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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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去房间找他?

    "陆东深!"邰业帆本来就在气头上,见到他后更是分外眼红,拳头死命扯了几下都没能如愿挣脱,更是恨得牙根痒痒,"你来得正好!我说你是安的什么心?故意整我们邰家是吧?大不了就是商场利益,我们邰家是杀你父母了还是害你性命了?你先是悔婚闹得邰家在圈内抬不起头,现在又来害我爸?"

蒋璃在他身后听得真切,暗自吃惊,不曾想还能在这听到这么大的八卦。抬眼只能瞧见陆东深的侧脸,他面色平静,不愠不怒,跟邰业帆有着截然相反的冷静。

她又低头,他还握着她的手腕,没怎么用力气,但也不允许她的挣脱,他的拇指触在她手腕的眼睛纹身上,温热的,透过纹身的纹路渗到肌理,又汇进血液,血液入心。

"邰公子,说话最好注意点分寸。"陆东深语气沉凉,"除非你想跟陆家彻底撕破脸。"

邰业帆还要理论,邰梓莘正好打完电话也赶了过来,撞见这幕后喝止了邰业帆,邰业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也赶忙上前打了圆场。

"陆总。"邰梓莘看向陆东深。

陆东深看了邰业帆一眼,没再说什么,松了手。

这一番下来,邰业帆没占到什么上风,自然一肚子恼火,但也尚算顾全大局不再叫嚣,毕竟陆东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敢在没得到父亲的首肯下跟陆家闹掰。

邰业扬是长子,见陆东深卖了邰梓莘一个面子,心中自然不爽,忙给自己也找了个台阶下,"大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陆总,我为我哥的冲动跟你道歉,但是,我父亲无病无灾突然晕倒,我想这种状况应该跟蒋小姐脱不了关系吧。"邰梓莘冷静,虽说她眼瞧陆东深护着蒋璃这一幕有些刺眼,尤其是他拉着她的举动。

陆东深这才松开蒋璃的手,转过身看着她,他的目光不怒却有威,不凉却有厉,蒋璃不知他心里怎么想,迎上他的目光,"如果是我造成的,我会负责,但前提是,我需要见邰国强。"

她心里十八道弯,邰国强在最关键一晚出事,她本来就脱不了干系,再加上这邰梓莘看上去对陆东深余情未了,而陆东深显然也给邰梓莘面子,那刚刚那点维护之意怕是在这种大利益面前折戟沉沙,所以,她要做的只能靠自己洗脱嫌疑。

陆东深看了她良久,然后开口,"进去吧。"

蒋璃心中石头落地,给她机会就好办了,而这个时候,怕是对她仅存信任的人就只有陆东深了,虽说她承认,这个始料未及的状况的确是给他带来了巨大麻烦。

邰业帆眼睁睁瞧着蒋璃进了重症监护室,气得吹胡子瞪眼,"陆东深你——"

"解铃还须系铃人。"邰梓莘冷冷打断邰业帆,扭头看向陆东深,"只是,希望陆总没信错人。"

陆东深没接话,看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沉默。—

我是蒋爷的气味分割线—

蒋璃进去了挺长时间。

这段时间里,蒋小天心里七上八下的,足足半小时,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担心。

在他心里,蒋璃无所不能,不论什么疑难杂症,看见的看不见的她都能应付自如,可今天,有些不同寻常。

看着脸色阴郁的邰家人,还有虽说面色平静但沉稳威严的陆东深,蒋小天总有一种预感,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将会被改变。

如平稳的现状,又如他们彼此之间的命运。

尤其是,蒋璃的命运。

半小时后,蒋璃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了,紧跟着提出个要求,她需要再回酒店看看。

邰业帆好不容易压下来的火气又冲上来了,认为她有装神弄鬼拖延时间之嫌,邰业扬虽说没气急败坏,可对她也有明显的不信任。邰梓莘跟两个兄弟比起来是最冷静的一个,但对于蒋璃的什么都不解释也难免会面露不悦。

对于邰家的质疑,蒋璃没多加理会,她始终盯着陆东深,在等他的应允。

陆东深看着她,思量少许问,"有怀疑的方向了吗?"

"没有。"蒋璃如实回答,"但既然邰国强是在酒店里昏倒的,那昏倒的原因就只能在酒店找,也许,是我之前忽略了什么。"

在旁的蒋小天一听这话,后背的冷汗都爬出来了。连他这么个小虾米都能看出事态严重,邰家人都在虎视眈眈恨不得杀了她的心都有,他的爷啊,说话就不能被这么直接?哪怕说些回旋的话给自己留个余地也好。

陆东深沉默片刻,然后掏出手机给景泞打了个电话,命她立马赶到医院盯着,吩咐完这些后,他对蒋璃说,"走吧,我送你。"

蒋璃点点头。

"陆总。"邰梓莘叫住陆东深,但也只是叫住,接下来的话没说出口。

陆东深知她想法,沉声说了句,"关于邰老先生,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答复。"—

我是蒋爷的气味分割线—

蒋小天作为最客观的目击者再次被蒋璃盘问。

车行了一路,蒋璃就问了蒋小天一路,恨不得细化到她不在套房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钟。

陆东深亲自开车。

彻彻底底做了回司机,一路上保持沉默,不参与任何的问话。

等到了酒店房间后,蒋小天还在不停重复,"真的是没什么了,该说的都说了,除了那只苹果,邰国强吃的用的都跟前两天一样。"

看上去像是吃了苹果出事的,但蒋璃很确定苹果没问题,虽说这三天她没让邰国强吃酒店里的东西,但吃些苹果还是可以的。

陆东深的手机总是不停响,这一路上他接了不少电话,有公事,也有邰国强的事,总之各种事情一大堆。

他没在邰国强的房间里多待,因为手机又响了,这一次他没急接,跟蒋璃说,"有了结果去房间找我。"

话毕,接听着手机就离开了。

窗外是黑压压的天,今晚的月都不明,被云遮了影,远处的建筑黑魆魆一片。

蒋小天确定房门关好后,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哒哒哒上前来,盯着蒋璃,"午夜十二点啊,去房间找他?"

022 不正经的时候的确没个正形

    蒋璃忽略他那张八卦得跃跃欲试的脸,说,"你再重复一遍从我离开房间后的情形。"

"啊?"蒋小天苦哈着脸,"还要说一遍?爷,再说我就该把隔夜饭吐出来了。"

"你把前半生的血吐出来也得给我说。"蒋璃边说边挨个房间巡视,"邰国强尤其是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事,影响了我倒是没关系,一旦把谭爷拖下水就麻烦了。"

蒋小天跟在她后面,听了这话一激灵,"谭爷也会有麻烦?"

蒋璃站在窗子前,面色凝重,"是,谭爷的麻烦会最大。"

一切应该进行得顺风顺水,她以巫医的身份治好了邰国强,只等天一亮,谭耀明早已安排好的记者就会大肆渲染,虽不能公开宣传神灵邪祟一说,可整个沧陵市的人还会相信邰国强的确是中了邪。

那么就坐实了天际酒店挡住鬼门关遭煞、影响沧陵运势一说,这种说辞虽上不了台面,也虽然会成为文明社会中的笑谈,但只要是百姓们关心的问题就行。有时候,流言蜚语看似无害,像是几只蚂蚁咬过大象不疼不痒,可如果遭来蚁群呢?

天际就是那头大象。

她和谭耀明剑走偏锋引发的流言蜚语就是蚁群。

但人算不如天算,邰国强怎么就偏偏在最后一晚上昏倒了呢?

