念头,不断放松一再握紧攥在胸口的拳头,沐白真的好想结果了面前这个家伙,如果不是考虑到他若是三长两短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还很有可能将才刚平熄的战火重新点燃。

  想到此迅速收敛眼底的薄薄杀意,沐白忍着全身骨头好像错位般的剧痛,飞快地将散落在周围所有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全都收罗到一起,挣扎的站起身。

  最后又忍不住低头冷冷地盯着地上径自好梦的男子一眼,随即陡然转身轻轻一跃,眨眼间已在十几丈之外,虽然步伐看起来似乎有些踉跄,不过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凌晨的迷雾之中。

  而被抛下的黎昊轩周围,似乎也多出了几道黑影静静环侍左右。

  「……皇兄,昨天的酒是不是很够劲啊?是不是终于尝到了什么叫宿醉的滋味啊?嘿嘿!那酒可是出了名仙人醉啊!莫说是凡人就算仙人也照样醉得人事不知。我可是费尽了心机,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啊?怎么样?!做兄弟够意思吧?喂!皇兄,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啊?」

  在离国的皇亲国戚中唯一一个特例独行,敢不穿朝服一袭白衣就在王宫内肆意横行的人,除了当今离王的皇弟,离国的逍遥王黎昊珩外,再无其他人,而此时的他,又一次打破御书房肃静,浑不在意高居御座面沉似水的离国帝王,像个碎嘴的长舌妇,喋喋不休地径自说个不停。

  而端正的坐在御案后面的黎昊轩,无视自家弟弟滔滔不绝,没完没了的聒噪,表面上看似认真的审阅着手中的奏折,可实际上神情飘忽眼神呆滞。很明显他正处于发呆状态。

  「……喂喂!五表哥,皇兄那是什么表情?他昨天到底遇到过什么?自从我记事到现在十多年了,我可从没见过胸有成竹,冷静如山的皇兄,竟会露出这般茫然与……唔!白痴的表情?」黎昊珩扯了扯垂首立在御案右侧,也就是他所坐的椅子旁边年轻御前侍卫的衣角。

  「……」头向左微微一偏,很明显这位出身高贵的年轻轻侍卫,似乎并不打算理会他。

  「喂!虞亦琦,我问你话呢?」不甘被他无视的黎昊珩,不满的低吼道。

  「臣下地位卑微,怎敢过问君上私事。」被逼无奈的年轻侍卫,冷着脸貌似恭敬的回答道。

  「得,你也别给我装,舅舅的儿子,姑姑的爱子,离国最年轻的郡王爷,皇兄又能把你怎么样?再说二表哥那个老古板,这些日子又不在宫内,你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啊?」

  「他是君,我是臣,就算血脉相连,彼此之间还是有道难以逾越的界限。」低眉顺目垂首而立的年轻侍卫,猛然摇了摇头,一副小生怕怕的神情。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跟我装了,从小到大你们家几个就属你最胆大包天,什么时候你也能将君臣的界限分得那么清楚了?还不快老实交代,皇兄昨天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看起来一副失魂落魄,魂不附体的样子?」

  「陛下他……」飞快的偷瞄了失神中的黎昊轩一眼,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年轻侍卫心底蠢蠢欲动的八卦之血,终于彻底沸腾起来。

  反正虽然私下议论君上的私生活,是诛九族的死罪,不过若是仔细算算,他们家的九族,好像也包括皇帝一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百十口人众,皇帝也不至于连自己脑袋也一起砍吧?!所以……应该也就无所谓了,本来还一副面无表情的年轻侍卫,神情顿时生动了几分,低头凑到黎吴珩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什么?!你说皇兄昨日酒后乱性,居然强暴唔呜……」双眸瞪得溜圆,黎昊珩失声惊呼道。

  「珩表弟,那是临幸,是临幸好不好?!」浑身一颤,偷偷瞄了全然无动于衷的黎昊轩一眼,年轻的侍卫连忙伸手堵住他惹事的嘴,紧张兮兮地低声说道「唔呜!虞亦琦,你想杀了我不成啊?松手,快松开我。」掰开捂着自己口鼻的手臂,难以置信的黎昊珩,喃喃低语道。「皇兄居然跟人打野战,滚草地,最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竟然还是用强呃!好吧,好吧!是强行临幸一位男、性、侍、卫?!我的天啊!我没有听错吧?!那可是个男人啊!皇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男人……

  「……我又哪里知道啊?我只知道,陛下昨日醉酒,使性子非要一个人抄梅园近路不让我们跟,结果进去许久两面都不见人出来,我们只好追了进去,结果就看到他跟一名低级侍卫滚成一团,我们又不能上去分开他们,只能眼看着他们两个继续滚,结果……后来……然后……」

  无视那两个长舌男唧唧喳喳地小声说着八卦,陷入自己思绪中的黎昊轷凝视着放在御案上的一块系着繁琐红绳结饰的花纹玉佩,此玉质地通透莹润,洁白无瑕,入口温润,是难得的一块上等羊脂白玉。

  其外形呈雪莲花状,造型精美雅致,雕工十分细腻,花纹叶瓣皆栩栩如生,两面花纹相对应,正反难辨,其中一面刻「沐」字,而另一面则是「雪」字。

  这块玉佩从花纹到雕工,处处透着泱泱大气,外形看得出来很像是雪国之物,而且恐怕绝不是普通雪族人所能够拥有的奢侈品,很有可能是出自雪国的大贵族之家,甚至还有可能是……出自雪国的皇室。

  虽然记忆中那人的面容有几分模糊,可他却清楚的记得,那个人五官轮廓感觉非常酷似莲妃,尤其那双澄清似泉水般的蓝色双眸,否则他也不会在看了他第一眼后,就认错了人。

  众所周知,大陆诸国也只有雪国人瞳孔有蓝色的人,尤其是雪族的皇室,更是占了绝大多数,雪国人大多性格淡泊出尘,肤白胜雪,容貌秀美脱俗,行事外貌皆处处与周边诸国人种格格不入,因此从远古至今就流传着一则动人的传说。

  相传雪族人是天神与凡人所孕育的后裔,他们美丽,他们淡泊,皆是因为他们体内流淌着天神的血液,令他们摒弃了一切万恶的人类欲望,大多一生皆无欲无求,悠闲自由地生活在雪山范围内,轻易不会进入凡尘。

  雪国的象征是雪莲,国姓又是沐,昨夜那个男子的容貌,与莲妃有几分相似,身上所携带的玉佩,又是雪莲外形,而且一面还雕有「沐」字。

  难不成……他是莲妃的族人?!

  抑或是兄弟?!

  情不自禁伸手从御案上拿起那块花型玉佩,黎昊轩翻来覆去,看着手中神秘的羊脂玉佩,心里暗自沉吟着。

  若是此时躺在床上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的沐白,看到了自己的宝贝玉佩居然会在黎昊轩手中,恐怕非被气得吐血不可,他明明在临走之前仔细搜过一遍,连撕碎的布条都没落下一块,怎么还有有漏网之鱼,而最要的是其他的东西没丢,就偏偏把他母亲唯一留给他的遗物,给弄丢了。

  不说昏睡中的沐白对此恐怕还是一无所知,而清醒的黎昊轩已经打算放弃这种无聊的猜测,准备现在就去莲香宫问问莲妃,若是能找到人,就随便封个公子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一场意外的爱欲缠绵,对于每日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绝对称得上是日机万理的君王而言,恐怕片刻后,就会被他丢到记忆中,某个非常不起眼的小角落中,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被遗忘。

  「亦琦,看起来你似乎很闲,你二哥哪里好像缺人手,你去帮帮他吧!」收起玉佩,瞥了眼还凑到一起叽叽咕咕的两个不安分的少年,黎昊轩慢条斯理的说道。

  「啊——不要啊陛下!二哥,他会杀了我的。」闻此言,年轻侍卫顿时发出一声凄惨无比的哀嚎。

  「珩弟,你年纪也不小,不要总想着玩,也该学着帮皇兄分担一下政务了,喏!这些奏折都由你来审阅批示。」丢给黎昊珩几叠像山一样高的奏折,黎昊轩笑吟吟的又说了一句。「希望你在晚膳之前能够处理完,否则……今天的晚膳,朕看你也就免了吧!」

  「不会吧皇兄?!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啊?!」呆若木鸡地瞅着两位侍从齐心合力抬过来放在他面前的黑漆木桌,上面堆满了山峰一般的奏折,黎昊珩也随之发出一声痛不欲生的惨叫。

  「……」径自宣布对两小的惩罚,黎昊轩撩起龙袍站起身,好整以暇的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丢下不断哀求着他网开一面的两小,潇洒的挥了挥衣袖,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嗨!兄弟们,近来有什么有趣的消息吗?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换班用膳的侍卫们围桌而坐,边吃边彼此相互交换一些宫内的趣闻消息。

  这恐怕是这群被困住宫中,终日无所事事的大老爷们唯一的乐趣,虽然这种乐趣有些像嘴碎的长舌妇,可重重深宫内殿有太多的禁忌,需要他们小心戒备,唯有这些无足轻重的风花雪月情事,不会为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

  「唔!最新消息,近来后宫众妃最得陛下宠幸的排行,依次是莲妃,凤妃,蔡公子,月贵人,哦对了,还要加上刚刚入宫侍奉的菱公子,听说菱公子出生雪族,是个性情温顺的美人,而且听闻莲妃与凤妃先后已有了身孕,各宫各殿的主子们都开始紧张起来了。」其中一位侍卫,咽下满嘴的食物,放下手中的瓷碗,挥舞着手中的筷子,眉飞色舞地说道。

  「有什么好紧张的,陛下现在已经五位公主四位皇子,再添两个也无所谓,再说莲妃和凤妃都是异国公主,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不都没有可能继承呃!」发现同僚们都用斜眼看着他,这位胆大妄为议论敏感话题的侍卫,连忙闭紧嘴缩着脖子躲进屋角成一团。

  「哈!我发现不论是蔡公子,还是菱公子,陛下的几个男妃,似乎不是雪国人,就是有雪国血统,难道陛下比较喜欢雪国的美人?」打了个哈哈,一位侍卫开口划破空气中的静默,放下手中水碗,随意挑了个话题,执勤中的侍卫们,是不允许饮酒的,而好饮的众侍卫也只能喝水,也算是聊胜于无。

  「雪族人无论男女皆容貌出众,陛下喜欢也并不稀奇呀!」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放下手中的碗筷,又一个侍卫开口道。

  在场众侍卫虽然都是属于周边的低级侍卫,不过除了少部分的离国本土侍卫,剩下的大多都是从其他三国陪嫁侍卫打散组成,而此时说话的就是离国侍卫,他跟大多数离国的臣民一样,皆疯狂地崇拜着自家英名神武的君主,对君主的选择与喜好,向来是盲目的崇拜与支持。

  「哦对了,凌风,我记得你好像也有雪国血统,与新进宫的菱公子相比,容貌明显是远胜他几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飞上枝头变凤凰呀?」

  「别开玩笑,我虽然有雪国的血统,不过到我这代,基本上已经非常的稀薄了,据说是我祖母的祖母来自雪国,现在的我,根本就算是纯血统的朱国人,再说我对男人也不感兴趣,谁愿意去谁去,我可没兴趣。」

  「做主子,总比做人人可以践踏的下人强,起码锦衣玉食生活无忧,不必听人呼来喝去。」

  「切,你还真有出息,你若是乐意被男人压,你就去啊!反正你长得也算是差强人意。」

  「别,我倒是非常愿意,可是我怕陛下见到我会做噩梦。」

  「噗嗤!算你有自知之明……」

  「哈哈……」众侍卫闻言,忍俊不禁爆笑出声。

  同样回来午休的沐白,吃过午饭窝在不起眼的角落中假寐,听着大声喧闹的同僚们聊天打趣,微笑的看着他们互相取笑,彼此调侃的场面,心里其实有些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快活自在,却又知道以自己略显清冷的性格,实在是很难融入他们当中去,唯愿做一个能够与他们同喜同乐的旁观者。

  时间就像一条看不见的长河,岁月如一叶破浪而去的小舟,飘悠远去难以触及,时间若顽皮的精灵,总是趁着人不注意欢快地溜走,而且一去不知返。

  转眼三个月的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沐白如今的日子过得很平静,静得令他一度以为三个月前的某一夜,只是一场快被遗忘的噩梦。而那之后他足足躺了七八天,若不是雪族人大多对医术都略知一二,恐怕他还要再多躺上几天。

  而好不容易恢复了点体力的他,就想方设法调换了巡逻路线,也坚决不再帮同僚们值夜班,更不肯一个人巡夜,夜夜惊梦的他,日子过得可以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甚至还有曾突发奇想,为何一次没多病个十天半个月的,那样说不定会因此而被遣送出宫,那样他岂不就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每次想到这里,沐白都会感到无比的懊恼。

  唉!还真是侮不当初啊!

  第四章

  「唔……嗯……啊……」层层叠叠深深垂落的金色幔帐,微微摇曳,暗香浮动的帐内,婉转娇啼的惑人呻吟,粗重的喘息彼此交错,时起时落,忽高忽低,若有似无。

  握着那纤细却又柔韧的窄腰,埋头奋力地一再将膨胀的欲望,刺入身下人灼热的后庭内,时快时慢的顶入撞击,像驰骋在高低起伏不平的山峦之间,额间细汗似露,而委婉承欢,娇吟啼鸣的身下人,却似在惊涛骇浪间翻滚的小舟忽起忽落,洁白如玉细腻圆润的肌肤上,也遍布着一层细密的汗水若雨似珠。

  「呼呼……」喘息越发急促粗重,律动的速度骤然加快,身体越绷越紧,随着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黎昊轩重重地压在身下人的身上,身体不断的轻颤,一股滚热的生命精华尽数倾泄人身下人的体内。

  「来人——更衣——」待喘息渐渐平复后,黎昊轩毫不眷恋地翻身下榻,沉声吩咐道。

  面前深垂的纱幔,缓缓向两侧拉开,一众容貌秀丽宫女们手捧着雪白蚕丝内衣,黑绣金丝织龙纹的华贵玄袍,描金玄色短靴,嵌玉龙纹金腰带,龙纹配饰等等,鱼贯衔尾而人,随即迅速将他团团围绕,众宫齐动手,伺候几近一丝不挂的他开始衣。

  穿戴整齐的黎昊轩,步下白玉台阶,缓缓向寝宫外行去,离开新宠的宫殿,黎昊轩挥退贴身宫女侍从们的近身随侍,缓缓行在汉白玉所铺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甬道上,若有所思的他独自融入黑夜之中,漫无目的地在王宫中到处乱逛。

  近来黎昊轩,不知为何总有种索然乏味的感觉,朝政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繁忙,后宫仍然是纷争不断,每天庙堂上文官武官还是口沫齐飞,互骂互掐,内殿中持续着争风吃醋,相互倾轧,彼此陷害。

  满是污浊,没有片刻安宁的王宫内外几乎找不到一处净土,似乎只要被卷入权利漩涡中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变得丑陋不堪令人做呕,好像也就是雪国出身的莲妃,还似洁白无瑕的雪莲,依然故我,毫无改变的纯洁干净,可同样她的淡漠与清冷,总会有种无形的距离,有一层看不透的薄纱隔着,让他感到难以靠近,更无法与之亲近。

  虽然他对此很无奈,可这并不妨碍心情烦躁,满身疲惫的黎昊轩,喜欢去莲香宫小歇浅酌,就连幸事过后,也都不忘去她宫里坐一坐,或许莲妃的莲香宫,就是整座王宫内,唯一能够令他感到心情平静的净地吧!

  除了莲妃外,离国后宫内也并非没有其他雪国妃嫔,因为黎昊轩比较欣赏雪国族人不争不夺,清静无欲的性情,所以宫中也不乏雪族妃嫔,近来又多了几个雪族公子,不过多数是混血。

  「……什么?!你问我,深得眷宠的莲妃,肚子里如果是位皇子,有没有可能会被立为皇太子?」两位巡视的侍卫停下了脚步,站在茂盛的树丛,彼此交头接耳轻轻谈论着宫中的绯闻八卦以及各种似是而非的消息,只不过在寂静的黑夜中,不管他们嗓音压得多低,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是啊!陛下如此宠爱莲妃,若是娘娘能够诞下皇子,皇太子之位岂不非其莫属?」

  「绝无可能!」说得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为什么?!」

  「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呀?拜托你,沐白,你说话不要那么简练好不好啊?」

  「首先莲妃是异国公主,其次莲妃是雪国公主,所以绝无可能。」

  「什么首先,其次,所以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啊?你能不能说明白一些啊?」

  他怎么越解释越茫然呢?彻底地云里雾里,越发找不到方向,摸不到头绪。

  「你不是有雪国血统吗?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呢?」

  「我应该知道什么呀我?再说,我的雪国血统,我不是曾经说过吗?那是要追溯到我祖母那一辈,到我这代,其实已经很遥远了啊!」

  「唔!血统的确是太过稀薄了,恐怕不会知道……」

  「好了,你也不要再绕圈子了,快说吧!」

  「首先不管哪国,拥有异国皇族血统的皇子都没有继承该国王位的资格。」

  「不一定吧?!若是只有一位皇子,岂不是……」

  「其次,大凡拥有雪族血统的皇子,皆不适合继承皇位。」

  「为什么?!」

  「雪族人的天性,令他们没有进取心,固守自封的国家,最终的结局只有衰败与消亡。」

  「可是雪国呢?!他们历代君主可都是纯血统的雪族人啊?几千年传承怎么没见雪国消亡啊?」

  「那是因为雪族特殊的地理环境,令各国战火难以蔓延到雪国境内,所以雪国人民才会一直安乐和平,且无欲无求。」

  「其实……或许整块大陆中唯有雪国,才是真正的乐土吧?」

  「不,那是块肥肉,有无数人惦记着。」

  「呃!现在大陆上又有哪国,有那个能力翻越终年积雪的阿巴尔罕山峰?」

  「可是阿巴尔罕的雪山,却挡不住贪婪的猎奴队的脚步,而美丽的雪族人也永远是贵族富豪们高墙内,没有自由的笼中鸟、金丝雀。」

  「……」面对这个众所皆知的事实,他似乎也不知能够说些什么,也只能无语地保持沉默。

  「当然,日久会生情,笼中鸟也会有爱上主人的那一天。」无奈的轻叹了口气,似乎在叹息雪族人的不争气。

  「爱?!雪族人性格那般冷情,又哪里会懂得什么是爱情?」

  「其实……」略略有些迟疑,随后悠悠地说道:「世人皆传雪族人天性冷清淡漠,不懂情爱为何物,其实不然。」

  「哦!这又怎么说?」

  「他们并非像传言中那般冷漠无情,而是天性所至,感情比较迟钝的她们,总是失去了之后才会发现什么是爱,而习惯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笨拙得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又天性高傲的她们,决不会去表白,只会将所有的爱情,皆悄然埋在心底,轻易不会说出口。也许就是因为如此,爱上外族人的他们,在感情方面比较坎坷,很少有人能够得到幸福。」

  「……」

  「有那么一句话说得或许有些俗,但却非常的贴切,所谓爱哭的孩子有奶吃,对于爱情不习惯争夺,天性比较被动的他们,在爱情的角逐中永远是受伤,以及失败的哪一个……」

  「天,沐白,从来没发现你居然是雪国的拥趸者,而且你似乎对雪国国情、性情及习俗都了解得非常透彻,你不要告诉我,其实你也有雪国血统吧?」

  「……有啊!比你纯那么一点?」沉默了半晌,悠悠的说道。

  「……啊——」愣了愣,随后发出一声惊呼。

  「闭嘴,你想把刺客招来啊?」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声叱责道。

  「唔唔!放开,你想杀了我不成啊?再说,宫里高手如云,哪里可能会有刺客自寻死路撞进来?就算有人喜好发瘟病,恐怕也不会找我们这些毫无用处软脚虾的麻烦,自有内廷高人出手应对,你还是给我解释一下,你怎么也会有雪国血统?从来都没听你提过啊?」

  「在朱国大贵族家的子弟若是拥有雪国血统,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大多都会隐瞒不说。我母亲在家里本就不被承认,而我又是庶子,出身高贵的大娘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恨不得我从来就不存在,又怎么可能会向外宣扬,就连我们家上下人等,知道的恐怕也并不多。」

  「呃!还好我们家只是朱国下等贵族,对此没什么忌讳,而且我父亲每次提起我祖母的祖母,似乎还挺为此骄傲的呢!所以我这张大嘴巴,才会走到哪里说到哪里,哪曾想这儿居然还是个禁忌。」

  「呵!或许是上等贵族们,都比较注重血统的纯正度吧?」淡淡轻笑声中隐隐透着几分苦涩与无奈。

  「唔!好了沐白,我们不提这些了,反正我们这些陪嫁,是没机会再回朱国了,以后很可能就在离国安家落户了。你看,马上就要轮到我们休假了?我们可以出宫逛逛,你看我们去醉仙楼坐坐怎么样?听说那个歌姬舞妓各个美貌如花,温柔可人。」飞快的转移话题,然后眉飞色舞地开始谈论所有男人们的最爱。

  「你自己去吧!我没什么兴趣。」懒洋洋的拒绝道。

  「不会吧?!每次休假你都不肯出去,一个人待在房间内能做些什么啊?」

  「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像是看书画画,或是吟风赏景,再不……」

  「……得!你还弄月吹箫,诗情画意呢!还真是豪门贵公子的做派,有够悠闲自得了,真不明白,以你的身世背景,就算是庶子,也不至于会沦落到陪嫁的地步吧?」

  「谁让我出身不好呢!父亲又战死,大娘哪里还容得下我。」

  「啊!对不起,我又错了,我们不要再聊这些了,差不多快要到换班的时间了吧?」

  「呵!」淡淡轻笑,听起来似乎很愉快的样子。「嗯,看起来差不多了,我们往回走吧!」

  「好!还好我们是上半夜,下半夜实在是很难熬啊!」

  「嗯!」

  「对了沐白,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值下半夜的吗?还说什么天高云淡,风清月朗,悠悠自在,怎么现在不管谁求你,你都不肯换了?」

  「……没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再喜欢罢了!」

  「不会吧?!就这么简单?」

  「嗯!」

  「可……」

  「你怎么那么啰嗦呢?!你不累啊?还不快走……」

  「喂喂,沐白,你慢点,等等我……」

  「……跟上来……」

  「等等……」

  声音渐渐远去,透过枝繁叶茂的缝隙间,望着越来越远去的两道背影,黎昊轩若有所思地步出小树林,心里满是疑惑。

  怎么这么熟悉啊?!

