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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黑色周五

  暗黑的会议室内只有投影仪发出的蓝光。

  “国检文化建设是一项系统的工程,需要我们长期不懈的……”屏幕侧前方,一位穿着笔挺制服的美女正在解读着PPT上面的内容,端庄的仪态、甜美的嗓音和优雅的微笑成功吸引了参会人员的目光,也让位于主席台的领导频频点头。

  “我真受不了。”

  耳旁低不可闻的抱怨唤回宋楚的注意力,她瞥了眼身旁的陈媚,小声问:“怎么了?”

  陈媚瞪了一眼台上正在讲解“文化建设年”方案的女人,脸露轻蔑,“你说她这人怎么能这样无耻,这个方案明明是你做的,现在搞得是她的智慧成果一样。”

  “这是咱们处所有人的智慧。”宋楚真诚地说。

  对于宋楚不以为意的态度,陈媚无奈地叹口气,“你呀,总是这样,苦活累活全你干,露脸邀功的事却被她抢走。”

  “工作本来就要分工嘛。”宋楚打着哈哈,“我适合做幕后,何曼娜性格开朗、人又漂亮,适合做台前。”

  “切!”陈媚瞄了眼台上精致妆容的女人,不屑地说,“论漂亮,她连你三分之一都不及,不过性格比你开朗倒是不假。你看上至局长,下至科员,她对谁都笑语盈人,可我觉得她越这样越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这么回事儿。”宋楚感慨道。

  陈媚睨了一眼垂下头的宋楚,嗔怨,“你这人,年纪轻轻的却总整些蕴含人生哲理的话,一副看穿红尘的样子,这样不好……”

  看破红尘?宋楚苦涩一笑,真看破了才好呢,她就是看不穿,才端出淡然清冷的架子,忽悠别人,却忽悠不了自己。

  陈媚小声絮叨片刻,忽然想到前些天老公说的事儿,便停住话头,戳了戳宋楚的手臂,“小宋,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宋楚一愣,还没来得及摇头,就听到陈媚开始介绍对方的情况,“小伙子在海关工作,老家是浙江人,刚在朝阳买了房,条件……”

  “陈姐。”宋楚打断她的话,波澜不兴地说,“我已经结婚了。”

  陈媚怔了一瞬,明白过来时,不禁提高嗓门,惊讶地问出,“什么?你结婚了?”

  唰……前排几十双眼睛倏地汇聚到她们这里,处长狠狠地瞪了眼发出不和谐声音的陈媚,严肃地说,“请注意会场秩序。”而后又对着台上的何曼娜笑了笑,“小何,你继续。”

  “好。”何曼娜露出甜美的微笑,继续开始讲解,只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台下垂着头的宋楚——刚才没听错吧,她竟然结婚了?

  陈媚见众人又转过头去,才压低声音问,“你真的结婚了?”

  宋楚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她比宋楚还先到局里,按理不会不知道,除非她是来单位前就结婚的,可据她所知,小宋是毕业就分到这儿,总不会是……

  “大学。”宋楚的答案应证了她的想法。

  “怎么这么早就结婚?”陈媚不解的问。虽然婚姻法规定法定女性结婚年龄是20,但一般情况下,在校期间是不允许结婚的。

  为什么?宋楚抿着唇,苦涩一笑,要怎么说?是说自己被强娶,还是说家人朋友联手逼她嫁人?

  她轻叹口气,避重就轻,“父母安排的。”

  陈媚把宋楚的无奈和哀伤看在眼里,心念一转,难怪自己总觉得这姑娘心事重重,感情是嫁得不如意。哎,听她刚才讪讪的口气,男方怕也不会是什么优秀人才,说不定是个中年发福的土大款……想到一个肥头猪脑,浑身赘肉的男人压在宋楚身上的画面,陈媚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心疼地拍拍宋楚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女人还是要找个爱自己的男人,别什么都听父母的,苦了自己。”

  宋楚自嘲地笑笑,他爱她吗?不知道。反正她不会爱他。

  冗长的会议终于结束。宋楚刚走出会议室,刺耳的电话铃声就响起来,她皱起眉头,摁下接听键。

  “你手机一直打不通。”低沉的嗓音里蕴着不易察觉的焦急。

  “在开会,会议室屏蔽信号。”她不带感情的问,“有事吗?”

  “今天周五。”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恢复一贯的冷沉。

  宋楚眉头皱得更紧,对呀,她怎么忘了,今天是她最厌恶的周五。

  听见她没说话,彼端又传来他的声音,“爸妈都在。”

  宋楚当然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就是堵住她想逃避的借口。她深吸口气,吐出胸臆中的烦闷,才说,“我知道了。”

  “我来接你。”

  “不用。”她拒绝,连再见都没说就直接挂断电话。

  回到办公室,陈媚一见着她,便说,“正找你呢,晚上处里聚餐,你快收拾收拾,我载你过去。”

  “我不去了。”宋楚放下手上的文件盒,拉下窗帘,关上门,准备上自己的衣服。

  “干嘛不去?局长晚点也会过来。”

  “要回家吃饭。”她解释。

  “哎呀,打个电话回家说一声就行啦。”陈媚说完,又想起了那个肥头猪脑的男人,不禁眉头微蹙,不满地问,“别说他连你在外面吃饭也会不高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宋楚微怔,歪着头不明所以地注视陈媚。可陈媚却把这种沉默当作默认,心里倏地燃起一把无名火,拽住换好衣服的宋楚,霸气地说,“你今晚还就别回家了,跟着大伙儿去热闹热闹。”

  见她要拒绝,陈媚又劝道,“小宋,你是个21世纪的新女性,有学历、有工作、有能力,要有自主能力,别什么都听老公的、父母的。你得为自己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宋楚垂下头,低喃,“做自己想做的事?”

  “对呀。我看你也不想回家吧?那就别回去。”陈媚挽起她的胳膊,豪迈地说,“今儿,你就跟着姐姐出去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

  如此激昂的情绪让宋楚也热血沸腾。对,她听话了那么久,今天就任性一回。

  “好。”她递给陈媚一个感激的笑。

  “这才对嘛。”陈媚挽紧她的胳膊,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车到酒店门口,刺耳的铃声再次响起,宋楚看都没看号码,就直接摁下挂断,可没多会儿,手机就再次响起,并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势。

  陈媚停好车,听着那绵延不绝的铃声,关切地问,“要不让我跟他说。”

  “不用。”楚宋拿出手机,把电话调为飞行模式,世界从此安静。

  陈媚见状,顿了顿,才由衷建议,“其实,交待一下比较好,免得他们等你。”虽然主张宋楚要勇敢地做想做的事,可交待一下总是好的。

  “不用。”宋楚笑了笑,拉起陈媚往包厢走去。

  此刻,她不想回家吃饭,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不想跟任何人交待什么,更不想见到他,她只想跟同事吃一顿饭,唱唱K,摇摇骰子,喝喝酒……她要过一个属于自己的周五。

02.名门媳妇

  质检总局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内的男人听着电话里传出的机械女声,眉头微微拢起。

  怎么会关机?没电,还是故意不接他电话?

  江少卿抬眼看向7楼靠东第二间的窗户,漆黑的办公室内显然早已无人,可他苦等两个多小时的人却不见踪影。

  不死心地再次拨通烂熟于心的号码,依旧是关机。想来,她是诚心不愿意接他的电话吧。

  江少卿看着仪表盘上的时间,长吁口气,拨了另一组号码,“妈,我有点事要迟点回来,小楚到家了,你给我电话。”

  这丫头的车还在修理厂,打车到西山肯定会比他慢,要是现在就回去,家人们又该追问怎么没去接她,到时候难免又要闹得不开心,还是等她到家,自己再出发吧。

  思及此,他拧开CD,调低椅背。轻扬的爵士乐在车厢内回响,女歌手沙哑而性感的嗓音如低诉般吟唱着,随性自然,有时一段音韵中突然发出个性的语调,让心脏为之一震,深深的被牵引。这是位新晋的台湾歌手,原本以他的兴趣,是不太会留意的,只是有天在那丫头的MSN签名上看到一句,“下雨的天,适合在车厢内听迷宫,最好是一套发烧级的车载音响来播放。”

  他依言去搜索了《迷宫》,才知道女歌手叫王若琳,也托了音乐界的朋友,专程从台湾带回了高保真的CD。而现在,外面有雨,车里有世界一流的音响,只是那个扬言要听的人却不知所踪。

  江少卿长吁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电话响起时,他才惊觉自己竟然睡着了。把椅背调回正常位置,他接起电话,“妈?”

  “少卿,小楚什么时候出发的,怎么还没到家?还有手机也打不通。”

  “她手机可能没电了,我打她单位电话试试。”他拂着眉头,安抚电话那头的母亲,“她跟我说过下午有个会,可能还没结束吧。”

  “这样啊,那也得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啊,你陈姨都做好饭啦,就等你们。”江母话语难掩抱怨。

  “她们会议室信号屏蔽的,估计没信号。”他瞥了眼时间,说道,“妈,挺晚了,要不你们别等我们啦,先吃吧。”

  电话那头静默了半晌,江母才小心试探,“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没有。”他矢口否认,然后生硬地打断母亲接下来的话,“我去接她,晚上我们就在外面吃。”

  江母迟疑片刻,才无奈地说,“好吧。”

  挂上电话,江少卿眼底闪过一丝阴沉。他原以为这丫头是不想搭他的车回去,现在看来,她是压根就不想回去。呵,这是第一次她敢胆大妄为到公然挑战。不过她也太天真了些,以为关上手机就能躲起来吗?

  江少卿冷哼一声,拨通周延的号码,“小六,帮哥一个忙,查查楚楚的手机位置。”

  他说完顿了顿,冷声补充,“精确到米。”

  电话回得很快,周延报上地名,然后小心地问道,“二哥,你们又吵架了?”

  江少卿苦笑地抿唇,看来外人眼里他们就是吵架专业户,谁问都加个“又”字。他叹口气,回答:“没有,她手机没电了,我找不到她。”

  周延哦了一声,顿了顿,续说,“二哥,小楚她还小,你……”他想说多担待点,可又觉着江少卿已经做得够多了,最后只能无声地叹息。

  好在江少卿明白他的意思,接了一句,“我知道。”

  挂上电话,周延盯着屏幕长长的叹了口气,感慨道,“最是情字伤人。”

  **

  酒店的豪华包厢内,陈媚拉了拉正在应付同事敬酒的宋楚,小声提醒:“差不多啦,这杯就不用喝了。”

  宋楚回眸摆摆手,笑呵呵地说,“陈姐,没事儿,我没醉。”

  “醉了的都说自己没醉,没醉的都嚷自己醉死了。”陈媚拉她坐下,又朝敬酒的男同事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回去。可这男同事也不知是看不懂她的暗示,还是故意不懂装懂,瞥了她一眼后,依旧纹丝不动地杵在原地,端着酒杯望着宋楚。

  陈媚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男同事嚷道,“回去回去,她都醉成这样了,还敬什么敬?”

  男同事也有几分薄醉,听到陈媚的喝令也不恼,反而笑呵呵地说,“不敬也成,可是小宋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陈媚不悦地问。

  男同事笑嘻嘻看了眼桌上的人,说,“我这问题是帮大家问的,我们都想知道小宋是不是真的结婚了?”

  还真如他所说,这问题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特别是那几个单身男同胞,纷纷屏住呼吸,注视着摇摇欲坠的宋楚。外人都知道,他们质检总局有两朵国门之花,还正巧都在政工处。一个是何曼娜,另一个则是宋楚。

  何曼娜外形靓丽,性格开朗,就如一朵娇艳的牡丹,而宋楚清新脱俗、气质淡雅,更似高洁的莲花。两人都漂亮,可男人们却更喜欢看起来我见犹怜的宋楚。暗地里都在行动着,打算摘下这朵国检之花。可下午陈媚那一嗓子爆吼,却让众人心惊肉跳,也疑惑万分,他们的小花儿怎么悄无声息的就被摘走了呢?

  宋楚醉眼朦胧地望着提问的男同事,调皮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她本就漂亮,只是平时神色清淡,稍显朝气不足。此刻喝了酒,两颊染上桃红,再加上这娇俏的笑,瞬时就让一干爱慕者看傻了眼。

  坐在对面的何曼娜把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握着餐巾。她深吸口气,扬起一抹笑,“宋楚,你老公是干嘛的,怎么结婚了也不告诉我们?”

  “他……”

  宋楚打了个酒隔,正打算说下去,就被陈媚摁住,“喝点水,你看都打嗝了。”

  何曼娜知道陈媚是故意岔开话题,再看陈媚的嫌恶的表情,便揣度,宋楚肯定嫁了个不咋样的,而陈媚怕她被笑话,所以故意不说,也难怪她要隐婚。 

  她冷哼一声,你越不想提,我偏要提。

  “宋楚,你可不够意思,结婚这种大事,你不请其他人没关系,可咱们一个处的,你连我们都瞒着,说不过去啊!”

  一听这话,陈媚火冒三丈,蹭地站起来,刚说了句,“小何,人家……”就被开门的声音打断。

  她诧异的望过去,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男子五官俊逸,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奇怪的是,她还觉着这人挺熟悉,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坐在门边的同事听到开门声,也扭过头去问,“先生,你找谁?走错包厢了吧?”

  男子没有回答,只用眼光扫了一眼在座的人,然后笔直地朝陈媚的方向走过来,可随着距离的拉近,大家才发现,他是朝宋楚走过去的。

  男子扫了眼醉醺醺的宋楚,眉头打成死结。

  “回家!”他的声音很低,却不容置喙。

  歪坐在椅子上的宋楚迎上他深沉的目光,眯着眼摇了摇头,嘟囔,“我还要跟他们去唱歌!”

  “回家!”男子克制着不悦的情绪,机械地重复。

  宋楚又摇了摇头,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不,面前的男人就倏地倾身下来,伏在她耳边说,“如果你不介意被同事笑话,那我就把你扛走。”

  赤*裸裸的威胁,她却不得不被威胁。真可惜,她还没醉倒不管不顾的地步。

  宋楚咬紧牙,连连深呼吸后站起来,端起一杯酒,笑吟吟地说,“对不起,我有事儿先走了,这杯我干了,大家随意。”

  话落,她正欲一饮而尽,手就被握住。江少卿对着众人笑了笑,说道,“宋楚喝多了,这杯我来代。”语落,就着她的手,仰头喝完杯子的红酒。

  “抱歉,先告辞了。”江少卿放下酒杯,架起宋楚就走。谁料刚走出几步,包厢的门又被拉开了,因为赶另一个饭局姗姗来迟的局长和两位副局长缓步走进来。

  打头的王局看清对面的来人,脚步一滞,惊讶地叫了句,“少卿?你怎么在这儿?”问完,视线一偏又看到他怀中的宋楚,更是讶异,“你跟宋楚?”

  江少卿将怀里的女人揽得更紧,笑着介绍,“王叔,这是我媳妇儿!”

  “你结婚了?”王局扬声。

  “快3年了。”他笑道,“她喝多了,我先接回去,过段时间来拜访您。”

  王局虽有很多疑问,可瞅瞅合着眼的宋楚,还是点点了头。扬扬手叫他们先走,临末还说了句,“给我向你爷爷带好。”

  “好。”

  直到关门声响起,一直在搜索记忆库的陈媚才啊的低叫一声,少卿?江少卿?江家的大少爷,真正的钻石王老五啊!难怪她觉着这么眼熟。

  老天,宋楚这丫头嫁了这么户好人家,竟然还郁郁寡欢,这啥世道啊?

03.酒精过敏

  一出包厢门,江少卿脸上的笑容便顷刻消逝。他垂眸,睨了一眼怀中站都站不稳的小人儿,厉声问,“谁准你喝酒的?”

  宋楚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俊脸,骄傲地扬起下巴,“我自己准的。怎么,我连喝酒的权利都没有?”