人醒着都好办,像个植物人似的躺在医院里才叫麻烦,倒不是怕折了自己的名声,只是惶恐谭耀明受此牵连。一旦邰国强出事,他们相当于把邰家和陆家都给得罪了。

蒋小天不敢再逗贫了,赶忙又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相告。可说来说去也还是那些,他觉得已经事无巨细了。

"这盆绿植是怎么回事?"走到健身室的时候,蒋璃突然问了一嘴。

蒋小天没明白她话中意思,走上前查看了一番,问,"绿植怎么了?这两天都摆在这啊。"

是一株有了年头的野生红豆杉,高一米五左右,栽种在有酒店logo的白色花盆中,枝杈间已结了不少红豆,既有观赏性又有收藏价值。

蒋璃二话没说伸手折了一条枝杈下来,闻了闻。

吓得蒋小天直叫唤,"爷、听说这种红豆杉可贵了!"

蒋璃管它贵不贵,闻后问了句,"今天谁碰过它?"

蒋小天不明就里,皱紧眉头想了想,"邰国强也没碰它啊......"

"除了邰国强。"

"除了邰国强......"蒋小天想了半天,突然"啊"了声,"想起来了,是套房的管家,他带了个工作人员搬走了红豆杉,也就不到半小时吧又搬回来了。"

**

"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红豆杉上?"陆东深坐在沙发上,微微蹙眉问。

蒋璃纠正,"确切地说,问题出在除虫剂上,我已经跟管家确认过了,今天傍晚邰国强房间里的那株红豆杉的确做过除虫,然后就发生了昏迷事件。"

已过凌晨一点,她敲开了3601的套房。

陆东深亲自给她开的门。

刚开始蒋璃没觉出什么来,满脑子都是发现线索后的兴奋和激动。等房门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关上时,她才觉得有点怪。

房里没管家。

意味着这深更半夜的,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房间格局跟她的差不多,但整齐得变态,好多细软装饰也收了起来,他的所有用品有致排列,就连茶几上的杯子口都朝着一个方向。

套房的管家再细致也没到这步田地,许是陆东深的个人喜好。

只要跟男人生活有关的地方,不论是家还是酒店,都会多少透露一些隐私,有隐私,就会徒添几分暧昧。

他还是回来的那身衬衫,蒋璃坐在对面也能隐隐闻到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混着他本身的木质香,清冷得很。

许是公事太多没来得及换。

红茶泡得刚刚好,早喝一口会烫嘴,晚来一秒会苦涩,陆东深这个人把控时间到位,蒋璃不知道他是算准了她一定会找到原因,还是在房间里坐等她上来求饶。

她把怀疑的原因抛出,剩下的时间就在研究陆东深对她的说辞是否采纳。

他在她对面的沙发而坐,室内光线不亮,恰到好处精修了他的脸部轮廓,愈发棱角外捉,蒋璃不由想到刚才蒋小天拉着她时的一脸担忧,"爷,这么晚了你还真要上楼啊,要不我陪你吧,毕竟不是咱的地盘,你这么漂亮,万一那个姓陆的兽性大发把你奸了怎么办?"

再看对面,他穿着得体优雅沉稳,哪有半点兽性大发的影子?

蒋璃拼命脑补像是这类男人纵情狂野的一面,无济于事,无法想象。

"如果是除虫剂的问题,那就不单单是一个邰国强了。"陆东深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后轻描淡写地说。

蒋璃明白他的意思,她的这个说辞任谁听了都匪夷所思,这相当于她把问题的矛头指向了酒店,陆东深的表现算是挺有涵养的了。

"如果没错的话,天际酒店里使用的除虫剂并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成分上有艾纳香、白千层,还有一种叫藒车的植物,气味清雅跟兰花挺像,少部分人会对这种香气过敏。"

陆东深不动声色地倾听。

蒋璃微微朝前探身,"是听上去挺没道理的,但想证实我说的有错没错,查一下除虫剂就知道了。"

陆东深看着她,眼里有思量。

"你要相信我。"蒋璃有点急。

许是从她眼里看出真切来,陆东深便按下电话,叫来了管家。

24小时静候服务的套房管家总是精神奕奕,听了陆东深的询问后回答道,"是,酒店里所有的除虫剂都不走市面的,都是由总部统一安排,因为酒店内不少奇花异草,市面上的除虫剂成分对花草有损伤,至于除虫剂的成分......陆总,我是外行,关于成分的事只能咨询调香师或调配师了。"

"谁负责调配的?"陆东深问。

管家表示不清楚,他不过就是个服务人员,对于高层的事一无所知。陆东深遣走了管家,又一个电话打到杨远那。

邰国强的消息没外泄,杨远还不知道这边情况的严重性,睡得懒洋洋的,"还能是谁啊,当然是你的情人陈瑜了。现在整个天际旗下酒店的气味空间都是她来负责,所以沧陵天际那些带香味的东西肯定也是经过她手啊。赫赫有名的调香师啊,跟你又是那种关系,我当然要请她把关了。怎么着?你想她了啊还是——"

陆东深二话没说挂了电话,切断了杨远的罗里罗嗦,但因为是用座机,为了方便蒋璃倾听又按了免提键,所以杨远的话一字不差地钻进蒋璃的耳朵里。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许久清清嗓子说了句,"是天际集团的副总杨远,正经的时候很正经,不正经的时候的确没个正形。"

023 七天的时间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是在跟她解释些什么吗?蒋璃有点懵,一时间没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接下来,两人有近半分钟的沉默,一时间气氛有点怪。

"那......"蒋璃一心想着正事,看了一眼时间,"陆先生要不要给你的情人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既然是她负责的,除虫剂的成分她一定清楚,虽然说现在的确有点晚了。"

心里忍不住嘀咕,先是一个有婚约的邰梓莘,现在又来了个情人陈什么的,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清风徐来,不曾想也是万花丛中过啊。不过想想也是,像他这种男人,身边少不了女人。

陆东深看着她,一直不说话。

看得蒋璃浑身发毛,"事态紧急啊陆先生......你情人少睡一会没关系的。"

陆东深低叹了一口气,却细不可闻,"好。"他开口道,似笑,笑中又似无奈。

他便拨了一个号码,这次是用手机。

那边很快接通,这倒是让蒋璃挺意外的,房间安静,就算是对方使用手机,她还是隐约听见了一声似惊似喜的女人声,"东深?"

声音绵软好听,不用见其人也能想象的到是位温婉女子。

陆东深起了身,踱步到了别处,隐隐地听到他低问,"怎么还没睡?"

蒋璃被这嗓音迷得不行,陆东深声线低沉,平日里她听着就觉得是醇音入耳,不曾想面对情人时的声音更是低柔动听。

她算了一下时间,心中暗忖,这情人间夜话怎么着都得照着半小时打底来吧,岂料慢品了一杯茶下肚,陆东深就回来了。

前后不到五分钟。

"这就聊完了?"她诧异。

"聊?"陆东深似乎不满她的用词,"不过是问了一下成分,需要很长时间吗?是你说的事态紧急。"

"啊?啊......"蒋璃嘟囔了句,"做你的女人估计也没啥意思。"

声音很低,但还是被陆东深先听到了。

他笑,"你又没做过我的女人,怎么知道做我的女人没意思?"

这话说着正常,听着就暧昧了,促使蒋璃的心忽悠一下,像是被人抓起来抛高一样,不知怎的,竟觉得脸颊有点热。

"那个......你情人怎么说?"

陆东深给她倒了茶,"她叫陈瑜。"

"好,陈瑜怎么说?"蒋璃剜了他一眼,叫啥不都是你情人?

不过这个陈瑜挺厉害的,应该不会年龄太大吧,像是陆东深这种成功人士,双眼都是盯着年轻漂亮的姑娘看的。那么她有此成就着实厉害。

处理气味空间也是调香师的工作范畴之一,事实证明,气味会跟一个人的记忆相关。一个空间,或商场或酒店有了自己独特的气味会更让消费者记得住,越是大型商场、店铺和酒店就越是有自己象征性的气味,这气味就跟品牌效应一样至关重要。

有的气味不是很明显,甚至会让消费者闻不到,可置身其中就觉得温暖愉悦,下次还有光临的欲望,这就是调香师调香的最高境界。

"除虫剂里的成分跟你描述的一样,里面含有藒车香、艾纳香和白千层。"陆东深说回正事,"只是,你怎么确定这里有对邰国强过敏的成分?"