  刚刚彼此交谈的那两人,其中一人的声音非常的耳熟,好像在哪里曾经听过似的,而且从背影看去,那个身形也极其的熟悉。

  哪个人,他又会是谁呢?

  能够让日理万机的一国之君,感觉熟悉的人,定时曾经与他有个亲密接触过的人,否则不可能在他心里留下如此深刻记忆的,可……黎昊轩,又确实是完全没有印象。

  沉思了许久,依旧摸不到头绪,也找不到答案的黎昊轩,心不在焉地向依旧灯火辉煌的莲香宫缓缓行去。

  为什么他会这么倒霉啊?!

  瞅着眼前醉眼惺忪,抱着他的腰,利落地揉搓着他娇嫩的肌肤,死缠着他,不管他怎么挣扎就是不放手的高大玄袍男子,欲哭无泪的沐白简直快要崩溃!

  遭遇酒醉之人强行非礼,若是一次,或许是因为他霉星罩顶,运气不佳。可若是遇见两次,又是应该如何解释呢?!难道真的是他的人品有问题吗?!怎么什么霉事都能让他给遇上了啊?

  此时目眦欲裂的沐白,性格中天生的清冷与淡漠,早就不翼而飞,后天培养的翩翩风度,优雅礼仪,也全都统统丢进了爪哇国,恐怕这时的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说他,放着好好的轮休日,不躲在自己房间里伤秋悲月,吟春颂雪,再不蒙头大睡,或者干脆跟同僚出宫逛逛也成啊!又何必因为一时心软而帮人替班。

  替班也就替班,老老实实走你的路,他们只是一群无足轻重的周边低级侍卫,只要乖乖地继续走他既定的巡逻路线,也不至于会遭此劫难。

  哪曾想他那位喜好热闹的临时搭档,会禁不起诱惑偏要往人多的地方凑合,而到处乱窜的结果,就是被大统领逮了个正着,然后他那位临时搭档被大统领抓公差,顺便他也没能跑了。

  由于莲妃与凤妃相继诞下皇子,常年征战以至于子嗣不多的玄寰帝,龙颜大喜,下令大赦天下,又在王宫内设下御宴以示庆贺,百官纷纷朝贺,君与臣御花园同乐,日夜狂欢。

  宫内连续摆了一个月的豪华流水宴,令宫内上下的侍从宫女们,全都忙得是人仰马翻,昏头转向,各个是脚不沾地,东奔西忙,平日这个略显臃肿的宫廷编制,此时却隐隐有些人手不足的感觉。

  束手无策的宫廷事务总管,也不得不向宫廷侍卫统领求救,掌握王宫安全的精英侍卫,他是不敢要求,可那群无所事事,到处游手好闲的低级侍卫,还是可以暂时借用一下的,而沐白与他临时搭档就是被借来的人手之一。

  内廷总管也没指望他们这群未经训练,粗手笨脚的武人们,能够帮上什么忙,最多也就是站在御膳房外,传传菜,递递汤,送送酒,再不就是帮忙去撤撤残席,收拾下碗筷。

  酒宴是摆在御花园内,按照官员的品级安排,由外而内,从低到高,所坐的位置越靠里,身份地位也就相对越高,整整一个月的流水宴,可不意味着君臣排排坐,先是共同举杯庆贺,然后大家埋头傻吃猛塞,先不说身为臣子会感到拘束以至于食不下咽,就是至高无上的君王,恐怕也会倒尽胃口。

  因此除了第一天正式宴会大家同聚以外,剩下的时间群臣随意自便,而御花园内所设的御宴是按品级,一层层彼此分配,同级别同席享用,自然也就少了几分拘束和顾忌,众官也就能够肆无忌惮的开怀畅饮,这等御宴其实也是帝王笼络臣子们的一种手段。

  或许沉静的沐白,行事比较稳重,对他青睐有佳的内廷事务总管,给他安排了一个比较轻松的工作,就是领着一群伶俐的小侍从们,伺候东一簇,西一堆凑在一起,早就失去应有的优雅矜持,彼此吆五喝六,仪态尽失,品级略低的群官们。

  并将他们所围坐的桌子上食尽的空盘,饮尽的空酒壶,以及冷透的残羹剩菜撤下,再一一换上热腾腾的新菜,再送上一壶壶美酒佳酿。

  本来他这个工作其实非常简单,也最是悠闲,在园子内四处穿梭忙碌,头晕脑涨的同僚们,就常常会嫉妒地向他致以几近杀人般的眼神,对此同僚们的切齿咬牙忿忿不平,沐白一概装聋作哑全当没看见。

  也或许是太过得意会遭雷劈,就在夜幕才临,天刚刚有些擦黑的时候,工作差不多告一段落,跟事务总管派来的侍从管事交接了一下,将跟了他一下午满身疲惫的小侍从们纷纷遣散。

  同样也累得不轻的沐白,正准备回转自己的住所休息,却没想到在返程的途中,路过御花园一处比较偏僻的侧门时,从里面窜出来的年轻侍卫将他拉住,匆忙地塞给他一壶酒,胡乱指了方向让他送过去,提着裤子飞奔而去。

  呃!看来是被尿逼急了,否则也不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委托给他。虽然他现在身上穿的是藏青色的侍从衣服,可不代表他就是啊?!他难道不知道现在御花园里面有一半侍从全都是侍卫所改扮的吗?

  真是的,莽莽撞撞地,一点都不沉稳……

  心里暗自嘀咕的沐白,不情不愿地顺着刚刚那侍从所指的方向,再一次走进御花园,然后很不幸的他,又一次迈进了龙潭虎穴,从此以后不得超升。

  酒醉,对于身为国君时刻都必须保持头脑清醒,以及理智冷静的黎昊轩而言,是个比较稀罕的事情,因为千百年来已经有无数例子证明酒醉会误国事。

  可他终归也是人,也会有迷糊的时候,就算有千杯不醉的海量,也难以承受连续喝了一个月酒宴,更何况他那个喜欢看他笑话的不肖弟弟,还偷偷换了他的酒,给他喝的还是就算神仙喝了也一样会醉得昏天地暗的仙人醉。

  所以最终他还是非常彻底的醉了,不过为了维持君王的尊严,在臣子面前他还是想方设法地保持清醒,等他离开热闹的酒宴,挥退随身伺候的侍从侍卫,蹒跚独行,想独自清醒一下的他,算是再度享受到天旋地转的滋味。

  软绵绵地坐在栏杆上,身体倚靠在小径旁的石亭圆柱上,神智一阵清醒一阵迷糊的他,用力甩了甩越发沉重的头,抬手揉了揉阵阵抽痛的太阳穴,半眯着双眸,漫不经心地环视着处于朦胧夜色中的周围景物,这时一道青色身影从他面前倏地一闪而过。

  「……站住!」不知从出于什么原因,黎昊轩突然开口喝止从他面前匆忙走过的那道青色身影。

  「……」那道青色身影像是被根绳子拉住,猛然在原地停下。

  「你……过来!」眨了眨朦胧的醉眼,黎昊轩感觉面前背对着他的那道身影极为眼熟,仿佛在他脑海中曾经翻滚了千百遍,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青色身影,不情不愿地倒退了回来,抬头飞快地瞅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了头,踌躇了片刻,又向前蹭了几步,匍匐跪地施礼,喃喃低声问候道:「属、奴才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嗝!你……过来……嗯……再靠过来一些。」扫了眼跪在他面前的青衣侍从,面容模糊,从身形上看年纪似乎不是很大,打了个酒嗝,头痛欲裂的黎昊轩,用指尖掐了掐眉心,懒洋洋地吩咐道。

  「……是!迟疑了些许,跪在地上的青衣侍从,慢吞吞的往前蹭了蹭,看起来像是在动了,可实际上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

  「你……给朕过来!黎昊轩才不管他动还是没动,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他,探身伸手拎着他的脖领子,就将他给拖了过去。

  「陛下,陛呃!」

  「嗝!你是……」换手抓着青衣侍从的衣襟,往怀里一带,捏着他的下颚,双眸眯成一条线,歪头瞅着面前一分为二,再分三,时而清楚时而模糊的脸孔,用力晃了晃头,舌头有些大的黎昊轩努力沉思着,吐字不清地说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是……你是……」

  「……」我谁都不是,陛下您大发慈悲放过我好不好?!

  被黎昊轩半拖半拽在怀中,半站半蹲的青衣侍从,哦不,是身穿侍从衣服的沐白,所有的反抗话语全都只能埋在心里无法痛快地说出来,而此时的他,郁闷得连哭的心都有了。

  当然他此时的心里活动,依旧是人而非神的黎昊轩,是没有可能会听到,也无从猜测,而此时的他,捧着沐白的脸翻来覆去,绞尽脑筋努力地辨认,脑海中呼之欲出的身影却总像是顽皮的精灵,跟他捉迷藏似的忽隐忽现。

  最后他终于不耐烦了,随手将其甩在地上,或许是由于酒醉人有些迟钝,手也有些没轻重,小手指不甚勾住了沐白系在下颚的帽带,他浑不在意的用力向回一扯,沐白头上那顶不甚牢固的黑色帽子,也随之滚落在地,而他那头不怎么听话的墨色青丝,也似瀑布般倾泻而下,铺满了一地。

  「原来……是你呀!」那头在成年男子中,极其罕见宛如流水般美丽诱人的青丝长发,配上那张惨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面容,终于唤醒了黎昊轩几近被遗忘的记忆,脸上尽是恍然之色的他,沉声说道。

  第五章

  跌坐在地的沐白才刚舒了口气,可随着黎昊轩肯定的话语,才刚放回肚子里面的心又猛地被提了起来,身不由己地缩成一团,身体瑟瑟地发抖,恐惧之色迅速爬满了他的面颊。

  「你上次明明是侍卫装扮吗?怎么这回又变成了侍从?你到底是侍卫,还是侍从?抑或是其他的什么?」满目疑惑的黎昊轩,瞅着边抖边向后蹭的沐白,似询问又似自语。

  「……」满脑袋尽是逃跑念头的沐白,根本就没太听清楚他的自言自语,自然也就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不住的向后一退再退,祈求着自己能够瞬间隐形,干脆从他的视线中彻底消失,当然他没有偶遇过神仙,也没能学会隐身术,更不是透明人,无处可遁的他,被黎昊轩一声呼喝而僵在原地。

  「……站往!你……过来!」偏头看着已经蹭到树林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想要逃跑的面前人,眼瞅着一转头就能钻进小树林中消失无踪,状似漫不经心地黎昊轩开口命令道。「听到没有,过来!」

「……」侧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茂密小树林,再瞅了瞅面色潮红,浑身酒气熏天,看起来极度危险的黎昊轩,左右衡量了一下逃亡的可能性,可想了想面前之人的身份,踌躇了半晌,沐白最终还是认命地一步步往回蹭。

  「……」微挑眉梢,黎昊轩却也不急,饶有兴趣地看着沐白不情不愿地一点点磨蹭,直到他终于蹭到自己只手可及的地方,才探手再度拎着他衣领,将其慢悠悠地拖了过去。

  将他放在自己腿上,伸手捏着他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就算眉头拧成麻花,面上尽是痛苦之色,可清澈得似一汪山泉水的冰蓝色双眸,却依旧似月之光辉般清清冷冷,没有太多的温度。

  「你的眼睛,还真是罕见,听人说在雪国就算皇族之中,也很少见这种颜色的眸色,而你……到底是什么人呢?」凑到他面前,与他四目相对,黎昊轩喃喃低语道。

  「……」半挂在他的身上,被他捏得满脸尽是痛苦之色的沐白,很想痛快地告诉他,自己什么也不是,只是他宫内一个普通平凡,完全没有任何危险性的低级侍卫,只可惜他却无法说出口,也不敢开开口。

  因为他实在不想变成君王御塌上的玩物,像后宫中那群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腐朽老去的妃嫔宠嬖们那般郁郁而终。

  此时的他,心里还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认为宫中有数以万计的侍从侍卫,只要他能够找到机会脱身,以他的平凡及普通,就会迅速地消失无踪,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完全无迹可寻,所以他只能自虐地咬着下唇,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为什么不说话?!朕很想听你的声音,我记得你的嗓音似清冽的甘泉,醇厚而又悦耳,朕很想听……」食指尖探入他齿间,拦住他的自残,拇指反复揉搓着他如水嫩滑的唇瓣,并在他耳边亲昵地轻声低语,凝视他的双眸中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诱惑,状似调情又似挑逗。

  身份尊贵,见多识广的黎昊轩,什么名花佳人没见过,眉清目秀,容貌算不上绝美的沐白,在他的后宫内那群争奇斗艳,风情各异的名花百草中,勉强也就是朵惹人怜爱的清雅幽草。

  可他眉宇间偏偏有一种似纤柔却有不乏男儿的刚强,明明清冷似水却隐隐暗藏炽热的烈性与狂野,而这种朦胧似雾,难以道明的矛盾感,是那般的令人迷醉,令人情不自禁暗升探索之心。

  「唔!不……」舌尖被他的指尖来回调弄着,到处躲藏的沐白,根本就说不出话来,而他灼热地气息拂过沐白耳后敏感细致的肌肤,身体难以控制地轻颤不已。

  在黎昊轩手中苦苦挣脱的沐白,不甘受辱却又不敢拒绝,其实就算他想拒绝也完全没有机会,谁让此时在面前的人,是高高在上,掌控他生死的帝王,而他却是匍匐在他脚下任其鱼肉,毫无反抗能力有臣民。

  也不知是恐惧还是羞怯,沐白白皙似玉的脸颊微微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珠圆玉润的耳垂也透着淡淡粉嫩,似光滑莹润的珍珠,那般娇柔魅惑。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脸上的红晕,色泽也越来越深,并且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在向周围蔓延的迹象,似蒙着薄冰的蓝眸,也越来越璀璨夺目,此时的沐白,明艳不可方物得令人眩目,更令人心动……

  见此秀色可餐的情景,黎昊轩眼底顿时闪过一抹惊艳,眸色也随即深沉了几分,喉咙感到有些微干,一股欲流自他小腹处窜起,浑身燥热不已,骚动难耐。

  忍耐从来就不属于黎昊轩,而天性霸道的他,最擅长的就是掠夺,喜欢什么也决不会迟疑,只会勇往直前,主动出击,而很明显眼前这个看起来如此诱人的酒后餐点,撩起了他炽烈的欲望,他自然是毫不犹豫挑起他的下颔,覆上他微微颤抖的丰唇。

  噬咬着他柔软的唇瓣,撬开他无措的牙关,随即舌尖迫不及待地探入他口中。那让人沉溺的柔软与甜美,令他几近疯狂地纠缠着他麻木的唇舌,强势地在他口腔中翻转搅动,细密的舔舐他口中的每一寸角落。

  不断地追逐,挑弄着他四处逃窜的舌,闪无可闪躲,也避无可避,最终还是落入他的口中,被其轻轻含在口中,时重时轻的吮吸着,以及尽情吸吮他口中甘甜如宝的津液。

  单手扯开他腰间的腰带挑开他的外衣,手迫不及待地顺着脖颈探入他衣襟之内,抚摩着他滑腻的肌肤,用力揉搓着他的胸口。

  常年握剑的掌心有几个凹凸不平的薄茧,略有些粗糙的大手覆在那绯色的茱萸上来回移动,忽重忽轻,时有时无的刺激,似相思豆般的乳珠变得愈发坚硬。指尖稍稍使力揉捏着他微微突起的小巧乳尖,轻弹慢捻,时搓时转,不断加各种各样的刺激,令其越发挺立。

  恋恋不舍地放开沐白已经红肿不堪的唇,双手抓住他身上两侧的衣襟,左右用力分开,露出白嫩似藕的圆润肩头,以及光滑雪白的半个胸膛,一阵微凉的冷风袭过,本来木然承受他的索取,强忍着不去反抗的沐白,条件反射地站起向后退了几步,双手同时环住几近半裸胸口。

  「……」勃发的性趣被突然打断,欲求不满的黎昊轩,并没有因此而暴跳如雷,也没有继续纠缠不休,仅仅是半靠半坐在栏杆上,神色中尽是慵懒,悠然地斜倚在石亭的柱子上。

  狭长的凤眸微挑,剑眉轻扬,殷红的薄唇,懒懒地勾起一抹邪佞的浅浅弧度,他漫不经心地睇睨着抖成一团,满脸慌乱之色的沐白,气势迫人,不怒自威的他,像只蓄势待发的雄狮,就算看似慵懒,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无形威慑力。

  衣衫凌乱的沐白在夜风中瑟瑟发抖,黎昊轩那双深幽而又锐利的眼神,直直定在他的身上,饶有兴趣地将他从头到脚慢条斯理地扫了一遍,灼热的视线如烈火将他彻底吞噬,越来越凌厉的眼神更似锋利的利刃把他穿透,而恐惧就像是突然袭来的巨浪,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瞅着面前眉宇间尽是慌乱的青年男子,年纪似乎还很轻,看起来应该是才刚进入成年,稚气还没有完全褪尽的青涩少年,只见他强自镇定,抖动战栗的修长身体,像暴风雨中孤立无援的小舟,若狂风中脆弱无助的柳枝,那楚楚可怜之姿,惹人心生怜爱的神态,再再将黎昊轩心底那股辣手摧花的邪恶欲念给勾了出来。

  「……你,把身上衣服脱掉!」双眸微眯,舔了舔微干的薄唇,黎昊轩眼底闪过一抹炽热的渴求,嗓音有几分暗哑的他,沉声命令道。

  「……」愣愣地瞅着黎昊轩,心跳似鼓鸣,身体抖如筛糠的沐白,只是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并没有依令行事,甚至反而将环着自己的手臂更收紧了些许。

  「……脱!」并没有太多的废话,只是冷冷地睇视着沐白,久久不语,如山般沉重的压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涌去,半晌后,黎昊轩几近吝啬地从口中挤出一个字。

  「……」牙齿狠狠地蹂躏着自己的下唇,眼底不断闪过痛楚,不甘,以及挣扎……

  沐白想了又想,思量再思量,环视周围试图寻找逃跑路线,如发现无数藏在暗处的黑影若隐若现,彻底绝望了的他,终于确定自己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他也只能认命闭上双眸,任那屈辱的泪水爬满面颊,涟涟泪珠似断线了的珍珠汩汩流淌而下。

  为了掩饰无法止住的泪水,他飞快的低下了头,并负气放下遮挡在胸前的手臂,抖着手将彩带慢慢解开,然后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物,衣袍从沐白身上纷纷没落,散落在地上,堆在他脚面上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圈。