  她倔强的样子让江少卿的眉头又拢起几分,他一手托起她的下颚,“楚楚,闹够了就回家。”

  她索性闭上眼,拒绝看他,不想面对他那双摄人心神的黑眸,也不想面对他的脸--别人所谓的英俊面孔。他长得好看吗?以前她觉得他很帅,可现在,她恨不得立即让这张俊帅的脸孔消失。

  江少卿望着她,冷静自持的表情如斯,但是那道眼神却变得莫测难解。下一刻,修长的腿跨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拖着她直接往路旁边的车子走去。 

  “你干嘛,放开我。”她恼怒地挣扎,却被抓的更牢,手腕被箍得生疼。

  江少卿停下,眼神沉沉地望着她,手仍未松开,“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放开……”她不理会他的警告,奋力挣扎。

  江少卿看着她,不再言语,下一秒,他伸手绕到她背后,将她整个人抛到宽肩上,全部的动作,一气呵成。

  “啊……”宋楚吓得尖叫一声,头朝下的位置让她感觉全部血液迅速涌到脑袋里,闷闷地胀痛。

  “混蛋,你放开我。”她试图挣扎,可这种姿势,她压根就逃不出他的钳制。

  “我说过,不介意把你扛回去。”他扛着她,大步往路虎走去。

  “江少卿,你这个混蛋,你放我下来……”小小的粉拳,像下雨似的往他结实的背上猛打、乱抓。他却是不痛不痒,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她一路拍打尖叫,然后塞进车里,锁车门,再绕到另一边,开门上车。

  看见他进来,宋楚便扑过去,企图抢钥匙打开中控锁,不料被他一个擒拿,将手扭翻过来,死死地摁在座位上,“宋楚,别再激怒我。”

  手臂剧烈的疼痛终于让宋楚蓄积已久的泪水滑了下来。但是,她却仍是抬高了下巴,怒视着他,一点儿也不肯示弱。

  江少卿立即松掉钳制她的力道,黑眸直视她,半晌之后才抬起手来,抹去她脸上的泪,“别哭,我不想伤害你……”他喃喃低语,像在解释,又像在自语。说完淡淡一笑,那笑容看起来竟然有点惨然,让宋楚一怔,心底生出异样的情绪。

  她别开眼,望向前方,冷哼道,“你一直在伤害我,不是吗?”

  这一次江少卿没有驳斥,只是无言地启动车子。车上环城高速,江少卿打开CD,让爵士乐流转车厢。只是……他瞥了眼歪着脑袋假寐的宋楚,眼皮微微地颤动,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有泪水的痕迹,没有丝毫欣喜。他苦涩地抿唇,关掉CD。

  车行一段时间后停下来,宋楚睁开眼,看了看四周的景物,发现这是不是自己的公寓,不由皱起眉头,“送我回家。”

  “这里不是你家吗?”江少卿将车泊进车库,熄火。

  宋楚不想跟他讨论自己对家的定义,换了一种说法,“那你送我回我的公寓。”

  “太晚了。而且,我刚才喝了酒,有点头晕。”

  “屁!”她不禁爆粗口。这男人15岁时就能喝下两瓶五粮液,刚才那杯红酒能让他头晕,骗鬼都不行。

  江少卿眉头一挑,失笑地抚上她红嘟嘟的脸蛋,“丫头,你说粗话。”

  修长的手指从皮肤上滑过,带着□的刺激,让她打了个冷颤。

  宋楚急忙别过脸,躲开他亲昵的碰触,再次重申,“我要回去,你送不了,我自己打车走。”

  她说着就推开车门下来,可刚走出车库,就被江少卿堵住。

  “我不会跟你上去。”她愤怒地说。

  “那你觉得我会让你回去吗?”他眯起眼,直视着她。

  他们就这样沉默对视,谁也不肯让步,初冬的风夹着细雨打在两人身上,可当江少卿看见她益渐发紫的嘴唇时,还是败下阵来。

  “晚上先将就一晚,明天我再送你回去。”他叹息着说,“客卧有打扫,放心,我对醉鬼没兴趣。”

  宋楚想拒绝的,可刚才被冷风一吹,红酒的后劲上头,让她晕乎乎的,胃里也直翻腾,压了几下都没压下来,只得扶着墙一个劲吐。

  看她吐出的秽物里只有酒没有食物,江少卿的脸色瞬间冷下来。大手不轻不重地敲打着她的后背,冷声质问,“你晚上没吃东西?”

  “不要……呕……”宋楚用手挥开他,又捂着胸口干呕。晚上她的确没吃什么,加上饭局中间已经去卫生间吐过一次,白天吃的那丁点食物早就被吐干净,现在胃里除了酒就是酸水,呛得她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江少卿见她只是干呕,再没吐出东西,便去车内拿出面纸给她擦拭,收拾干净后,不顾她的反抗直接打横抱起她往电梯方向走。

  宋楚一路挣扎,抗议,无奈刚刚吐过,头晕眼花,没多少力气,最后只得虚弱地靠在他身上,重复咒骂:“江少卿,我恨你……”

  “我知道。”江少卿低哑的说着,语气中带有难以察觉的苦涩,他太清楚她对他的评价了。

  进了屋,他直接将她抱进浴室,调好淋浴的水温,又拿出一套崭新的睡衣放在矮凳上,交待完,“不要洗太久”才退出去。

  宋楚环视这间几乎全新的浴室,自嘲地笑了笑。这是他们的婚房,可惜她却没住过几天。

  褪下衣服走进浴淋浴房,视线落在那套LOCCITANE的沐浴产品上时,宋楚脸上露出鄙夷之色,男人果然是下半身动物。不知怎么的,想到他竟然会把女人带来这里,一股烦躁的情绪莫名的涌上心头,让她不由加快速度,希望赶紧离开这个肮脏之地。

  宋楚出来时,江少卿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看到她仍穿着衬衫,眉目间有隐隐的不悦,“怎么不换衣服?”

  宋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我睡哪里?先说好,我不睡别人睡过的床。”

  江少卿的目色更深沉,他握紧手中的电话,沉吟良久,才开口:“客房没人睡过,我给你换新床单。”

  “不用,我自己铺。”她冷声拒绝他的好意,话带讥诮讽刺,“你碰过的,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江少卿微微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地走进储物间,拿出一套被套放在沙发上,然后转身走进主卧。不过那巨大的关门声还是泄漏出他的怒气有多旺盛。 

  宋楚看着那道紧闭的门,冷笑一声,走回客卧,铺好床,再和衣躺下来。只是,紧致的衬衫贴在身上,箍得她难受,加上她有认床的毛病,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也睡不着,到后来渐渐就觉得后背很痒,她挺身蹭了蹭,却越蹭越痒,甚至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她坐起来,打开床头灯,褪下衬衫才发现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小豆豆。她一顿乱抓,在身上挠出几条血印子却还是奇痒无比,最后没办法,她只得去浴室冲凉,冷水浇在身上,非但不觉得冷,还有一丝丝清亮的舒服。

  她正用花洒冲着灾情最严重的后背,浴室的门霍地被推开,江少卿铁青紧绷的脸进入视线。

  宋楚吓得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蹲下来,喝令道:“出去!”

  可惜,入侵者没有依言听话,反而大步踏进淋浴间,拉开浴玻璃门,动手关上水龙头。在触到那冰凉的水时,他咬牙蹦出,“宋楚,我想掐死你。”

  她不理会他身上那股骇人的气息,只尖叫着,“滚出去。”

  江少卿置若罔闻,从架子上抽出大浴巾,将她整个人包住,抱出浴室。

  “你放开我!”她仍不死心,在他怀里又踢又踹,就是不肯乖乖就范。

  咚!卧室的门被踹开来,宋楚被扔回大床上。一旦得到自由,她急忙翻身,可惜他却不肯放过她,单手握住她的脚踝,硬是把她拉回来。

  “放开!你给我放开!”她急得用另一只脚踹他。

  他不动如山,任凭她乱踹乱踢,一手已经拿起毛巾,逐寸逐寸擦拭她泛红的肌肤。

  挣扎了好一会儿,宋楚踢得都累了,却还不见他停手。她终于懊恼的认命。这男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旦做出任何决定,就不会更改初衷,要他住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累极的她喘息地放弃挣扎,直到他拭干了水,终于松手,她才抓过被子,试图遮掩身子,没想到还没把自个儿包妥,被子又被抽开了。

  “你要干嘛?”她惊恐地瞪着他,就像一直被大灰狼吓到的小兔子。

  江少卿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扳过她的身子,查看她背上的密布的小红点,“痒吗?”

  “跟你无关。”宋楚试图别过身子,却被钳得更紧。

  江少卿望着挣扎的小人儿,叹息着起身,离开卧室。

  觑了这个空,宋楚立即裹着被子跳下床,准备锁上门。可惜刚碰上把手,就被折返的江少卿挡住。

  “你出去,我要睡觉了。”宋楚双手拽住被子,防止春光外泄。

  “吃完药再睡。”江少卿冷冷地说。

  “什么药?”她不解。

  “过敏药,你酒精过敏。”他把药送到她面前,示意她吞下去。

  酒精过敏?原来身上的红疹子是酒精过敏,难怪那么痒,她还以为是新床单不干净的关系。

  宋楚正欲伸手去接,却发现情况尴尬,她要是放手,被子非掉下去不可。

  “你把药放下,我自己会吃。”

  “不行。”

  她抬起头,狠狠地盯着他,明白自己肯定拗不过他。于是,她拖着被子爬回床上,先把自己裹严实了再伸手来接药片和水。

  “这下你可以出去了吧?”宋楚吞下药,把杯子塞到他手里,冷冷地下逐客令。

  江少卿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不过却没有依言出去,反而脱掉鞋子爬上床,将她连人带被的搂入怀中。

  “江少卿……”宋楚浑身一怔,翻身就想爬起来,却被他用脚压住。

  “嘘。”他凑到她耳边,柔声哄着,“别闹,早点睡。”

  “我不要跟你睡。”她挣扎。

  “我知道。”他轻声说道,宽厚的大手将她搂得更紧。

  “知道还不滚出去?”她愤怒地吼叫。

  “我不在,你会睡不好。”他低语。

  “屁,有你在我才睡不好。”

  这一次江少卿没再跟她辩驳,只是更坚定地搂紧她,让两人的身躯之间,除了棉被之外,紧密得没有其他阻碍。

  宋楚被箍在他的怀里,丝毫不能动弹,气得不停咒骂,可是他嘴里的混蛋却惬意地贴在她背上,发出均匀的呼吸。

  靠,他睡着了!

  骂得口干舌燥的宋楚恨不得立即爬起来宰了他,可惜被箍得死紧,压根动不了,只能累得直喘气。她气呼呼地瞪着天花板,在心里又把他骂了几千万遍,才渐渐、渐渐的放松下来。

  直到怀里的人儿不再颤抖,气息也从紊乱逐渐转为徐缓时,躺卧在床上的江少卿,才微微启开眼,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04.迷乱的夜

  酒精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宋楚陷入深深的梦境。梦里是滂沱的大雨,一个小女孩儿躲在幼儿园的滑梯内,咬着手嘤嘤地哭泣。女孩儿看着手上的照片,想起奶奶昨晚说的话,“楚楚,爸爸一个人不能照顾你,给你找个新妈妈好不好?”

  “不好。”小女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她不要新妈妈,不要任何人照顾。

  可大人们都是骗子,她明明说不好,他们却还是给她找了新妈妈,他们逼她叫年轻的阿姨为妈妈,他们告诉她自己就快有个小弟弟……

  画面忽地转换,梦里是极目的红,大片大片的血,她用力地摇头,推开众人飞奔出来,不是她做的,不是……

  宋楚拼命地跑,拼命地哭,眼泪仿佛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流都流不完。她刚想抬手去抹,却有一双温柔干燥的大手轻轻擦拭过脸颊,然后冰凉的触感落在唇上。她渴的厉害,贪婪张开嘴,接受甘甜的水源,甚至情不自禁去接触那温暖的源泉。可那阵甘甜似乎很不满她的纠缠,几欲躲避,令她烦躁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倏然触及一双沉黑发亮的眸子。

  “少卿哥哥。”她眨着眼,委屈地叫唤。

  江少卿闻言一震,看清她迷蒙的眼神时立即明白过来,她是烧糊涂了,否则怎么会如此叫他。

  “乖,不怕。”他长叹口气,拉高被子盖住她外/泄的春光。

  “少卿哥哥,不是我……”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衫,哭着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推她。”

  “嘘,我知道。”江少卿俯下*身子,柔声哄道,“乖,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

  宋楚依言乖顺地合上眼睛,可在察觉到他起身时,她又猛地睁开眼,泪盈盈地哀求,“不要走,陪我。”

  江少卿望着身下泪眼汪汪的女人,这是他很久不曾见过的神情,扯得他的心一阵阵痛着,虽知道她是烧糊涂了,他却可耻地想要享受这久违的依赖。

  他长吁口气,翻身将她搂进怀里。

  宋楚似乎并不满意他合着被子抱住自己,蹙着眉东拉西扯就把他拖进被窝,光*着的身子更是如八爪鱼一样,贴上他炙-热的身躯。

  江少卿不断提醒自己她烧糊涂了,绝不能趁人之危,可是当宋楚因为过敏发痒,无意识地在他身上磨蹭时,紧绷的防线终于断裂。

  “楚楚。”他拉开她的身子,气息不稳的警告,“别乱动。”

  宋楚迷蒙着双眼,委屈地撅起小嘴,“少卿哥哥,你也不要我了吗?”

  没等江少卿回答,她已经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贴上他微凉的唇瓣。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江少卿一愣,随即用力拉开她的手,狠狠地推开她。可宋楚却顽固的凑上去,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放手,他一次次推开她,无奈他越用力她越执拗地贴上去,有点笨拙的亲着,咬着他的嘴唇,他推开她的力气渐渐越来越小,最后他终于紧紧抓着她的腰,回吻她。

  他吻得很急很贪娈,像是要将她一口吞下去,结实的男性身躯,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她惶恐地长大嘴巴想呼吸新鲜空气,他的舌却趁机伸入她口中,拖住她的小舌,纠-缠肆虐。

  宋楚在他的唇下如痴如醉,全身微微C抖着,一种奇异的愉悦在体内慢慢升腾,她伸出双手,攀住他的肩背,娇小的身子拱起,本能的摩擦他的身子,嘴里发出难-耐的呜-鸣。

  江少卿倒吸了一口气,动作骤然粗鲁,他开始咬她,留下属于他的烙印。

  情到浓时,江少卿捧住她烫红的小脸,直视那双蒙眬的眼儿,“楚楚,我是谁?”

  “嗯?什么?”她喘~息著,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是谁?”他极有耐心的问,全身肌肉紧绷著,表情严肃,仿佛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比性命更重要。

  宋楚努力睁大迷蒙的双眼,把小脑袋放在他的掌心,像是第一次见到他,好仔细、好仔细的看著他。

  江少卿静静等待著,一颗心悬在天堂与地狱之间。

  半晌之后,那张清丽的小脸上,绽出甜美的笑。“少卿哥哥。”她仰头又吻他,悬宕在她上面的强健身躯,随著那简单的四个字,变得不再紧绷。

  “记着,我还是你的丈夫。”

  酒逢甘露,如狂风暴雨的进攻,催促着两人,同时攀上颠-峰。她迎向他的冲、刺,在他的占-有下,一声一声的娇唤。寒夜中,卧室里,缠-绵正浓。 

  晨光乍现,江少卿低头看着依偎在他胸膛的柔美容颜,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觉。昨夜,他明知道她是烧迷糊了,意识不清,他还是卑鄙地占有她,甚至不顾她还在发烧,就那样一次又一次,不知餍-足地需-索,直到她哭着求-饶,昏死过去,他才依依不舍地释放。

  回想起昨夜她在他身下娇-呼的样子,腿~间的某物又有了反应。他调整呼吸,慢慢平复已然复-苏的躁-动,待那份蠢-蠢欲-动半软下去,他才侧身,用手半支起身子,注视着熟睡的小女人。她的睡颜是如此美丽,粉唇微启,红、嫩如同花、瓣。柔软的身躯蜷卧在旁,紧紧搂着他,就像从前一样,全身心地信任他,依赖他。

  只是……江少卿叹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枕在他手臂上的小人移开,再轻手轻脚地准备下床。

  不过,这样小心的动作还是惊醒了睡梦中的人。长长的睫毛翩然掮动,宋楚缓缓张开眼睛,江少卿俊脸的大特写瞬时填满她的视线。

  “你怎么在这里?”宋楚霍地睁大睡眼,瞪视着还来不及下床的男人。

  她眼底的惊恐如一把利剑刺进江少卿的胸口,他紧了紧拳才压下心底的躁-动,掀开被子下床,然后弯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套上。

  宋楚见他裸~着身子大刺刺地在面前晃来晃去,不禁一阵嫌恶,刚想指责他不知羞耻,却倏地想起什么。。。

  她急忙扯开被子,在确定自己也身无一物时,脸唰地白了。

  “混蛋,你……你做了什么?”她扬头,怒视着正在穿衣服的江少卿。

  “你认为我做了什么?”他眉目微沉,不答反问。

  宋楚咬着唇,抓着被角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泛白。虽然对昨晚的事情没有印象,但胸口那密布的红印和私~密处隐隐的肿~胀感已经揭晓了答案。

  她竟然跟江少卿上床了!