"艾纳香的全草主要成分含有5个,白千层的全草成分含有39个,这两种植物的叶、茎都可提取香氛,或经过提炼后都有驱虫和防腐的效果。艾纳香和白千层因为还具有镇痛等药用价值被很多调香师、芳疗师甚至是中医青睐,使用广泛、栽培也普遍,性温,所以几乎不会有人对这两种植物有反应,唯独藒车香。"蒋璃顿了一下。

陆东深抬眼看她,"藒车香很特殊?"

"是。"蒋璃如实相告,"事实上,藒车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植物,大多出现在古籍中,别说大众,就连很多专业研究植物学的人都未必有幸见过,或者就算见过也不认识。这种植物气味很淡,黄色叶子开着白花,主要芳香就来自白花。花跟叶脉经过晒晾再蒸馏提香,如果封存泥坛数月再拿来制成香丸,清淡的香气能维持一周多,蒸馏出的水能起到最好的除虫效果。"

"所以,就是因为它不常见,你才怀疑它会导致过敏?"

"我只能用排除法。"蒋璃道,"艾纳香和白千层的成分都在大众能接受的范围内,引起过敏的话也不该是邰国强的那种状况。"

陆东深高大的身子朝沙发上一靠,看着她,"我需要切实的证据。"

"我知道我这么说空口无凭。"蒋璃深吸一口气,"其实想查清楚这件事并不难,一是要排查一下邰国强的过敏史,二是我知道克制藒车香毒性的东西,如果邰国强用了之后能醒,那就可以证明他是因为除虫剂过敏而导致的昏迷。"

"换句话说,邰国强还是要做试验对象。"陆东深一语中的。

蒋璃态度明确,"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我知道你们有能力去请些专家来会诊,但是,他们叫不醒邰国强。"

陆东深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敲了两下,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给我时间。"

"多久?"

"七天。"

陆东深闻言,眉间染了少许严苛,看着她,许久后探过身,手臂搭着腿,两手十指交叉,"蒋璃。"

蒋璃心中一凛。

从认识到现在,他都是礼节性地唤她蒋小姐,从未像现在似的连名带姓地叫她,而在整个沧陵,敢连名带姓叫她的就只有谭耀明。

"你要我给你七天时间,你知道,七天的时间意味着什么?"陆东深的目光深沉有力。

蒋璃从容淡定,"意味着酒店的声誉随时毁于一旦。邰家兄妹来势汹汹,邰国强一天不醒,天际就多一天的信任危机,而陆先生你,会在这场信任危机中彻底丧失主动权。"

陆东深顺势从烟盒里摸了支烟来,起身踱步到窗前,点了烟,吸了一口,窗子上就盛开了朵橙亮的花。

他注视着窗外的夜色,而蒋璃注视着他的背影,夜色下,他的背影异常挺拔伟岸。只是,他的沉默让她的心里七上八下。

024 心狠手辣的女骗子

    许久后,陆东深才开口,"26岁那年,我筹备了几个月,打算对一家娱乐文化公司进行强制性收购,收购的前一晚,那家老总沉溺温柔乡乐不思蜀,等他第二天再飞回公司后才发现董事会已易主。"

陆东深转过身,朝着她这边过来,绕到她的身后,双手撑在她两旁的沙发靠背上,探身下来,微微侧脸,薄唇近到她的耳,"不过才一晚,他辛辛苦苦打拼的江山就被我给吞了。七天,蒋璃,你来告诉我,我应不应该信任你。"

他的气息太近,似凉又似暖,还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落在她的耳畔纠缠着她的呼吸。她脊梁挺直,眼角的余光还能瞥见他夹烟的大手,就那么搭在一旁,这姿势让人遐想。

"七天是我找原料的时间。"她明白他话中意思,商场如战场,多一分多一秒都会瞬息万变,他给了她时间,就意味着扛起了所有风险。"现在你只能信任我,别无选择。"

陆东深手一伸,扳过她的脸,捏起她的下巴,"你是怕我找谭耀明的麻烦。"

语气十分肯定,一语中的。

是夹烟的手,那烟头离得她脸极近,近到她的脸只需要偏移一点点就能被烧个血窟窿,这般动作,既危险又诱惑。

"是。"蒋璃不想跟他兜圈子,他耳聪目明,想瞒也瞒不住,"如果我不去证明我是无辜的话,邰国强的事就会落我头上,到时候就算你大人有大量不去追究,邰家兄妹也不会善罢甘休,谭耀明是不会看着我落难的,所以他会遭殃。"

她感觉他手指的力气加重了些,捏得她的下巴有点疼。

稍许,陆东深松了手,挺直脊梁,大手在她肩膀上压了一压,示有警告之意,"所以,你要我信任你可以,先交了你们的实底。"

他回到沙发旁坐下,看着她好整以暇。

蒋璃心中没由来地警觉了一下,不好的预感跟着陆东深下一句话的落下油然而生。

他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和尚预言,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吧。"

沧陵是谭耀明的地盘,这些年他披荆斩棘一路拼杀才有了现在的地位。天际集团的强势入驻,给谭耀明的利益拉了红灯,于是,各种阴招阳招都层出不穷,甚至在谭耀明的影响下,沧陵天际这边一度跟政府关系弄得紧张,可见谭耀明在本市的势力不小。

当地政府有心要做政绩,能吸纳外资入注当然是极好的事,可如果民众都反对的话,那这必然会是烂尾项目。所以,在天际侥幸继续推进项目时,谭耀明就打起了民众的主意。

关于沧陵九子桥的传说是真的,这是整个沧陵人都知道并且却默守的规矩;陀竹寺也真实存在,听说寺中的确有位高僧叫释真,可经过陆东深后来调查,那位叫释真的高僧从未下山过,更没有在酒店选址时说出挡了鬼门关的话,所以,压根就没有所谓预言一说。

传出沧陵天际酒店江山图藏了煞气导致住客中邪一说时,正是陆东深刚接手天际集团大中华区业务没多久,有关沧陵的情况,这边的负责人之前就上报过天际集团总部,主要圈出谭耀明这块骨头有多难啃、阻碍有多大。现在,邰国强一出事就被渲染得如火如荼,又能在监控中轻易查到是蒋璃,很显然是谭耀明有备而来。

"利用民众的信仰,倒打酒店一耙,然后再以巫医的身份来酒店治病,无非就是想要坐实了邰国强中邪一说。"陆东深探了身弹了下烟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如果估算没错的话,明天的新闻通稿应该是被你们买通了吧,新闻标题怎么起的?说来听听,我给你们参谋一下。"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却字字似刀子划开了当初她和谭耀明的打算,刀刃过而不留痕,也能让人汩汩地冒着鲜血。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糟糕,像是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所有的隐私全都暴露人前。虽说蒋璃早就清楚陆东深不是一头温顺的羊,在这场较量中势必要扳回一局,可这般被人劈头盖脸地揭穿,还是打得她全身虚脱无力。

"怕是天际公关部也早就备好了新闻通稿吧。"话已至此,再掖着藏着也没什么意思,蒋璃干脆开诚布公,"其实你我都知道彼此的目的,我想利用你来证实酒店有煞气不能留,而你想利用我来宣布巫医已除邪祟酒店前景一片大好,你我拼的只不过是谁比谁更快一步。"

这是一场不公开但透明的竞争,所以彼此的心思势必都心知肚明。

"但是,邰国强昏迷一事的确超出我的意料。"蒋璃又补上了句。

烟丝游移在陆东深的手指间,若有若无,就像他眼角眉梢的笑,"我怎么知道不是你故意为之?"

"你怎么能不知道?就像是你能猜出我必须要治好邰国强才能给你们酒店定罪一样。"蒋璃闻言不满,语气也稍稍冲动了。

陆东深隔着青白色的烟雾看她,她的眉生得漂亮精致,眉色浓淡相宜,恰到好处地衬得她那张巴掌大的脸皙白,眉间微微一蹙时更是别有风情。

有些女人徒有张漂亮的脸,有些女人不但有张漂亮的脸还会有颗七窍玲珑的心,蒋璃是后者,所以不简单,也不容小觑。

"邰国强所谓的中邪是怎么回事?"