  「……继续脱!」当沐白上身的衣袍尽数褪去,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肤,修长柔韧似柳的身姿时,眸色愈深,欲念更炽的黎昊轩,开口催促神色仍有几分犹豫的沐白。

  「……」咬了咬牙,沐白利落地将下身长裤,也都一一褪去。

  沐浴在月辉下浑身赤裸的少年,身材高挑纤细,体态修长匀称,肤似凝脂圆润如玉,丝绸般滑顺的长发黑似墨,璀璨星眸似点漆,笔挺的鼻梁精致完美似悬胆,柔嫩如水的红唇似绯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朦胧的月色,让一切变得梦幻而又迷离,为其凭添了几分光彩,在黑夜中少年浑身散发着莹莹光辉,似一尊由上天鬼斧神工所精雕细琢的白玉石像,不加修饰却依旧浑然天成的美丽惑人。

  虽然如今还是盛夏时节,可夜晚的风,还是微微有些凉意,一阵晚风席过,浑身赤裸的沐白,情不自禁地打个冷颤,修长的身体轻轻战栗,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身体也跟着打着摆子,面容也越来越苍白。

  此时摇摇欲坠的少年看起来是那般的柔弱纤细,以及楚楚可怜,只不过他骨子里还透着不甘屈服的倔强及骄傲,那柔弱与坚强的矛盾交融,令少年浑身散发着异样的魅力,那难以道明,也解释不清的迷人风姿,真是令人感到心悸颤栗,心动不已。

  「过来!」见此血脉愤张的情景,胸口犹如被重锤击打一般,早已口干舌燥的黎昊轩,如今更是几近欲火焚身,声音也越发低哑。

  「……」根本无法拒绝他的沐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缓缓向他靠近,挪动的速度慢得堪比龟速。

  虽然沐白心里明白,不论怎么拖延他今儿个都无法逃过此劫,所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晚都得挨刀,早死早超生,可是……

  一想起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头皮直发麻的他,步伐也就越发沉重,而速度自然也就越来越慢,不过不管怎么慢,路也总有走尽的时候,更何况两人相距也不过几步之遥而已。

  低头望着颤栗地站在自己双腿间的荏弱少年,黎昊轩伸出双手贴在他窄腰上,略有些粗糙的左右手在似丝绸般滑顺的肌肤上游走,娇嫩而又略有些凉的肌肤,纹理细腻柔滑,手感极佳,令反复爱抚的黎昊轩爱不释手。

  滚烫的大手落在沐白身上游走,带给他的却不是温暖,而是由内而外发自心底的凛冽寒意以及无边无际的恐惧,强忍着豁出一切反抗的冲动情绪,任由那令他汗毛集体起立,疙瘩横行全身的双手,到处游弋四处探索,微昂着头,紧闭着双眸,藏起了他眼底的羞怒与不甘,眼角若断线珍珠般不停滚落的泪滴,在诉说着他的屈辱与无奈。

  此时的黎昊轩,正埋首在他的脖颈间,不断舔吮着他弧线优美的纤细颈部,接着向下移动转而去啃噬他性感迷人的锁骨,鼻口间尽是身下人透着自然气息干净清新的体香,沉醉其中,并忙碌着征服的黎昊轩,自然是没有任何机会,看到他脸上不停流淌的眼泪。

  而且就算看到了恐怕他也不会明白是为了什么?!

  不知他人心酸,不懂他人苦难的黎昊轩,单手环住怀中人的窄腰,低头吮吸着他并不明显的喉结,另外一只手则在愉快地在他如绸缎般光滑细腻的肌肤上翻山越岭。

  修长的手指顺着背脊向下滑,溜过他敏感的腰,抚上他浑圆的翘臀,时重时轻的揉捻搓摩那柔嫩滑膩的臀瓣,指尖沿着性感的臀沟,并慢慢潜入那诱人犯罪的两股之间,灵活的指尖,时不时地轻叩那禁闭地秘密花园。

  埋首在少年的胸口,反复舔吮着那点朱红,令其坚挺绽放,衣袍早已半敞的黎昊轩,用力收紧手臂,烫的胸膛与赤裸的少年肌肤紧紧相贴,少年微凉的肌肤难以抑制他几近沸腾的血液,终于再也按耐不住自己欲望的黎昊轩,单手托起少年,利落地翻身进入石亭内,将身上的大氅铺在地上,将少年置身其上,随即他整个人也跟着覆了上去。

  「宝贝,你为什么会哭?难道是朕……弄痛了你吗?」低头瞅着满面泪痕,轻颤不已的少年,并没有完全被欲望冲昏头的黎昊轩,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浅笑,懒洋洋富有磁性的嗓音,从他那张薄薄的红唇中吐出,低沉而又隐隐透着无限的诱惑力。

  「……」宝贝?!哼,真不知道,整座王宫内他有多少宝贝?或许那个数字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吧?竭力忽视那双在他身上到处游走,四下骚扰的手,就算手劲适中,体温也恰好,恶意地暗自沉吟的沐白,仍感到十分的不舒服,但是他心里非常明白自己不能反抗。

  可不甘认命,也不想认命,却最后又不得不认命。啊!这是多么矛盾的想法啊!

  转瞬间沐白脑海中经历了无数次的激战,没有结果的战争依旧处于胶合的状态中,忽而松开又握紧的双手,更是充分地表达了他内心的矛盾以及深深地压抑。

  「宝贝,你似乎不怎么喜欢说话哦?」挑起他的下颔,一一亲吻他脸颊上的泪痕,墨色双眸中尽是情欲之色的黎昊轩,喃喃低语着。「哦!宝贝,不要合上你美丽的双眸,它像璀璨星辰,那般明亮耀眼。」

  「……」张开水盈盈的蓝眸,沐白出神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哎!他得承认,离国皇室的血统的确非常好,这位帝王的容貌也确实是万人选一,绝世罕见。

  众所皆知皇族子弟大多容貌出众,因为就算开国君主容貌丑陋,可他的妃嫔们各个美貌如花,这么多代稀释下来,皇族中人貌丑者自然罕儿,何况据说离国的开国之君,又是举世闻名的美男子,他的后代子孙们自然也就更是俊美非凡。

  而离国这位君主的五官外貌,更是人中之龙凤,高高的额头,浓重的剑眉,微挑的狭长凤眼透着威严霸气,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邪魅,墨玉色的黑瞳深邃似海,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似的。

  笔挺的鼻梁宛如白玉雕琢,精致而又完美无瑕,薄薄的唇瓣水润鲜亮,微高的颧骨,令他脸上过于柔软的线条顿时多了几分棱角,更添了几分刚毅,毫无疑问,那张脸孔绝对称得上是俊美绝伦,赏心悦目。

  不过很明显,对此时的沐白而言,那张俊美脸孔仍然是属于恐怖大魔王,他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敢,所以才张开双眸的他,旋即又飞快地合上了双眸。

  「呵!宝贝,你在害羞吗?!」有趣地看着面前怯懦得像只兔子似的少年,黎昊轩愉悦地轻笑了一声,不过很明显他似乎误会了些什么。

  「……」不,沐白当然不是害羞,而是单纯地想藏起眼底那抹厌恶,以及欲杀人的愤怒眼神。

  「宝贝。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说话呢?」喃喃抱怨的黎昊轩,俯身舔吻着已然红肿的唇,那富有魔力的双手,忙碌地到处探索游走,若有似无地抚过胸口挺立的红豆,在平坦毫无赘肉的腹部上来回流连,然后悄然游入他的两腿之间,覆上那敏感的热源。

  「唔!」猛然一顫,沐白发现自己的脆弱居然落入他人之手,身体不由得硬了起来。

  「哦!宝贝,不用害怕,放松……」低头含住他微翘的乳尖,几近挑逗的吮吸啮咬,手指时重时轻的揉搓着他另一边的茱萸,在他双腿的另一只手,则时重时轻地抚弄着他垂头丧气,没有任何反映的欲望。

  「……不!」感到不适的沐白,扭动着身体试图拒绝他的触摸。

  「宝贝,你好棒!」舔吮着他柔滑敏感的肌肤,轻重不一地啃咬着他微突的锁骨,并在上面留下串串的青紫,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下,那淡淡的痕迹,就像是冬日里雪地上的红梅落英,散发着一种说不上的凄美绝丽。

  或轻或重的套弄揉搓着他轻颤的脆弱,被欲望驾驭的黎昊轩,声音低沉嗓音含糊地不断赞美着怀中人,俯身反复舔吮啃咬着他微凸的喉咙,另外一只手则熟稔地探索他身上的每一个敏感点。

  久经情事的黎昊轩,自然是轻而易举地勾起了他的汹汹欲望之火,毕竟他还是那么青涩与年轻,而在此之前他所经历的情事,也只有那场基本上属于单方面享受的强暴罢了。

  像雪一般纯净的少年,从未曾涉足过情欲,脆弱的肉体自然是缺乏自制力,意志力更是薄弱不堪一击,根本就无法承受他刻意的挑逗,自然随着他的挑弄,而迅速地瓦解沉沦。

  口干舌燥呼吸越渐急促,所有控制力早已不翼而飞,与其肌肤相贴紧密厮磨,无法自制地扭动着身体,下腹一股热流汹涌而起,快感一波波冲击脑海,思维越发混乱不堪,最终近乎灭顶的快感如潮而至……

  「唔啊……」一声破碎的呻吟从口中溢出,初尝情欲滋味的沐白,回味着那让他目眩神迷,心神俱失的那一刻,神智有些许恍惚的沐白,瘫躺在黎昊轩的身下,双眼迷离地仰头望着石亭的穹顶,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就好似才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体力活动似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有气无力的轻喘,若有似无的呻吟,那勾魂摄魄的娇吟,就好似海妖的歌声,彻底地引爆了黎昊轩早就炽烈如火的欲望,急不可待的覆上他柔软的唇瓣,疯狂肆意的掠夺,贪婪地吮吸着他口中甘甜的津液,舌尖几近粗鲁地顶开他的牙关,闯入他的口腔,追逐着他频频躲藏羞怯的舌。

  双手继续不断揉搓爱抚着他的全身,灵活而又修长的手指,就好像是在弹奏着一首委婉动听的乐曲,时而轻,时而重,或节奏激昂,或缠绵悱恻,那好似顶级瓷器的肌肤,光润而又柔滑,让黎昊轩简直爱不释手,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流连其上,摸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永远也不会厌倦似的。

  松开那被蹂躏得红肿不堪的唇瓣,转首缠绕上胸前那娇艳欲滴的相思豆,轻轻地舔吮,慢慢地啮咬,技巧地攀上另一边的红樱,灵巧的指尖轻捻,揉搓,一阵难言的酥麻从小腹慢慢的扩散,体温较常人低些许的沐白,被那熊熊燃烧的欲望之火,以燎原之势席卷了他四肢百骸。

  「恩……唔……啊……」青涩的沐白,哪里禁得起如此的挑逗,随着他的探索,喘息渐渐急促,神智也越来越恍惚,意识正逐渐迷离,酥软麻痒的身体,有种说不上来的空虚感,渴望得到满足与抚慰的娇喘呻吟,再也不受他的控制,从口中流泻而出,身体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宝贝,你的好美……」微抬头痴痴凝视着身下人浑身莹白的肌肤,染上了淡淡的霞彩,半张半合的双眸闪烁着盈盈水雾,泛着水泽的娇嫩唇瓣微启,浓密的睫扇似蝴蝶的翅膀轻颤。

  躺在他身下的人若娇似怯,若惧似羞的少年,是如此的媚态横生,勾人心魂,快要被欲火焚烧殆尽的黎昊轩,实在是再也忍耐不下去,而忍耐从来就不是他所擅长的,既然忍无可忍,那自然也就无需再忍。

  有几分急躁的黎昊轩,几近粗鲁地掰开身下人细白修长的双腿整个人跻身其中,将早已坚硬如铁的分身抵在他的庭口处,先是试着挺身探了探,随即无比残酷地在沐白悲鸣声中一贯而入,随即疯狂的驰骋与冲撞起来。

  看来这位习惯了享受的帝王,还真不是个温柔的情人。因此沐白这个倒霉的孩子,又重温了一遍类似上回那种撕心裂肺,欲生欲死的痛苦。

  感觉身体被钝器无数次撕裂劈开,一次次被贯穿捣碎,排山倒海的剧痛似汹涌的浪潮直冲脑际,那无边无际的痛令他脑中一片空白,几乎不能呼吸,干涸的眼再也挤不出半滴泪,嘶哑的嗓子也再发不出声音。他像一叶在巨浪顶端翻滚起舞孤援无依的小舟,随着肆虐的狂风不断攀上,瞬间坠落……

  第六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难以承受剧痛侵袭的沐白,反复在昏厥与清醒之间徘徊,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的他,终于得到了解脱,身后人在一声低吼过后,在他身体深处释放了滚烫的爱液,身体似滑落的山峰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宝贝,你真是好棒啊!」狂风暴雨之后,欲望得到满足的黎昊轩,心满意足地紧紧拥着,静静伏在他怀中昏昏欲睡的少年,还真是难得这位性格极端自我的君主,会在情事过后说出这番略带温情的话语,看来他的确是获得了巨大的身心满足。

  「……」闻此言,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抽搐了一下,已经彻底筋疲力尽的沐白,微撩了下眼皮,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朕,要给你封号。」黎昊轩猛然翻身坐了起来,随即用力将瘫软在地上的沐白给拖了起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有几分郑重其事地宣布道。

  「朕觉得你比雪国出身的莲妃,还要适合『雪』字,可惜宫内已有雪妃,你觉得云怎么样?朕觉得它最是适合你的!恩!既然你不反对,那么,朕册封你为『云君』,赐居风乾宫。」

  云君?!

  离国后宫的历代男妃,不像女妃有严谨的嫔御制度,封号众多等级森严,他们并没有众多的等级,其等级的划分也都相对比较笼统简单,一般只有五等,也就是选侍,男侍,少爷,公子及男妃最高的封号——君,沐白毫无疑问,非常幸运低等的侍卫一跃成为宫中地位最高的男妃,也是如今后宫唯一的君妃。

  很明显黎昊轩对这位意外与他发生关系,有着很特殊的感情,否则他宫中如今男嬖也不在少数,而才承幸两次,彼此又相距十一个月的沐白,又怎么可能会一步登天,成为宫中唯一的君妃。

  未加思索脱口而出的封赏,这对历来理性自制的黎昊轩而言,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不过他却没有半分的悔意,反而像个渴望大人奖励的孩子似的,眼巴巴地瞅着怀中人,希望能够在他脸上找到欣喜若狂的表情。

  只可惜怀中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先是直愣愣地发了半天呆后,随即脸上闪过一抹愤然与厌恶,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他,再难保持应有的谦卑,而是撩了下眼皮,不以为然地冲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见此情景,黎昊轩也不禁愕然!

  神清气爽的黎昊轩,站起身开始着装,利落地穿上有些皱的中衣,再披上外袍,低头扣上玉腰带,然后俯身拾起丢在地上大氅,重新直起身却发现刚刚丢下他一个人,挣扎着走出亭外穿衣的年轻人,如今居然人影皆无。

  「咦!人呢?!」眨了眨双眸,满脸困惑的黎昊轩低声惊呼道。

  「陛下,刚刚那呃……新主子趁您不注意突然离开,不过您放心,属下已经派人跟随。」不知何时出现在黎昊轩身后的中年内侍,伸手接过他手臂上的大氅,恭声回答道。

  「……」眉头微蹙,满腹疑惑的黎昊轩,缓步走出了石亭,在不远处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他走过去弯腰从地上捡了起来,发现那是一块金属腰牌,黎昊轩若有所思地翻看着手中的腰牌。

  「陛下!」一个黑影凭空出现在黎昊轩的面前,单膝点地跪在他的面前,俯身恭声禀告道。「目标进入莲香宫后,随即失去踪迹,属下失职,请陛下责惩。」

  「……此事与你无关,下去吧!」摆了摆手,黎昊轩收起了那块腰牌,淡淡笑了笑,「呵!看起来乖巧老实,却没想到会这般狡猾,唔!还是算了,就先让他继续逍遥几天,反正他也跑不出宫外去。」

  黎昊轩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线,眼底闪过一丝誓在必得的光芒,他在心里暗忖道。

  不管你藏在哪个角落,我都会将你找出来的。

  那次想方设法落荒而逃脱的沐白,回去后结结实实地再度大病了一场,与第一次强行受辱的不同,这次基本上属于半推半就,泰半属于自愿通奸的他,心情实在有些郁郁。

  就算他心里清楚,那本是在至高权威下,而不得不低头的情非得以,可洁身自好,性格自律要强的他,仍然难以原谅自己的一时软弱,再加上受创颇为严重,身体伤口愈合得也不是很好,如此内外交困身心俱疲下,身体越来越虚弱,病情也就越发沉重。

  而他这次也病了很久,久得就连对他关爱有加的小队长,也都已经保不住他,不得不报给侍卫统领,内宫之中侍奉的侍卫、内侍、宫女等,如果生病久冶不愈,按照规定是必须遣出宫外,自行治病疗养,其实这也就是变相的驱逐出宫令其自生自灭。

  由于沐白本身并不是离国的侍卫,而是朱国公主的陪嫁,按照规定是需要向凤妃请示处置方式,想当然一个低级侍卫,在尊贵的她心中自然毫无地位可言,因此她也非常爽利地应允了,不过还算仁慈地赐赏了些许财帛,说了些言不由衷的安慰话语,就打发人送他出宫。

  「慢点,慢点……沐白,我们哥几个,在宫外给你租了小院雇了几个下人,你先暂时先在那里休养,等你恢复健康后,我们会求公主再召你进宫。」扶着身体还有些虚弱,步伐依旧有几分蹒珊的沐白,满脸关切的凌风,边走边安慰他道。

  「入宫?!哦,不,不必!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以后也不想再……」望着肉眼可及的王宫侧门,近在咫尺的自由之路,强压抑着即将得到自由的喜悦,心不在焉的沐白随意的敷衍道。

  「没关系,没关系,兄弟们一定会帮你说项的,你也不必太担忧了,你先好好疗养身体,你的生活一切开支花销,都由兄弟们帮忙出,等身体康复了,我们会求公主殿下,看在同胞的份上,再招你入宫随侍。」

  见他神色中隐隐有几分恍惚,以为性格腼腆,性情内向的他,不好意思开口求人,凌风连忙把胸膛拍得砰砰响,一再大声做着保证,却不知道沐白此时恨不能肋生双翅从这座四面高墙的黄金牢笼中飞出去。

  「感激兄弟们的帮忙,不过那些花销就不必兄弟们帮忙出了,你也知道我花销不大,现在还有些积蓄,支撑些日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异国他乡出门在外兄弟们也都不容易,还是不要动他们的老婆本了。」

  「不行,你手上哪里会够,我又不是不知道,虽然你为人比较节省,可是你的俸禄大多都让兄弟们东借西借,没剩下多少,都城里花销这么大,你身体又不好,各种开销,你那点积蓄哪里会够啊!」

  「没事的,再说我从家里还带了一些,合计着应该足够用了。」

  「你的出身我们又不是不了解,你从家又能带出多少,绝对不够用了,你还是……」小声争执的两人,眼瞅着两人穿过垂柳依依的御花园小径,就能够踏上衔接内宫与外宫横跨御河的白玉石拱桥时,不远处有那么一对冤家对头,在石桥前狭路相逢。

  浩浩荡荡的两队人马,在石桥前相遇,两队的领头人物,是你一眼我一语,刀枪剑戟,针锋相对,彼此冷嘲暗讽,斗得可谓是不亦乐乎。

  像这类场景对沐白与凌风而言其实并不陌生,实际上这类事情在后宫中家常便饭,稀疏平常,各宫主子这么多,总有那么几对性情不合,彼此看不顺眼的,见面总会皮笑肉不笑地唇枪舌战,斗上那么几个回合。

  站在建筑阴影处不能出去的两人,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道怎么办是好,而无情的时间在他们的焦急中,一点一滴地悄然流逝,半个时辰过后酣战在一处的两群人马,看起来似乎依旧毫无罢手的意图,束手无策的两人,就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是团团转。

  还好午后的日头足够毒,脸色潮红,香汗淋淋的两人终于抗不住了,纷纷鸣金收鼓,暂时告一段落,而胜利的那一方,自然是趾高气扬,志得意满地率众离去,留下失败的那方,忿忿地直跺了跺莲足,领着那群同样垂头丧气,各个像斗败公鸡的宫女们,神色恹恹地向沐白两人所在地走了过来。