  纤细的十指,把被单抓得更紧,宋楚只觉得一阵晕眩,心中又怒又恼,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就往江少卿砸过去,“你混蛋!”

  江少卿没有躲,水杯生生地砸到了他的肩膀,掉下来,咚的一声巨响。

  看到他躲也不躲,宋楚心底生出一股道不明的闷气,恼怒地将手边能扔的东西统统扔向了他,只可惜后面所有的东西都欠准头,没一样砸中江少卿。

  她扔得累了,倦了,烦躁地情绪却越演越烈,不知该如何宣泄,只能裹紧被子,无声地流泪。

  江少卿站在原地,看着泪流满面地她,半晌,才移步走过来,将她连人带被拥进怀里,“别哭。”

  宋楚没有挣扎。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这个姿势让她想起从前也是这样,每一次她委屈、每一次她无助时他就这样搂着他,任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衫。想到过去,她的眼泪又更快涌出来,怎么也忍不住,像是受尽委屈的孩子,只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哭泣。

  江少卿看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宋楚,心疼地将他搂得更紧,轻柔的吻印上她的发顶,“楚楚,别哭……”

  如此温柔的举动让宋楚觉得心里发紧,仿佛又有什么地方生疼生疼。她别开头,又一次提出,“我们离婚吧。”

  看江少卿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宋楚又说了一遍,“江少卿,我们离婚吧。”

  江少卿终于有了动作,他放开她,缓缓站起来,“还不到三年,我说过三年后就放你自由。”

  “为什么一定要是三年?”她低声咆哮,“我们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苟延残喘?”江少卿倏地俯下身子,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冷峻,“是谁让它苟延残喘?宋楚,是你!”

  宋楚狠狠地别开头,下巴高高地扬起,“好,就算是我,可是它本身就不该存在不是吗?你明知道我不爱你,为什么非要绑着我?”

  就算早知她不爱自己,可听到她亲口说出来,江少卿还是觉得苦楚。

  “为什么?”他冷笑,“宋楚,难道这么多年你都不明白吗?”

  “我爱你,我想做你的丈夫,我想照顾你一辈子。”他低吼着宣誓自己的心意。

  爱?宋楚摇摇头,冷哼道,“你爱我?”

  “江少卿,如果你所谓的爱我就是强~暴我,然后逼我嫁给你,那我恨你爱我。”

  “住口!”江少卿捏住她的下颚,语气森冷,酝酿着风暴即将来临的气息。

  宋楚却冷冷地笑了笑,讥诮地说,“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你……”江少卿收紧手掌,却在察觉到她下巴发红时立即松开了手。

  他站起来什么也没说,摔上门,大步走出卧室。

  宋楚把头埋在膝盖里大哭,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只是声嘶力竭,一直哭到喉咙沙哑,眼睛发疼才疲惫地缩做一团,昏昏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时一室昏暗,她探身摁下床头的开关,然后眨着哭肿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卧室里已被打扫干净,而床边放着一套崭新的天鹅绒休闲服,她伸手拉过来,才发现下面还有内衣裤,全是她喜欢的牌子和颜色。

  她柳眉微蹙,挣扎片刻,还是穿上了。

  赤着脚走出卧室,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江少卿。背对她坐着,衬衫随意地披在身上,右手搭在肩头。

  宋楚缓步走过去,快走近时就被江少卿察觉。他回过头来,睨了她一眼,再若无其事地将衬衫拉好,系上纽扣。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宋楚还是看到了他左肩上的那片红。愧疚夹杂着愤怒涌上心头,这个白痴,为什么不躲?

  确定所有纽扣都系好,江少卿才站起来,视线落在她的脚上时,眉头微微拢起,然后一言不发地去鞋柜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她脚边。

  “穿上。”他低声命令。

  宋楚怔怔地凝视着那双嘻哈猴造型的拖鞋,眼睛润湿。如他准备的外套和内衣一样,这也是她喜欢的卡通人物。她知道他心细如发,知道他对自己好,可是……

  “江少卿。”她扬起下巴,“你别对我这么好,没用的……我绝不会爱上一个强*暴我的男人。”

05.狐假虎威

  周一的早上,宋楚早早的到了单位,去食堂吃早餐时碰见陈媚,她礼貌地打招呼,却遭到对方冷冷一瞥。她莫名其妙地看着端着餐盘远离自己的陈媚,楞了一会儿,才随便找个角落的位子坐下来。

  到办公室时,陈媚已经换好制服,宋楚见她准备去打水,忙放下提包走过去,伸手去拿水壶,“陈姐,我去打。”

  陈媚抬眼斜睨她,用力一扯,把水壶抱进怀里,出了门。宋楚皱着眉杵在原地,疑惑不解。如果说早上只是隐约觉得陈媚态度有异,那现在是货真价实地感觉到她的不友善,只是她闹不清楚,自己哪里开罪了陈媚。

  “呵呵,陈姐还真是灵光。”忽如其来的女音,让宋楚抬头看向门口,一身长风衣的何曼娜聘婷而立,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笑。

  宋楚放松紧蹙的眉头,没有接腔,也没有询问何曼娜所指何意。而是神情淡然地去柜子里拿制服,然后走向更衣间。

  再次回到办公室时,陈媚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她走回自己座位,打开电脑和办公网。刚看了两封OA,桌上的座机乍然想起。她和陈媚是共用一个号码,由于分工关系,平时她的电话并不多,所以通常都是陈媚接电话,这次也不例外。

  “好,好。”陈媚重复两声。放下电话后,敲了敲桌面,说:“局长叫你现在去他办公室。”

  宋楚微愣,哦了一声,抄起个笔记本就走出去。

  她前脚刚走,何曼娜就呵呵地笑了两声,“还拿个笔记本,难不成局长还亲自给她安排工作不成?装腔作势。”

  “局长告诉你,他不会给她安排工作?”陈媚倏地提高嗓门,不高兴地说。

  “这不明摆着吗?”何曼娜勾嘴,讽刺道,“再说,现在谁还敢给她指派工作?她可是皇亲国戚,局长还看她公公脸色呢?”

  “小何,我看你脑子平时挺机灵,怎么今天说的话这么没大脑?”陈媚扭过身子,讥诮地看向何曼娜,“先别说王局压根就不需要看谁脸色,就算是要看,也轮不到你这个小兵嘎拉来指手画脚。”

  陈媚冷哼一声,认真地说,“小何,古人说祸从口出患从口入,你刚才那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传到王局那里,你说你还能风生水起不?”

  何曼娜被陈媚不动声色地教训,心里又气又怕,忙赔笑讨好,“哎呀,陈姐,我这不就跟你说说嘛?您还会无聊到去传话不成?再说,我这人你还不知道,心直口快,说话不注意,真要谢谢你提醒。”

  陈媚斜视满脸堆笑的何曼娜,对她又多出一份轻视和厌恶。

  宋楚乘坐电梯上到局长所在的楼层,敲门前,她先理了理衬衫和领带,确定衣着端正后才叩响门。

  “进来。”浑厚的男声从里面传出。

  宋楚依言走进去,绕过巨大的屏风,就看到红木办公桌后的王局。她上前几步,端端站直,不卑不亢的说,“王局,您找我?”

  王局抬眼看见是她,便放下笔,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站着干嘛,过来坐。”

  等她坐下来,他又问,“喝点什么?我这里有滇红,味道不错,要尝尝吗?”

  宋楚进局快三年,一直在政工处做个小科员,由于她不像何曼娜一样喜欢抛头露面,在这4、5百人的单位里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喽,记忆中,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局长室,她没想到平时严厉的局长大人竟然如此亲民,还想到给她泡茶。

  不过,这茶她可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抬头,礼貌地婉拒,“谢谢,不用。”

  只是,貌似王局压根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摁下内线,传秘书,“小柯,泡一杯滇红进来。”

  放下电话,他又继续说,“这茶不错,是上次云南局的人送过来的,你尝尝看,喜欢的话让小柯给你装两盒。”

  宋楚就算再蠢,听到此话也知道王局可不是她想的亲民这样简单,只是?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好?难不成想潜规则她?

  不对,她虽有几分姿色,可堂堂一个部级领导要什么女人没有,哪里需要动窝边草?但他的态度的确诡异,宋楚正冥思苦想答案,王局忽然开口说:“昨天和老江吃饭的时候,好好说了他一顿,媳妇放在我这里,连个招呼都不打。”

  此话一出,宋楚顿时明白了王局的热情从何而来,她勾唇苦笑,暗嘲自己狐假虎威。

  “要不是那天看到少卿来接你,我都不知道你是江家的媳妇。”王局佯装不高兴地说,“你爸和公公都挺有意思,你进局这么多年,他们从没跟我提过你在这儿。尤其你爸,上个月我跟他在党校学习时,问起他女儿情况,他竟然还跟我打哈哈。”

  宋楚听着王局的嗔怨,不知该说什么。当初她是参加全国公务员考试,以笔试第一,面试第二的成绩进入总局,由于她刻意要求,所以家里并没有任何人专程来打招呼,进局后每次填家庭资料,她在父母职务一栏都统写公务员,所以没人知道她家世。

  那天,要不是江少卿来接她刚好被王局撞见,要不是她喝晕了没能阻止他揭露两人的关系,估计她能瞒很久。

  宋楚心思烦扰,王局却还在叨念小时候抱过她,没想到一下子就长成大闺女之类云云。

  “对了,那天少卿说你们结婚快三年了,不过怎么我都没参加过婚礼呢?”

  宋楚被问得一愣,半晌才说,“我们没办婚礼。”

  “没办?”王局讶异,“怎么结婚那么久还不办?”

  为什么不办?她该怎么回答。是说当年自己还未毕业就被江少卿强占了身子?还是说自己没签过字就“合法”拿到结婚证?或者直接告诉他,为了不丢宋家的脸,一向磊落的父亲竟用男友的前程来逼她就范?

  不,全部都不能说。她只能笑着重复早就杜撰好的说辞,“奶奶和外婆都挺信八字,说这几年没合适的日子。”

  王局一听,了然地笑笑,“老人家都想图个吉利,顺着她们为好。先领证后办婚礼也挺好。”

  他呷口茶,忽而失笑,“以前江老总说儿孙中,少卿最像他。我那时以为是长相,现在想想江老说的是性格。你看这小子手脚多快,你没毕业就把你定下来,的确有他爷爷雷厉风行的作风。”

  ……

  王局又说了几句,并交待宋楚,“以后有什么就来找王叔叔。”

  从王局到王叔叔,宋楚自是明白个中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这些变化恰恰是她最不喜欢的。她微微拢眉,道了谢谢,起身告别。

  出来时,柯秘书把一个小袋子交到她手里,“王局说给你带上。”

  宋楚抬眸,望着脸色平静的柯秘书,没有谄媚的形态,不过她知道自今以后她怕是地位不同寻常了。

  回到办公室,陈媚和何曼娜看她手里拎着东西,都没多问,各自埋头干活,不过何曼娜在转头的一刻,还是发出了轻轻的哼笑。

  宋楚吸口气坐下来,把茶叶扔进抽屉,再点开电脑继续处理事务。这时,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是陈媚的短信,“怎么?都不准备给我解释解释?”

  这话很冲,不过宋楚明白,陈媚肯发这短信给自己,怕是没有真生气。

  她想了想回复,“中午一起吃饭呗,我请你吃泰国菜。”

  “别想用一顿美食收买我。”

  “那就两顿。”

  陈媚回复,“成交。”

  临近吃饭时,何曼娜故意笑着叫,“陈姐,咱们下去吃饭吧。”

  “不了,中午我和小宋出去吃。”陈媚头也不抬地回答。

  何曼娜尴尬得连笑都笑不出来,咬了咬牙,拿起饭卡去食堂。

  坐在泰式餐厅,陈媚舀了一勺菠萝饭进嘴里,含糊地说,“哼,何曼娜以为我跟你冷战,想拉拢我,孤立你,去她的,她不知道我最烦她这种小九九的人吗?”

  “那你是跟我冷战吗?”宋楚笑着反问。

  陈媚瞪了她一眼,“生气是有点,不过我想你不说,肯定有你的原因。”

  宋楚咬着勺子,怔怔地盯着那盘咖喱蟹,良久才说,“对,是有原因,因为……我想离婚。”

  一句话,差点把正在喝椰汁的陈媚呛死,她咳嗽着拍拍胸口,好不容易才匀过气来。

  “你说想离婚?”她问。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媚的眼睛睁得更大。“为什么呀?江少卿可是真正的钻石王老五,要钱有钱,要权有权,长相学历更是一流,是京城名媛的理想夫婿,你拐到手了,还想跟他离婚?”

  宋楚苦笑着摇头,夹起一块鲈鱼放进嘴里。

  见她这样,陈媚的眉头也轻轻皱起,心念一想,婚姻这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江少卿纵是外在条件百般好,可两人独处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样?你看那个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男主角,不就是外面衣冠楚楚,背地里把老婆打得不成人形吗?指不定江少也是这样的人呢?

  家暴?陈媚想到这儿,不禁臭口气,怜惜地看向沉默忧郁的宋楚,小心试探,“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不,他对我很好。”宋楚毫不迟疑地回答。

  这下陈媚更不解,“对你好,那怎么还要离婚?”

  宋楚握着筷子,视线望着窗外的车流,良久她才说出,“陈姐,我曾经有一个很相爱的男友……”

06.最爱的人

  认识罗忱时宋楚上大二,在校报里做个小记者,每天背着个相机,横冲乱撞、四处挖掘新闻,努力在第一时间把新鲜热辣的新闻呈现在全校师生面前。 

  所以,在听闻计算机系一男生拿下微软举办的编程金奖时,宋楚连饭都没顾得吃,直接踩着自行车奔至计算机系挖资料。从院办出来,她已拿到新晋冠军的基本资料——罗忱,计算机系大四学生,有名的软件天才,老师对他的印象是聪明、有天赋、肯吃苦;男生对他的评价是有才气、讲义气、很热心;而到了女生嘴里就变成了,很帅、冷漠,可惜不怎么说话。

  如此冲突的性格,现在又加上一层光环,她要是不深入报道都对不起翘首企盼的全校女生。

  宋楚体内潜在的八卦分子因为这个神秘的罗忱全体复苏。她捏着从计算机学长那里要来的电话号码,暗下决心,一定要拿到罗忱的独家专访。

  电话接通的霎那,宋楚立即用她甜美的嗓音企图打动对方,“罗忱你好,我是校报的记者宋楚。”

  “你好,有什么事吗?”

  低沉浑厚的男中音让宋楚有瞬间的失神,她不敢相信现实中会有这样好听的声音,像是午夜收音机里介绍老歌的男播音员,低沉而缓慢,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感伤。

  第一次,宋楚发现原来声音也是可以有感情的。只是这个有感情的声音的主人没“感情”到了极点。不管宋楚怎么威逼诱哄,罗忱就淡淡地甩一句,“不感兴趣。”气得她连“作为T大学生,你有让全校师生了解真相的义务”这种话也说出来。

  “是吗?”罗忱扬声,“我以为新闻自由其中有一点是被采访的自愿和自由呢?”

  即使看不到他的脸,宋楚也敢笃定,此刻他一定是唇角挂着浅浅玩味的笑。

  罗忱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宋楚气得不轻,她把资料甩进自行车栏里,跨上车,狠狠地蹬着脚踏板,仿佛她踩的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罗忱,说不出的解气。宋楚越骑越快,越骑越用力,丝毫没注意前方横路上拐出的另一辆车。等发现时,她再怎么猛捏刹车也徒劳无功,巨大的惯性使她连人带车撞上来车,而不堪虐待的车链子也应声而断。

  宋楚跌坐在地上,自行车摔到一旁,车轱辘正悠悠的转着,由于巨大的撞击,她的手臂和膝盖光荣负伤,已经在汩汩地冒血,疼得她直龇牙。扭头想找书包拿纸巾压住时,才豁然看清被她撞倒在地的男子,然后惊讶又兴奋地叫出声,“罗忱?”

  罗忱扶起自行车,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确定并无大恙后,才清冷的扫了一眼宋楚,问:“我们认识?”