蒋璃听着这语气,不是疑问,也不是虚心求教,是质问,而且还是居高临下的那种。搁平时,谁敢这么跟她说话,她早就一脚踹上去外加一句"你大爷的",可现在的情势容不得她乖张生事。

一天没证实邰国强的昏迷跟她无关,她和谭耀明就一天不得安生,虽然说地头蛇有地头蛇的优势,可陆东深背后有个庞大的国际背景,真要是两方撕扯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在沧陵的天周山上有一种叫做香迷的藤类植物,春夏茂叶时普通不过,秋冬叶脉泛黄时就有了毒性,从叶脉中提取毒液,所散发的气味可以让人的瞳孔涣散,精神恍惚产生幻觉,但又没有颠茄的毒性和攻击力大,所以不至于要人性命。"蒋璃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香迷叶脉提取出的汁液气味很弱,普通人闻不出来,但比颠茄有优势的是气味留长,所以,江山图下面的装饰架上被我涂了香迷,只要在气味散发时有人驻留的时间较长就会中招,恰好那个时候邰国强对江山图感了兴趣,所以,也算是他倒霉。香迷气味引发的幻想内容是可以被引导的,这也是为什么要强调江山图藏鬼一说,他听得多了,就愈发觉得自己真的见鬼。"

"幻草?"陆东深好笑地看着她,"你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骗子。"

025 最后一个问题

    蒋璃闻言急了,马上为自己正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沧陵很多人找我看病都是我之前故意害的吧。我从来都没用气味害过人,他们找上我,真的就是身体有了疾病。"

但是,气味提取及气味医病毕竟是专业领域上的东西,她也总不能对每一位上门求助者去解释这些,没那个精力并且对方也听不懂,所以干脆就是符包示人。古城里的人大多数也就是个头疼脑热,大病的话直接送医院,因此她的符包也是用常备的气味熏制。

这还是谭耀明的主意,使用符包,这反倒让众人不会产生怀疑。

"是,你只用气味害过我。"陆东深半开玩笑半认真。

蒋璃不自然地清清嗓子,她尚算是个知进退的姑娘,关于初次见面她利用气味诈害他的事的确是事实。

"气味相生相克,你怎么知道对方什么情况下使用什么气味?"这是陆东深不大理解的事。

蒋璃没瞒他,"人的体味就像是个预警器,能随时反射疾病,哪怕是心理上的疾病,也能最后转化成生理疾病透过体味显现出来。"说到这,她抽了抽鼻子,"怪就怪我长了个灵敏的鼻子,能闻得到普通人闻不到的气味,所以很容易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生了病、生了什么病和使用哪种气味可以进行调理。"

像是之前偷喝了冬祭酒的桑尼,虽说过了一晚,但体内的酒精余残还会从肌理和呼吸间散发,有些人对究竟不敏感,桑尼却是属于敏感的那波人,而"神仙饮"的店门前常年留香,桑尼起了反应也很正常。

给桑尼的符包是经过番石榴、合欢和迷迭香,再配上她之前从天周山上砍的奇槐木熏制而成,这些花草都具有抗敏、解酒护肝、清理血管的功效,通过呼吸入肺效果更佳。像是这类符包她做了不少,都密封在固定的蜡油浇灌的牛皮鼓中,古城里的人爱喝酒,所以解酒的符包就尤为重要。

但她给蒋小天的纯粹就是沙土,他又没什么事,只是调弄加警告一下罢了。

让桑尼跪到太阳下山也是有讲究的,男孩阳气盛,在有光亮的地方更能很好地清理体内垃圾,是治疗手段的一种。而蒋小天就倒霉了点,顶多就是个陪跑的。

陆东深听完这番话后,状似称赞,"蒋璃你挺厉害啊,用老天爷给你的天赋来对付我,你可真瞧得起我。"

被他这番话羞辱得近乎想要爆粗口,但蒋璃还是忍了,耷拉着脑袋,也不看他。

陆东深见她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低垂着头,脸颊有点微微泛红,不知怎的就又气又笑,又觉得自己这番心境有些奇怪,换做别人这般处心积虑,他会整得对方生不如死。

"邰国强房间里那些装神弄鬼的设备,几分真几分假?"他稍稍肃了口吻。

蒋璃识时务者为俊杰,坐直抬眼,"三分真七分假。"

见陆东深一蹙眉,马上又解释,"香迷虽然毒性持久,但有固定的克星,是叫迷碎的树木,也是香迷常年依附的植物,迷碎春夏旺盛,秋冬就眠,导致依附在树干上的香迷春夏无毒秋冬有毒的特征,所以,邰国强的符包里有迷碎的气味和叶子。香薰炉里燃的是具有安神作用的特遐香和有聚烟作用的艾纳香,冬雪之前采摘,地面茎叶割下晒干,研磨成粉或细碎留用。先让邰国强喝蜂蜜水是为了清理肠道,然后再服用具有饱腹感的大桑叶,有利于他恢复头脑清醒。"

说到这,她轻叹了一口气,"符包不能沾水,是以防气味流失,往往搁置胸前是因为方便呼吸,一般不重的情况三天就能解决问题,当然头两天比较重要,邰国强不能闻到其他异味,这也是我呵斥蒋小天的原因,让邰国强绕湖跑是为了让他促进新陈代谢,焚烧符包只不过是不想惹麻烦,其余的......都是假的。"

什么朱砂鸡血、铃铛红线的,都是遮人耳目的东西。

陆东深掐了手里的烟,身子靠在沙发靠背上,就那么瞅着蒋璃,眼里的光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深。

蒋璃吐了心中一口闷气,跟他强调,"我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你还有其他选择吗?"陆东深反问。

蒋璃闭嘴。

眼前的茶凉了,陆东深又添了热的,问,"给你七天时间,你要去哪找原料?"

蒋璃想了想,"登祈神,入抚仙。"

陆东深倒茶的动作微微一滞,有些不确定地问她,"祈神山、抚仙湖?"

"是。"

他将茶器搁置一旁,对她的话有了番思量。

虽说他刚到沧陵不久,但对这里的人文地貌也了解得差不多。抚仙湖自然不用多说,这几年怪事频频,听说是在水下发现了座千年古城,但具体位置无人能知。

整个沧陵的森林覆盖率在全国是出了名的高,这要源于众多的山脉,像是刚刚她所提及的天周山就是众山代表,众多树木飞鸟,沧陵每年的冬祭往往也设在那里。

而众山之中最神秘诡悬的当属祈神山。

有传言说那座山才是山海经中提到的昆仑,是远古上神们的居住地。不论是《山海经》还是《淮南子》中提及昆仑都是,有奇兽有怪鸟,有草焉有众木,有深渊百仞有万丈岭背,有走不尽的林海有探不到头的矿藏,等等这些描述,与祈神山极为相似。

没人会到那里去,因为那里山岭领线之长、山势之险已然超出秦岭等无人境,再加上变幻莫测的气候,当地人谈之色变。

蒋璃刚刚说了一通嘴巴有点干,见他把茶器放到一旁,十分自觉地端了过来自力更生,斟满,一口饮尽,道,"如果邰国强是对藒车香过敏,那我只能试试香史中记载的一种返魂香,其中就需要祈神山的一种小兽和抚仙湖中的一种白鱼。"

"把你需要的原料列出来,我派人去找。"

蒋璃摇头,"只有我才能找的到,旁人代替不了,而且也不能有旁人跟着。"

陆东深眉头一皱,"不行。"

蒋璃乐了,"陆先生,你是怕我跑了还是在关心我?"也没等他的回答,她又倒了杯茶滋溜了一口,"如果怕我跑了,那你可以把蒋小天扣在酒店,再不济还有谭爷在那押着呢;如果你是担心我就大可不必了,一是被你这种奸商惦记着准没好事,二是我武艺超群上天入地不在话下,真要是遇上什么上古神兽我还能生擒上交给国家,多好。"

陆东深的眉头始终未展,跟她一脸的欢腾成了鲜明对比,他说,"你真认为你能保得住谭耀明?"