  她们来得有些突然,顿时措手不及,又避无可避的两人,相对苦笑了一下,硬着头皮匆匆走了出去,他們知道这个时候,失败那方的主子,脾气绝对是一点即着的爆竹,而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躲着她点。

  可是很明显如今躲避也已经迟了,而他们不能原地不动,若是被她察觉他们一直就在,那就更更不得了了,身为主子的她,想要整治在后宫中地位渺小得堪比蚂蚁的他们,实在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了。

  「你们是谁?站住……」从阴影处拐出来,埋头快步而行的两人,本来佯装没看到迎面那浩浩荡荡过来的那群女人,可随即一声娇呵响起,喝止了意图蒙混过关两人急速前行的步伐。

  「娘娘万安!」撩起下摆,两人动作整齐划一地单膝着地恭声施礼道。

  「你们哪个宫的?匆匆忙忙这是要干什么去?」属下两人是莲香宫侍卫,此次奉命出宫办事。「这番折腾下来,已经有几分力竭的沐白并没有开口,而是由凌风代表两人回答道。

  「莲香宫?!」尾音微高,她并不知道,她此时声音中的妒意是如此的鲜明。

  「是的!」偷瞄了恭声回话的凌风一眼,沐白暗自叹了口气,面对妒火中烧,毫无理智的女人可言,心里异常清明的他,却隐隐能够猜得出,他们两个这关恐怕会不怎么好过。

  「哟!你们是奉命出宫啊?难不成莲姐姐,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办?」意有所指的她,话语中有很明显的诱导痕迹。

  「回娘娘的话,属下二人是奉侍卫统领之命出宫办事,与莲妃娘娘毫无干系。」不卑不亢的凌风,点滴不漏地回答道。

  「侍卫统领?!」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哼!你是在开玩笑吧?!没有你们主子手谕,以你们莲香宫区区的低级侍卫统领,又哪里有资格派遣手下出宫办事?」

  「回禀娘娘,属下二人是奉总统领的命令,出宫办事。」凌风面不改色的继续恭声答道。

  「……」被凌风用话挤兑得哑口无言的她,脸色顿时青白不定,半天无语。要知道后宫的侍卫总统领,地位何其的重要与尊贵,如今出任此职的人,更是据说还拥有皇族血统,那绝对不是她一个不怎么得宠的小小妃嫔能够说三道四的人。

  「你……」

  「大胆!你一个低级侍卫,居然敢出言不逊。」旁边伶俐的宫女,发现自家主子被噎得脸色直发黑,连忙上前一步大声叱责。

  「出言不逊?!属下怎敢,属下只是实事求是,回答娘娘的问话。」凌风惊讶地抬起头,满脸无辜的答道。

  「本宫……」

  「你们这么多人,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一道低沉而又富有威严的嗓音,突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啊!陛下……」众人转身看到来人,低声惊呼了一声,随即像潮水般向两侧退开让出通道后屈膝跪地。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多日未见君王面的女子,满脸喜气的迎了上去,只见她莲步轻移,细腰似柳,摇曳生姿地缓步走近,优雅地俯身施礼道。

  「你……」微眯双眸,很明显黎吴轩对眼前盛装打扮的女子,并没有太深的印象,还是身旁的内廷大总管,在他耳边悄然提示了他一句,才恍然地说道。

  「哦!是蔡姬啊!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启禀陛下,臣妾刚刚在此偶遇莲姐姐宫中的侍卫,听闻他们准备出宫办事,臣妾入宫多年,未曾踏出宫门半步,一时好奇,就……多问了两句,请陛下恕罪。」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桃红,欲言又止的她羞怯的垂下了头。

  瞧,这话说得多么的巧妙,虽然她没有明说,可话里话外却似乎在暗示着些什么,就算她明知那两人跟莲妃根本就扯不上关系,却又故意扭曲了事实,这女人搬弄是非的功力,可谓是炉火纯青不着痕迹。

  「哦!是莲妃的人?!」

  「是啊!刚刚他们说是自己莲香宫的侍卫。」

  「哦!是这样啊!」对后宫女人们争风吃醋的小把戏,并不是很感兴趣的黎昊轩,漫不经心地随口敷衍了她一声。

  浑不在意地用眼角余光随意扫了俯首跪在不远处的两位年轻男子一眼,忽然一道单薄而又熟悉的身影,倏地映入他的眼帘,狭长的双眸微眯,瞳孔也随之微缩,如鹰隼般锐利的凌厉眼神,紧紧盯着那已有些摇摇欲坠的纤细身影,黝黑的双眸,闪烁着深沉以及危险,甚至还透着那么一抹若有似无的冰冷寒气。

  在场的众人们对他情绪突然的变化,有些不知所措,除了那个骚首弄姿,神经大条,自以为挑唆发生作用暗自窃喜的女人外,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垂首而立,将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声也不敢吭,甚至就连眼皮都不敢撩一下。

  「……」收敛形于外的唳气,此时心里五味杂陈的黎吴轩,也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是欣喜还是怨怒,只能沉着脸沿着众人退开留下的通道,慢吞吞向前走,最终在两人面前站定,直勾勾盯着那身上衣袍渐渐被汗水湿透的背影,久久不曾言语。

  半晌后,失而复得的他,感觉心情豁然开朗,眉宇间的阴郁也全都随之散尽,嘴角慵懒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慢悠悠地开口说道。「你说,这……是不是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次,朕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黎昊轩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语,令在场众人全都听得是莫名其妙,不明所以,各个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哦!宝贝,能不能告诉朕,你这是打算去哪里啊?」没有理会旁人的困惑及疑问,带着一丝调侃的口吻,黎昊轩向前半步矮身扶起跪在地上,身体还在不停颤抖的沐白,轻浮地挑起他的下颔,笑吟吟的凝视着他那张惨自得几乎不见丝毫血色的脸孔。

  「……」恶魔!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体力严重透支的沐白,呆呆的望着在他眼前晃动,嘴角沁着淡淡邪恶笑容的男子,脑海中只剩下这么两个字,随后他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重,终于虚弱的他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只能彻底向黑暗宣布投降。

  「宝贝,你怎么了?」

  「沐白,沐白……」

  「……」

  两个人第三次的相遇,对于沐白而言,非但是另一个灾难的开始,也同时是他自由的终结。

  第七章

  「不是吧?!皇兄?您居然又收了个男嬖,还破例封他为君,更重要的是您竟然还把凤乾宫也赐给了他,您难道忘记了,那里可是连过世的皇嫂都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吗?」御书房内,站在御案前,满脸难以置信的黎昊珩,不由得大呼小叫的说道。

  「闭嘴珩弟,你如今好像已经成年了,早已不再是不懂事的孩童,你难道就不能稍微沉稳一些吗?」稳坐在御座上的黎昊轩,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略有些责怪地说道。

  「什么呀皇兄,您不能避重就轻,敷衍我们啊?!这件事很重要,众所皆知能够住进凤乾宫的人,所享有的地位及权利,几乎能与皇后平起平坐,自皇嫂过惜后,您又一直不肯立后,后宫如今根本就没有女主人。这岂不就意味着您要将整个后宫,都交给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管理,再说凤乾宫所代表的意义,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可是身为帝王的您,唯一的避风港,以及……」

  「好了,皇弟陛下,陛下选择谁,又宠幸谁,那都是陛下的家事,身为臣子的我们,不应该参与,更不应该指责。」站在黎昊珩右侧,站着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哦不!应该是浑身透着冰冷的俊美男子,嘴里吐出长长一串似乎还带着冰碴的话语,虽然听起来像是在为黎昊轩辩解,可若是了解他的身份与出身,就能够得出就是在影射着什么。

  「二表哥,你在说什么呀?我可是他亲弟弟,而你也是他的……」

  「可首先他是君,而我们是臣,其次才是兄弟亲人,而帝王的家事,又岂是臣子们所能干涉的,陛下准备册封谁,又宠幸谁,允许他享有什么样的地位,居住在哪座宫殿,都是以陛下的意愿为准,我们没有左右的权利与资格。」依旧冷冰冰的话语,没有太大起伏的声音,仅仅是在平平直诉。

  「可……那个家伙,很明显就是一个心怀不轨的朱国密探啊?皇兄,您又怎么可以……」

  「哦不,他的身份似乎有些太明显了,与其说他是个密探,还不如说他是个明晃晃的靶子,或者也可以说……是吸引众人目光的牺牲品。」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意的俊美男子,很中肯的评价道。

  「不管是明桩还是暗探,他都是心怀叵测,别有所图的异国人。」

  「皇弟殿下,您不应该这么想,或许那位新主子,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陛下怜惜……自是……」

  「好了!」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忽地站起身,黎昊轩打断台阶下那对你一言我一语,看起来像是在热烈的彼此争论,可实际上却或重或轻,旁敲侧击地表达他们心中的不满。

  「 ……」

  「你们两个也不要再一唱一和,朕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而朕对他……」顿了顿,向来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他,此时竟然有几分迟疑。「朕对他也只是有那么一些兴趣而已,后宫的一切事务朕也不会交给他,朝中的政务后宫之人也根本就接触不到,你们所担心的一切,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

  不打算跟他们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心烦意乱的黎昊轩,转身甩袖而去,留下那对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表兄弟,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一抹苦笑,轻蹙的眉宇间,也皆暗藏着一丝深深地忧虑。

  陛下,我们担心的并不是这些啊!而是……害怕随着时间的流逝,您对他感情会日渐加深,最终他会影响您的判断力,他会变成您的软肋,您的弱点,以及您未来的阻力……

  波涛暗涌的离国后宫,近几个月继四国公主入主后又再兴波澜,离王不顾众臣的联名劝策,册封了一个朱国低级陪嫁侍卫为云之君,而这位异军突起的雪君,更成为史上第一位入主凤乾宫的君妃,惹来宫内众妃哗然一片。

  或许初来乍道的异国公主们并不清楚凤乾宫是什么地方,也不明白它又代表着什么意义,可本国的诸妃们,却早已久仰其名,且暗暗心生向往。

  众所皆知,帝王必须无情无爱,而他的婚姻更是维持各方势力,以及多方利益平衡的一个重要的筹码与手段,所以帝王的正后一般都不可能会是他的最爱,只能是彼此最大利益的结合,属于完全政治性的婚姻。

  可帝王终究也是人,也会有爱恨情长的时候,而最爱的人曲居人下,委曲求全的那种滋味,任何一个爱她的男人恐怕都很难忍受,更不要说一个权倾天下的帝王。

  离国祖辈先王中就曾出过一位为情所恼的帝王,也就是他为心爱的人,建起了一座与皇后凰坤宫,规格相同的凤乾宫,并在后宫妃嫔等级中多添了一个能够与皇后平起平坐的皇贵妃位置。

  从此以后能够入主风乾宫的妃嫔,也就默认其在帝王的心中,占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历代谨慎的帝王们,一般也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弱点示人,因此至今为止能够入主凤乾官的妃嫔,可以说极其的稀罕,总共也不超过十位之数,现如今空置的凤乾宫,已经连续四代以上没有主人入主其间。

  夜幕降临,灯火辉煌,垂幔翩舞的内殿,无数明灯烛火交映成辉,将整座雕梁画栋,金壁辉煌,几近壮丽奢华的宫殿,照耀得亮如白昼,依柱而坐的沐白,有几分心不在焉地仰头凝视看窗外朦胧的夜色,以及躲在云雾之间若隐若现的一弯残月,眼神有些许呆滞,脑中思绪也混乱不堪的他,一颗心早就不知飞向了何方。

  「云,你在看什么呢?」伸手用力环住他的肩膀,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在他耳边想起。

  「啊!陛下,是您……」突来的声音。沐白浑身一颤,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将他整个笼罩,让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辨认出来人的身份,他连忙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别……别动!」稍用了下力将其拥入怀中,双手环上近来因为日溅消瘦,而几乎不盈一握的纤腰,舍不得太用力,也不敢太用力的他,略有些不满地皱了下眉。

  「陛下,您不要……」身后贴上来的热源令天性厌恶与人肢体接触的他,感到有些不自在,稍用力挣了挣,却没能挣脱,心里明白在身后人的面前,任何反抗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所以他最终也只能认命地放弃挣扎,无奈的放松了身体静静地靠在那宽厚的胸膛上。

  「云,晚风有些凉,你怎么能够坐在窗边吹风啊!」黎昊轩很满意怀中人的安分,随手合上半开的窗棂,然后抓住他冰凉的双手轻轻揉搓,试图将其温暖过来,低声在他耳边嗔怪道。

  「其实……晚风很舒服,一点都不凉。」喃喃低语的沐自,有些失神塌望着那象征着自由的窗户,在他眼前缓缓地合拢,无力地垂下眼帘,掩饰眼底刚刚一闪而逝的黯然。

  「你身体最近才刚有点起色,可不能再着凉了。」黎昊轩拦腰将他抱了起来,转身走进内殿寝宫,穿过宫女们一~拉开的层层纱幔,缓步踏着玉石台阶向雪色纱幔薄垂,银色流苏翩舞,用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床走去。

  黎昊轩弯身将沐白轻轻放在床榻上,然后略微将他向里面挪动了一下,调整了一下他倚在身后的柔软锦缎靠枕上,再拖过金银丝线编织精绣的薄被盖在他的身上。

  「陛下,您……我还没……求您不要……」望着随后翻身上榻的黎昊轩,瞳孔猛地一缩,因恐惧而浑身颤抖不已的沐白,害怕得几乎语不成句。

  虽然沐白住进凤乾宫已经有些时日,可由于病体未愈,身体一直都很虚弱,而对他万般呵护,千般怜惜的黎昊轩,一直也都没舍得碰他,就算有些比较亲昵的举动,例如拥抱及亲吻,也大多都点到即止,并不会进一步的索取,而今夜却是他头一次爬上沐白的床。

  「嘘!云,不要怕,暂时朕不会碰你。」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黎昊轩伸手将抖成一团的沐白拥入怀中,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安抚着他说道。

  「唔!」身体僵硬地趴伏在他的胸口,将头买在他怀中的沐白一动也不敢动。

  其实沐白不是个胆小怯懦的人,虽然在很多人眼中温柔和顺的他,是个脾气好得几近没有个性的软弱男人,可实际上看起来斯文有礼的他,其实是个淡漠得喜欢冷眼旁观的人,只不过他将那抹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隐藏得非常完美,几乎没有人能察觉他从骨子里向外散发的清冷。

  而他之所以会露出这般畏惧,也是因为连续两次的情欲纠葛,都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阴影,再说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以及身与心的双重折磨,不管意志多么坚强的男人,恐怕最终也都会为之崩溃,因此沐白会如此畏惧黎吴轩的靠近,也应该是情有可原的。

  「云,不要怕,朕不会伤你。」安抚地轻拍沐白的背脊,温香软玉抱满怀的黎昊轩,鼻端缭绕的尽是他清晰自然的体味,唇紧贴在他耳边,柔声的低语道。

  「嗯!」柔顺地点了点头,沐白像只乖巧听话的猫咪蜷缩成一团,头温顺地枕在黎吴轩的胸口,脸上平静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略带嘲讽地悄悄勾了勾嘴角,飘忽丽又悠远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以为然的冷芒。

  「……」紧紧拥着怀中人的腰,埋首在他如云的黑发中,黎吴轩满足地深吸了口气,淡淡的清香萦绕口鼻间,清雅的发香是如此地令人沉醉。

  或许怀中可人儿的容貌称不上绝顶,更谈不上耀眼夺目,可他似丝绸般柔软滑顺的长发,如白玉般温润滑腻的肌肤触感,十指修长根根如葱,柔软的窄腰,纤细不盈一握,四肢结实而又纤长,可能是因为仍在病中,人有几分清减,但虽瘦却并不露骨,他身体的每一处,都是诸神的精心杰作。

  黎昊轩毫不怀疑自己非常迷恋怀中人那美妙的胴体,念念不忘到相隔十一个月后再度相遇,竟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欲念,与其在露天外野合,就算当时他的确是有些醉意,可他确定自己那个时候并没有醉得完全失去理智。

  至于为什么会在遇见他之后,就无法控制自己,恐怕就连他本人也感到不可思议,以及难以理解。要知道从小接受帝王教育的他,其定力之高,绝非常人所能及船他本不应该如此不禁诱惑的,可面对这外表并不出众的少年,他却已经不止一次的冲动与失控。

  像他不顾群臣亲弟的劝阻,坚持立来历不清的他为云之君,像他明知道凤乾宫意义非凡,却还是鬼使神差,毫不犹豫地将其赐给他居住。

  即使明知道面对自己他眼中尽是恐惧,可自己每日还是会身不由己地到他宫殿小坐,就算心里明白他柔顺的表象下暗藏着不逊,可他还是选择刻意的忽略,并还有意无意地纵容他的放肆……

  他其实心里很明白,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自己对他感情有些不同寻常,可他不想承认,也不愿承认,天性冷静自持,理智寡情的他,居然会被一个仅仅见过两次面的男子给攻破了心防。

  难道,真的会是……

  一见钟情?!

  怕在黎昊轩怀中昏昏欲睡的沐白,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其实他也并不是没有暗中猜测过,为何身下人对他会这般纵容,只不过千般个理由,也没有一个能够解释得通,当然他是完全是没有将起的不正常举动,与爱情联系在一起。

  而同样并没有完全理清头绪的黎昊轩,对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依旧被无尽的迷雾所重重包围,两个思想无法互通,心意难以相通的人,也只能继续彼此捉迷藏,双方都在猜测着、怀疑着对方,因此两个人的关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皆一直在原地踏步,全无丝毫的进展……

  「嗯……啊……不……」纱幔低垂的罗帐春色旖旎,急促的喘息,断断续续地娇吟,勾魂摄魄,牵人心魂,那似痛又似欢娱的呻吟,就好似失偶的夜莺,泣血啼鸣,那般如泣如诉,婉转低回。

  淡如薄烟的月之光辉洒落满床,给凌乱的硕大玉床上,正彼此纠缠不休的两道身影,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银色轻纱。在欲之还沉浮,浑然忘我的两人,随着那狂野销魂的旋律忘情舞动着,共同享受着那直入云霄的快感。

  「呼……宝贝……好棒……」扣在他圆润修长的双腿并将起折器,按压在身体两侧的床榻上,黎昊轩身吻着身下人粉红娇嫩诱人的肌肤,扭动着腰不断大力的撞击,挺动,灼热的肉体彼此摩擦碰撞,紧窒的内壁紧紧包裹着他不停律动的坚挺,一次比一次快,一次又比一次重,每次都深深地埋如他体内。

  「唔啊……嗯……」紧咬下唇的沐白,扭动腰肢迎合着身上人一次次的挺入,狠狠地贯,吃力地承受着那仿佛风骤雨般地疯狂侵袭,修长的手指无助地拧扯着身侧的褥单,在波涛汹涌的欲海苦苦挣扎的他,眉头微微紧蹙,婴儿般光洁细腻的肌肤上,密布了一层薄薄的汗滴。

  吮吸着他胸前娇艳欲滴的茱萸,灵活柔韧的舌,顺着那优美的曲线,一路舔舐到他的嘴角,强势的覆上轻吐着细碎呻吟与喘气的柔软唇瓣。

  唇齿从开始的轻轻相触,到后来激烈的口舌交缠,似野兽般的彼此撕咬吮吸,迅速升腾的体温,以及一次重过一次的撞击,在不断的侵蚀吞蚕步步进逼下,早已一退再退,丢盔卸甲的沐白,终于退无可退,再也撑不住他随之崩溃。

  「唔啊啊……」文一次攀上欲望颠峰的他,眼前似乎闪过一道白光,身体随之一阵痉挛,在情欲的浪潮中沉浮的他,原有的理智也已不翼而飞,再也无法控制不住自己,悠长而又尖锐的呻吟从他口中流泻而出。

  扣紧他柔韧纤细的腰,精神抖擞毫无倦意的黎昊轩,仍不肯放开早就瘫软如泥的沐白,固执地拖着才刚释放欲望,浑身正痉挛不已的沐白,与其再度共坠欲望之海。

  两具浑身汗如浆的身体,亲密相贴,相互紧紧交绕的身体就仿佛两条彼此纠缠不放的蛇,沉浸在无边欲潮中的他们,更是无所顾忌地在玉床上翻云覆雨,尽情的抵死缠绵。

  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当他稚嫩而又青涩的肉体习惯了欲望,也学会了享受的时候,当难熬的痛苦变成麻木,而麻木最终转变成快感的时候,他的自尊与骄傲也随着羞耻心一同剥落,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无力反抗,也无法反抗的沐白,也只能自甘堕落地放任自己随波逐流。