  “不认识。”宋楚挣扎着想起来,心里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兴奋。可惜两边膝盖都擦伤了,她刚一动,就疼得呀呀叫唤。

  看着那个明明疼得要命,脸上却露出兴奋神色的怪异女人,罗忱终于忍不住伸手搂住她的腰,并好奇的问,“你在高兴什么?”

  “见到你当然开心。”宋楚就着他的力量终于站起来,为了缓解双腿的受重,她想也没想就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做自我介绍:“我是宋楚,刚才给你打过电话。”

  “是你?”罗忱神色一暗,眉头微微拢起,“你别告诉我,为了采访,你故意撞我?”

  对他的质问,宋楚愣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怀里眉毛眼睛都笑得弯起来的女孩儿,一种奇异又陌生的感觉袭过罗忱的胸口。他想吸口气,平缓自己的心绪,可环绕鼻尖的清香却让他益发沉沦、迷惑。

  直到感觉到某个地方微微的涨疼,罗忱才慌忙收敛心神,难堪并恼火地拉开贴在身上的宋楚,“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嗯。”宋楚双手交叠,捂在嘴上,似是要止住笑,可眉梢和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再难破解的程序到了罗忱手里都能迎刃而解,可面对这么一个笑得毫无城府,乖俏可爱的女孩儿,罗忱竟不知到底该怎么办。这种无措和茫然让他生出隐隐的怒气,瘦削的俊脸也因此紧绷。

  “你到底在笑什么?”他不耐的问。

  察觉到他的愠怒,宋楚乖觉的止住笑,一双乌黑晶亮的大眼静静地凝视着罗忱,似是要考究他为什么而气?她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幽深的黑眸仿佛晕着一汪清水,直望得他仓惶地别开脸,不自觉地推了她一把。

  宋楚被推得措手不及,本就带着带着伤的腿哪里还能站得稳,一屁股就跌坐到地上,疼得她直嚷嚷,“你干嘛推我啊?”

  “对不起。”罗忱慌忙俯身去搀她。

  “你故意的。”宋楚挥开他的手,鼓着腮帮子指责道。

  “我……”罗忱失语,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再次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被你撞伤了还不够,你现在还想摔死我?”宋楚瞥了一眼满脸愧疚的罗忱,佯装可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肯定以为我是故意撞你,进而好采访你。哼,你以为我真那么敬业,为了做个专访,连命都不要,摔得头破血流,你看……”她伸了伸胳膊肘,把伤口展示在他面前,“我就要失血死了,你还怀疑我,推我?”

  罗忱的眉头随着她的话深深的蹙起,原本心里那点点不安和愧疚全在看到那带血的手肘时爆发出来。她很白,也很娇嫩,白皙光滑的手臂宛如剥了壳的鸡蛋,可如今那上面却有块大大的伤口和血痕,破坏了鸡蛋的完美,也让他的心突突的刺痛。

  这种感觉与罗忱而言是陌生的,陌生得让他精密的大脑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地拉过那截藕臂……吻了下去……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让事件中的两人如触电般,不同的是,罗忱是感觉电流击中心脏,怦然心动,宋楚是觉得电流划过皮肤,让她战栗的甩开他的手,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干嘛?”

  察觉到自己举动失当,罗忱面露赧色,可很快他精密的脑袋又恢复运转,脸上也是气定神闲。

  “没干嘛。”他神色淡然的扶起宋楚,把她安置到自行车的后座,“先带你去上药,再送你回宿舍。”

  “不用了,我随便上点药就好了。”宋楚低着头,还没从刚才的亲昵中缓过劲来。

  “不行,我得对你负责……”罗忱斩钉截铁的说。

  他对她真的很负责。那天之后,他风雨不改的陪她去上药、并以她腿伤不便为由,载着她去吃饭、上课、借书、参加社团活动……他是学校里赫赫有名的人物,而宋楚也算小有名气,这两人凑在一起就是十足十的重磅新闻。于是风声起、流言蹿,连寝室里熟知真相的姐妹们都忍不住怀疑,“你俩真没什么?我怎么觉得你们怎么看怎么像在热恋呢?”

  为了避免流言更猖獗的传播,在宋楚确定自己能“生活自理”时,她终于在他送她进宿舍大门时,大胆提出:“罗忱,明天你不用来接我上课了?”

  罗忱扶着自行车,不解地耸耸肩,“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好了啊。”怕他不信,宋楚原地蹦了两下作为证明,“你看,我已经可以活泼乱跳了。”

  罗忱淡淡的瞥了她的膝盖一眼,“我知道你已经好了。”

  什么?他知道?那还雷打不动的接送她干嘛?

  不等宋楚问,罗成继续说,“我接送你,跟你腿伤没关系?”

  “什么意思?”这次轮到宋楚迷惑。

  “没什么意思。”他把自行车停好,两手插*进兜里,老神在在的说,“我喜欢你,所以愿意接送你。”

  “什么?”宋楚惊讶的张大嘴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不过,接下来的事让宋楚不止怀疑自己耳朵不行,简直就是对此时此刻的真实性产生质疑。因为,罗忱竟然扶住她的头,吻上了她…

  宋楚瞪着眼,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他长长的睫毛刷着她的眼皮,又舒服又难受。

  “宋楚,你现在应该闭上眼睛。”罗忱咬着她的嘴唇低喃,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态势。他吻得不紧也不慢,先是在唇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撬开牙关。宋楚没想到他会那么做,轻叫了声,瞬间那溢出的声响就被没进了口舌间……

  橙黄的路灯下,四周是来来往往的人**,他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吻着她,在静谧而温柔的气息里,宋楚睁大的眼睛终于缓缓地闭上,这是她的初吻,平生第一个吻。

  很久以后,宋楚回忆起罗忱霸道而不动声色的追求都会懊恼得直叹气,“哎,我这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专访没做成不说,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每一次,罗忱都只是揉着她的头发说,“没事,我把自己赔给你,保证不亏本。”

  他所言不虚,跟他在一起时,他总是极尽宠爱,甚至用他的方式创造独家浪漫。当计算机课上,老师的鼠标忽然失效,教室里所有电脑的屏幕突然跳出,“CC,生日快乐”时,宋楚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尖叫和口哨中幸福得流下眼泪…… 

  “喂,你害我被笑话了。”她娇嗔地给他发短信。

  他回复,“这是我现在能给你的,不值钱,不过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够了,你已经给了。”她在心里告诉他,他就是自己想要的一切。

  罗忱大她两届,毕业时,他顶着优秀毕业生等一大堆光环顺利进入梦想的公司,并很快得到提升,成为公司乃至行业最看好的新星。不过在大三时,怀抱未来的美好憧憬,罗忱辞职下海,和几个校友开办起软件开发公司,并顺利拿到风投基金,公司业绩一路蒸蒸日上。大四时,他用红利全额买下一套房子,并把钥匙交到宋楚手上,“一切准备就绪,只差一个女主人,你愿不愿意做我家的女主人?”

  宋楚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貌似被求婚了,她又哭又笑的点头,哽咽着说,“我愿意。”

  然而,幸福来得太快,不幸却让人措手不及。就在宋楚准备在22岁生日这天,提前做罗忱的新娘时,她被强*暴了……

07.年少承诺

  □她的人就是一直宠她、关心她,并被她认为是这世上最疼她的人——江少卿,她的少卿哥哥。

  宋楚是宋家唯一的女儿,怀她时,母亲患上妊娠高血压,在明知会搭上命的情况下仍然坚持要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于是她的生日就是母亲的死忌。

  虽然没有了母亲,可是家人并没有让她缺失爱,父亲视她如明珠,忙到再累再晚回来都要亲亲她的额头才去休息,而伯伯婶婶们也将她当小公主一样捧在手心里,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宋楚长成了活泼可爱、聪明有礼的小女孩儿,可是……一切都在温馨来后发生巨变。

  第一次听到温馨这个名字是在每周的家庭聚餐上,父亲忽然对爷爷说,“爸,我想跟温馨把事儿办了。”

  她听不懂“事儿”到底是什么事,但从众人齐刷刷看向自己的视线中,她有些明白,这事儿肯定跟自己有关。后来,在哥哥们同情的语气中她终于知道温馨是父亲的女友,而那事儿就是结婚。自从知道这件事情后,宋楚就变得郁郁寡欢,从小她被灌输就是爸爸很爱很爱妈妈,可是这个深爱妈妈的男人却要另娶她人。

  她对父亲再婚的不乐意大伙儿看在眼里却没有人理会她的想法,而她的童年乃至今后的人生也在温馨第一次登门宋家时发生改变。那天她和平常一样,由吴奶奶接她放学。上车时,吴奶奶温柔的告诉她,“楚楚,你爸爸晚上会带温阿姨回家,她会是你的新妈妈,所以你要乖乖的哦。”

  5岁的宋楚咬紧唇瓣,将小脑袋别向一边,一声不吭的盯着窗外飞逝的景物,爸爸还是要给她找新妈妈了!

  吴奶奶见她犟着脑袋,无奈的叹口气,“你这丫头,脾气跟你妈一样倔。”

  “不许你说我妈妈坏话。”宋楚忽然大吼一声,转过头狠狠的瞪着吴奶奶。

  “好好,不说、不说。”吴奶奶摸摸她的头,换上亲和的语气,“楚楚,你妈妈已经走了,你爸爸一个人照顾你很辛苦,现在找个新妈妈一起来照顾你,这都是为你好。”

  宋楚扭开头,用唇语说了一句,“骗子。”

  骗子,大人们都是骗子。他们都说是为了她好,其实都是谎言。她会照顾好自己,她会很乖的穿衣服、吃饭,甚至可以自己去上学,她不要人照顾,更不要新妈妈,她的妈妈永远只有一个。

  回到家,宋楚见到了那个叫做温馨的女人,就像海报里的女明星,光艳照人,可是她觉得丑死了,而且身上的味道也很臭。

  “楚楚,过来,这是温阿姨。”爸爸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叫人。

  宋楚把头垂下来,牢牢盯着鞋子,嘴巴也紧闭。

  一旁的奶奶忙过来打圆场,“这孩子,怎么还害起羞来。”

  “没事的,小孩子都怕生。”温馨笑着抚摸她的头发,“你是……?”

  她的话没说完,宋楚就猛地退开一大步,让她伸出的手尴尬的落在原地。

  “楚楚,不许没礼貌。”宋一鸣严厉的喝令女儿,“快叫阿姨。”

  ……

  女儿的沉默让宋一鸣面子全失,他恼火的上前一步,大手抓住宋楚的胳膊,将她拎到温馨面前,重复命令,“叫阿姨……”

  父亲的力道很大,被钳着的手臂火辣辣疼着,可宋楚扔死死的咬住唇瓣,即不肯叫人也不准自己哭声出来。

  “你……”气结的宋一鸣扬手作势就要打她,却被温馨拉住,“老宋,不能打孩子。她还小,慢慢来吧!”

  宋奶奶一把拍开儿子的手,心疼的看着孙女发红的手臂,“没个轻重,看看都红了。”

  宋一鸣扫了女儿的手臂一眼,心蓦地软下来,叹口气转过身去。

  温馨看了看在场的众人,明白症结是在自己这里。于是决定采用怀柔政策,她半蹲下身子,将带来的那盒礼物塞在宋楚手上,“楚楚,这是最新款的芭比娃娃,还有衣橱,你可以给它换衣服的,看看喜欢吗?”

  温馨自认温柔可亲,刚好和宋一鸣的黑脸形成对比。一般情况下,是个孩子都会自然的投向疼她的人,可是她不知道,宋楚不是一般孩子,用宋老爷的话就是,这丫头放战场上就是条硬汉,糖果和炮弹全都没用。

  于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宋楚将礼物推还到她怀里,“我不要你的礼物。”小丫头被父亲吼得憋了一肚子委屈,推搡的力道自然用尽全力,加上温馨半蹲着重心不算稳,这一推竟然把温馨推倒在地上,摔了个仰面。

  众人见状都倒抽口气,宋一鸣更是气得怒发冲冠,想也没想扬手就给了宋楚一巴掌——啪,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客厅,小小的身子也因为掌力太大直接被扇倒在地。

  “楚楚。”宋老妇人惊呼着奔向摔出去半米远的孙女,紧张的将她搂起来查看伤势,“让奶奶看看,有没有头晕,耳朵有没有嗡嗡的?”

  脸上是麻麻木木的疼,嘴巴里似乎也有咸腥的味道,可这些都没有心里的疼那么剧烈。她很想哭,这是父亲第一次打她,为了那个女人,为了那个要占据她妈妈位置的女人。可她不能哭,她不会哭给他们看的,外公说过妈妈是个很坚强的女子,她要学妈妈一样,勇敢坚强。

  “楚楚,你跟奶奶说说话啊!”宋老夫人看孙女紧闭着眼睛和嘴巴,惊慌失措的摇着她小小的身体,“楚楚,你别吓奶奶。”

  屋里的其他人也赶紧围上来,纷纷叫唤着她的名字,可是无论大家怎么说,怎么劝她就是不肯开口。

  “一诺,把楚楚抱回屋里。吴嫂,去给医生打电话,请他过来。”人**外围宋老爷子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行动。

  宋楚被伯伯抱回屋子,刚放上床,她便扯起被子把自己卷在里面,奶奶坐下来想拉开她的被子却被制止,“妈,让她自个儿待会儿吧,我们在这儿她哭不出来。”

  宋老夫人望着被子里小小的身躯,长长的叹了口气。确定他们都出去后,宋楚才从被窝里钻出脑袋,她下床从柜子里翻出妈妈的照片,紧紧贴在怀里,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掉过眼泪。

  那天之后,宋楚就像变了个人,活泼开朗不在,对什么都木木然。连哥哥们主动带她去玩,她也只是怏怏的跟在后面,不说话,甚至连声音都不发出,安静得就像不存在。

  一天哥哥们带她去抓鱼,这是她最喜欢的游戏,可此刻她却安静的坐在河边,拄着下巴,呆呆的看着河岸上的泥土。

  “小屁孩儿,你怎么了?”江少卿站在她后面,调皮的拉拉她的小辫。

  她回头,淡淡的看了江少卿一眼,啥也没说,又继续埋着脑袋观察地上的蚂蚁。

  “是因为你爸要结婚吗?”江少卿坐下来,和她并排着,“这是大人的事,你个孩子操什么心?”

  “……”

  “你这么憋着算什么事儿?要是真不高兴,就跟你爸说实话,告诉他你不想要阿姨,不想他结婚。”

  这一下,宋楚终于抬起了头,她望向江少卿,怯怯的问,“可以吗?他会听我的吗?”

  江少卿潇洒的耸耸肩膀,“不知道,不过试试呗,说不定你爸会听你的呢。”

  宋楚真的听了江少卿的话,去跟父亲“谈判“。她说自己不喜欢温馨,不喜欢她身上的香水味,不喜欢她虚伪的笑容,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长大了也会照顾好爸爸,她不需要一个新妈妈。

  宋一鸣很安静的听她说完,然后抚着她的头说,“楚楚,爸爸知道了。”

  宋楚很开心,第二天见到江少卿时,便兴奋地扑进他怀里,“爸爸说他知道了,谢谢你,少卿哥哥。”

  可是,她高兴得太早,就在她以为一切都解决的时候,奶奶告诉她爸爸要结婚了,而且她很快就会有一个小弟弟。

  那一刻,失望伴随着被欺骗的愤怒让她冲到父亲的书房对着他大吵大叫,骂他不守信用,骂他是骗子,他们都是骗子……

  父亲什么也没说,只叫人把她带回屋子,命令她不准她胡闹,并告诉她,“你可以不叫她妈妈,但我不准你像个没家教的孩子。”

  父亲结婚的头天,家里人商量后一致决定不让她出席婚礼,然而让宋家人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当众人准备起身去婚礼现场时,吴妈慌慌张张的冲下来,惊叫,“楚楚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宋老夫人抓住吴妈,“昨晚不是还在。”

  “是呀,半夜里我看下雨,去给她关窗户的时候还给她盖了被子,可刚刚我把楼上都找了一遍,就是找不到她。”吴妈气喘吁吁的说,“还有,她经常背的那个小熊包也不见了,她妈的照片也一张不剩。”

  话到这里,大伙儿都明白了这孩子怕是离家出走了。

  宋老爷最先回神,朝儿子媳妇们吩咐道,“一鸣你先去接亲,一诺你去给亲家打电话,问楚楚有没有去他们哪里,一言你去警卫处调监控出来,看孩子什么时候走的,往那里走了。”

  “爸,我留下来找孩子。”宋一鸣焦急的说。

  宋老爷白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监控很快就调出来,让大伙又惊又怕的是,这丫头竟然是沿着屋外的下水管爬下去的,看着屏幕上那个从二楼窗户小小移动到地上的身影,众人都后怕得心惊胆颤。

  “这孩子连伞都没打,这么大的雨肯定浇感冒了。”宋奶奶望着大雨中的孙女,心跟刀割一般难受。

  根据监控提示的方向,宋家派出大批人手去寻找,可找了一个上午还是没找到,急得众人团团转。最后宋老爷只得惊动院里的警卫队,而大院里凡是有空的人也加入了搜寻行列,眼看着天越来越黑,宋老夫人忧心的抓着大儿媳妇的手,“你说,她会去哪里?会不会已经出院子了?”