风轻云淡的语气,却暗藏着利益倾轧下的杀机,蒋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态度坚决,"尽我所能,保不住也得保。"

陆东深的唇微微抿起时就严肃得很,良久后开口,"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蒋璃竟没由来地紧张了一下。

他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蒋璃微微一怔,待眼里慢慢染了灰色,她淡淡地回答,"蒋璃,我是蒋璃。"

026 一种活在骨子里的恐惧

    杨远办事利落,翌日,各路专家就乘坐专机赶到了沧陵市中心医院,这些专家分别都是来自于北上广一线权威医疗结构甚至和有国际医疗背景的专家。

这期间邰梓莘也将邰国强的情况传回了法国,并且找了国外一些专家进行远程会诊。

可蒋璃一语成谶。

无论中外专家,在看过邰国强所有的检查报告和临床情况后都纷纷摇头,表示从来没见过这种状况。

正所谓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就在邰梓莘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时,网上突然爆出邰国强在沧陵天际酒店昏迷不醒的消息!

一时间如深水鱼雷,引炸了整个商圈。

原由之前邰国强中邪一事一压再压,外界虽听闻沧陵天际酒店遭煞一事,但个中详情无人知晓,现如今,这条新闻将邰国强事件从头撸到尾,各种细节堪比娱乐八卦,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消息爆得太突然,让邰、陆两家都猝不及防,等开始做出相应措施时,网络上早已各种相关话题泛滥成灾。

相关纸质媒体也争相报道,众说纷纭。

网上的传言就更是多姿多彩,有人认为这是邰陆两家的一场暗战,谁教两大集团都同时盯上沧陵了?也有人认为沧陵天际酒店就是邪祟太厉害,就连当地鼎鼎大名的巫医都搞不定,于是乎,沧陵的各种传闻又被扒了一遍;还有人觉得什么中不中邪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都在分析谁才是最后的那个渔翁。

消息传出,陆、邰两家同时受到牵连,董事局虎视眈眈,股票市场很快随之动荡,邰梓莘一道纸令强行让公关部围堵话题,但很显然她不大了解国内网络市场,更没想到网络传播的力量如此之快,信息分叉渠道之广,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而更加严重。

没辙之下,她一个电话打给陆东深,心中虽不悦,但语气稍稍示软。

其实就算她不打电话,陆东深也没闲着,在得知情况后就放下手头事,第一时间命景泞启动了紧急公关处理方案,先是用钱砸了主流媒体,能删帖的尽量删,不能第一时间左右的舆论就改为话题引导。

就这样,总算熬到了股市收盘。

长盛集团下跌0.2个百分点,陆门集团下跌了0.1个百分点,损失了不少, 但至少没全盘皆输。

然而,这仅仅是第一天而已。

陆东深的手机就没闲着,办公室里的座机更是此起彼伏,有的电话景泞就给拦下了,但面对陆门董事局的质疑声,还得陆东深亲自出马。

而邰梓莘在医院也不好过,来自各方的压力不断,有些小道记者见不到陆东深就来医院围堵邰家兄妹,邰业扬和邰业帆更是不敢离开医院半步,生怕稍不注意就被记者逮到了。

气得邰业帆直骂蒋璃,他怀疑这件事跟蒋璃、跟谭耀明脱不了干系。

陆东深遣了些保镖给邰梓莘,护着她躲开记者驾着保姆车一路回了酒店。他跟邰梓莘说了蒋璃的推测和想法,并表示问题真出在酒店,那邰家的一切损失他来承担。

邰梓莘闻言后用奇怪的眼神盯着陆东深,问他,"你让一个心怀叵测的竞争对手来证明是你的问题?陆东深,你是想提前退休了还是被人蛊惑了?"

陆东深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能让你父亲醒过来。"

"我绝对有理由相信我父亲的昏迷跟蒋璃有关,对她我会走司法程序。"邰梓莘十分坚决,"这是很明显的事,邰家和陆家倒了霉,谁从中获利?你不会看不出来。"

"除非你不想让你父亲醒了。"

邰梓莘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陆东深,我看你是疯了,你就这么信任她?"

信任她吗?

陆东深久久没能回答。

**

对于陆邰两家,这一天形同打仗。

而对于蒋璃来说,这一天的夜晚才开始。在还没得到陆东深具体答复之前,她决定养精蓄锐,反正她觉得这趟上山下水是必然要去的。

前提就是先要睡个好觉。

泡了不错的鲜花浴,又做了脸,等回到床上时已经十点半了,随便一开电脑才知晓今天网络纷争。

心中一惊,再去查看电话,手机上果然好几通谭耀明的未接来电。

马上回拨了过去,才响半声那头就接通了。

"怎么才回电话?"谭耀明的嗓音低柔,但有担忧。

"手机调静音了。"

谭耀明也没责怪她的意思,说,"邰国强的事你不要插手了,今天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我不想你搅合进去。"

蒋璃脱口而出,"新闻是你发的吗?"

手机那头叹气,"怎么可能是我?这么做会让你身陷囹圄。"

蒋璃转念一想也对,"是啊,怎么可能是你,我问了一个蠢问题。"

"收拾一下,我马上到酒店了,接你回去。"

蒋璃微微一怔,马上道,"不行,我不能走。"

"蒋璃。"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谭爷,你要相信我,这件事我必须要查清楚。"

谭耀明那边沉默。

"你是知道我的,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蒋璃说。

她太了解谭耀明,就像谭耀明很了解她一样,末了,谭耀明也只能任由她去了,关于这点上她很感激他,这些年,但凡是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他一概纵容,从未做出过强迫她更改意愿的行为。

正因如此,谭耀明这个人才更值得她去保护和珍惜。

通完电话,十一点多了。

窗外沉沉的,夜色不明朗,"华灯初上"这四个字也成了无的放矢的修饰。

蒋璃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看着网上的消息,没由来地一阵阵烦躁。

又油然而生一种恐惧。

这是始终活在她骨子里的恐惧,一旦有了苏醒的迹象,就成了万条细线控制着她的五脏和骨骼,让她变得跟牵线木偶一样身不由己和身心剧痛。

是啊,她太清楚舆论的力量。

那种漫天而至的流言蜚语,会成为一把把锋利的刀,剜得她痛彻心扉。

注定是个失眠夜。

她从黑色烟盒里抽出支烟来,点燃。

那淡而清浅的香就成了温柔的手,伴着她的吞吐之间,一下又一下地安抚她的焦躁和恐惧不安。

门铃却在这时候响了。

手抖了一下,大截烟灰落地,蒋璃伸手将烟灰拂到一边,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起身去开了门。

竟是陆东深。

027 你不会真对本爷有非分之想吧

    他站在门口,胳膊上搭着西装外套,白衬衫黑西装裤,最是简约不过的穿着,却被他流畅颀长的骨架衬得贵气非常,也干净得非常。

只是,眉间少许倦意。

衣衫上有淡淡烟草气,应该是处理了一天的公事。

蒋璃没想到他会大半夜的登门造访,一时间有些懵怔,手控着门站在那。

"不请我进去吗?"陆东深开口。

这样的夜深,他的嗓音低低醇醇的,入耳好听,蒋璃觉得自己有点被蛊惑,但脑子空前地清醒起来,立马捂着胸口,脸一皱,"特别不方便,正胃疼着呢,恐怕没精力跟你围炉夜话。"

漫天新闻在飞,他出现一准没什么好事,关键的问题是,她自己还没捋清楚来龙去脉呢。

陆东深站在那看着她快皱成核桃的脸,十分平静地说,"那正好送你去医院,顺便聊一下今天的事。"

"突然觉得胃没那么疼了。"蒋璃挺直腰。

"那就好。"陆东深话毕,径直就进来了。

蒋璃眼睁睁地看着他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房门一关,他俨然反客为主坐在了沙发上。

来者是有些不善,但大半夜的擅闯也不礼貌吧。

她在他对面沙发上坐下,盘着腿,开始抢占先机,"陆先生,这是你的酒店不假,但房间现在是我住,你这样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陆东深自顾自地倒了杯水。

蒋璃瞅着他哼笑,"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你是不是见我长得漂亮,想占我便宜啊?"