  时间似流沙,从指问悄然流逝,在这座时间仿佛静止不动的豪华牢笼中,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蓦然回首间,沐白惊讶地发现,自己在这里居然已经度过了第五个年头。

  五年的时间,英明神武的离王黎昊轩,又先后添了三位皇子,四位公主,后宫新添的佳人美嬖也只多不会少,而离国因战争而荒芜的田地终于再度焕发了生机,和平的到来令本来接近崩溃离国的经济也逐渐缓和,甚至还有迅速上升的势头。

  如今的离国,非但国力强盛,边疆稳固,而且四海生平,风调雨顺,更重要的是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周边诸国也皆慑其威名,纷纷表示臣服,岁岁来朝年年来贡。

  社会安定有序,文化繁荣发达,经济稳定发展,现如今的离国可谓是繁荣昌盛,处处展现出政通人和,国泰民安,欣欣向荣的和平景象,堪称为太平盛世。

  离国每四年一届的秀女选拔,在这五年内连续举行了两次,几十位容姿秀丽,才华出焱的适龄闺秀千金们纷纷涌入宫中,也算是为后宫增色了不少,就算勤政为民,不恋美色的帝王,也还是封选了十几美人佳丽充实后宫,当然新鲜劲一过,其中能够得到他长久眷宠,却是寥寥无几。

  而在这五年当中,沐白一直圣眷不衰,虽不至于像开始那半年夜夜蒙幸,可每周总有一两晚会夜宿凤乾宫,而能够与他分庭对抗,这么多年同样眷宠不衰的后宫诸妃。也就只有四国公主中的莲妃,凤妃,三皇子的母亲,上将军的女儿雪妃,以及左丞相的幼子苏公子,礼部侍郎的次子卫公子,再就是一些后起的新宠,入宫不足三个月的琴妃,宜贵人,绮美人……

  这么多年离王一直未曾立后,在宫中论地位,身为凤乾宫的主子,沐白毫无疑问应该是后宫最高的妃,而没有正式女主人的后宫,许多细碎繁琐嘲诸事本应该由他统管,可自古以来男妃地位皆低于同级女妃,而离王的态度又甚是暧昧,未曾得到明确的旨意,诸妃也都乐得装傻。

  后宫以已逝前皇后的表妹雪妃为首几位同级女妃,共同代理皇后的职责统率后宫,地位相仿,圣宠也都相差无几的诸妃,自然对皇后的宝座自然都虎视眈眈。

  而沐白的出现毫无疑问给她们带来了很强的危机感,虽然她们心里清楚离国不可能会出现男后,就算身为男子的他,也不可能会有子嗣威胁她们的皇子,可凤乾宫是陛下情之所寄,心上人的居所,是能够跟皇后平起平坐,皇贵妃的栖息地,能够入主凤乾宫的他,自然令后宫诸妃如临大敌,深恐他会从此独霸陛下。

  还好陛下圣明,并没有从此沉迷美色,依旧是雨露均沾,不过宫内宫外群臣诸妃,还是对他多年圣宠不衰而感到不安,总是想方设法塞进许多容貌出众风姿各不同的美少年,试图分散陛下对他专宠。

  而性情淡漠,荣宠不惊的沐白,对统率后宫这群整日只知道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相互算计,彼此倾轧的娘子军们非但全无兴趣,也对那群纷纷涌进宫中与他争宠竞争的少年们,浑不在意。

  天性喜静,常年躲在凤乾宫的他,国中诸多庆典节日,如无必要也从来不会出席,还用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出席皇室的家庭聚会。

  以至于离国从上到下一致认为最受陛下眷宠的云君,天生体弱多病,常年缠绵病榻,随时随地有撒手人寰的可能,却都忘了这位在他们想像中容貌绝美,体质虚弱的弱质少年,本身却是宫廷侍卫出身,一身武艺,在众多宫廷侍卫中也是出类拔萃的那一位,虽不至于名列顶尖高手行列,可在同龄人中也算得上是罕逢敌手。

  这样的他,就算身体再虚弱,也不可能缠绵病榻,起不得身呀?!

  当然没有人会去追究这些,也或许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追究,甚至在她们的心里,或许都恨不能那个霸占着她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凤乾宫,在陛下心中占据着特殊地位的家伙,能够就此一病不起,干脆一命呜呼了,也说不定。

  第八章

  「……沐白,听闻陛下近来似乎有立太子之心?你是不是可以……」夜幕刚降,烛火昏晕的内殿,一个黑影藏在石柱阴影处,刻意压低声音对倚着栏杆凝视窗外,欣赏落日余晖的白衣男子,低声说道。

  「呵!陛下立储,又与我何干?再说,你难道不知道祖制有明令,后宫嫔妃内嬖一律不准干政吗?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又能做些什么呢?」回头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石柱阴影处的黑影一眼,白衣胜的炀沐白,微微勾了勾唇角,一抹比冰仿佛还要冷上三分的浅笑,爬上了他那弧线优美的嘴角。

  「可是沐白,宫里上下有谁不知陛下对你另眼相待,只要你肯……」

  「好了!」扬了扬手,意兴阑珊的沐白,非常干脆地打断了他未能说完的要求。

  「……」愕然地瞅着不远处依栏而立,迤逦拖地的衣衫随着晚风肆意地翻飞舞动,表情越发冷淡的白衣男子。

  他诧异地发现,眼前这个冷然淡漠,浑身上下透着疏离感的男子,并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温吞淳厚,有求必应,脾气好得像是一块任人搓捏的泥巴。到底是时间与环境改变了他的性格,还是……他从来没能真正看透过他?!

  「我是陛下的男宠,我恪守我的职责,我不会参与朝政,同样……你们也不必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我不想……同时,也没兴趣参合那个无聊的争风吃醋,以及毫无意义地倾轧暗斗。」眉宇间尽是疲倦之色的沐白,懒洋洋的斜依存栏杆上,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臂。

  「可是沐白,你总不能否认,你是朱国人吧?」知道这番说辞无用,他开始动之以情。

  「一半!请记住我只有一半朱国血统。」沐白回答得相当干脆,看起来他似乎对自己出身成长的国家,根本就没有任何认同感。

  「可是你的父亲,终究是朱国的护国将军,而你身为朱国的贵族子弟,报效祖国是你神圣的责任与义务。」看来动之以情全无效果,他又开始晓之以理,希望能够打动他。

  「父亲?!呵呵!真是好笑,他是朱国的护国大将军,他是朱国长公主的驸马,那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又岂有我这种流有雪国女奴血统,渺小卑微的儿子,我……没有父亲,我只有一个母亲,一个爱我,疼我,愿意为我牺牲一切的母亲。」冷冷地勾了勾嘴角,沐白这番话说得很绝情。

  「沐白,你怎么能够如此任性,就算大将军忽略了你,可你也不能认为他不爱你,他只是……只是……」话语微顿,斟酌了一下措辞,他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比较适当的理由来说服他,可是最终看来还是很遗憾,没找到任何合乎常理的解释,他只能有些泄气地喃喃说道。「他也许只是身不得已,也说不定……」

  「不得已?!哼!好一个不得已啊!」斜睨了眼心虚地缩进阴影更深处的黑影,对他辩解不以为然的沐白,嗤之以鼻地冷哼了一声。

  「……或者你可以不考虑其他的,但是你总该为公主殿下着想吧?!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可爱,又是那么的善良,为了我们祖国的安定与和平,年纪小小就肩负着家国的重担,必须牺牲自由与幸福,离别故土,远嫁他国,她是多么的无辜,又是多么的无奈……你难道忘了,她是我们离京前宣誓永远效忠的女神啊?再说,她也算是你表妹啊!你小的时候,不是也曾与公主相处得很投契,也一直很维护她的吗?」

  「……」表妹?!她又何时视他为兄长过,那曾经的一切,也都只不过是他自做多情罢了。怅然若失的他,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微咧了咧嘴角,勾勒出一抹几近勉强的弧度。

  或许开始沐白也曾有几分动摇,但随后又想起近几年宫内所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那些或真或假的传闻,那位曾经天真无邪的公主,恐怕因为早已不再那般简单,更何况自幼长在最是污浊黑暗宫闱中的她,又何曾简单过。

  「沐白,你不要忘了,你是男儿身,不可能拥有子女,你总不能一辈子以色侍人吧?等你眷宠不再,也只有公主能够给你庇护,你还不如趁陛下对你圣眷正隆的时候,辖助公主登上后位,将来公主定会保你后半生富贵平安。」

  「……」后位?!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恐怕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吧?双眸微眯,沐白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实际上与其说,陛下打算立储,还不如说群臣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劝策,希望离王能够尽早立后,以往离王都会毫不犹豫的否决,而这次却很反常,既未反对,也未赞成,不置可否的暖昧态度,看起来似乎也有几分意动的样子,令群臣们看到了希望。

  这陛下有意立后的消息才刚传开,后宫顿时是乱成一团,几位呼声较高的候选,私下里自然是积极活动,什么贿赂大臣,勾结内侍,拉拢陛下的新宠旧爱,总之,这群女人们一个个挖空心思,想尽了方法,都为了能够得到凰坤宫那座灿烂耀眼的后位。

  而向来低调的沐白,恨不能学会隐形术,让宫内所有人都将他彻底遗忘,又怎么可能会对那个根本就处于浪风尖的位置感兴趣,更何况他也懒得去参合那群女人们的战争,因此对各方的拉拢全都一概无视,哪怕是那些个自以为是的祖国期盼,亲情感召之类的无聊把戏。

  「……白……沐白,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是不是……」

  「呵!你可以走了,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不管陛下准备立谁为后,都不是我所能够左右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沐白实在懒得再继续跟他废话下去。

  「沐白,你怎么能够一点情面都不讲?你不要忘了……」

  「哈!情面?真是笑话,我……」

  「陛下驾到——」一声紧跟着一声,由远而近的通报声,打断了两人的密谈。

  「沐白,过几天我再来。」躲在阴影处的黑影,丢下一句话,轻巧地跃过栏杆翻身而下,纵跳挪移疾如流星快似鬼魅,眨眼间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还来啊?!」沐白翻了个白眼,喃喃低声抗议道。「你还是别来了,我可不想再见到你。」

  「……云,你怎么又站在外面?你身体不好,小心再着凉啊!」撩开垂落白色纱幔,先是漫不经心地偏头向栏杆外刚刚那道黑影消失的方向,瞟了一眼,随后抬头瞅着站在夜风中的沐白,远远望去那满头的乌黑青丝随风轻舞飞扬,衣袂在空中翻飞翩舞,隐隐有种翩跃欲飞,乘风远去的错觉。

  在风中那单薄而又纤细的身骨,看起来好像快要化羽飞升而去似的,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惶恐,害怕失去他的黎昊轩,疾步走到他身后,伸手勾着他的肩,再紧跟着紧紧地环上他的腰,结结实实地将其抱了个满怀,感受着熟悉的体温与气息,才算放下惶惶难安的心。

  「陛下,您来了!」眉头微蹙,沐白任由身后人将他拥入怀中,柔顺的依偎在他胸膛上,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沐白依旧无法习惯与人肢体碰触,只不过知道不管怎么挣脱皆是白费力气的他,也就学会了忍耐与妥协。

  「云,如今已经入秋了,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站在外面吹风,要是再着凉了,恐怕又该卧床不起了。」从后面将他拥入怀中,亲吻着他圆润的耳垂,修长的手指探入他的衣襟,在他冰冰凉凉几乎没什么温度可言的肌肤上缓缓游走。

  「……」明知道天冷,你还在外面扒我衣服?!

  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对他言行自相矛盾的行为,沐白实在是很无奈,不过就算他心里尽是不满,可沐白也并没有将其浮于颜面,反而微合双眸,藏起眼底的叛逆与不逊,放松身体顺从地偎人他的怀中,任由他上下其手,肆意轻薄。

  在后宫中能够得到离王另眼垂青,长期眷宠的妃嫔,大多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个性与气质,像莲妃的清冷,凤妃的炽热,苏公子的冷傲,卫公子的可爱,琴妃的爱娇……

  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特质,唯独沐白没有,逆来顺受,任其欲取欲求的他,平淡无奇得像一杯白开水令人感到乏味,所以离王竟能宠他这么多年,可以说一直都很令后宫人等费解。

  其实沐白也是有属于他自己独特之处,是没有人能够模仿的特质,只不过擅于伪装的他,将自己隐藏得颇为深,很少有人能够察觉到,就连与他最为接近的离王,都仅仅是隐隐有所察觉,却无法看透他的伪装,揭开他的假面具见到真实的他。

  遗传自出身雪国母亲大多特质的他,性格其实应该也比较偏清冷,可同样也继承了火烈父亲朱国血统的他,却是冰中的火,有冰的凛冽,也有火的炽烈,这种冰与火的矛盾,令他像只优雅而又高贵的猫,外表慵懒无害,实则暗藏利爪。

  而如今面队所有人的他,所露出的就是乖巧柔顺的那一面,只不过这种乖巧柔顺得几近没有个性,很容易令人忽视他,甚至遗忘他……

  而直觉敏锐的黎昊轩,对他内外不符的性格,也并非完全无所觉,只不过他隐藏得实在太深了,深得令其几乎无从下手,只能从床第间的极乐欢愉中窥其一二。

  黎昊轩内心对他感觉其实是很错综复杂的,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也极为特殊,第一次的偶遇或许还仅仅是肉欲的吸引,可第二次相遇却绝对是心动的那一瞬间,随后第三次再遇时的欣喜若狂,以及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在自己心中有着的特殊地位,黎昊轩自然也早就心知肚明,只不过帝王的自尊,令他不肯放下身段,也不愿挖空心思去讨好他,更不可能像平民百姓那般锲而不舍的去追求他。

  而且黎昊轩认为,他是一国之君,他富有四海,他容貌出众,他文武全才,整座后宫妃嫔妾嬖皆属于他,她们爱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而炀沐白自然也不应该例外,只不过如今看来,很显然他的确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不管他给他什么样的眷宠与尊荣,他都无动于衷,淡然漠视,无数次公开场合都不肯与他同席,为此还一次一次的自残,以求达到预想目的,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心痛,更令他为之伤怀,最后又不得不妥协,放任他自流,也不再派遣御医去辨别真假,以求他不再自我伤害。

  身为帝王的黎昊轩,无法坦白地说出爱语,一直以来,也都只能默默地被动等待着,渴望着,期盼着,可是等又等,一年又是一年,从无数次期望到一次次的失望,再从失望到如今的绝望,他依旧没有等到他的回应。

  而这一次,黎昊轩之所以会默许群臣们立后的请求,也是想做最后一次的试探,想知道他真实的想法,想知道他是否对他真的是完全无情,假如他有那么一丝丝的渴望,他都会不顾群臣的阻拦,打破祖制立他为后,此生只要他一人。

  否则……

  他会选择放弃这段感情,不要怨他太过绝情,而是爱情本来就是那么的自私,这种只有单方面付出的爱,实在太沉重,太痛苦,也太过无望了。

  独占心强,极度自我的黎昊轩,无法做到那么无私,也学不会默默地守望,他只能选择放弃,也只有如此他才不会因为得不到,而伤害到彼此,这或许……是对他们彼此最好的一种解脱吧!

  「唔啊……」床幔低垂的罗帐内内,回荡着压抑地急促喘息,以及阵阵销魂蚀骨的呻吟,两道身影彼此叠压,肢体紧紧交绕,不断纠缠着彼此,时而分开,时而重合,狠狠地贯穿,重重地撞击,一次次把他推上欲望的巅峰。

  浑身酥软乏力的沐白,早已无力再继续挣扎下去,只能被动地随着一浪盖过一浪,高潮迭起的欲望浪潮,不断翻滚沉浮,最终只能随波逐流,放任自己被欲望之海淹没。

  「云,朕的宝贝!」在耳边悠悠回荡的叹息声,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隐隐透着餍足美味后的慵懒及性感。

  「嗯!!」随口漫应了一声,神智还不甚清楚的沐白,感觉四肢酸软若绵,浑身酸痛难耐,所有体力好像都被抽空了似的,手跟脚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一点知觉都没有,只能软软地靠在身后人宽厚的胸膛上,静静倾听身后人心脏那低沉有力,令人无比安心的鼓动声。

  「听闻近来宫内,似乎很热闹啊?」漫不经心地撩起一继柔软滑顺的长发,放在鼻端轻嗅淡淡的清香令人心醉,除了他富有弹性,凝脂般柔滑细腻的雪肤外,黎吴轩最爱的就是他这头乌黑亮丽,长得几近及地的如云秀发,总会让他百摸而不厌。

  「热闹?!什么热闹?沐白不知……」侧枕在他的心口处,听着那平稳的跳动声,半梦半醒的沐白,努力汲取着那温暖而又令他感到安全的怀抱,就好像年少时依偎在母亲怀中,那般满足,那般的温馨与幸福,啊不!或许更确切一点的说,应该更像是他从小就可望而不可及地父亲的怀抱。

  「还能有什么热闹,如今宫内,最大的一件事,不就是后位之争吗?」强自按耐心底的患得患失,把玩着他铺了满床的黑发,面无表情的黎昊轩,不动神色的说道。

  「后位之争?!又与沐白何干?」意思依旧混乱无序的沐白,浑然不在意地随口应付了一句,继续歪靠在身后人胸膛上。

  疲惫不堪昏昏欲睡的他,并没有察觉到那几近任性的话语,是清醒时的他,绝对说不出口的,而此时心事重重的黎昊轩,也忽略了他那细微的变化,从而失去了进一步靠近他机会,如果他能够稍微细心一些,或许……那本不应发生的憾事,也不会就这么悄然地拉开序幕。

  「你的凤乾宫,近来应该是门庭若市吧?」心不在焉的黎昊轩,又换个角度继续问下去。

  「还好!近来感到身体不适,怕把病气过给她们,所以暂时闭门谢客,想来各宫的主子们,应该也能够谅解我无礼的拒绝。」

  看起来不通世俗情理的沐白,其实是个非常圆滑的人,或许跟他少时生活的环境有关,他极其擅长玩太极推手,做事也从来都点滴不漏,一般也不会给别人留下太明显的把柄。

  他在立后消息才刚传出来时候,就马上称病闭门谢客,如此一来既不会将试图拉拢他的人拒之门外,也不会因敷衍了事而惹怒她们,各方皆不得罪,能够继续保持他中立的立场。

  「那……你认为宫里,又有谁比较适合那个位子呢?」紧紧地盯着一脸睡意的沐白,黎昊轩又问了一句。

  「什么?!」如此敏感的话题,令沐白猛然清醒了过来,诧异的偏头瞅着离自己极为近的英俊脸孔,有些迟疑地问道。「您……是在问沐白的意见吗?」

  「是的!」黎昊轩回答得极为干脆。

  「可……」挣扎了下想坐起身,可紧箍在腰间的铁臂令他动不得分毫,放弃徒劳的挣扎,沐白小心翼翼地答道。「可是将要立后的人,是陛下您啊!沐白一介卑微之人,又有何资格干涉陛下的选择。」

  「是朕让你说的,又有何不可!」

  「这……沐白不敢说。」

  「你尽管说,朕不会怪你。」

  「沐白以为,雪妃或许最为适合!」暗自叫苦连天的沐白,硬着头皮说道。

  「哦!何讲?」黎昊轩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呃!雪妃出身离国大贵族,又是前皇后的表妹,本身又曾代管中宫多年,内廷事务也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性格端庄娴熟,包容大度,堪称后宫诸妃之典范,所以沐白认为妃,她……」

  沐白洋洋洒洒一篇贺词,说得黎昊轩嘴角抽搐不已,或许近两年雪妃是沉稳了许多,可以前的她,飞扬跋扈,刁蛮任性,这形容词都是为她量身打造的,除了她的家世出身无可挑剔外,真的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沐白能昧着良心说出这么一番赞词,还真是有够难为他了。

  「咳咳!云,除了雪妃,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人选?」轻咳了一声,连忙打断沐白,他这番赞扬,恐怕就连黎昊轩都为她感到脸红。

  「其他人?!」一脸莫宰羊的沐白,很是无辜的望着黎昊轩,嗫嚅地说。「陛下,沐白天性喜静,素爱独处,这么多年一直居于凤乾宫,很少四下走动,宫中诸妃,沐白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那么莲妃呢?!之前你不是莲香宫的侍卫吗?总应该有所了解吧?」

  「……」是周边的低级侍卫,好不好?!悄悄地撇了撇嘴角,沐白暗暗腹诽不已,不过也不敢再继续推搪,只好老实地分析道。「莲妃出身雪国,没有太多的权利欲,内廷事务繁杂,恐怕她无法……呃!再则她又是异国公主,似乎很难得到……呃!大家的认同。」