  “妈,警卫说没有人出去,监控上也没看到。”

  “警卫、监控。”老太太恼怒的说,“没一个靠谱,她那么点孩子,随便找个洞钻出去,他们这帮人哪里能看到,要是真出去了,万一碰到坏人……”

  “妈,你别瞎想。现在大伙儿都在帮忙找,会找到的,不会有事的。”

  江少卿学琴回来就看见了院里四处奔窜的人影,他好奇的拉住一个人,“叔叔,这是怎么了?你们在干嘛?”

  “宋家的小丫头丢了,大伙儿正帮忙找呢。”

  “楚楚?”

  “可不是嘛,听说昨儿半夜里从二楼爬下来,到现在还没找到人,再找不到宋家就打算让公安去外面找了,这孩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跟人间蒸发一样。”

  躲?忽地一个念头从江少卿脑子里闪过。他扔掉伞,飞奔到那个废弃的幼儿园的门口。由于迁到新址,这儿已经没人,大门也紧缩着。他往里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有点阴森森的恐怖。

  江少卿一个跃身,攀上铁门,利落的几个攀爬便翻进了院里,然后直奔学校后面的小滑梯。他记得滑梯上有个蘑菇小房子,宋楚曾告诉过他,她每次梦到妈妈时,她妈妈都会带她来这里做迷藏,江少卿觉得她一定躲在那里。

  果不其然,当江少卿爬上滑梯时,便看见蘑菇房里蜷缩着一个小人。

  蘑菇房太小,他的个子很难钻进去,他只得对着那个小窗口,轻声的唤她的名字,“楚楚,是你吗”

  “……”

  见没人应答,江少卿又提高声音说道,“楚楚,我是二哥。”

  这一次,宋楚总算有了回应,低低的叫了一声少卿哥哥,便开始缓缓的抽噎,低低的哭声在小房子里闷闷的响着,江少卿忽然觉得胸口也闷起来。

  “楚楚,别哭。你先出来好不好。”

  “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傻瓜,他们怎么会不要你。”

  “爸爸要给我找新妈妈,还要给我生小弟弟……他把妈妈忘了,以后也会把我忘了。”

  “不会的……”江少卿耐心的哄着,“就算他们把你忘了,还有我呢。”

  “你?”软软的声音带着怀疑。

  “对呀,我。”江少卿说,“我不会忘了楚楚,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你玩儿,照顾你,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

  “真的吗?”

  “当然。我保证。”

  “可是……”宋楚摇摇头,沮丧的说,“你以后也会像爸爸一样结婚,有小孩,你就会像他一样把我忘了。”

  “不会,我绝不会忘记楚楚。”

  宋楚歪着脑袋思考着这话的真实性,忽而心念一转,想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要不,我做你的老婆吧,我和你结婚,生小孩,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12岁的江少卿被这话倏地击中心脏,一股暖流缓缓滑过心间,说不出是舒服还是什么感受。

  见他沉默不语,宋楚以为她不答应,嘴一瘪就又呜呜的哭出来。

  “楚楚,不要哭,我答应。”

  “真的吗?”宋楚从蘑菇房里里探出脑袋,将小手伸到江少卿面前,晶亮的大眼睛专注的凝视着他,“那么,来打勾勾,你要等我长大,做我的新郎。”

  “好。”江少卿勾住她的手指,与她紧紧按住。

  哭得泪儿的小女孩因为这个许诺,破涕而笑,接着,她迅雷不及掩耳的吻上他,水嫩红唇印上薄唇,还啾啾的连亲数下,加强契约效力。吻里混合了她的眼泪,这个青涩的初吻,尝起来有点儿咸咸的,一如他们的爱恋。

08.守护骑士

  很多年后江少卿仍然忘不掉那个雨夜,12岁的他抱着软软小小的宋楚坐在幼儿园的屋檐下,腿上是毛绒绒小小的脑袋,黑亮的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眼睛又红又肿,那样子就像童话里落难的公主,而他就是前来拯救她的骑士。江少卿就这样温柔的抱着她,轻轻拍抚她仍在颤抖的身子,重复低喃:“别怕,有我在。”

  后来,警卫在第二轮地毯式的搜索中终于找到他们。大人们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位清俊少年搂着小花猫般的宋楚,画面说不出的和谐,以致于很多年后宋奶奶都会感慨,“那晚看到少卿和楚楚就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江家大人叫醒儿子,宋一鸣也俯身去抱熟睡的女儿,不料轻微的动静让宋楚突然醒来,死死拽着江少卿的胳膊,说什么都不撒手。“楚楚乖,先跟你爸爸回家。”江少卿摸了摸她的头哄到。宋楚眨眨哭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楚楚不乖,我不要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们拉过勾勾的,你也忘了。”

  眼看她又红了眼圈儿,眼泪嘀嘀嗒嗒掉下来,江少卿心疼不已,伸手擦干她脸上的眼泪,眸子里是极尽的宠溺,“我没忘,我们打过勾勾的,不会忘记的。不过,你看好晚了,楚楚先回去睡觉好不好,明天我来看你。”

  “明天就会见到你吗?”她瘪着嘴,泪眼朦胧。"恩,明天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那我等你"宋楚抽抽噎噎的说。

  世事难料,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明日之约竟被延长了7年。

  楚家在得知宋一鸣为了娶新夫人竟然气得外孙女离家出走后勃然大怒。

  “既然你们照顾不好孩子,那我们领走就是,我楚家养外孙女的钱还是有的。”楚老夫人冷傲的扫了眼客厅里的宋家人。

  “妈,这是意外,不会有下次。”宋一鸣着急的解释。

  “意外?”楚夫人狠狠的瞪向宋一鸣,讥讽的问,“你跟姓温的也是意外?”

  她顿了顿,冷哼道,“你真以为楚菁不知道你跟那女人的龌龊事?你以为她为什么拼上命也要生下楚楚?”

  宋一鸣瞪大眼,不置信的摇头,“不?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当年他酒后乱性跟温馨上了床,事后他懊悔不已,温馨也懂事并没有死缠烂打,连他要她打掉孩子她也照做了。他自认处理得很干净,妻子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楚夫人嘲讽一笑,“你们瞒这么辛苦,倒是希望她永远不知道。怪就怪她太通透,一眼就看穿丈夫跟下属偷情。还傻得把温馨流产的责任怪到自己头上,说自己身体不能受孕害你无子承欢,还害你连亲生骨肉都拿掉,笨得主动提出离婚,想成全你们……”

  宋一鸣听到这儿身形一晃,原来当初妻子坚持离婚是为了成全自己。这个傻瓜,难道不知道在他心里她才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吗?有没有孩子有什么关系?懊悔和愧疚就像两只手一左一右箍着宋一鸣的心脏,令他连呼吸都紧迫得发疼。他红着眼眶,问出他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她是因为我不肯离婚,所以想给我个孩子,让我完满?"

  楚老太擦了一把眼泪,厌恶的瞪向宋一鸣,“她是因为傻才会连命都不要,只想给你留个血脉。我们也眼瞎,让她嫁给你。”

  “好了,别说了。”楚秦扶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妻子,朝着一直不吭声的宋征说,“老宋,咱俩是从一个战壕里出来的,楚菁的事儿已经过了,多说无益。如今一鸣娶温馨,而楚楚也不能接受她,与其大家不愉快,不如让我们把楚楚带回去吧。”

  “不行,楚楚是宋家的孙女,就算她不喜欢温馨,还有爷爷奶奶、伯伯婶婶可以照顾。”宋老夫人第一个出来反对。

  “照顾?”楚夫人哼笑,“你们要是能照顾好,会让孩子从二楼爬下去,能让孩子丢了?这么高的楼,万一……”一想到可能出现的意外,楚夫人就忍不住哭出来。

  “楚阿姨,那是意外。”宋家大儿子宋一诺赶紧保证,“以后我们会更注意。”

  “以后,不用以后了。温馨肚里不是又怀了孩子,以后你们家就要有小孙子了,哪里还能管楚楚啊?”

  “不会的,我们……”

  “够了,不要再争了。”宋征霍地怒吼一声,成功制止争吵不休的两队人。

  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朝着端坐在沙发一头的楚家夫妇深深鞠了一躬。“爸……”“老宋……”众人惊呼出声,却见宋征举手示意他们安静。

  “老楚,小菁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她小,我就盼她做宋家的媳妇。当年一鸣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小菁的事儿,可我们真不知道她是为了给宋家留血脉才舍命要这个孩子,否则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任性。不管如何,都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宋老爷扫了眼垂首失神的儿子,继续说,“大错酿成,弥补不了,既然你们坚持,那就把孩子带走吧。”

  “不行……”

  老夫人还欲反对,却被丈夫喝令,“我说带走就带走。”“不管带去哪里,她始终是我老宋家的孙女。”宋征冷声宣告。

  就这样,当夜宋楚便从西山别墅被接到了外公外婆家,那年春节过后,宋楚的舅舅楚正元调任G省做**,由于担心父母身体,他执意将外甥女一同带到了G省。

  或许是出于逃避,宋楚很不愿意回宋家,甚至不愿意回北京。潜意识里她认定自己是被父亲和宋家遗弃的孩子,特别是在获知父亲与温馨做过的龌龊勾当后,她便把母亲的死归咎为他们。她可以答应外公外婆不恨他们,却不能化解她对他们的厌恶,厌恶到不想再见到。

  时光飞逝,转眼间当年的小女娃已经上了初中。由于舅舅楚正元一直强调要把孩子培养得不娇惯,所以楚楚从幼儿园、小学一路到初中都是在普通的学校,她跟所有同年龄的孩子一样,迷王菲、花痴F4,看到隔壁班的帅哥会偷偷脸红……她以为自己能无忧无虑的在这南方的城市悠闲的生活下去,不料一纸病危通知书却打碎她宁静惬意的梦。

  舅舅告诉她奶奶重病,那个每年假期都会飞到G省来看她的奶奶病了,想见见她。

  宋楚从G省赶到北京,才发现老太太病得其实没有描述的那么重,不过是想她想得紧,寻了个法子将她框回来。因为正值暑假,宋楚也就听话的留下来陪奶奶“养病”。也因为这样,她见到了阔别多年的伙伴,还有江少卿。

  那时的江少卿已经是个19岁的大小伙儿,拿了牛津的全额奖学金念建筑设计。看到宋楚时他有瞬间的怔愣,反倒是宋楚热情洋溢,猛地扑进他怀里,甜甜的叫了声:“少卿哥哥。”

  江少卿将怀中的小女孩拉开些,吃惊的问,“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宋楚斩钉截铁的回答。在她模糊的童年记忆力,江少卿的画面比任何人都多。她记得他偷偷塞给正在蛀牙的自己一块巧克力,并小声叮嘱:“别吃太多,吃完记得刷牙。”她记得他站在树下对调皮爬上树却不敢下来的自己说,“你跳下来,我接着你。”然后,当人肉垫子缓冲她的落地……

  虽然只是短暂的重逢,但这并不影响宋楚与江少卿的感情的增温。

  她英语不好,江少卿就每周从英国给她寄回一封长信,潇洒飘逸的英文书写,全是他的笔记。

  她中考前紧张,他就每晚给她打越洋电话,尽挑有趣的事情来说,每一次都是她睡着了他才挂掉电话。

  她在视频时,给他看自己偷拍的校草,带着几分炫耀和得意告诉他,“这男生向我告白了,不过我没答应他,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江少卿嘴角含笑:“你喜欢哪一类型?”

  “你这样的啊!”她答得理所当然,视频对面的大男孩笑得一脸甜蜜。

  高考前,她迷茫,打电话问江少卿自己该去哪所学校?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会儿,才缓缓的说,“回北京吧,我在等你。”

  她听从他的建议,以G省文科第7、英语单科第一的成绩考入T大念自己最喜欢的法学。

  她给他打电话,说结识了一个叫罗忱的男孩,从开始时喋喋不休的抱怨他狂妄自大,到后来羞羞答答的吐露“他亲了我”……

  和罗忱确定关系的第三天,宋楚下楼时就看见了一身风尘的江少卿。她像从前一样,飞扑进他怀里,兴奋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审审你的王子。”他拂开她额前的刘海,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难辨。

  她给他看和罗忱的合照,让他请自己和罗忱吃饭。晚餐时,她看出他眼底的不悦和挑衅,于是在罗忱明显醉倒后,执拗的要跟他喝个痛快,然后生气的骂他是坏蛋,又捶又咬的替罗忱报仇,最后醉死在他温暖的怀里。酩酊大醉后醒来,手机里只有他的一条短信:“我走了!”

  稀疏平常的三个字就像一盆温水浇过心脏,回想起他昨晚说的那句“公主找到真命王子,骑士隐退”,眼泪夺眶而出。那一刻,宋楚觉得有的东西仿佛在他们之间消失了。

  那天之后,他们渐渐断了联系,可宋楚还是从很多途径获悉了他的近况,他拿下全英建筑设计新人奖,他的第一个作品在香港投入建造,他在国外高薪诱惑下毅然选择回国创业……

  直到他再次站在宿舍楼下,手里拿着电话向自己挥手,说,“丫头,我回来了。”宋楚才发现原来跟江少卿恢复邦交是她最开心的事情。

  他们又成了无话不说的关系,他鼓励她按照理想去考公务员,给她提供小公寓让她安心备考,在接到录取电话那天,宋楚兴奋不已,拉着他逛了一天的街,买性-感内衣和避-孕-套,然后偷偷告诉他自己的精心准备的献身大计。

  然而,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她准备把自己的第一次给罗忱,作为成人礼时,江少卿会半夜闯入她的公寓。

09.绝望记忆

    “少卿哥哥?你怎么来了?”宋楚从床上爬起来,把枕头抱在胸前惊讶的问。

    “我有钥匙。”江少卿倚在卧室的门上,神色冷凝,黑眸亮得有些不自然。

    “那你也不能私闯我的卧室啊!”宋楚嘟起红唇,不悦的瞪他。

    没有理会她的不满,江少卿缓缓走过来,哀伤的俯视她,“你真的决定了?”

    宋楚愣了一瞬,才明白他说的是自己的献身计划,于是认真点点头,“我想得很清楚啊,反正我已经决定嫁给他,所以早一点晚点有什么关系?”

    江少卿闻言脸色铁青,好会儿才咬牙说出,“我不同意。”

    “喂,什么叫你不同意?”宋楚仰起小脸,眼神里全是倔强,“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不需要你同意。”

    “跟我没关系?”他冰冷目光的锁着她,咬牙切齿的问,“你觉得没关系?”

    大半夜被人闯闺房,宋楚也火冒三丈,杏目圆瞪的反问,“那你说有什么关系?”

    江少卿红着眼望着她,像是用尽全部力气才吐出,“你难道不知道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宋楚怔愣,爱她?她的少卿哥哥怎么会爱她?

    “你喝醉了吧?”宋楚小声说,“快回去休息,酒醒了再来跟我说话。”

    “我喝多了,但没醉。”江少卿否认,身子往前一步,拉起她的手,吐露心声,“楚楚,我爱你,从12岁时候就爱你。记不记得你说过长大后要嫁个我?你记不记得说过只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小时候的话怎么能算数?”宋楚挣扎着。

    “怎么不算数!”江少卿愤怒的低吼,指着心口的位置说,“我把它们全记在这里,一直守着你,护着你,等你长大,怎么能一句不算数就完了?”

    “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宋楚试图跟他讲道理,“爱情是相互的,这是你教我的,不是吗?”

    “对,是我说的,可是……”江少卿乞求地望向她,“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他公平竞争?”