陆东深差点被呛着,放下杯子,愕然地瞅着她。

她没穿酒店统一的睡袍,穿了自己的,一套青白色睡衣睡裤,看似简单的颜色,如果皮肤黑的姑娘就难以驾驭。她皮肤底子极好,也不知是衣服衬得肤色愈加白皙,还是皮肤衬得衣服更加柔和干净。

样式虽说传统,但一字领设计就恰到好处,她有着美丽的锁骨,深浅适度如月牙般的窝,长头散落,似有似无地遮着锁骨,着实惑人。

只不过,这般自恋又心直口快的姑娘他倒是头一次碰到。

蒋璃见陆东深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瞧,心里开始发毛,"哎哎哎,你不会真对本爷有非分之想吧?你是人高马大不假,但也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啊。"

"挺漂亮个姑娘,别一天到晚把打打杀杀放在嘴上。"陆东深喝了口水,这水是无滋无味,所以他喝到嘴里也是无滋无味。

想到下午时杨远的一通来电,那杨远说得也是不尽客气。

"消息外泄这件事不排除是谭耀明的可能,说不定他就是有恃无恐呢。还有那个叫蒋璃的也不可信,毕竟是谭耀明的女人,她所想所做肯定是一门心思为了谭耀明,就像当年她为了守住谭耀明的场子,打得那些闹事的人骨折的骨折住院的住院,如果不是对他有情,她能这么拼命吗?"

末了,杨远还十分婆婆妈妈地提醒了他一句:看照片那个蒋璃长得还不是一般的漂亮,就不知道你这个冰山大少爷能不能过得了美人关。你想脚踏两只船我倒是放心,你要是被迷了心我才担心。

杨远说得跟绕口令似的,但他听得明白。

蒋璃自然不知道短短的几秒钟他脑子里已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清清嗓子道,"我这个人很讲道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斩草除根。"

说得正欢实时,瞧见陆东深拿过茶几上的那枚黑色金属烟盒,没来得及阻止,烟盒盖就被他打开。

里面还有八支烟,顺带的,盒盖上的照片也落入他眼。

"过分了啊。"蒋璃不悦,伸手就夺了烟盒。

陆东深似笑非笑,"你还抽烟呢?"

"不行吗?"蒋璃没好气,可最不舒服的,就是被他看了照片。

陆东深没提照片的事,朝着她一伸手,"我的烟落办公室里了,来一支。"

"我这是女士烟。"

"偶尔试试也不错。"

"我的烟很贵!"蒋璃没打算给他。

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在揣摩他登门的用意,这个人从坐下来到现在就没说正事,挺奇怪的。

陆东深却是好耐性,掏出钱夹,拿出几张大钞来放在茶几上,"买你支烟总行吧。"

谁跟钱有仇?

下一秒茶几上的大钞就被蒋璃给收了,从烟盒里拎出支烟来,冲着他晃了晃,"一支的价钱啊。"

燃了烟。

烟丝幽幽,清香入肺,这香,是独一无二,就像是今晚缠着她衣衫上的气息,还有那晚的留香。

原来都跟这烟有关。

这香,牵扯了他记忆深处的那个气息,像,又不像。

"这烟也是特制的?"他问。

蒋璃看着那支细长的烟杆夹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总觉得看上去挺不和谐的,抓过抱枕搂在怀里,下巴抵在抱枕上,"特制烟草这种事可不是你那位心上人的特权,是那个叫陈瑜的姑娘吧,看得出来,她挺爱你。"

"这烟的气味更好,清新淡雅,让人安神。"陆东深像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又像是没回答。

蒋璃没抬头,懒洋洋道,"那是,原料在市面上都买不到。"

"所以,治疗邰国强的原料你也必须要找到。"陆东深弹了下烟灰。

蒋璃"蹭"地抬头,来了来了,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你同意给我时间了?"

"像你说的,我还有其他选择吗。"陆东深慢条斯理。

"我以为......"

陆东深吐了一口烟,抬眼瞅她,"你以为我会找你算账,因为今天的新闻?"

"你相信不是我们做的?"蒋璃问。

陆东深哼笑,"不相信。"

蒋璃一愣。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现在只能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相信她,但还要求助于她,这什么人啊?

"不怕我跑了?"蒋璃没好气。

"所以我采纳了你的建议。"陆东深浅笑,"把蒋小天留在这,七天之后你回不来,蒋小天倒霉,会倒大霉。"

蒋璃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喷血,当时她不过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的据以力争,不曾想这家伙动了真格,如果被蒋小天知道是她出卖了他,非得抑郁而终不可。

可也着实领教了他的不动声色,谈笑风生间藏着锋利和狠辣。

"你放心,就算我落个半残,用爬的我也能爬回来。"

"好。"陆东深很快就抽完了那支女士烟,摁灭,起了身,"你需要什么直接跟景泞提,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

想得还真是周全,蒋璃哼哼,抱枕扔到一边,起身送他到了玄关。

028 疯了才去相信一个江湖骗子

    玄关昏暗,没开灯,只着了厅内的一些光亮,落在陆东深挺拔的后背上,影影绰绰。

她刚要为他开门送客,他却突然止步,转过身来看着她。

这般光亮,她只瞧得见他眼中的遂深,没了刚刚的轻松,似凝重。

他开口,"如果治不好邰国强,你必然会惹上邰家的官司。蒋璃,你确定你一定要去?"

能说服邰梓莘让蒋璃离开不是件容易的事,在没有确凿证据下,她不会相信蒋璃的无辜,如果蒋璃失手,那邰家必将疯狂反扑。

蒋璃有些不解陆东深说这番话的目的,"如果是这样,你不是万事大吉了?正好你们酒店不用担责任。"

陆东深微微皱了眉,眼里似有无奈,"虽说无奸不商,但我还还不至于让个女人替我背锅。"话毕,他开了门。

"哎——"

他转头。

"那个......谢谢你。"蒋璃有些不自然地说。

这场舆论纷争,谁都不可能是赢家,她扛起来自邰家和陆家的威胁,但他陆东深又何尝能全身而退?现在给她时间,那就是挡住了一切压力护她周全,至少在这七天里她能安然度过,也不管他究竟还有其他什么打算。

陆东深许是没料到她会道谢,微微一怔,少许后说,"你的行程我会对外保密,你自己也不要对外张扬,以防万一。"

"我又不傻。"蒋璃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蜿蜒一丝异样,别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这种做法还是考虑周全的。

不见他动弹。

她抬头,不解打量他,"还有什么叮嘱的?"

"没什么。"陆东深低叹了一声,末了轻声说,"安全回来,我等你。"

**

翌日,又是纷争的一天。

主流的一些媒体声音是压下去了,但还有其他渠道的声音冒出来,来势凶猛,不比主流媒体发声的力度弱。

只是,舆论的导向又落在酒店中邪一说上了,大抵还是说有些东西不信邪不行,又有众多网友纷纷扬扬说这次邪祟太厉害,如果酒店再不做措施的话,可能会殃及周遭。

照理说像是这种商界新闻再热闹都不会引发群众围观,可这次事件独独就多了闹鬼中邪、适合众乐乐的八卦色彩,一时间热度不减也成了正常。

邰家的情况不见得好到哪去,虽说他们是受害方,可邰国强作为长盛集团老总轰然倒地不醒,就相当于整个集团失了主心骨,虽说民众对邰家的新闻不关心,但圈内传得沸沸扬扬,董事局更是一天几遍电话打到邰梓莘那。

邰梓莘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自然明白坐在董事局那一张张皮椅上的股东们的心思,只是不明白远在海外的董事局怎么就对这边的情况知根知底。后来一调查方知,原来是她那两个哥哥,利用公司职权竟许了股东们不少好处,如此一来,股东们所有的反弹都压在了邰梓莘头上。

让邰梓莘寒心,不过,的确像邰家人做事的风格。

专家们一批一批地来,又一批一批地走,都对邰国强的情况束手无策。

陆东深又拨了不少保镖给邰家兄妹,方便他们进出,在顶住陆门总部的施压后,也会到医院来瞅瞅邰国强的情况。

"知道卫薄宗吧?"