  「我们离国与雪国世代交好,大多每代皆会彼此联姻,虽然的确是没有出过雪国出身的皇后,但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呃!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意?!难道他已经有所决定?打算立莲妃为后……哦!不不,这绝对不可能啊?!既然是历代交好,却从来都没有册立过,那么必然是有什么弊端,令他们不得不放弃的因由,举世皆知雪族女子,貌美性贤,虽然谈情有些清冷,可做妻子却绝对是完美的贤内助。

  「……只不过,离国的储君绝对不适合拥有雪国的血统。」

  「……」果然,他就猜事出定有因,原来是出在太子之位上,据说陛下前皇后所生皇子,性格太过淳厚温良,资质平庸,注定与帝位无缘,如今立后,首先第一考虑的就是储君的问题,皇子若是足够优秀,在同等的条件下,自然是母以子为贵。

  「还有凤妃呢?!你应该也不完全陌生吧?」

  「公主殿下,哦不!是凤妃娘娘,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沐白总觉得他话语中隐隐透着一抹探究的意味,然而脑海中也同时也闪过,刚刚那人的一番话,人也就不由得有几分失神。

  「她又怎么了?」见沐白神色有恍惚,黎昊轩不觉心里微感不快,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稍稍用力一紧。

  「啊唔!她……她,凤妃的性格太过火爆,行事过于莽撞,很难做到三思后行,家国次序永远也理不清,一位无法认清自身立场的皇后,对一个国家而言是场灾难。」强忍着腰间传来的痛苦,沐白飞快地说出了一串评断。

  「哼!看来你还真是有够了解她的了,不愧是表兄妹。」冷哼了一声,黎昊轩翻身压在他身上,手扣着他后脑,低头重重地吻上他早已红肿的唇。

  「唔唔……啊哈……表妹?!呵呵……沐白……可没那么……高贵的亲戚。」被恣意地狂吻,险些抽空了腹腔内的空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手脚瘫软无力的沐白,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呵!血缘是无法斩断的,她终究是你嫡亲的表妹,她的母亲,应该是你的小姑姑吧?」慵懒地轻轻一笑,黎昊轩低头吮吸,挑逗着他胸前淡粉色的乳尖。

  「唔啊!她……才不会承认我这个庶出的表兄呢!」眉头微蹙,敏感的乳尖被一再刺激,沐白颤抖的身体,忍不住一阵紧绷,无力的呻吟声从口中悄然溢出。

  「好吧!既然她们都不适合,那么你了?你认为你自己适合吗?」趁着他意乱情迷的时候,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唔嗯!什么?」迷迷糊糊的沐白,并没有听清他的低语。

  「你想做朕的皇后,与朕同享至高无上的殊荣吗?」

  「不!」那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将神志还有几分迷离的沐白,给彻底劈清醒了过来,他猛然张开双眸,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为何?」轻挑眉,黎昊轩脸色微沉的问道。

  「离,建国至今,从未立过男后。」

  「或许……为了你,朕会打破祖制,也说不定呢?」

  「你……您不会!」

  「你又为何会如此肯定?」

  「沐白是男子,此生注定无嗣,是没有资格入主中宫的,睿智如陛下您,想来是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冲动的选择吧?」

  「朕不缺子嗣,太子也不一定非得出身中宫,朕问你,想做朕的皇后吗?」捏着沐白的下颔,直视他的眼睛,表情甚是郑重的问道。

  「可……沐白,不敢妄想。」

  「……若是朕,允许你想呢?」凝视着他清冷如水的双眸,黎昊轩缓缓地说道。

  「……沐白,还是不敢!」

  「你只要告诉朕,想做朕的皇后吗?」

  「……」满脸迷茫的沐白,不明白面前人为何会执意问他这个绝无可能的问题,不过王后那个众人之矢的位子,根本就是烫手山芋,白给他都懒得要,心里泛起一抹厌烦的沐白,在沉吟间这番心思不由得也随之浮于言表。

  沐白眼底那抹难以掩饰的厌恶,令黎昊轩不禁感到心凉,同时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更折辱了他的自尊以及骄傲,他不愿,也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生怕那个答案带给他的是更深,更沉重的打击与伤害。

  「……我知道了。」放开沐白的下颔,黎昊轩直起身,仰起头合上双眸,看来此番打击颇为沉重,连那专属于他的自称都被遗忘了。

  「……」呃!他知道了些什么?!越发茫然的沐白,仰首望着满身萧瑟的黎昊轩,不明白此时他,为何看起来会如此的伤感?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令他产生误会的事情吗?

  「……」调整了一下混乱的情绪,黎昊轩翻身起床,拎起凌乱的堆在地上的衣袍,抖了抖反手被上,片刻后穿戴整齐的他,抬手撩开垂幔,在临离去之前,抛下一句话,随即甩袖而去。「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满头雾水的沐白,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明所以地茫然自问着。

  第九章

  唔!他好像失宠了?!可是……他却不记得自己具体说错了些什么?竞惹得他雷霆震怒,将自己丢在一旁直接冷处理。

  自打离王无缘无故叱责礼部大臣,并宣布暂缓立后之后,曾经风起云涌,暗朝涌动的后宫,又再度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却不知是何原因,已有近三个月的时间,离王未曾踏进他的凤乾宫,而如今后宫中早已谣言四起,他宫内的上下人等,也全都人心涣散,各个惶惶不安。

  性格冷漠的沐白并不是好个主人,不善表达的他,警惕心又相当的强,对周边的人也都比较冷淡,更懒得去笼络人心,也从不会刻意地讨好那群总喜欢见风使舵的侍从宫女们。

  所以侍奉他的宫女侍从们未经同意都不允许随意进内殿,或许这样他得了想要的清净,但也同时,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培养出一个亲近的心腹,一个愿意为他辩解,不会背叛他的贴心人。

  因此等到他才刚露出失宠迹象,所有人全都急忙忙地挖空心思想,想方设法地从这个是非漩涡中跳出去,没有人会想到安慰他,甚至宫内一小件,比较不易察觉的贵重物品,也开始不翼而非,就连他的三餐也变得有一顿没一顿的。

  其实沐白也很疑惑,不明白黎昊轩怎么会全无迹象的疏远他,也不记得做过什么令他恼怒的事情,就算他对这种阴阳混淆的爱欲纠葛,反感多于快感,却又无从反抗也只能随波逐流,但是这番无缘无故的疏远,还是让他心里感到很不舒服。

  再说,人与人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产生的,尤其沐白的世界从小就很狭窄,能够靠近他的人,除了母亲就只有舅舅,凌风本来还算半个,现在……却连半个都不算。

  至于黎昊轩,近来已经隐隐有取代了舅舅以及母亲地位的趋势,令他开始产生一丝丝的依赖感,就在他把依赖渐渐移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却突然毫不留情的甩手而去,让沐白的心顿时空落落了起来,就好像是失去了某个极其重要的东西似的。

  迎面袭来的一股夹杂着草木百花馨香的强风,撩起他黑瀑般的长发,顺着他单薄的袖口,衣缝钻进去,灌进他微露的脖颈内,冰冷的凉风拂过他如玉般柔滑的肌肤,令他忍不住打个冷颤。

  「咳咳……」感觉喉咙有些痒痒的沐白,不禁轻咳出声。

  好像有些着凉了?

  依然独自立在风中的沐白,虽然已感到身体似乎有些不适,可迎面扑来的清风,是那么的怡人,又是那么的舒服,感觉身体懒洋洋的他,实在是不想活动。

  「……云,你怎么又站在外面?小心着凉啊!」

  耳边好像传来一句温柔而又包含着关怀的问候声,令沐白浑身不由一颤,猛然后头看去,失望的发现空荡荡的背后,并没有找到那个他熟悉的身影,而刚才的那个声音,也似乎仅仅是他神志恍惚间所产生的某种幻觉。

  揉了揉额角,沐白确定自己可能真的是病了,竟然连幻听都产生了。

  这些年来,为了达到自己躲开一切烦恼困扰的目的,他不止一次的故意摧残自己健康的身体,以致于体质直线下降,动不动就伤风发烧,头痛咳嗽,以前那个生龙活虎的大男人消失无踪,现在瘦骨嶙峋体弱多病,整个人就像是个病秧子似的。

  对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满意的沐白,不准备继续窝在阴冷寒气甚重的宫殿内,有意出去走一走,外面灿烂而又明媚的阳光,看起来如此令人心升向往。

  自打住进这座宫殿后,沐白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享受到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下,那种温暖舒适的滋味了,或许如今已被彻底冷落的他,也的确是应该出去转一转,否则以后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了也说不定。还有心思自我消遣的沐白,转身离开白玉栏杆走进内殿,摇铃唤人进来为他更衣,他打算去御花园赏景,顺便晒晒太阳。

  挥不退像尾巴一样紧跟不放的宫女侍从,无奈妥协让步的沐白只带两位平常行事伶俐,为人沉默少言的宫女,在御花园内到处游荡。

  令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的景与物,以及使人心旷神怡,烦恼尽消的风景。就像是一卷卷让人目眩神迷,爱不释手的画卷,徐徐展开,一一尽人眼底。

  停下脚步站在汉白玉石拱桥的最高点,沐白用力深吸了口气,将透着清新香气的空气吸入肺底,再慢慢吐出,似乎暗藏心里的悒郁,也随之烟消云散……

  「嘻嘻……陛下,不要嘛!」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从正在湖心缓缓前行的龙凤画舫上流泻而出,伴清风回荡在湖面上。

  那敏感的称呼落入沐白的耳朵,令他身不由己的顺着笑声望了过去……

  在湖面荡漾的大型龙凤画舫上,绣着金丝花纹的白色纱幔随风轻轻飘扬,两排垂手而立的宫女侍从,以及画舫居于正中,身村修长,气势逼人,俊美无比的黎吴轩,怀拥着年约十六七岁娇小可爱的美丽少年,神色慵懒地横卧在锦缎绣披宽敞华丽的銮金躺椅上。

  他那双漆黑似墨的双眸,如鹰隼般凌厉的眼神,透过垂落的金色流苏,投向站在拱桥上愣愣地看着他们的沐白,随后又全无任何波动地从他面上扫过,低头亲吻怀中少年红唇。

  手扶着石桥栏杆,望着画舫上旁若无人彼此调情的两个人,才刚见到三个月未曾谋面的黎昊轩,而情不自禁狂喜难耐的沐白,随即感到天崩地裂,头重脚轻,脑袋瞬间「嗡」的一下好像涨大了一圈,心似遭遇重击,呼吸也顿感不畅,眼前一阵头晕目眩,面色更是惨白如纸。

  心口好痛,像被撕裂了一般,令他感到痛不欲生。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他早就应该知道,他嫔妃如云,这个后宫男男女女,甚至整个离国的人,只要他想要,就皆属于他,可为什么……当他亲眼看到时,竟会感到心铜难忍?

  眼眶发热,面前的景物一阵扭曲与模糊,随即眼前一片黑暗,感觉手脚无力的沐白,身体晃了晃,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向前倾倒。

  「君上!你怎么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两位宫女,惊呼一声,慌忙伸手挽扶险些一头从桥上栽进碧水湖中的沐白。

  「没什么,可能是有些头晕!好了,我们回去……」强撑着站起身,神色虚弱的沐白,转身随意地挥了挥手,拖着沉重而又踉跄的步伐,离开了拱桥。

  「唷!云君殿下,看起来身体似乎又有些欠佳呀?唉!还真体质柔弱啊!」伏在黎昊轩怀中的少年,脸颊潮红地抬首看着沐白渐渐远去的背影,微嘟娇艳的红唇,诧异地说道。

  「……」足足三个月未能见到他的身影,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好像度日如年啊!

  微眯双眸,贪婪地凝视着那看起来似乎又清减了些许的背影,纤纤的腰身,细得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折断似的,光滑细腻的肌肤,似水如缎的青丝……面无表情的黎昊轩,强按下心底翻涌,想将其拥入怀中的渴望。

  真好想不顾一切将他紧紧拥在怀中,从此再也不放开,可是……身为人间至尊的他,真的做不到义无反顾的付出,不求回报的等候,也根本就学不会无怨无悔的默默等候,旁敲侧击的试探,所得到的答案令他失望,无法开诚布公的继续追问,害怕遭遇拒绝的他,最终……选择了放弃。

  「陛下,是不是给云君殿下,请下御医啊?看他的样子,似乎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呀?」斜睨了沐白远去的背影,又抬首看了看默默无语的黎昊轩,微垂眼帘藏起眼底的那抹怨怼,少年咬了咬下唇,随即粲然一笑,一直跪在地上的他,仰首瞅着黎昊轩,轻声建议道。

  「……不,不必,随他去吧!」本来有所意动的黎昊轩,又忽然忆起沐白曾经的自虐行为,害怕此类事再度发生,伸出指尖揉了揉额角,神色有几分萧瑟的他,随意地扬了扬手。

  「哦!」漫应了一声,跪坐在躺椅前,侧首趴在黎昊轩腿上的少年,嘴角微微上翘,眼底情不自禁流露出一抹欣喜之色,以及一丝丝令人难以察觉的阴冷。

  「咳咳……」一串低哑而又无力的轻咳,在寂静无人的内殿内,显得是如此地清晰可闻。

  「你……再这样下去,可是真的会死的啊!」竭力压低的声音,在空荡荡地大殿内,还是显得异常清楚。

  「咳咳!死?!呵呵!所有人从一出生咳咳……不就再一步步走向死亡吗?」躺在玉床上神色憔悴不堪,已是形销骨立的沐白,边笑着自我调侃,嘴里还不住地一声接一声地咳嗽着。

  「闭嘴,闭嘴,快闭嘴,你今年才几岁,就满嘴的死呀死的,你好好修养,不会有事的。」挥散满心的不祥,习惯性地缩在玉床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中,一身黑衣的男子,慌不迭的叠声斥责道。

  「咳咳反正都是死,早与晚,又有何不同咳咳咳咳……」咳声不断的沐白倒也看得开,不以为然的答道。

  「沐白,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还是唤御医给你好好看看吧?」黑衣男子满脸担忧的说道。

  「御医?!哼!」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轻哼了一声,双颊红得有些妖异的沐白,脸上闪过一抹嘲讽,满不在乎的说道。「现在又有哪个御医敢跨进我这里。」

  「卫善彦,这个小人也太狠毒了,居然暗自放风不许御医为你看病,还说是陛下的旨意,亏他名字里面还有个『善』字,却是如此地阴毒下作。」黑衣男子愤愤不平的抱怨道。

  「咳咳……是不是陛下咳咳……旨意又如何,咳咳这宫中上下,有谁不知道我如今失宠了,各个都恨不能离我越远越好,这宫里中的下人们,不也都跑得差不多了吗?你……咳咳咳咳……」

  「这还不都怨你自己,在此之前你入主凤乾宫的时候,我们本来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个贴身内侍,近身伺候你,可你偏偏拒绝,你拒绝也就罢了,还不知道自己培养心腹,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比凄凉的下场。」

  「咳咳咳……我,这个身不由己的挡箭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明桩,咳咳咳咳做得已经足够郁闷了,可不想身边再多个耳朵,早晚跟在我身边转悠来转悠去,咳咳……一点自由都没有。」

  「沐白,你怎么能够这么想?我们也都是为了你好啊!」

  「好了,够了,咳咳……现在再说这也都毫无意义,而且咳咳……我这枚弃子,已经没有太大的价值,可以你们利用压榨,而这半年多来,你们不也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吗?你还咳咳……来我这里做什么呢?」

  「沐白,你怎么这么说,我们也是想先避下嫌,等风头过了,我们就……」

  「呵呵咳咳……别逗我笑了,毫无利用价值的棋子,除了尽快抛弃,迅速灭口之外,是没有任何回收,以及再利用的可能性,咳咳咳咳……你也不要帮他们脸上贴金,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他们的冷血与无情。」

  「沐白,你不能……」

  「凌风……咳咳唔唔……」沐白突然抬高嗓音,打断他未能说完的辩白,捂住嘴一连串的闷咳过后,红得发烫的脸颊迅速褪去血色,变得煞白似雪,随后呼吸微微急促的说道。「凌风,我知道,你是背着他们来的,你还是尽快回去吧!若是被他们察觉了,很可能会为你带来危险以及惩罚,你的心意咳咳……我心领了。」

  「……」终于听到足足五年多,从未曾再叫过他名字的好友,再度如此呼唤他时,凌风知道自己终于得到了好友的谅解,他的眼眶不由得微微发热,鼻子也跟着感到有些发酸。

  「咳咳咳咳……你还是快点走吧,你不适合再继续留下了,也许会为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我走,留你一个在这里等死吗?」微仰头强将快要流下的泪水给逼了回去,凌风声音生硬的反驳他道。

  「呵呵,我说过,死亡并不可怕,每个人从出生就在面对死亡,而我也最多就是早些得到解脱而已,再说,那帮到处专营的奴才们,还不至于把我丢在这里不管,等一会儿,他们会回来的。」

  「你还想指望他扪他们都已经把你宫内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席卷一空了,另攀高枝去了,这么冷的天,却还将所有窗户大敞四开,很明显是想致你于死地,甚至如今连三餐都给你并成一餐,现在的你就算想喝口水,恐怕都找不到人,你还……」

  「我既然不能给他们的安全感,咳咳咳咳……那么他们再另寻出路,也都是情有可原的,而我咳咳……也并不该他们任何人。」

  「你……」到底是说他善良,还是执迷不悟。凌风苦笑不已地瞅着沐白,心里暗忖。

  在这座到处皆是阴谋算计的深宫内廷中,以他的性格本来应该会过得无比艰辛,若不是离王一直都庇护着他,恐怕他也不会这么太平无事地度过这五年,也就因为离王太过眷宠,太过保护他,惹来后宫诸妃的嫉恨,令才失宠不到半年的他,下场就这般的凄凉。

  作为这座宫中唯一与他交好的朋友,凌风再也不能就这么坐视他一点点的虚弱,一点点的死去,他咬了咬牙,跺了跺脚,下定决心说道:「我去求公主殿下,让他看在大将军的面上,帮……」

  「不——咳咳……」沐白声音异常地尖锐,强支撑病弱的身体,抬起头看着凌风,神色认真地说道。

  「你还是不要去比较好,咳咳咳咳……没有用的,对于我这个已经失势已毫无利用价值的人而言,公主,哦不,是凤妃,咳咳……只可能落井下石,而绝不会雪中送炭。更何况我从来就未曾听过她的号令,那个心胸本就不宽广的女人,恐咳咳咳咳……恐怕早就容不得我的叛逆,而我如今的下场,她也只会开心,却绝不会出手相助。不过咳咳咳咳……谢谢你凌风,在这个时候,你能够来看我……」

  「沐白,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呢?若是你肯听殿下的话,稍微出手帮她一些,念在你们彼此的血缘之亲,以公主的性情,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弃你而不顾。」

  「呵呵!凌风,不要把你的公主看得那么高尚,她并不是你所想像中的那般纯善,她咳咳咳咳……」歪歪斜斜地趴在玉床上,剧烈的咳嗽,老半天停不下来。

  「沐白,你不要紧吧?」忧心地望着咳嗽不断,身体猛烈抽搐的沐白,凌风暗恨自己为何一点忙都帮不上,从一进宫两个人的关系就一直很好,清冷的沐白,温和的沐白,或许是他此生唯一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朋友,可束手无策的他,却只能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凋零,慢慢地逝去……

  「凌风,咳咳……趁着我神志还算清醒,咳咳……求你件事好吗?」吃力地换了个姿势,面对着凌风侧身躺在床上,眼前的世界,忽亮忽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沐白,努力聚集着几近涣散的眼瞳,依旧咳嗽不断他,断断续续地轻声像凌风祈求道。

  「你不会有事的,我去……」

  「咳咳咳咳凌风,你先听我咳咳……说……」

  「你说,你说……」眼睛红红的凌风,忙不迭地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你咳咳……将我火化了,把我的骨灰送到阿巴尔罕的雪山,那……那里山脚下……有个老人,叫咳咳……翰墨尔,告告诉他……我、我的名字……让他把我的骨灰……带给舅舅,让他把我的骨灰……洒在雪国的土地上……那那……」眼前的色彩一点一点地褪去,沐白那双空茫毫无焦距的蓝眸,越来越暗淡无光。

  「沐白……沐白……」

  「好想……好想去妈妈的故乡……想看看她一直念念不完的云海树河,四季同现的奇景……好想见见她口中安乐富足……自由和睦的世外桃源……好想……好想……」沐白那满是渴望的声音,越来越低不可闻,呼吸也跟着越来越微弱。