    尽管他脸上的伤痛与落寞深深刺疼了宋楚的心,可为了避免他越陷越深,她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

    “我不会给你机会,我已经答应罗忱的求婚,这辈子我只会嫁给他。”宋楚决绝的说。

    “你!”江少卿身形一晃,眯着眼,阴狠的说,“你不会有这个机会,这辈子你只会是我的。”

    宋楚被他盯得浑身一寒,直觉就想逃,可刚站起来就被他压回床上。

    “江少卿,你放开我。”她想爬起来,却被他压得更紧,混热的气息夹杂着酒味扑鼻而来。

    “不要,江少卿,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宋楚拼命挣扎着,小手在他身上又抓又打。

    “你要成人礼,是吧?我给你。”他咬着她的耳垂,一字一句说道。

    “滚,你这个畜-生,不要碰我!”她奋力扭开头,却躲不开他紧贴的唇-舌和气息。

    “畜-生?”他突然一笑,笑得格外狰狞,一双大手落在她的衣襟上,用力一扯,“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下什么是畜生!”

    “啊!”宋楚发出惊叫,脚一踹,狠狠踢上他的胸口。

    恐惧激发的力量不容小觑,江少卿被她踹得弯下腰去,捂着胸口闷哼。机不可失,宋楚连忙抓着衣领颤抖地往床下跑,可没跑两步手臂突然一紧,又被他生生拽了回来。

    他抓她的手就像一把钳子,疼得她直流泪,“江少卿,你放手,我疼!”

    “疼?”他冷笑着,不带任何感情,“你也知道什么是疼?”

    他用唇堵住她的嘴,带着暴力的、嗜血的撕扯着她的唇-瓣,野蛮发泄压抑已久的情绪。

    睡衣被撕开,成了碎布,肌肤刚跟冷空气接触不到半秒,江少卿的手掌已从背后摸来,毫不留情地罩住柔嫩的丰-盈,狠狠揉-捏。宋楚惊恐得双手双脚乱挥,却被他翻过来禁锢在身下,反抗的双手被拉高压在头顶,她用尽全力也挣不开他的钳制。

    宋楚惊愕的望着江少卿,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他,凶残得如同野兽一般,鼻息哧哧地喷在她脸上,烫得似乎能灼伤皮肤。他吻上她的脖子,却在短短的浅啄后用力啃-咬她,然后唇舌一路下滑,吮-住胸前嫣红的樱桃,疼痛夹着羞辱让宋楚害怕得颤栗,她开始哭,开始哀求,“少卿哥哥,不要这样,你不能这样,我求求你,放了我!”

    他置若罔闻,伸手扯掉她身上的破布。当洁白柔-嫩的娇-躯映入眼帘时,黑眸中迸出火焰,啃-咬的力度更大,凡是唇舌过境之地,皆留下深深的印记。

    在底裤被撕破的一瞬间,宋楚忽然明白了鱼儿被捕捞入网时的绝望,那种无论你怎么蹦怎么跳都挣脱不了任人鱼肉命运的绝望。她停止了挣扎,任由江少卿扯来破布般的睡裙将自己的手绑在床头,她就像具死尸一样,直直的挺在哪里,放任他庞大沉重的身子压得她喘不过气。

    然而,江少卿却不满意她的消极对抗,执意要让她在这场强-占中体会到欢-愉。他一改刚才的暴戾,大手温柔的探索过每一处,从她腰间滑下,一寸寸抚-摸她,男子气息伴随着陌生的、矛盾的感觉袭来……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能闭上眼睛,不断提醒自己正在被强-占,试图用强烈的信念来抵御身体真实的反应。

    尽管她想做一具行尸走肉,可当他用坚硬如石的某物隔着布料厮磨她时,**终究出卖了灵魂,腿间的花-径因为热-烫的刺激,淌出可耻的液体。

    宋楚羞愤的想并拢双腿,却被他拉得更开,修长的手指滑入润湿之地,或轻或重,或缓或急,一吋吋,慢条斯理折磨着她,完全挑出她生嫩的情-欲。

    “江少卿,我恨你,我恨你!”宋楚含泪呜咽。她受得住**的痛苦,心里想着只当被疯狗咬了,可她受不了这种羞辱,受不了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的反应。

    “那就恨得更彻底吧!”他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眼里的火焰热得可以把人烧穿。  当他的唇舌覆上她泊-满春-潮的花瓣时,宋楚打了一个冷颤,身子如寒风风中的落叶,瑟瑟发抖。她死死的咬紧唇瓣,企图用疼痛来抵御他在身上点燃的刺-激,心灵的拉扯、身体的煎熬让她止不住哭泣。

    “江少卿,我求你,求你……”她难以控制的拱起身子,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她绝望而又羞愧的看着江少卿,乞求他别再羞辱,给自己一个解脱。呵,真是可笑,被强-暴的人竟然在央求施暴者快一点占有自己。

    “楚楚,你是我的,我的。”他低哑的宣布,然后拉开她的双腿,往前挺进,强大的压力带来撕裂的疼痛,但他没有停下推进的速度,狂暴而又彻底的侵占她的身子。深理许久的渴望,如脱缰野马,他开始狂野的对待她,享受着前所未有的快乐,最后连一丝理智都消失殆尽,17年的爱化为强烈的占有欲,让他不顾她是初-次,就那样毫不餍足地一次又一次侵占、缠绵……直至她昏死过去,他才不舍的释放,拥着她庆幸地说,“你终于是我的了!”

    累极的宋楚一直在做噩梦,梦到自己掉进海里,长长的海草缠绕着她的双脚,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呼救都没有办法挣脱,也没有人前来救她,冰凉的海水慢慢吞噬她,绝望一样的寒冷将她浸没,最后溺毙在黑暗的海中。

    第二天醒来,宋楚没有哭也没有寻死觅活,只是拥着被子低吼:“滚,我再也要见到你。”

    原本她以为一切结束了,可江少卿却到宋家负荆请罪,气得宋老爷子把枪都拔了出来,幸亏老太太拉着,才没酿成灾难。江家获知情况后连忙上门赔罪,江父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暴揍儿子,打断了两根拐杖,直到江少卿被吐出口血来,昏死过去,才住了手。

    医院里,江母望着病床上浑身是伤、一脸惨白的儿子,心疼得直掉泪,“少卿啊,你怎么能咋么糊涂呢?你外面怎么玩都好,怎么能动楚楚呢?她是你妹妹啊!”

    “她不是我妹妹。”江少卿纠正道。

    “你这畜生,还敢顶嘴,当初就该让宋叔把你毙了。”

    江父手一扬就要揍他,却被妻子眼疾手快的挡住,“打打打、你先打死我得了。”

    “你……”江父愤愤的收回手,“你就惯吧,惯得只知道闯祸。”

    “我怎么惯他了,从小到大,他给你闯什么祸了?”江母不服气的顶回去。

    “这还不算大祸?”江父反问,“你说,我怎么跟宋家交待?”

    江母一听也蔫下来,儿子这次的确闯了大祸,好好的一个姑娘被强占了身子,宋家就算顾及江家关系不告江少卿,可事关宋楚的清白,宋家又怎么会不追究?还有楚家那么疼宋楚,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想到即将面临的难题,江母就头疼得直抚脑袋。她叹口气,望向儿子,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两个字,“你呀!”

    “妈,我要娶她。”一直沉默的江少卿突然说。

    江父江母都是一怔,的确,娶了宋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为人父母,孩子的幸福是关键,他们怎能让儿子为了负责勉强娶妻?

    “少卿,婚姻不是儿戏,你们……”

    “我考虑得很清楚。”江少卿打断母亲的话,“我爱她,我这辈子只会娶她做我的妻子。”

    江母惊愕的看向儿子,“你说真的?”

    “妈。”江少卿低低的叫唤一声,将头转向了窗户,良久才沉吟,“我爱了她17年。”

10.

10 答应婚事

    江少卿语中的哽咽让苏木清红了眼眶,她握紧儿子的手,嗔骂道,“你这个傻孩子!”

    “妈,我是真的想娶她。”江少卿重申。

    “你想娶,人家还不一定想嫁。”江韵武毫不留情给儿子泼冷水,“你做出这种事情,我要是老宋,绝不会把女儿嫁给你。”

    “要不让爸去找宋叔,实在不行,让大伯出面跟宋叔谈谈?”苏木清提议。

    “这种事你也好意思去麻烦大伯他老人家?”江韵武白了妻子一眼。

    “那你说怎么办?”苏木清不高兴的嘀咕,“事情都发生了,你就算把少卿打死,也没法回头。与其在这里发火不如想办法解决。”

    苏木请想了想又道,“少卿和楚楚原本就走得近,之前宋老太太还跟妈提过说等楚楚毕业就安排他俩处处。我看他们不一定会反对,毕竟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女的吃亏,再说,嫁到咱家也不委屈那丫头。”

    “你说不亏,那总得人家点头啊!”江韵武没好气的说。

    “你提都没提,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苏木清声音高了几度,“你要是舍不下脸,我让我哥去说,他和宋一鸣是同学,还说得上话。”

    “别,江家娶媳妇儿,叫你哥去算什么事儿?”江韵武阻止道,“还是我先跟一鸣谈谈,测测他口风,再叫爸正式去宋家提亲。”

    “也好,这样慎重些。”

    江少卿见父母同意去提亲,感激的说了声,“爸妈,谢谢你们。”

    “谢什么,你是我们儿子,这些都是该做的,只是……”苏木清垂下眸,神色凝重,“我就怕楚楚放不下,硬撮合你们在一起,最终还是害了彼此。”

    “妈,我会努力做好,让她接受我。”江少卿做出最朴实的承诺。

    **

    事不宜迟,隔天江韵武就约了宋一鸣。

    “一鸣。”江韵武亲自给老朋友斟上茶,略略欠身,鞠了个躬,“少卿做出这种事,我真是没脸见你,这杯茶当是我的赔罪。”

    宋一鸣拉着脸,并没有接过茶,“韵武,我俩是几十年的朋友,少卿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实话,这帮小的当中,我最欣赏的就是他,做事稳重、人大气,又有上进心,可他怎么能……”

    江韵武端着茶杯,面色难堪,“老宋,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也真想亲自押他到公安局,让他坐牢去,可……”他顿了顿,“可我就这么个儿子,还望你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上,放他一马。”

    “韵武,我们要真是想走司法程序,他早就进去了。”宋一鸣叹口气,“少卿是你独子,楚楚何尝不是我的掌上明珠?虽然这些年她一直跟着舅舅长大,但你是知道的,我有多疼她。”

    “知道、我当然知道。”江韵武连忙应和道。

    “这事儿,不该发生也发生了,我们就算再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吞,总不能真送少卿进去。”宋一鸣无奈的说,“昨晚我跟爸也商量了,为了两个孩子好,这事儿咱就压下去吧。过些天我们就送楚楚去国外读书,等她情绪恢复后再回来,到时候给她找户好人家。”

    “一鸣,你们能手下留情我们江家感激不尽,不过今天我来除了赔罪,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江韵武徐徐说道,“少卿想娶楚楚为妻。”

    “这不行。”宋一鸣立即否决,“为了负责勉强在一起,这不是害了两个孩子。”

    “不是为了负责。”江韵武解释道,“少卿说他是爱楚楚的。”

    见宋一鸣满脸惊讶,江韵武连忙将自己也是刚知道的情况告诉他,“少卿说她自小就喜欢楚楚,原本是想等她长大后再追求她,谁知道楚楚竟有了男朋友,那晚他是伤心过度,喝多了想去表白,可不知怎的两人就吵起来,少卿一冲动,就……”

    “楚楚有男友?”宋一鸣惊讶的问,“我怎么没听说?”

    “说是谈了好几年,她都答应毕业就跟他结婚了,少卿这不是听到这茬才慌了……”

    “胡闹!”宋一鸣面色微沉,“婚姻大事,我们当父母都不知道,由得她瞎闹?”

    “一鸣,时代变了,现在孩子的想法跟咱们不一样。”江韵武劝道。

    “时代再怎么变,我还是她爹,起码的尊重总得有。”宋一鸣站起来,愤愤往外走,临到门口时又转过身子,“韵武,你的提议我会考虑。”

    “希望咱们能做亲家。”江韵武笑着回答。

    茶楼出来,宋一鸣直接回了宋家老宅。

    坐在客厅的温馨瞄了眼墙上的挂钟,诧异的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宋一鸣将大衣搭在沙发上,问“楚楚呢?”

    “在楼上房间,妈正跟她聊天呢,你要找她?我看她……”

    温馨还没说完,宋一鸣已经蹭蹭往楼上去,象征性敲了敲女儿的门,也不管有没有叫他进去,便推门大步入内。

    “一鸣?你怎么进来了?”宋老太太讶异的问。

    “妈,你先出去,我有事跟楚楚谈。”

    “什么事儿我不能听啊?”老太太不高兴的问。

    宋一鸣也不回答,只将母亲扶起来,往门外送,“您先出去,我晚点再告诉你。”

    “你……”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宋一鸣却当着她的面关上了门。

    “听说你有男朋友了?”宋一鸣开门见山。

    宋楚抬头,睨了一眼床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中年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听说你们都谈婚论嫁了?他是什么人?家里做什么的?”

    宋楚不悦的蹙紧眉头,终于开了金口,“跟你没关系。”

    “宋楚!”宋一鸣低喝,“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这态度。”宋楚冷笑道,“您要是看不惯,门在那边,出去就是。”

    “你!”

    看父亲气结得说不出话来,宋楚身子一滑,缩进被子里,扯上被子闷住脑袋,冷冷的下逐客令,“我累了,要睡觉,你出去吧。”

    宋一鸣瞪着不愿跟他交流的女儿,胸臆的怒火烧得更旺。他负手走出房间,立即打电话吩咐助手,“去给我查查宋楚男友的背景。”

    调查报告送来时,宋楚的检查报告也被送过来。宋一鸣翻着两叠厚厚的资料,脸色越来越难看,翻到最后一页时,手上的卷宗被捏成了团。

    平复好心情,他拿出电话,先拨给宋楚的舅舅,“大哥,我是一鸣,楚楚的事情我想跟商量一下……”

    通话持续了很久,放下手机,宋一鸣手执桌上的资料,敲开了父亲的门,出来时便通知江韵武,“明天我想跟少卿见个面。”

    第二天傍晚,宋一鸣到医院探望江少卿,请退了众人,独留下他俩。一个多小时后,紧闭的房门才从里面被拉开,门外守候的江家夫妇连忙迎上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宋一鸣说,“楚楚和少卿的婚事,我们家同意了,只是楚老爷子那边还得你们再去做工作。”

    接下来,江家正式向宋家和楚家提亲,如宋一鸣所言,宋家答应得爽快,楚家的人也没有太为难,唯有楚老爷不肯表态。

    江家不断上门求情,家人也去做工作,可楚秦就是不肯点头,伤势未愈的江少卿知道后,直接去了楚家,然后直直跪在楚家的院子里,求楚秦给他机会,照顾宋楚一生一世。

    数九天,北京的冬天冷得吓人,他却像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跪在哪里,任谁劝都不肯走。楚老太太怕他冻坏了,忙吩咐人在边上给他烧个炭炉子,可小小的炉子哪能抵御寒风肆掠?江少卿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楚老爷才发话叫人领他去书房,两人关在房里谈了三个多小时,开门时,楚秦就交待儿子,“告诉江家,我同意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可全大院的人都知道江少卿为了娶宋楚在雪里跪了一天一夜,最后高烧并发肺炎,在医院躺了小半月,命险些去了半条。

    楚秦答应婚事的消息传到宋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又为难起来。

    “楚楚那边怎么说?”宋老太太忧心忡忡,“她性子那么倔……”

    宋一鸣看看紧蹙眉头的家人,长长叹口气,“还是我去说吧。”

11.父亲逼婚

  站在女儿房门口,宋一鸣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不过推门进入那刻,脸上的疲色和那丝淡淡的忧伤瞬间消失殆尽,开口时更是恢复往日的冷凝和霸气,“罗忱的情况我已经了解,我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

  “凭什么你不同意我就得听,现在讲求婚姻自由,你干涉我自由恋爱就是触犯婚姻法。”宋楚毫不畏惧的顶嘴。

  “法?你给我讲法?”宋一鸣冷嘲道,“我看你是平民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身份吧?”

  “你……”宋楚憋红一张脸,半晌才骂道,“蛮不讲理。”

  “你要讲道理是吧?那我就来给你讲道理。”宋一鸣端出一副谆谆教导的样子,“我是你父亲,我希望自己女儿能嫁个好男人。可他能给你什么?五环外两居室的房子?几百万的贷款?天天睁开眼就茶糜油盐酱醋的小市民生活?他同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要的,他给不起。”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宋楚不客气反驳,“只要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每天咸菜馒头我也愿意。”

  “你现在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你以为生活是小说,你以为爱情可以当饭吃?房子、车子、孩子读书,老人看病,哪样不要钱?”