医院休息室里,邰梓莘倦怠地靠在沙发扶手上,看着陆东深问。

"你们集团高薪聘用的气味构建师。"陆东深忙活了一整天,夕阳西下时才稍稍松口气,也顺带的将与股东们周旋一天的邰梓莘解救了出来。

卫薄宗同季菲一样,都是站在行业内最顶尖级的气味构建师,一个就职于长盛集团,一个就职于陆门集团,其中卫薄宗是闻术协会的会长,季菲则是闻术协会的副会长,两人在气味构建的能力上不分伯仲。

"在这个时候我选择相信蒋璃不是个骗子,虽然连卫宗薄都觉得蒋璃给出的理由可笑。"邰梓莘揉了揉太阳穴,无奈轻笑,"是啊,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去相信一个江湖骗子。"

要论专业,谁能比得过卫薄宗和季菲?

其实这是邰梓莘甚至是陆东深都明白的道理。

而陆东深也就邰国强的情况问过季菲,季菲也十分肯定地说不可能是除虫剂的问题,虽说藒车香罕见,但当时陈瑜将配方成分提交过总部,经过她的提取化验,得出藒车香性温的特征,这才批准同意使用藒车香。

至于蒋璃口中的返魂香,季菲更是认为离谱,表示没有听过所谓的返魂香。

换句话说,不管是卫薄宗还是季菲,都否认了除虫剂引发邰国强昏迷这一说辞,那么,所有的责任就不在酒店而在蒋璃身上。

陆东深点了支烟,烟雾缭绕的那一刻,不经意就想起了昨夜那支女士烟,呼吸间似乎还留着香。

"你怎么样?"他没继续有关蒋璃的话题。

邰梓莘也不是个在同一个话题上反复磨叽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再清浅吐出,"死不了就能扛得住。"

其实她早就一肚子苦楚想要宣泄,可实际上,她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意味着找不到可宣泄的人。

唯独一个陆东深。

她很想将这两天股东压得她快窒息的情绪跟他说说,甚至很想在他面前痛哭,但,骄傲如她,正因为对方是陆东深,她才要揣着哪怕丝毫不值钱的尊严强行欢笑继续前行。

等邰梓莘离开后,景泞敲门进来了,汇报了下截止到目前舆论情况,说,"公关总监的意思是要尽快调整应对策略。"

陆东深靠在沙发上,思索。

景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等了半天却也不见他给出指示,轻声唤道,"陆总?"

"好。"他淡淡应答。

景泞得到答复后也没再敢多加叨扰,又静静退了出去。

陆东深起身,踱步到了窗子前,看着窗外高高低低的建筑,再度陷入沉思。许久后,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

那头很快接通。

他道,"杨远,接下来照我说的去做。"

029 一束天堂鸟

    天擦黑的时候,谭耀明来了。

阵仗不小,浩浩荡荡的二十多号人,各个西装革履的,跟陆东深派到医院里的保镖有一拼。

谭耀明穿得休闲,白褂长裤,在一群人中尤显风雅翩翩,再配上颀长身形,甚至养眼。

他怀抱一大束鲜花,刚踏进特需病房就被院里的保镖们给拦下了。

紧跟着身后的手下们各个行动快速阻了保镖们的行为,大有较量的意思,谭耀明一个眼神过去,"有点礼貌,我们是来看病人的。"

手下们这才松开跟保镖拉扯的手。

特需病房的护士们奔走相告,火速将谭爷到访的消息传遍了整家医院,这下可好,不但医院门口堵着一群记者,就连通往特需病房的走廊门口也都围了一群医生护士。

一来,大家早有耳闻,特需病房这两天有位姓陆的老总出入,但因保镖护着,外科室医护人员都无法瞧个真亮,可有近距离打过照面的医生,描述起来那是一个激动,说打远看就让人心潮澎湃,近看更是帅得惨绝人寰。

二来,谭爷是沧陵市的传奇人物,大家都敬着谭爷,所以很想亲近,更重要的是,众人都知谭耀明也是风度翩翩的帅哥一枚。特需病房这一下子容了两位绝世倾城的男人,大家不疯才怪。

门口都有陆东深和谭耀明的人守着,能进出的就只有特需病房的医护人员。

邰家两兄弟不在医院,直迎谭耀明的人是邰梓莘。而景泞出来打电话的时候恰巧瞧见这一幕,心中预感不对,忙折身去休息室找陆东深了。

邰梓莘进病房的时候,正好瞧见谭耀明将怀里的花放置桌上,那花倒是极大束,只是不吉利:天堂鸟。

祭拜死人的花。

来者不善。

诚心来探病人的话,谁会带一束天堂鸟?

邰梓莘自打接触生意以来,大大小小的风浪算是也见过不少。一个女人,在男人的世界里厮杀,跟男人抢饭吃,本身就属于弱势群体,她能有今天的成就,能让商界肯定她的地位,也是踩着被折戟沉沙的男人们的肩头扛过来的。

所以,像是谭耀明这般上门滋事者她见过太多,倒不至于害怕,如果对方不是谭耀明,她必然会让保镖直接给轰出去。

可对方恰恰就是谭耀明。

这是沧陵,是他的地盘,他的世界里可没有所谓的文明厮杀,她没怎么跟江湖人打交道,自然要谨慎三分。

天堂鸟,就是谭耀明给她的下马威。

愤怒也得强忍着。

"谭先生有心了。"她站在病房门口,手指悄然紧攥。

她身后跟着的是秦弈,是她的司机兼贴身保镖,在她十八岁那年就跟在她身边,一跟就跟了十年。他见到那束天堂鸟后眉心一皱,刚要上前,邰梓莘知他心中所想,抬手阻了他。

谭耀明听见动静后转身过来。

邰梓莘在第一眼见着谭耀明后微微一怔,她之前是有见过他的照片,可见到真人,更是看上去平和无害。眉眼俊气得很,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道上混的人。

身边的手下给谭耀明搬了椅子,他坐了下来,大有反客为主的架势,上下打量了一番邰梓莘。

漂亮高冷,又有点大门大户家的书香气和贵气,眼睛黑白分明的很,目光澄明坚定,看着年龄不大,但身上又不输给男人的气场。

"你就是邰梓莘?"他唇挂浅笑,"就连陆东深都要敬我一声谭爷。"

邰梓莘自然听得懂他话中意思,改了口,"谭爷。"

谭耀明笑了笑,转头看了病床上的邰国强一眼,"邰总的情况看上去不大好啊。"

"多谢谭爷挂记。"

"挂记谈不上。"谭耀明驳了邰梓莘的面子,"我就是来看看邰国强死了没有。"

邰梓莘气滞了一下,秦弈忍无可忍,走上前,"你怎么说话呢?"

"你妈你算个毛啊!我们谭爷想什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你管得着吗你!"谭耀明的手下也直迎而上,语气横得很。

秦弈自然是不能让邰梓莘受闷气,面色一厉,"闹事是吧?"

"就闹事了,想打架啊,来啊,谁怕谁?"对方也毫不客气,"他妈的我让你见个血你信不信!"