  「沐白,沐白,你撑着点,我去找人救你,撑着点,我很快就回来……」

  凌风,不要去了,没用……

  无声地张了张嘴,没有力气开口的沐白,意识越来越模糊,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着自己不断地向下沉,随后本来沉重的身体突然轻了起来,整个人飘飘忽忽地好像快要飞起来似的,身上的痛苦好像也都随之消失无踪。

  非常满足这个没有悲伤与痛苦的世界,它虽然没有色彩,也没有声音,可是这里……是如此地令他安心舒适,不想醒来,沐白一点也不想再醒过来。

  可是,也不知过了多久,蜷缩成一团,在无尽的黑暗中沉睡的沐白,被一道温柔而略微有些耳熟的嗓音,将他从深层的睡眠中唤醒。

  「……你终于醒了,想来你应该不认识我,呵呵!想起来也真够可笑,我们住在一个宫墙之内,服侍同一个男人,却从未曾谋面过,实在是……」坐在床边,白衣胜雪,乌发如墨的美丽女子,温柔地瞅着才刚张开双眸,满脸茫然的榻上人,柔声地说道。无声地…。

  「母亲……」干裂惨白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无声地呢喃着。

「什么?!你在说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容,白衣女子用丝帕沾了沾水,拭了拭他干裂的唇,轻柔的问道。

  「母亲,孩儿心好痛!」紧紧抓着白衣女子的衣角,无意识的泪水,沿着眼角扑簌簌地滴落,止也止不住,微微沙哑的嗓音透着无尽痛苦,以及浓浓的哀伤。

  「……」杏眼圆睁,白衣女子满脸错愕地瞅着抓着自己衣角不放,泪流满面,呢喃低语的男子。

  「……母亲,以前孩儿不明白,父亲伤你那么深,可你为何会这么多年一直无怨无悔,甚至与他生死相随,如今孩儿似乎能够感受到一些。可是……孩儿心好痛好痛,痛得宛如被刀割,孩儿实在做不到像你那般心无怨尤,孩儿会痛,孩儿会怨,孩儿也会恨……」

  「……」眉头舒展,白衣女子怜惜地凝视着床榻上,眼瞳空茫没有焦距,喃喃自语的男子。

  「……母亲,孩儿活得实在好辛苦,好累啊!孩儿如今生无可恋,孩儿想跟你一起去。原谅孩儿没有做到曾经答应过你的事情,相信舅舅也会原谅我的不得已,所以……母亲原谅孩儿……孩儿不孝,没能做到代替你回雪国,希望舅舅也能够原谅我的失信……母亲,孩儿真的好难受,孩儿活得好苦,好苦……」

  「……」越是听下去,白衣女子脸上越是惊异,仔细打量床榻上男子五官容貌,越看越是心惊。

  「来人——」见床上人又昏睡了过去,白衣女子站起身走下台阶,心不在焉地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左右思量却毫无收获的她,压低嗓音轻声唤道。

  「属下在!」一个雪袍男子像一缕薄烟凭空出现在女子面前,单膝跪地恭声应道。

  「去,给父王送消息,让他派人进宫辨认一下,他在找的人,是不是就是云君。」

  「……」闻此言雪袍男子身体猛然一震,抬头愕然地看了看眉头深锁的百衣女子,随即连忙垂下头应道。「属下遵命!」

  「早去早回!」扬了扬手,白衣女子转身沿着台阶往回走,边走心里边暗忖着。

  天啊!这外面都已经找翻天的人,居然就在宫里面,还吃了这么多苦,若是父王知道了非发飙不可!

  小姑姑当年是因为父王的不慎,才会被歹徒掳走,人生之旅坎坎坷坷吃尽了苦,最后还客死他乡,父王一直深感内疚,本想补偿表弟,可得到消息赶去接人,结果居然扑了空没有找到了人,这一晃五六年过去了,依旧消息渺茫。

  可没有想到,他人竟然近在咫尺,而我却没有发现?!天啊!但愿是我猜错了,否则……唉!

  第十章

  无数次在梦中挣扎,在现实与虚幻中来回游走的沐白,终于彻底地清醒了过来,头顶上雪白翩舞的窗幔,纱幔上绣着精美的金色龙凤花纹,薄纱罗账轻轻舞动,活灵活现的龙凤图纹振翅欲飞,轻轻随风摇曳的银色流苏,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熟悉。

  「你醒了!」一道似水般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你是……」偏头瞅着站在床榻前的白衣女子,无论是眉宇间的淡淡轻愁,还是五官及气质都非常酷似自己已经离世多年的母亲,只不过年纪看起来似乎与自己相差无几,而且那双眼睛并不是冰蓝色,而是淡淡温暖的蓝绿色。

  再就是她的衣饰,绾起的乌黑秀发简单地插了几根玉簪,虽然看似朴实无华,可那几根莲花玉簪根根价值连城,更不要说她身上的衣衫,前襟,领口,袖口,皆用银线绣地栩栩如生的莲花纹,整座后宫也只有一个敢这么穿,而她就是……

  「莲妃?!」打量的视线,沐白一脸笃定的说道。

  「聪明!」抿嘴微微一笑,一脸赞叹的莲妃,点头答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紧蹙眉,沐白脸上闪过一抹戒备,直视着莲妃淡淡的问道。

  「感谢你有个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朋友,为了你拼死去求凤妃遭拒后,在凤宫足足跪了一个晚上,正巧被我皇儿遇到了,他于心不忍求我帮忙,而我……则无发拒绝皇儿的请求。」

  「那个笨蛋,早就说过不要去,吃到苦头了吧!」微闭了闭眼,喃喃自言自语的沐白,随后张开了双眸,开口询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没事,只是皮外之伤,要比你可轻多了,你元气大伤,气血两亏,足足昏迷了近一个月,你若是再不醒来,我可能都快要束手无策了。」

  「真是麻烦您了,沐白非常感激!」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漠不关心。神色尽是淡漠的沐白,礼貌地向莲妃表示感谢之情。

  「不必,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现在还有些害怕,也多亏是因为好奇而走了这么一趟,否则你若是有个什么差错,父王恐怕会怪罪于我。」抬手摸摸不在滚烫的额头,微松了口气,莲妃微笑地为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薄被。

  「谁会怪你?」

  「我的父王,也就是你的舅舅。」

  「什么?!舅舅?怎么可能?」

  「怎么会不可能,你还记得你母亲姓什么?叫什么吗?」

  「当然,母亲她姓沐,名为雪莲。」

  「在雪国,沐姓是国姓,名字里面有『莲』字的女孩,只有一国的嫡长公主,我的名字就叫沐香莲。」

  「可母亲,她又怎么会在朱国?难道……雪国真就软弱得连一国公主的安危,都没能力捍卫吗?」

  「唔!当年父王偕同小姑姑出行,路途遭遇悍匪劫道,父王一时疏忽,而令小姑姑遭此厄运,这么多年来父王一直深感愧疚,经过多方寻找我们好不容易找你们母子的踪迹,可小姑姑却拒绝父王接她返国的要求,父王无奈只好派人暗中照顾你们。」

  「……」若有所思的沐白,并没有打断她的诉说。

  「……五年前小姑姑突然过世,也正巧赶上我出嫁事情繁琐,父王派的人,没能第一时间赶到而失去了你的踪迹,令父王懊恼不已,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就近在咫尺,而我却全然不知,若不是这次巧合相遇,恐怕我们真的就要,永无相见之日。」

  「舅舅,是雪国的君王?」

  「是的!」

  「母亲,却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是小姑姑不允许父王告诉你,她不希望你搅进皇族中,我们雪国的皇族,有太多的责任需要承担,而小姑姑不希望你担负那些责任,她希望你不必任何责任所束缚,能够自由地选择自己的未来。」

  「母亲,她……」

  「好了,你才刚恢复神志,不要想太多,还是先把药喝了,好好修养,以后我们再谈。」偏头看到宫女端着银盘走了过来,伸手为他调整了一下背后靠枕,然后拿起玉碗,用精巧的银勺搅了搅,然后一勺勺地喂他喝下去。

  「晤!是什么?」碧绿色的汤药,闻之异香扑鼻,入口沁人心肺,模糊中记得他陷于昏迷时,似乎常常会喝到的这东西。

  「这是千年雪莲子,父王为了你差点将皇室内库积攒几代中的千年雪莲子都给搬空了,甚至还把所剩无几的万年雪莲子,也送来给你续命,也多亏了那颗万年雪莲子,否则啊!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一脚踏进冥界之路的你,给抢回来。」

  「辛苦你了,谢谢!」

  「不必谢,只要你乖乖的调理身体,快些恢复健康就好!」

  「嗯!我会的。」

  「……」见沐白依旧神色抑郁,知道他的心结若是没有人帮忙,恐怕短时间内根本就解不开,可他若是不开口求助,自己也只能看着干着急而无可奈何。

  放下手中已空的玉碗,用丝帕拭了拭他的嘴角,然后俯身帮他调整了一下身后的枕头,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冲着他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说道:「表弟,你好好休息,我相信很快,你就能够恢复健康了。」

  「嗯!」沐白顺从地合上双眸,随后又突然张开双眸,开口问道。「我记得舅舅曾经说过,他的长女跟我同岁,似乎还是同一天所生,你确定你不是我表妹」

  「我就算比你只大一个时辰,可我也是你表姐。」

  「哦!」沐白乖巧的合上双眸,随后没多久酣然入睡。

  「……」横眉竖眼地瞪着满脸安详之色的沐白,最后绷着脸的莲妃,轻轻舒展秀眉,无奈的摇头轻笑。

  午后阳光有些灼人,心情微微感到紧张的沐白,缓步走在长廊内,心跳如鼓的他,既哟几分期待,也有几分怯懦,他知道他所等待的人,很快就将迎面走来,近一年多未能相见,那个男人是否还记得他?

  从长梦中醒来的沐白,整个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莲妃,也就是那个长他一个时辰的表姐,对他呵护有加,照料得无微不至,甚至似乎比照顾她儿女们还要精心,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得连她三岁的小女儿,每次看到他都直接以白眼视之。

  当沐自身体逐渐恢复健康的时候,表姐告诉他,舅舅打算接他回雪国定居,去母亲念念不忘的故土,是沐白自幼的愿望,可如今心有牵挂的他,却有些犹豫了,因为他实在是放不下。

  唉!爱情啊?!

  仔细想了想,沐自还真有些哭笑不得,他曾跟凌风说过雪族人面对爱情时,会比较迟钝,总是在失去了以后,才知道什么是爱,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应在这句话上了。

  爱上那个凌辱的他自尊,践踏的他尊严的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诸神对他的考验,沐白也解释不清,自己怎么会陷入这种完全处于劣势的爱情较逐中,明知道他同时也是那个待自己关怀备至表姐孩子们的父亲,可已经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的他,无法说服自己放弃。

  他无法像母亲那般不求回报的等待,拥有朱国以及雪国血统的他,面对自身的感情,他学不会雪国人那般无怨无悔的守候,也做不到像朱国人那般无所顾忌的追逐,内心矛盾的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心似明月,能够洞察人心的表姐,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告诉他只有问过才不会后悔,而从她的话语中,沐白隐隐猜到表姐爱的人似乎并不是离王,而是他的兄长,是自幼长在雪国的离国大皇子。

  「我爱他,可他不爱我,我无法破坏他们,那么我只能选择顶替她,来到他出生的国家,嫁个与他有一半血缘的异母弟弟,住在他母亲的宫殿,诞下与他容貌极其酷似的皇子,我此生已经足以。」

  或许他的血统不够纯正,对表姐的选择,他无法理解,也做不到像他那般无所求,他想在离开之前再见他一面,如果可能想将自己心意传达给他,哪怕那个答案会令他痛不欲生,他……也认了。

  时间如沙漏,一点点流逝,等了有些时辰的沐白,早已口干舌燥,人也越发紧张起来,尤其是不远处传来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以及那越来越近,硕长而又熟悉的身影,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

  好久未见了啊!

  一年多未见到他的身影,对他的想念,简直快要逼疯了他。

  黎昊轩用几近贪婪的眼神,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四百多天没见,他怎么又瘦了?比上次好像还要消瘦了几分,本来就有些偏瘦的身体,更纤细得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似的。

  他身边那些奴才们,到底是怎么伺候主子的?!他怎么会如此消瘦?暗自气恼的黎昊轩,强压下心底激动,冷着脸一步步向沐白靠近。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强迫自己不去关心,也不去过问他的事情。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就是在闹别扭,不愿打破自己发下的誓言,但又暗暗期待沐白能够向他妥协,却忘了同样骄傲的沐白,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向他折腰的人,所以他等了许久许久,久到令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耐性。

  因此再次与他相见,满腹怨言的他,强迫自己双眸直视前方,无视他的欲言又止,带着那么一点点地负气,以及一点点的期待,却又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沉着脸与他擦肩而过。

  「哎呀!陛下,善彦还没有跟君上问安,实在是太失礼了。」亦步亦趋紧紧相随的卫公子,嘴里说得是知礼识仪,可微扬的下颔,斜睨着沐白的眼神,却处处流露着他的高傲与不屑一顾。

  「不用理他!」用全部心神去感觉那个背对着他,背脊笔挺,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颗直插苍天的大树,对周围的一切皆无动于衷的身影,黎昊轩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一句。

  「可是……他终究是君,而善彦品级低于他,按照宫中的规矩,我们相遇善彦必须向他请安,否则……善彦会受到责罚的。」

  「他不会!」有意放缓了脚步,黎昊轩心里其实在隐隐期待着,他能够追上来,他能够反驳,甚至就算他做出些过分的举动,他都会为此暗暗窃喜。

  「可……这是宫规,善彦不敢违背。」

  「宫规是人订的,朕说可以就可以。」感觉他依旧毫无反应,越来越心灰意冷的黎昊轩,有些故意抬高声音,也不知是想刺激他,还是想说服自己:「再说,以后你与他地位相当,也就不必再向他请安问候。」

  「陛下,你要给善彦晋位?」

  「不但如此,朕还准备给你换座宫殿,你觉得凤乾宫如何?」

  「凤乾宫?!那不是属于云君的吗?善彦哪敢妄想。」

  「让他搬出来就是!」心浮气躁的黎昊轩,几乎是口不择言,他只想发泄心中的不快,并不知他的这番话,对沐白而言却是几近致命的打击。

  心,好痛!!

  愣愣地望着身前蜿蜒曲折好似没有尽头的幽深长廊,耳边回荡着那两个人的一问一答,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他的心口,将他那颗早就不堪一击,满是伤痕的心,又一次挖开,撕裂,碾碎……

  他没有想到卫善彦会在黎昊轩的身边,而他所有到嘴边的话语,也全都在见到那个卫善彦之后,又不得不重新咽回去,无意在人前剖析自己的他,只能选择闭口不言,而随后两人的对话,更让他再也说不出口。

  他的答案是多么地明显,自己又何必再明知故问呢?!

  他也有他的骄傲,也哟他的自尊,不想卑微的祈求他的施舍,那么他只能选择放弃,可他的心,却真的好痛,好痛……痛得几乎快要麻痹了,快要死去……

  一股热流自胸口涌上,沐白感到喉咙一甜,苦涩而又滚烫的液体流过舌头,沿着嘴角慢慢渗出,滴滴点点,落在他雪白的衣袍上,妖异得犹如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眼皮沉重,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沐白,只感觉眼前的世界突然越来越昏暗与模糊,周围所有的景物都开始晃动,扭曲,天与地也随之旋转起来,摇摇欲坠的身体好似千斤般重,再也支撑不下去的他,仰面向后倒去……

  大殿上歌舞翩翩,丝竹悠扬,意兴阑珊的黎昊喧,心不在焉地一手支颐,懒洋洋地斜倚在御座上,端坐在他左右两侧的那群盛装美貌女子们,按照级依次向下排,而跪坐在玉石台阶上,柔顺地趴卧在他腿上的少年,则是近年来最受宠的卫公子。

  望着手中雪莲花形状的羊脂玉佩,满脑子中斤是玉主人或颦或嗔的表情,以及下午那道淡漠清冷的身影,一袭胜雪的白袍,消瘦如柳的背影,在他脑中反复不断的重现。

  唉!他终究还是放不下他啊!

  有的时候,他也会感到很奇怪,那个将本性隐藏得比莲妃还要深的家伙,到底哪里吸引了他,让他丢不开也放不下,日日惦念,时时挂心。

  或许他没有完美得令人窒息的容貌,也没有与众不同得让人念念不忘的个性,他平淡得犹如一杯平平无奇的白开水,缺乏激情索然无味,可是日夜相伴却不会令人感到厌倦,而生活中也缺少不了他的身影,仔细回味起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或许第一次意外的相遇,黎昊轩弄不清楚,自己为何总是念念不忘,那个模糊不堪的身影,可第二次他冲动地将带有特殊意义的凤乾宫赐给他的时候,那个人的身影已经悄悄映入他心底。

  虽然他根本就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或者是他不愿,也恐惧承认,帝王怎么可以有弱点,怎么可以有人能够左右他的情绪,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管他承认与否,他都再也离不开他,他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

  只是冷漠的他,明明只有一半雪国血统,可为何却比真正的雪国人还要无情,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靠近他,最终灰心气馁的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骄傲的他不甘永远地追逐下去,他……选择了放弃。

  可是……时间的流逝,并不能抹去隐藏在他心底的那个影子,反而令那影子越来越清晰,无数次地午夜梦回,他总是徘徊在凤乾宫不为人注意的侧门外,远远地眺望,试图从昏暗宫殿中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只不过每一次他都失望而归。

  这一年多的日子,他故意不闻不问,漠不关心,强迫自己将他遗忘,好不容易自认已经将他彻底遗忘,可仅仅是一个照面,就瓦解了他所有的坚持。

  诸神啊!他认了还不成啊!