  “我们有双手,会去挣。”

  “可我不愿意你为了挣钱吃苦。”宋一鸣缓了缓语气,“楚楚,你是我们宋楚两家的小公主,我们怎么能让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为了钱去拼命工作?”

  “你的生活不应该是每天围着钱打转,不该是为了半毛钱跟菜饭讨价还价,你应该跟院子里其他姑娘一样,买喜欢的衣服,用最好的化妆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你怎么知道罗忱他给不了我这些,他的公司……”

  “他的公司现在面前资金困难,就快倒闭了。”宋一鸣截断女儿的话。

  倒闭?宋楚惊恐的睁大眼,“你胡说!”

  “你自己看吧。”宋一鸣将一叠资料扔在女儿面前,“他这人好高骛远、夜郎自大,基础市场都没坐稳,就盲目扩张,学人家搞什么资金募集,现在项目运转不动,募资的人又来要债,我看他撑不了多久。”

  “楚楚,爸爸是为你好,我不能让你跟着他吃苦……”

  宋楚此刻已完全听不进父亲的话,她心里只有一个疑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罗忱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宋一鸣见她沉默不语,以为自己的话引起了她的思考,想想说的已起了作用,也不再多说,“你好好想想吧。”

  关门声响过很久,宋楚才从那团纠结的思绪里抽出身。她慌忙从床头拿过手机,翻出号码拨过去,"蔡师兄,我是宋楚……"

  电话讲了半个小时,宋楚从蔡斌那里终于知道罗忱面临的困境远比父亲描述的还要严峻。

  “罗忱把你们的婚房都抵押了,再找不到资金,不禁公司倒闭,估计你们结婚都悬。”蔡斌如是说。

  “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一直都发展得很好吗?”

  “哎,怎么说呢?”蔡斌为难的开口,“罗忱坚持要开发打折网,投入了大量人力财力,为了让商家加入,他还倒贴人家利润,我们公司盘子那么小,怎么有这么多资金?”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虽然有异议,但项目启动时我们也是同意的……”

  蔡斌的话已经越飘越远,宋楚满耳朵里只有“打折网”这个新名词。原来是她害了罗忱,如果当初不是她信口胡诌,“你说要是谁能开放个网站,专门提供打折信息和优惠券,那该多好?”相信罗忱也不会冒险跨界。现在,不禁连累了罗忱,还害得蔡斌他们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蔡斌听电话里忽然没了声音,暗叫一声不好,他怎么一时嘴快,把罗忱的交待忘记了?刚想出言缓和几句,就听到宋楚问,“师兄,你们欠了多少钱?”

  “没多少,没多少。”蔡斌打着哈哈。

  “师兄,到底要多少?”宋楚严肃的问。

  蔡斌静了一瞬,声音极轻的答道,“两千多万吧。”

  平常人家听到这数字都会惊讶的叫声“怎么这么多?”可宋楚只淡淡的说了句“我知道了。”便挂电话。蔡斌本想让罗忱去安抚下,但一想最近大伙儿都忙着筹集资金,哪有心思处理感情问题?再说,若宋楚因为罗忱快破产就嫌弃他,那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宋楚握着电话发了一会儿呆,随即就套上大衣冲到父亲的书房。

  宋一鸣望着赤脚站在门口的女儿,不悦的拢起眉头,“进来也不敲门?鞋也不穿?”

  宋楚往前两步,直直的站定在父亲面前,眼神里带着祈求,“你帮帮他。”

  “去把鞋穿上。”宋一鸣温言命令。

  宋楚不动脚步,又道,“他搞打折网都是我的注意,你帮帮他吧。”

  宋一鸣冷着脸站起来,绕过书桌大步跨出书房。宋楚以为他要走,心神一慌连忙跟上去,却在看到他进入自己房间时怔住,刚想跟进去看个究竟,就见宋一鸣已经出来,手上拎着她的拖鞋。

  “穿上!”宋一鸣将鞋子放在地上。

  宋楚乖乖穿上鞋,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脚上的热度慢慢传到心里,暖暖的,很舒服。

  宋一鸣领着她走回书房,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再慢慢问,“你想我怎么帮他?”

  “帮他筹集资金。”

  “条件呢?”宋一鸣含笑说,“他跟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帮他?”

  宋楚咬着唇,娇嫩的唇瓣泛出青紫的颜色,柳眉紧紧蹙在一起,像是在做一个重要决定,良久她才艰涩吐出,“我答应你不跟他在一起。”

  女儿聪明识相让宋一鸣非常满意,不过他还有更高的要求,“不仅如此,我还要你答应跟少卿结婚。”

  宋楚蹭的站起来,捂着杯子的手骨节发白。她惊愕的看着父亲,似乎不敢相信他怎么会提出如此荒谬、无耻的要求,刚才心里那点点温暖顷刻荡尽。

  “我不会答应。”她摇着头,身子不自觉往门口退,“我绝不会嫁给一个**犯。”

  “你猜罗忱还能撑多久?”宋一鸣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他妈妈有抑郁症,你说要是知道儿子因为民事罪坐牢,她会有什么反应?”

  “你无耻!”宋楚狠狠瞪着书桌前那个温文儒雅的男子。这就是那个口口声声为她好的生父?竟然用官场上的手段来威逼她嫁给强-暴自己的男人。对了,她怎么忘了,江家实力雄厚,江父身居要职,江爷爷的叔辈兄长更是个大人物,这样的家庭是最好的联姻对象吧?

  她望着父亲,讥讽的笑了笑,“江家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卖女求荣?女儿被人家**,你不帮忙讨公道,还笑脸盈盈的打包送过去……”

  宋父也不解释,只缓缓说出,“你舅舅和外公也同意。”

  “不可能。”宋楚连连摇头,就算舅舅迫于江家的势力低头,可一向最疼她的外公是个刚正不屈的男人,绝不会因为权势而弯腰,选择牺牲她的幸福。

  “你要不信,我现在就派车送你过去问。”江父起身,微微俯视着女儿,继续说道,“反正条件我已经提了,答不答应随你,但我要提醒你,时间就是金钱。”

  宋楚几乎是以狂奔的速度冲下楼。父亲的司机已经等候在那里,见着她立即拉开门,车子快速开到西山别墅。佣人对于她的到来没有意外,只将她引进楚秦的书房。

  “外公,为什么?”她失望的问,“为什要我嫁给江少卿,他们同意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你也会同意?”

  楚秦望着明显消瘦的外孙女,轻轻叹口气,“楚楚,少卿会是个好丈夫。”

  “可他强-暴了我。”她吼出,“我怎么能嫁给**我的男人?”

  楚秦从椅子上站起来,语重心长的说,“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感情,有思想。少卿为什么会失去理智做错事,我想你比谁都更清楚。”

  “当然,冲动不是借口,他的确是犯了错,可你问问自己他对你的感情是假的吗?”楚秦缓步走到宋楚身边,轻抚她的头,“孩子,放下自在!外公相信少卿会用一生去弥补你心里的创伤,外公也希望你能嫁一个他爱你多过你爱他的男人,而不要像你妈妈,爱得倾尽全部,甚至生命。”

  离开西山时,宋楚耳边一直回响外公的话,“对于这桩婚事我不反对,至于你同不同意,那是你的选择,外公不会干涉。”

  选择?她还有得选吗?她只能选择屈服于父亲的逼婚。

  她告诉罗忱自己的真实身份,并向罗忱提出分手,说出的理由残忍无比,“我这样的家庭是不能容忍我嫁给一个没钱没权没背景的男人?”

  “你能给我一张无上限的卡吗?你能让我买东西不用看标签吗?你能带我世界各地到处飞、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旅游吗?”

  “罗忱,我不否认对你有点喜欢,但那种喜欢好比吃惯了人参的人忽然吃到萝卜,觉得新鲜而已,可我不能一直吃萝卜。”

  她狠狠的给他一巴掌,“你不要再来缠着我,我最厌烦男人哈巴狗的样子,还是你想在我这里捞什么好处?”

  他红着眼盯着她,她倔强而又高傲得仰起下巴与他对视,最后他败下阵来,愤怒转身,一步步走出她的生命。

  ****

  陈媚听她讲完,轻轻递上一张纸巾,心疼的问,“为什么不告诉他?他也许不会介意。就算你爸封杀他,你们也可以去外地啊,天大地大,还怕没容身之处?”

  宋楚怔了一瞬,摇摇头。她不能这么做,她一副残花败柳怎么配得上他,又怎能自私的剥夺他和伙伴们的前途、梦想。

  “哎。”陈媚叹口气,劝道,“背负过去只会让你不开心,既然江少卿是真心实意对你好,你何必要对往事耿耿于怀?”

  见她不说话,陈媚继续问道,“小宋,这么多年,你对江少卿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我不会喜欢一个强-暴自己的人。”宋楚强调。

  “当年的事他固然有罪,可就像你外公说的,这些年他肯定做了很多来治愈你的创伤,多到连你都会肯定地说他对你很好……”

  “陈姐,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宋楚打断陈媚的话,不知是想重申立场,还是要让自己铭记住那份恨。

  陈媚注视她一会儿,长长喟叹,“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放下?宋楚苦笑的自嘲,每个人都叫她放下,真的能放下吗?她的恨与怨,她的不甘与反叛,统统都能放下吗?不,不能!

  吃过饭宋楚便和陈媚回局里。中午没睡觉,回忆往事又伤神,一个下午她都昏昏沉沉的,临近下班时间,她才想起忘了去4S店取车,看来,今天又得打车回家。

  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换好制服,宋楚慢悠悠下楼。这会儿是下班高峰,他们单位周边集中了好几个行政单位,出粗车并不多。她正考虑要不要走到前面路口的超市拦车,就见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缓缓驶过来,准确无误停在她身前,车窗缓缓降下来,一张她不想看见的俊脸跃入视线。

  “上车。”他沉声说。

  宋楚白了他一眼,一甩包,绕过车头,大踏步往马路上走,谁知还没走出几步,手臂就被他捉住。

  “楚楚,你是想让我在你单位门口上演一次扛娇妻吗?”

12.意外受伤

  宋楚侧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江少卿,而后者却似笑非笑的迎上她的目光,“怎么?要试试吗?”

    宋楚咬着牙,败下阵来,甩开他的胳膊,径自往路虎走去。虽然极不甘愿,可她不想像上次一样,被他当成麻袋扛上车。

  江少卿望着那倔强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楚的笑。

  “4S店说你没去取车,我怕你不好打车。”江少卿一边倾身为她系安全带,一边解释自己会在这里的原因。

  见她沉着脸不说话,他又问,“先去吃饭吧?”

  “送我回家。”宋楚冷声命令。

  “回家也要吃饭啊,朝阳那边新开了家粤菜馆,茶点做得不错,我们去试试,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宋楚胸臆蓦地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怪异的情绪竟让她狠不下心来拒绝他的要求。可要她亲口说好,那更不可能,左右纠结之下,她索性别开脑袋望着车外。

  江少卿见她不吭声便当是默认,于是启动车子,缓缓像朝阳方向驶去。车到目的地,他偷偷打量仍僵着脖子的小女人,唇角荡起浅浅的弧度。

  这粤菜馆虽是新开,却小有名气,他们到的时候正是饭点,店外早就排起等候长队。宋楚扫了一眼看不到尾的队伍,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人这么多,不吃了。”

  “别,来都来了。”江少卿拉住她的手,劝道,“再说,他们有给我留位子。”

  宋楚刚想甩开他的手,就见一个经理打扮的人从店里疾步来到他们面前,稍稍欠身,打着招呼,“江总,您来了,包厢已经预备好,请跟我来。”

  “看吧,我都说有位子。”江少卿朝她笑笑,那笑容就像押对了考题的学生,兴奋中又带着些许得意。

  宋楚被这笑容晃得失神,呆了两秒才别开眼,不高兴的问,“还吃不吃?我都饿了”

  经理闻言连忙在前面带路。谁知排队的人**里有人眼尖,见他们大摇大摆的进去,便不服气地冲到派号台前,指着宋楚和江少卿,大声质问,“喂,有没有搞错,你们不是说不接受预订吗?他们怎么就可以不排队进去?”

  其余人一听有人插队,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涌上去将负责派叫号的两个女服务生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质问怎么可以让人插队。

  经理看门外乱成一锅粥,急忙停下脚步,面色难堪的望着江少卿,“江总,您稍等,我去处理一下就回来。”

  江少卿睨了一眼门口喧闹的人**,微微点头,“去吧。”

  经理诶了一声,小跑奔至门口,朝众人举举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口解释,“大家听我说,我们店是不接受任何预定,刚才那两位是我们店的老板,他们是来视察工作的……”

  “这店是你开的?”宋楚惊讶的问。

  “你喜欢吃粤菜。”江少卿答非所问,而后也不等经理回来便领着她熟门熟路进了包厢。直到他替她拉出椅子,宋楚才惊觉从刚刚到现在,自己的手竟一直被他握着,而她居然没意识到……焦躁的情绪油然而生。

  “我点了些,你看看还想吃什么?”江少卿将菜单递给她,好心情的开着玩笑,“随便点,反正不用给钱。”

  不过,显然他的玩笑引不起宋大**的兴趣,只见她扫了一眼餐单,嫌恶的扔出三个字,“暴发户!”

  对于她的恶语相向,江少卿早已习惯,既不反驳又不解释,只按下呼叫器,叫来服务员下单。

  “对了,给我一壶祁门红。”江少卿吩咐道。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祁门红茶,要不给您换一壶普洱……”

  服务员的建议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赶回来的经理打断,“江总,祁门红是吧?我这就去给您沏。”

  服务员诧异的望着一起退出包厢的经理,他们店里什么时候有祁门红茶了?还有经理不是说这包厢不接待客人吗?那两人怎么能进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收银台拿老板的茶叶?”经理着急的低吼解释了所有。

  经理亲自送上泡好的红茶,布好菜才欠身退出门,心道:这可是开张那么久,老板第一次来吃饭,不小心伺候着怎么行?

  宋楚望着桌上丰盛的点心,虾饺皇、蟹黄烧麦、萝卜糕……全是她最爱吃的点心,就连这祁门红茶也是她情有独钟的茶叶,若换做从前,她一定会兴奋的嚷嚷,“少卿哥哥,还是你最了解我。”

  可如今?宋楚抿着唇苦笑,夹起一个虾饺放进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江少卿注视着她,紧张的问。那样子就像参加完考试,等待着成绩孩子。

  “还不错。”她淡淡的说。

  “那就好!”江少卿轻轻松口气,夹起一块萝卜糕放进她碗里,“试试这个,看有没有你们学校门口的和记好吃?”

  宋楚望着那块煎得金黄的萝卜糕,思绪万千。记得高二时,江少卿从英国回来,特地转飞到广州来看她。当时,她见离转机时间还有六个小时,便兴冲冲的说要带他去尝尝校门口和记的萝卜糕,谁知到时,她发现他早就睡着了。宋楚这才想起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又受时差影响,肯定累得够呛,她没有叫醒他,只吩咐司机在原地等候。

  她下车去买了四块萝卜糕包在纸袋里带上路,又让司机绕着学校开了一圈再回机场,到机场时,她叫醒他,递上早已凉透的萝卜糕。他愧疚只顾睡觉没陪她,许诺下次来时一定要亲自陪她去和记。后来,他真的遵守诺言,每一次到广州都必带她去和记吃萝卜糕,吃到后面她开始抱怨他没创意,老请她吃萝卜糕,他才换了地方。

  只可惜,物是人非。宋楚摇摇头,将思绪从过往里拉回来,夹了一小块萝卜糕进嘴里,油而不腻,萝卜爽脆,咸中带着微甜,跟和记比毫不逊色。

  “很好吃。”她如是说。

  得到她的肯定,江少卿似乎更高兴了,又接连给她夹了好几道点心,要她品尝。一顿饭下来,宋楚光是应付他送来的食物就撑饱了肚子。在他吩咐再上一个甜点时,她终于忍不住抱怨,“你当我是猪啊?”

  “哪有你这么瘦的猪?”江少卿笑着反问。

  “我真的吃不下了。”宋楚蹙起眉头。

  “那我叫经理打包一份芝麻糊,这个是用石磨磨的,加了你喜欢的陈皮,味道很不错,你带回去当夜宵吧。”江少卿提议。

  “随便吧。”宋楚也懒得跟他争辩,用湿毛巾擦完手正准备起身,就被江少卿叫住。

  “嘴上还没擦干净。”他说着俯身过来,伸手要给她擦嘴。

  宋楚只觉温热的鼻息渐渐靠近,眼看他的手就要靠近自己的脸,她一激动,挥手拍向他的手臂,“别碰我!”