秦弈不是被吓大的人,刚要跟对方的人硬碰硬,就听门外扬起了一道声音,"这个屋子里真要是见了血,那就便宜外面的记者了。"

门边的人主动让出了一条路。

是陆东深。

他站在那,两手插兜,形似悠闲却神态肃穆,他身后没有保镖,只有一个景泞,还有本来要去吃饭又闻风赶到的蒋小天,气喘吁吁的。

那手下一冲口,"谁他妈说话呢——"

"齐刚。"谭耀明低喝了一句,"跟陆总别这么放肆。"

齐刚定睛一看,这才瞧见是陆东深来了,噤了声。虽说在这里谭爷最大,可能让谭爷给上三分薄面的人自然也不能得罪。

邰梓莘一腔的愤怒加紧张全随着陆东深的出现而消失殆尽,又或者她觉得,在这个时候,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她也会充满力量。

陆东深走了进来。

一直在商场上打拼的人,自然就练得火眼金睛,虽说医院里邰家和陆家的保镖不少,但谭耀明的人那可是个顶个身上带着血腥味的,像是这种染了江湖气的人,打打杀杀起来都是奔着不要命去的。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花,这才明白邰梓莘脸色煞白的原因,笑了笑,"谭爷这么大的阵仗来,吓到姑娘家就不好了。"

"我是来找你的。"谭耀明直截了当说。

陆东深一伸手,"那谭爷,请吧。"

**

医院的休息室成了军家重地,门口守着的有陆东深的人,也有谭耀明的人,面对面负手而立,各个都剑拔弩张。

邰梓莘看着休息室的方向,几次想要上前都被两方的人给拦了下来。她靠窗而站,虽说表面上看没什么,可心里急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谭耀明这个人看上去阴阳不定正邪难分的,休息室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难以得知,她很担心陆东深的情况。

030 蒋爷把我押这了

    休息室里,也没有外面的人想象的气势汹汹,不过暗波汹涌倒是真的。就连再大大咧咧的蒋小天都能感觉的到。

他是唯一能陪着谭耀明进休息室的人,也将会是唯一一个见证休息室里发生了什么故事的人。

心里早就把从小到大都认识的神仙拜了一遍,生怕这两人一个大动干戈,然后两帮人血拼。

他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只是觉得现在蒋璃不在,谭耀明这边再出什么意外,那他就法跟蒋璃交代了。

眼珠子瞄过来瞅过去,从谭耀明脸上扫到陆东深的脸色。两人看上去心平气和得很,陆东深怎样蒋小天不了解,但他了解谭耀明,这般大阵仗来找一个人可没叙旧那么简单,说明在他心头压了一团火。

他主动充当了杂役,勤快地给陆东深和谭耀明沏茶打杂,就希望这两位爷可千万有话要好好说。

那厢正烧着水呢,这厢谭耀明就开门见山了,相比刚刚在外的温风和煦,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看。"陆总,是你们酒店的问题,凭什么拉着蒋璃下水?"

陆东深坐在他对面,"是酒店的问题还是你们的问题,现在一切都没有定论。"谭

耀明冷笑,"如果蒋璃想害人,那邰国强就不单单是昏迷不醒这么简单了。"

"看来你很了解她。"陆东深抽了一口烟,轻描淡写道。

"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 谭耀明一字一句,盯着他,"所以,她说是你的酒店出了问题那就是出了问题。"

蒋小天在旁看着干着急,但也不知如何是好,谭耀明平日里都是冷静沉稳,就只有遇上蒋璃的事才会情绪紧张,是他大意了,之前的那通电话属实应该瞒着谭耀明。

那还是在蒋璃临离开酒店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此次一行千万不能告诉谭耀明。蒋小天没去过那座山,但也知危险重重。就在他迟疑要不要将这事告诉谭耀明时,就恰逢了谭耀明来了一通电话,最后他实在绷不住了,就跟谭耀明说,蒋爷要去祈神山和抚仙湖里找东西。

具体找什么东西蒋小天不知道,他只知道谭耀明当时在电话里就怒了。

水吱吱地响,蒋小天忙倒水泡茶。

这里不比酒店,也不比谭耀明的临客楼,茶叶自然也就没那么讲究。将两袋茶包分别扔进两个杯子里,迅速倒了水,茶杯的盖子一盖,然后上前奉茶。

"谭爷,您喝口茶,消消气。"

蒋小天将其中一杯茶搁置谭耀明面前,又颠颠地将另一杯奉上,"陆总,您也有话好好说,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奈何,陆东深压根就没卖蒋小天的情面,弹了弹烟灰,道,"然而,对于我不了解的人,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看证据。我是个商人,凡事都只看结果,跟谭爷本来就没办法在商言商,何况还是对天际有威胁的人,我没必要给谁开绿灯。"

话说得清风淡雨,可话间力道如同刀子,嗖嗖地刮着脊梁骨。

蒋小天有种不妙的预感,忙闭上双眼。

果不其然,下一秒谭耀明拍案而起,冲着陆东深怒喝,"是,我谭耀明是对你们天际很不满,利益之争我乐意奉陪到底,但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啊,你冲着蒋璃使劲干什么?"

"谭爷谭爷——"蒋小天就怕谭耀明动气,忙上去劝说,"您别着急上火,蒋爷办事您还不放心吗?她——"

"滚犊子!祈神山是什么地儿你不清楚吗?"谭耀明本来就在气头上,一听蒋小天这么说更是怒火中烧,两眼瞪圆又冲着陆东深喝道,"我今天来不跟你谈什么利益不利益的,我就跟你谈蒋璃去祈神山的事!那座山没有人敢轻易上去,先别说狼群和毒雾阵了,光是在里面迷失方向就再也别想走出来!就这么跟你说吧,这三年来蒋璃把沧陵和周围市区能爬的山都爬遍了,能潜的湖也都潜遍了,什么原料在什么方位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但就是祈神山她从来没去过,因为她不敢轻易去招惹里面的危险,那是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地方,她是个姑娘家难道不怕吗?如果真那么有把握,她就不会跟蒋小天说那些话了!"

陆东深没理会谭耀明的冷声愤喝,转头看着蒋小天,"她临走时候说什么了?"

"啊......"蒋小天忙整理了脑中,回答,"她跟我说,如果七天后她回不来的话,不允许任何人去找她,兹当她背信弃义逍遥快活去了。"

陆东深面色一沉。

见状,蒋小天忙解释,"陆、陆总,您千万别当真啊,蒋爷她平时就爱开玩笑,她说了她会负责这件事就一定会负责,绝对不会半路逃跑的。"

陆东深没说话,夹着烟,眼里也是烟雾般阴沉沉的。

蒋小天解释的话像是过眼云烟,耳边只有他说的那句"如果七天后她回不来......"

他明白,蒋璃口中的"回不来"是什么意思。

谭耀明自然也是明白,如果不是真心相待,蒋璃的一句"如果回不来"怎么能让他大动干戈?

蒋小天又被当成了空气。

谭耀明叉着腰来回来地踱步,发泄了一通焦躁后,内心也不见得有多平静,末了,将手里的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对陆东深说,"话我今天就撂在这,如果蒋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谭耀明这辈子都跟你没完!"

桌上倒好的茶都没动一口。

谭耀明临走的时候冲着蒋小天不耐烦地嚷,"还站那干嘛?赶紧跟我走!"

蒋小天悄悄抬眼瞄了陆东深一下,支支吾吾地说,"蒋爷把我押这了......"

谭耀明冷声笑,"我今天就要把你带走,我看谁敢动你!"

"那个......谭爷。"蒋小天小脸抽成了核桃,可怜巴巴地看着谭耀明,"我想留在这。 "

"你抽什么疯?"谭耀明不悦。

一直在沉思的陆东深也抬眼看他。

蒋小天清清嗓子,"我是想啊,蒋爷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她既然能把我押在这那她就一定能回来,我......我就在这里等她,我在这,她肯定能回来。"

陆东深微微一怔。

谭耀明也没料到蒋小天会这么说,眉头皱了许久,愤愤来了句"随你便",甩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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