  他挣不脱,也忘不掉,既然无法忘记他,更无法放开,那么他不管他爱,还是不爱,也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此生他都绝不再放手。

  紧握手中玉佩,黎昊轩暗下决心。

  「陛下,李御医殿外求见。」站在他身侧的内廷大总管,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他有什么事?以后再禀不可以吗?」眉头微挑,这时才刚下定决心,已经有几分坐立不安的黎昊轩,本打算起身离去,却被突来的意外给拦了下来,心下感到有不快,不耐烦地挥了挥。

  「李大人说,此事非常重要,必须马上禀告陛下。」从内到外散发的王霸之气,令熟悉他的内廷大总管,畏惧地退了退,随后想起更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又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微微皱了下眉头,黎昊轩不解地喃喃自语,沉思了片刻,随后扬了扬手,简短地说道:「宣!」

  「陛下有旨,宣李太医晋见——」

  「……什么?!李御医,你刚才说什么?」震惊的黎昊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站起身厉声质问道。

  「启、启禀陛下,凤乾宫云君殿下刚刚殇逝了。」

  「这不可能!!完全没有任何征兆,下午的时候朕、朕还看到过他,他还活生生的,这才过了多久,怎么会……怎么会就……走了呢?朕不信,朕不相信!」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当头劈落,黎昊轩脸色瞬间变得惨自如纸,所有血色全都褪了个干净,眼前的世界只剩下了黑与白,再无其他色彩。

  下午,还看到他,虽然人消瘦了许多,可精神还不错,怎么才没过多久,就……就走了呢?!不,他难以接受,更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回、回禀陛下,云君殿下缠绵病榻已有年余,病势沉疴,时好时坏,近来才有些起色,今儿个午后病情突然恶化,臣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全无任何求生意识的君上,已经……已经……」

  「云,病了年余?!为何没有人告诉朕?而且云身体不适,又怎么会由你来诊治?汪太医呢?程太医呢?」虽然思绪已经混乱不堪,可黎昊轩还是敏锐地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

  云君地位在宫中,可以说极高,与皇后地位平齐,仅次与离王,他身体不适,出诊的御医必须是御医院的首席,或者是次席,也就是汪御医及程御医,怎么也不应该轮到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如此又怎么能不让他心生疑惑。

  「臣,臣……」暗自叫苦不已的李御医,此时连哭的心都有了,他实在是有够的了。

  整座御医院所有御医都迫于诸方压力,都不敢给凤乾宫的主子治病,也只有他因为欠莲妃的人情,才咬牙硬挺着各方的打压,全力以赴,竭尽所能地为其治病,也多亏那些如流水般涌进宫内的雪国圣药,否则以他的能力,云君恐怕也早就面见冥王去了,而这次……实在是太突然了,他完全没有丝毫的准备。才会……

  「……」不需要他回答,周围突然加速的心跳以及呼吸声,令黎昊轩找到了所有的答案,如鹰隼般凌厉的双眸,似利刃一一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神色大多都颇为不自在的嫔妃嬖姬,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最好祈祷此事与你们无关,否则……哼!」

  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跨下玉石台阶,面沉似水的黎昊轩,急匆匆地甩袖而去。

  疾步走进凤乾宫,一路上人影皆无,空荡荡的宫殿内只有他匆忙的脚步声,看不到曾经的如云仆从,黎昊轩心下暗自疑惑。

  云或许天性喜静,可要维持这座宫殿的正常运行,也需要大量的宫女侍卫侍从,可他这一路上,什么都没有看见,曾经繁花似锦的花园,碧绿如茵的草地,郁郁葱葱的树林,也全都一派破败的景象,好像荒芜了许久的样子,宫殿内除了少部分,更是尘土飞扬,漫天翩舞的白色绣金凤纹帷幔,也大多发黄发旧,好像很久没有替换了似的。

  走马观花的黎昊轩,强按心底的疑惑,沿着长廊快步走进宫殿,迈进大敞四开的殿门,迎面看到的是漫天旋舞的白帆,映入眼底的是一片素缟,烟香缭绕,白烛明灭,脑袋顿时嗡嗡作响的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云,云——」跌跌撞撞的黎昊轩,闯入内殿,撩开重重垂落的纱幔,奔到位于内殿中心的玉床前,可床榻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发现人影,一直不相信此事的他,满怀着希望将视线转到不远处敞开的窗前,一道衣白胜雪的纤细身影,在翩舞的纱幔中若隐若现。

  「云——」喜出望外的黎昊轩,快步赶过去将其紧紧拥入怀中,喜极而泣的他,却没有注意到怀中人的身高,与过去相差甚远。

  「陛下!」清冷冷的女声,从他怀中响起。

  「你……」身体硬的黎昊轩,低头死死盯着怀中熟悉的身影,嗓音干涩的说道。「莲妃?!」

  「正是臣妾,陛下!」从放松的手臂中退了出来,莲妃优雅的行了宫廷礼。

  「你……怎么会在这里?云呢?」到处搜寻的黎昊轩,心不在焉的应付她道。

  「陛下,您到底知不知道,云君殿下的全名是什么?」仰头瞅着面前脸色灰败的黎昊轩,认真地问道。

  「云,他……」愣了愣,黎昊轩呆呆地回忆,他还真的不知道云除了封号之外的名醒,因为他认为云是他的人,过去的种种全都烟消云散,哪怕他跟凤妃有血脉亲缘,都不影响他如此的认知,所以他从未认真读过他的调查资料。他与凤妃是亲戚,他是不是……「呃!应该是姓朱吧?!」

  「不,他姓炀,他是已故朱国护国大将军的庶子,他的全名叫炀沐白,而他名字中的那个沐则是雪国的国姓,他是……」

  「莲妃,不需要你给朕解释他的名字,他人在哪里?」已经不耐烦的黎昊轩,大声吼道。

  「人活着的时候,你无视他的存在,等人死了,你来要他的尸体,又做些什么呢?」莲妃面无表情的答道。

  「他真的死了?怎么可能?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一转眼就……不,不……我不相信……」无意识地摇着头,黎昊轩反反复复地低语道。

  「沐白本来身体就虚弱,又病体未愈,突然遭遇莫大刺激,形神俱裂,伤心欲绝的他,几乎全无求生意识,最终还是……」

  「莫大刺激?他遇到了什么刺激,怎么会突然就……」

  「这就要问您了,我尊贵的陛下!下午的时候,你到底跟他说些什么?他兴冲冲地去见你,可回来的时候,人却已性命垂危……」莲妃想起沐白回来时就吐血不止,眼圈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嗓音略略有些哽咽。

  「我、我……」忆起下午时,那番负气的话语,黎昊轩悔恨不已。

  「我不知道你对他什么感觉,可我知道,沐白对你情跟深种,只不过雪国人面对感情大多迟钝,等他发现心中有你的时候,你已经离他而去,他不是一个愿意无怨无悔永远地等下去的人,所以他选择告诉你,可你没有回应他,反而给他了一个致命的打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没有说,他没有说……」就算心似坚铁的黎昊轩,面对心爱的人骤然离去,也无法承受这种打击。

  双眼通红,思绪混乱他,隐约记起曾经听过谁说过雪国人面对爱情极度迟钝,那个人,那个人是……沐白,是沐白,在很多年前,他曾与沐白擦肩而过,却对面不识。

  「不管他说没说过,人……都已经不再了,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我只想把他对你的感情告诉你,让他能够含笑九泉,」

  「他人呢?他人呢?」双手抓着莲妃的肩膀,几近疯狂的黎昊轩,用力摇晃着她吼道。

  「他……我送走了。」无比冷静的莲妃,淡淡的说道。

  「送走?!送到哪里去?为什么你要送走他。」

  「那是他的愿望,他说死后要埋在雪国的领土内。」

  「不,不可以,不可以,就算死,他也只能埋在我离国的皇家陵墓之内,生不能跟我同擒,死必须跟我同穴。」黎昊轩转身离去,边走边大吼道:「来人——传朕命令,封锁四门。」

  「……迟了,以父王他们的速度,现在恐怕早就出城去了。」看着黎昊轩远去的背影,莲妃凉凉地轻声自语道。

  「表弟,瞧!他对你,也并非完全没有感情,只是你们相互误解了对方,又错过了彼此,或许这就是命运的一种捉弄吧!否则你也不会……唉!」仰头望着满天层层叠叠的美丽霞彩,绚丽多姿,灿烂耀眼,失神的莲妃,忧伤地呢喃自语道。

  终章

  「唉!外面春光灿烂,阳光明媚,这么好的天气,最适合呼朋唤友,吟诗赏景,品茗饮酒,对空高歌,可为何我却要面对这如山的政务?片刻不得清闲?天啊!这种日子到底过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一头栽倒在御案上,愁眉苦脸的黎昊珩,痛不欲生地大声哀嚎道。

  「你如果有精神在哪里发癫,还不如赶快把你手上奏折赶快清理一下,晚一些恐怕还有一批将会送过来。」机械地翻着手中黄色锦缎封面的奏折,多日不见阳光面色惨白如雪的虞亦琦,有气无力拎着朱笔一一批示。

  「二皇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啊?!这都三年了,皇嫂过世都没见他皱下眉头,可那人突然猝死,却令他几近癫狂,宫内宫外,国内国外,可谓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而且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非但不见好转反而越演越烈,他若是再这样无止休的自怨自哀下去,可怎么得了呀?」爬了起来,满脸愤慨状的黎昊衍,仰天怒吼道。

  「其实陛下借此机会,施展雷霆手段,倒也轻而易举的解决了那群侍宠生骄,势力急速膨胀的各方权臣,将这几年隐隐有些阻碍发展,挚肘政令的某些渐渐坐大,不甚安分的家伙们铩剿一空,令吾国局势更加稳固,所有未来很可能形成的威胁也全都一扫而空,陛下的英明决策,绝非是用言语就能够描述的,只不过……」停下手中的笔,虞亦琦若有所思地说道。

  「只不过什么?!」黎昊衍有气无力地翻阅着奏折,拎着朱笔不负责任地随意批注。

  「似乎手段有些毒,这宫中上下,除了曾经庇护过那人的莲妃,和少数几个作壁上观,或是无力参与的嫔妃外,其他之人上至家族在国内根深蒂固,并为陛下生育皇子及公主的雪妃,同样育有皇子的朱国鸾凤公主,下至背叛主子投靠他人,凤乾宫那些倒霉的宫女侍卫侍从们,全都被陛下杀的杀,诛的诛,流放的流放,一个也没跑了。而现在整个后官干净得像张白纸,以前那些错综复杂,像蜘蛛网般牵扯不断的各方关系,全都被梳理得七七八八,陛下再也不用头痛,要如何维持后宫诸方势力的平衡。」

  「切!其实宫里那帮白痴们,如果能够乖乖默许那人的存在,二皇兄早晚有一天会因为顾及宫内外的各方压力,而渐渐地疏远他,就算二皇兄再长情,十年二十年,早晚有一天会将他淡忘,可他突然的逝去,却反而令满心愧疚的二皇兄,此生再难遗忘……唉!一群胸大无脑,小肚鸡肠的笨女人,难怪会被二皇兄统统丢进寺庙内永伴青灯。」

  「唔!我记得挑起一切事端的那个人好像是个男人吧?」

  「你说的不会是那个被二皇兄给千刀万剐的卫善彦吧?!」

  「嗯!据说他假传圣谕,是令其意外致死的主因。」

  「他死得难道还不够惨吗?后宫那群倒霉鬼们,二皇兄大多顾念多年夫妻情分,除了勒令她们出家外,都并没有过多的惩罚。」

  「我觉得她们反倒比死了凄惨多了,眼看着家族崩溃倒塌,父母兄弟姐妹被砍、被杀、被流放、被充军,这种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痛苦,要比死亡更加可怕。」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能怪她们眼拙,后宫这类失宠的人,比比皆是,像以前这类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二皇兄反应可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激烈过。」

  「拜托,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陛下对他是另眼相看,否则也不会一夕封君,并令其人主凤乾宫,凤乾宫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进驻的吗?陛下若不是心动,又怎么会如此干脆就将其赐予他。」

  「我也觉得很奇怪,那个时候二皇兄明明浑浑噩噩,完全没有任何心动的迹象,却毫不犹豫的将凤乾宫赐给了他,难道……是野性的直觉,就像皇姐们挑驸马一样,只要一眼看中了就一棒子打昏直接拖回宫。」

  「呃!你确定你刚才说的是公主选驸马,而不是野蛮人抢婚?!」脑海中闪过无力的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脑中那幅诡异的画面。

  「唉!都一样了,反正听说我们离国皇室中人,一见倾心,一见钟情的机率非常高,而且这类靠直觉挑选的婚姻,也出人意料大多都会幸福美满,恩爱到自首。皇姐她们的婚姻,就都很接近这种选择,所以也都非常的幸福。我没有想到的是,二皇兄居然也会遇到。一见钟情啊?!天啊!对过尽千帆,久经情场的二皇兄而言,简直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管他多不可思议,人都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二皇兄也该差不多该恢复正常了吧?!别整日躲在那个破烂的庭院内,继续哀悼下去了好不好啊!」

  「呃!说实话,我真没想到,陛下会才刚平息国内动乱后,就突然举兵攻打朱国,再攻破朱国首都后的第一个目的地居然不是王宫,也不是宗庙,而是已故护国大将军的府邸,将一座破烂不堪的庭院,完完整整地给搬了回来,夸张地居然还完好无缺地在宫中重建,甚至自己还搬了进去……」

  「谁知道,他在发哪门子神经病,自打住进去了以后,政务他也不再经心,人痴痴呆呆地,再这样下去啊!我们离国离灭国,恐怕就要不远……」

  「启禀亲王殿下,世子殿下,大皇子返国,请您们尽快出宫迎接。」喃喃抱怨不已的黎昊珩,被突然闯进来了,单膝着地,大声禀告的侍卫,给吓了一跳。

  「什么?!什么大皇子?二皇兄的长子,不是老实待在宫里哪里也没去吗?」白了眼宛如从地底下突然冒出的侍卫,满心不快的黎昊珩,漫不经心地说道。

  「启禀亲王殿下,属下所说的大皇子,是自幼离宫先皇的长皇子,也就是您的大哥,黎昊璇殿下。」面不改色的侍卫,简单而又清晰的解释道。

  「大皇兄?!怎么可能?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常住血国,再不回返国内的吗?怎么突然跑回来了?不会是有什么喜事吧?天啊!我都十多年没看到他了,快想死他了,来人啊!还不快去大开中门准备迎接。」抛下手中的奏折以及朱笔,黎昊珩一跃而起,嘴里喃喃自言自语,人则忙不迭的冲了出来,快步夺门而去。

  明显消瘦一圈的黎昊轩,坐在整洁素雅的庭院内,憔悴不堪地斜靠在小巧玲珑的木亭圆柱上,沉默不语,手持玉壶自斟自饮,神色间尽是失落与疲惫。

  他贵为帝王,他富有四海,他权倾天下,却失去了心爱的人,无论他如何的懊恼与悔恨,都挽不回已从这天地间消逝的身影,就连他的尸身都没能……

  如今他甚至连一个祭奠他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将他少时成长的院落搬回宫内,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到他的身影。可是,无数次午夜梦回,他依旧不肯入梦来,难道他真的不肯原谅自己吗?!

  天啊!诸神要惩罚他到什么时候啊?!

  没有他的存在,那些雄心壮志又算得了什么?!没有人与他同享喜乐,就算逐鹿天下,一统诸国,他又能得到些什么?除了寂寞,还是寂寞,再没有其他。他倦了,他真的倦了……

  假若上天要用他权势、地位以及财富,甚至生命,去换取他的复活,他愿意为他倾其所有,只求他能够活着,哪怕……他的世界中,再也没有他的存在,他……

  「二皇兄,二皇兄,你看看,谁回来了?」远远地一个身影传来,打断了黎昊轩的沉思,那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由远而近的大呼小叫声。

  「……这个小弟啊!就不能沉稳一些啊?!都已经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一点稳重,这样下去将来又怎么能够接任帝位之职。」眉头微蹙,黎昊轩呢喃低语。

  世间的一切权势纷争,财富美色皆是过眼云烟,已经看淡名利财权的黎昊轩有意退泣,可他皇子虽然众多,成器者少,再则大多年纪尚幼,这庞大的王国压在任何一个皇子身上,带给他们的并不是幸运,而是灾难。

  所以他比较看中的是已经成年小弟,就算贪玩好色的他,的确是不怎么成器,但是他最大优点就是能够正确地认清自己的优缺点,这样的帝王只要有个等心全意为帝国服务的沉稳辅臣,虽然不能为帝国开疆拓土,但稳固江山还是绰绰有余的。

  「二皇兄,您看,您看,是谁回来了。」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满脸喜色的黎昊珩大声嚷嚷地说道。

  「谁?」打量着像跳马猴子,毫不稳重的黎昊珩,心下考虑着以后要怎么调教他的黎昊轩,随口漫不经心的应付道。

  「是大皇兄,是大皇兄了。」

  「大皇兄!」眼睛一亮,黎昊轩猛然直起身。

  黎昊轩的长兄,母亲出身雪国,虽是长子却没有继承权,少时就避居雪国,只有一些特殊的日子才会返国,黎昊轩与他这位无欲无求,仿若嫡仙临尘的兄长,自幼就感情甚佳,只是他久居雪国,轻易不肯返国,近十年来,天各一方的他们,除了保持书信往来,已许久未能相见。

  「拜见陛下!」随着房门打开,一行数人鱼贯而入,来人皆是翩翩白衣,而为首的男子,真可谓是风华绝代,飘逸出尘,天地间所有的赞美词仿佛都是为他而存在的,他的容貌或许不是最美丽的,他气质也并不是绝无仅有的,可属于他独一无二的风采,令他永远是众人的瞩目焦点,没有人能够忽视他的存在。

  「皇兄,许久未见,这些年你可还……」抛下手中的酒壶,抢步而出的黎昊轩,连忙伸手扶起向他弯腰施礼的兄长,才刚说几句贴心话,却意外地在起身后发现了一道他永远都无法忘却的熟悉身影。

  「云——」抛下扶起一半的兄长,黎昊轩几步迈到那人面前,用颤抖的手轻抚他的面颊,好怕面前的人,是他想像中的幻影,像水中泡影一样,一触就会消失。

  直到那柔滑的触感,微凉的体温,让他确认他是活生生地存在的,激动的他,伸手将其拥入怀中,几乎胡言乱语地喃喃低语道。「云、云……你来接我的是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一个人……」

  被抛下的皇长子黎昊璇,一个踉跄身体顿时失重,多亏眼明手快的黎昊衍从侧面扶了他一把,否则他非得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不可,毫无气质可言地咧了咧嘴,刚刚翩翩出尘的风华,瞬间一扫而空。愤愤地斜睨了浑然忘我的黎昊轩一眼,心里暗暗诅咒了一把,随后扬手挥了挥,其他的白衣人相继退了出去。

  「那人是谁?!皇兄怎么那么激动?」被拖着踉踉跄跄往外走的黎昊衍,不解的问道。

  「他是你皇兄的心上人,离国的云君,也是雪国长公主世子,沐白殿下。」

  「云君?!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以你皇兄我的医术,就算他是死人,我一样能够起死回生。」

  「……」

  边走边解释的黎昊璇,拖着津津有味打算看戏的黎昊衍,也紧随其后一起离去,悄然合上房门让那对久别重逢的情人,能够倾诉彼此的相思之情。

  「云,啊不,沐白,你怎么可以抛下我离去,这天地间,如果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满脸欣喜若狂的黎昊轩,紧紧地将其拥入怀中。

  「我……当时也是身不由己,离开的时候,我几乎全无意识,舅舅说如果再晚到那么一步,我可能就真的要去跟母亲团聚了。」仰首望着形销骨立,满脸憔悴,仿佛衰老了五六岁的黎昊轩,忆起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心中五味交陈的沐白,也不禁为之心酸。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的疏忽,才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抓着沐白的手反复亲吻,黎昊轩不停的自责道。

  「不!不怨你,那是沐白的命,沐白命中注定要经历这些,才能得到诸神赐予的最大恩赐。」摇了摇头,沐白不希望他再继续自责下去。

  「恩赐?!什么恩赐?」困惑的瞅着沐白,黎昊轩眼中尽是不解自色。

  「神最大的恩赐,就是你的心。」柔柔的一笑,右手掌贴在他心口,仰头瞅着他,沐白认真地说道。「如果我继续留在宫中,留在你的身边,终有一日你会厌弃我。」

  「不,不可能,我爱你,绝不会……」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黎昊轩喃喃地反驳道。

  「你会!」沐白表情极其平静的说道,「你是王者,你虽有爱,但这份爱永远大不过帝业。」

  「不,你不要妄自菲薄,我对你的爱,是远远超过这个冷冰冰的王位,我甚至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双手抓着沐白的肩,黎昊轩激动的说。

  「我相信,你对我的爱,可是我更知道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而我继续留在你身边,或许终有一日我会变得像那些贪得无厌的女人们一样,因妒嫉而疯狂,做出一些令你厌恶的事情,最终会被你疏远,被你遗弃,而那个时候,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将会是我最终的坟墓,而你的记忆中,却不会有我的存在,所以……或许我应该感谢他们……」

  「沐白,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会永远地爱你呢?就算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也会爱你,那个时候其实我正打算告诉你,只是……迟了一步而已。」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眸,黎昊轩眼中尽是悲伤的说道。

  「我……只是感到害怕……」眼中闪过空茫一片的沐白,喃喃低语道。「我怕我还活在梦中,我怕所看到的一切都仅仅是梦中的幻影,我怕我付出了一切,最终却像母亲一样下场凄凉。」

  「沐白,相信我,我会让你幸福。」沐白言重的空洞,令黎昊轩感到心痛与慌乱,他知道他在害怕些什么,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再恐惧。「我爱你沐白,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我们永远也不再分开,我是如此、如此地爱着你。」

  「我的陛下啊!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也不要再伤害我,我的世界如今只剩下了你,如果你再一次丢下我离去,这个天地间,再就没有任何我所留恋的,我会枯萎,我会死去……」沐白双手紧紧地攀着黎昊轩的脖颈,在他耳边不停地喃喃低语道。

  「不会,我永远也不会再伤害你,你是我的生命,你是我的光芒,你是我整个灵魂之所在,我的人生不能没有你,我会一辈子照顾你,呵护你,永远地爱你,沐白,请你相信,在这个天地间,没有比我更爱你。」

  「……」动人的情话,是如此的令人沉醉,沐白痴痴地凝视面前深情款款的黎昊轩,幸福的泪水再难抑制,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沐白,我爱你,你呢?!」捧着他的脸,用指腹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柔声问道。「是否如我爱你这般?」

  「……」泪更似雨落,沐白几近哽咽地答道:「我当然爱你,此生此世也只爱你一人。」

  「沐白,相信我,我对你的爱,永恒不变,就算天地同陨,也不能改变我对你的爱,此生我绝不会再背弃你,你永远是我最爱的人,你永远是我呵护的宝贝。」拥紧怀中人,黎昊轩低头覆上他的唇。

  以吻封缄,许下永生永世的誓言,自此不离不弃,厮守终生,永不仳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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