  啪!巨大的声音在密闭的包厢里格外清晰。

  望着江少卿滞在空中的手,宋楚手足无措想往后退,想尽快逃离这种尴尬的气氛,谁知动作太大竟拉扯动桌布,茶杯和那烧水的茶壶哗啦全倒下来。

  “小心!”江少卿倏地倾过身子,眼疾手快的捞起茶壶,并用左手将她往外推了一把。

  尽管如此,还是有几滴开水溅到她的手背上,疼得她直咧嘴。不过,跟江少卿相比,自己这点烫伤算什么?刚才她眼睁睁的看着哪壶开水全浇在了他的右手上。

  没心思顾忌手背的痛,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他的右手,心急的说,“快用凉水冲一下。”

  江少卿却反手捉住她,紧张的问,“你有没有烫到?”

  他语气里的惊慌和那红透的手,让宋楚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她吸吸鼻子,拖住他就往包厢里的卫生间走,到了后,直接打开水龙头,让冷水淋下来。

  大约淋了十几分钟,宋楚见手背没那么红,才关上水,说道,“必须去医院看一下!”

  “不用,买只烫伤膏涂一下就好。”江少卿说。

  听他毫不在意的语气,宋楚气不打一处来,仰起脖子朝他吼道,“什么不用?你的手还想不想要了?”

  江少卿这才发现她发红的双眼,心里划过丝丝喜悦,但又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最后只能小心翼翼的问,“楚楚,你在担心我?”

  “谁担心你!”宋楚死鸭子嘴硬,“刚才是我害你烫伤的,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说完又赌气的问,“你去不去?不去我走了。”

  “去。”江少卿唇角一勾,回答,“当然要去。”

  他嘴角的笑容让宋楚又一阵烦躁,拿起他放在桌上的车钥匙猛地冲出包厢。

  一路上宋楚油门踩得又急又狠,江少卿看她连连超车,忙忧心提醒,“楚楚,我不是很疼,你开慢点。”

  宋楚没吭声,只狠狠的剐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不过车速却稍稍降了下来。

  到医院时,宋楚直接挂了急诊。直到医生做检查时,她才发现他手背上已经起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水泡,可这一路上他却笑盈盈的安慰自己,没有大碍,只是小伤。这个白痴,装什么英雄,早知道他起了泡,她该再开快些的。

  “二度烫伤,得把水泡挑破才能上药。”医生一边说,一边吩咐护士去拿消毒剪和针。

  “医生,是不是很严重?会不会感染,还有会不会留疤?”宋楚心急的问出一连串问题。

  “水泡不算大,不是特别严重,至于会不会感染,那要看护理得好不好。”

  “那要怎么护理?需不需要每天来换药,还有,是不是要忌口,不能吃酱油和生姜,对了,海鲜……”

  “楚楚。”江少卿打断她喋喋不休的提问,用未伤的左手握住她,“乖,不要紧张,我没事,让医生先处理伤口,其他的晚点再问。”

  年轻的大夫感同身受地看了一眼江少卿,那眼神的意思是,哥们儿,女人就是爱瞎紧张!殊不知,江少卿却很享受这种感觉,看她纠着眉头,一副很着急、很担心的样子,他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只要楚楚还关心他,别说是留疤,就算这手废了也值得。

  那边江少卿开心,这边的宋楚却心绪不宁。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他的伤?她怎么会担心一个自己恨得咬牙的人?对了,一定是内疚,是她害他受的伤,她只是不好意思,所以才会送他来医院,才会担心他的伤情。对,一定是这样!

  医生包扎好伤口,又开了些消炎止疼药,并向宋楚交待了注意事项:“如果不是疼得太厉害,止疼药就不要吃。另外,这伤口不能碰水,饮食方面要注意忌食腥辣易上火的食物,以清淡为主。”

  宋楚颔首,一一记下。

  医院出来,宋楚又一个人走在前面,快到车前,她忽然转过身对江少卿说,“我送你回院子吧,陈姨会照顾人。”

13.兜头冷水

  兜头一盆冷水,将江少卿刚刚燃起的希望全然浇灭。他望着宋楚,表情依然平静,但眸光中却清晰蕴着黯然,静默良久,黑眸沉下,口气淡淡的说,“随你。”

  宋楚仓惶别开眼,不敢去看他眼中显而易见的失落。垂着头绕到他身前,替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待他坐进去后,她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离开。

  回去的路上江少卿一直闭目假寐,宋楚知道他没有睡着,因为只要她的车速发生变化,他的睫毛都会轻轻裔动一下。密闭的车厢内只有空调吹出的风声,宋楚被这种近乎窒息的氛围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趁等红绿灯的空挡,她随手摁开CD,女歌手沙哑低沉的嗓音瞬间流泻在车厢内。

  很有特色的音质,很熟悉的旋律,是她喜欢的一位台湾女歌手。这歌手作品不多,专辑多为翻唱,加上唱风偏爵士蓝调,所以粉丝并不多。没想到江少卿竟会喜欢她的歌,倒是跟他以前的爱好大相径庭。

  唱片放完一遍,宋楚正好开到大院门口。江少卿平时不住这里,车上没有贴出入证,警卫自然将他们拦下。宋楚瞥了瞥紧闭的铁门,不得已碰了碰阖着眼的江少卿,“少……那个,你证件在哪里?”她险些脱口而出叫少卿哥哥。

  江少卿缓缓睁开眼,打开中央扶手,从里面拿出门禁卡递给她,警卫查过后,敬礼放行。

  佣人陈姨开门看见他俩时明显吃惊,愣了好会儿才兴奋的朝客厅嚷了一句,“少爷和少夫人回来了。”

  话落,客厅立即传来江奶奶不敢置信的声音,“是少卿和楚楚吗?”

  “奶奶,是我。”站在宋楚身后的江少卿越过她的身子,应声往客厅去。

  “今天不是周五,你怎么回来了?还有,楚……”余光瞄到玄关处那抹倩影,江奶奶适时噤声,话锋一转,朝宋楚招招手,“楚楚,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宋楚缓步走上前,乖乖地叫“奶奶!”

  老太太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疼惜地问,“怎么又瘦了?”

  “有吗?”楚楚摸摸自己的脸颊,浅笑道,“可能最近太忙了。”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知道吗?”老太太叹口气,柔声道,“有空就回来吃饭,要是不想和少卿一起就自己来,我让陈嫂给你做好吃的。”

  宋楚有些许尴尬的垂下眼。虽然他们恶劣紧张的关系早已众所皆知,不过被这样大刺刺的挑明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江奶奶见她敛起眼不说话,暗自叹息,多好的两个孩子,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阴错阳差闹成现在这样?貌合神离,生疏冷淡的样子哪里像夫妻?刚结婚时,两人还在人前装装样子,可如今,他们早就听说宋楚搬出新房,而少卿也常年住在原来的公寓里,这段关系不过是名存实亡而已。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对人,作为长辈本该劝和不劝分,可老太太却私心希望两个孩子能分开,各自开始新生活。只是……她斜睨了一眼面色阴郁的孙子,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太执着,明知没有结果却偏偏如飞蛾扑火一头栽进去。哎,当初应了他去求这门亲事,真不知道是成全了他,还是害了他们?

  老太太叹口气,吩咐陈嫂,“把车厘子拿些出来,楚楚爱吃。”

  “陈姨,不用了。”宋楚摆摆手,将提着的药袋子递给奶奶,“这是少卿的药。”

  “药?”老太太惊慌的看向孙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奶奶,我没事,就是烫伤了点手。”江少卿轻声安抚。

  “烫伤?”老太太的声音更大,一低头才发现孙子包着纱布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执起来,紧张的问,“怎么会烫到?严不严重?”

  “奶奶,是我……”

  宋楚刚想解释,就被江少卿出言打断,“我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水壶。”

  老太太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孙子这点小把戏她怎么会不明白,想必又是为宋楚受的伤。

  她意味深长的睨了一眼宋楚,再侧眸埋怨孙子,“别人不爱惜你,自己还不知道疼惜自己。”

  “奶奶,我没事,烫得不严重,医生说休息两天就好了。”江少卿怕奶奶出言让宋楚难堪,忙出声安慰。

  “不严重包起来做什么?肯定起大水泡了是不是?”老太太瞪孙子一眼,厉声训道,“你别忘了你奶奶我以前可是护士,这烫伤最好就是让伤口通风散气,除非起了大水泡,挑破后怕感染才会用纱布包起来。”

  江少卿佯装无奈的耸耸肩,笑着恭维,“奶奶你最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呀!”老太太嗔怒的点了点他的胸膛,长长叹口气,“你先上楼休息,我去厨房让陈姨给你烧点绿豆汤,下下火。”

  “谢谢奶奶。”见奶奶进了厨房,江少卿一旋身也朝楼上走,留下宋楚杵在原地,留也不对,走也不是。思想斗争到最后,还是倒了杯水走进江少卿的房间,并自我说服她这是不想欠他的人情。

  进门时发现他已经和衣倒在床上,宋楚走过去,干巴巴的说,“把药吃了再睡。”

  江少卿微微抬起头,接过药片和水,一仰头吞下去。吃过药,他身子一歪,又陷进床垫里。因为隔得近,宋楚一眼就留意到他皱得死紧的眉头,还有额头上浮着的那层豆大汗珠。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么痛苦的神色,她本来该快慰才是,可是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她心里竟完全高兴不起来,甚至有微微的揪疼。

  压住心底异样的情绪,她瞥开目光,僵硬的问,“是不是很疼?要不吃颗止疼药吧。”

  “不用,我熬得住。”江少卿此刻还不忘嘴硬。

  宋楚实在看不下去他难受的样子,竟鬼迷心窍地进卫生间拧来湿毛巾替他擦汗。毛巾触上他的肌肤时,江少卿的身子明显一僵,他缓缓睁开眼,黑沉的眸子里先是些微的惊讶,而后变为炙热的火焰。

  宋楚被他盯得发毛,心慌无措地从床沿边站起,可惜还没等她站稳,手腕就被他一把抓住,“楚楚,留下来。”

  宋楚看着他疲倦又期盼的神色,迟疑间已被他用力拽回怀里,他紧紧抱着她,埋在她颈间小声说,“别走,留下来陪我!”

  还没来得及回答,湿热的吻已经落在她光洁的脖子上,那触觉让宋楚瞬间清醒。本能反应就是手肘往后一顶,撞开他的胸膛,在他措手不及时成功脱离他的拥抱。

  “江少卿,我说过不要碰我!”狠绝地抹了抹他吻过的地方,宋楚将毛巾摔在地上,愤然离开。

  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身影,江少卿眸色渐渐冷却下来,回忆她嫌恶擦拭的动作,手臂不由狠狠砸向床垫,剧烈的痛楚立即从伤口处传来,可怎么都抵不过心底的疼,噬人心扉。

  老太太听到关门声便猜到是宋楚走了,她叹口气,端着绿豆汤上来看孙子,谁知一进门就看到江少卿正死死握紧双拳,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你这手不想要了,是不是?”老太太疾步上前,拍拍孙子的右手臂,示意他放开拳头,再看那已经染血的纱布,她急得大声叫陈嫂,“快给刘医生打电话,就说少卿烫伤手,出血了!”

  刘医生来得很快,后面还跟着在大院医院实习的宋博彦。老太太这会儿正不高兴宋楚又害得孙子弄伤手,见到宋博彦,脸色也不好看,后者叫她奶奶时,她也只是抬抬眼,算是听到了。

  刘医生是是院子里的大夫,从小看着江少卿这**孩子长大,所以说话也带着几分长辈的严厉,“医生没交待你不能用力吗?烫伤了还折腾,这只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江少卿用左手压着头,闷闷地说,“留着也没什么用。”

  “什么?你说什么?”刘医生气得大叫,“既然没用,还治什么治?让它烂掉算了。”

  一旁的宋博彦见刘医生发火,忙出来打圆场,“师傅,二哥跟您开玩笑呢?您这个大国手在这里,哪能让他的手烂掉?”

  刘医生白了宋博彦一眼,打开药箱给江少卿处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后,沉着脸说,“这次再伤就别找我。”

  江少卿没说话,宋博彦却连连保证,“不会,不会再伤了。”

  刘医生再次递给他一记白眼,问道,“你是要留下来,还是跟我回去?”

  “师傅您先走吧,我晚点自己回去。”宋博彦帮他收好药箱,恭敬的递到他手里。

  刘医生扫了眼床上闭着眼睛的江少卿,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不要碰水,不要用力,另外如果发烧要记得通知我。”

  直到宋博彦送刘医生出门,江少卿才开口,“刘叔,麻烦你了。”

  宋博彦送师傅下楼后又折返,他先关上门,再小心翼翼的试探,“二哥,你怎么伤了?是不是我姐?”刚才江奶奶看自己的态度让他不得不怀疑是宋楚惹了祸。

  “跟她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烫到的。”江少卿淡淡的说。

  “那你是不是又跟我姐吵架了?”宋博彦继续问。哎,其实不需要答案,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二哥失魂落魄到这般模样,那就是他的堂姐——宋楚。

  江少卿没有回答,沉吟良久才苦涩的反问,“老四,在你们心目中,我跟楚楚是不是就是个错误?”低哑的嗓音折射出一份全然的痛。

  “二哥,其实我们怎么看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宋博彦顿了顿,鼓足勇气说,“你真的觉得这样坚持下去有结果吗?你们这

14.关于他的

  江少卿始终闭目不语。宋博彦看他抿着唇,无力的叹口气,“我姐脾气是出了名的倔,当初二叔再婚,她才5岁就能干出爬窗户,离家出走的事儿。后来因为那件事,二叔失手打了她一巴掌,她就七八年不回家,到现在还不肯叫二叔一声爸爸。”

  江少卿睁开眼,凌厉的看着宋博彦,“那件事跟楚楚无关。”

  啧啧,伤他再深也还要维护她,真是没得救了。宋博彦忍不住翻白眼,“二哥,我的意思是,我姐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他稍停,缓缓试探,“要不,你们还是分了吧,对大家都好。”

  江少卿闭着眼,沉静的脸庞被灯光覆上一层黯淡的光,过了好久他才低声回一句,“分不开!”

  短短三个字却像一记拳头,捶在宋博彦的胸口,闷闷的、压得难受。他长长的吐口气,说出困惑已久的疑问,“那为什么要跟她定三年之约?”

  江少卿淡雅的脸庞上划过深沉复杂的神色,他再度睁开眼,直直盯着着雪白的天花板,仿佛过了一古,才徐徐说出,“我以为三年的时间长得足够让她原谅我。”

  “我看够呛,感觉她对你还是……”宋博彦适时噤声,实在不忍心打击这个身心受伤的男人。

  “我知道她还恨我。”江少卿替他补上原话,苦涩低哑的嗓音折射出的是一份全然的痛。

  宋博彦也被这种苦楚感染,轻声低喃,“既然知道,又何苦……”

  “老四,我不会放开她。”江少卿打断宋博彦的劝解,“她很倔,可我等了她17年,不在乎继续等下去,三年不够那就六年,六年不够就一辈子……我不信她永远铁石心肠。”

  “那如果是呢?”宋博彦大着胆子泼他冷水,“万一她一辈子想不通,都不原谅你呢?”

  江少卿嘴角微微扬起,语音淡雅的蕴着几分痴迷,“那我就陪她一起下地狱。”

  宋博彦一怔,无奈的摇摇头,大家都说宋楚执着,可谁又看到,在这段纠结的感情里,偏执的何止她一人?

  从江家出来,宋博彦步行回医院,一路上脑子里始终盘旋着江少卿说的那句话,“老四,我知道你们觉得我疯了,可我十二岁时就认定她是我的妻子,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不会再爱其他人了。”

  这是江少卿第一次在他面前吐露对宋楚的感情,当年他们的婚事曾引起全院轰动,众人都知江少卿为了让楚老爷子点头,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冻成了肺炎,皆以为是楚老爷子舍不得外孙女有意刁难,只有宋江楚三家的人才知道个中原委。

  其实,当年知道江少卿把宋楚强了,他一点都不震惊,因为在他看来,二哥要真是把楚楚拱手让给那个男孩子才真是脑子有病。

  宋楚比他大半岁,按理他这里宋家老幺是最得宠的,但事实上由于二婶早故,家人几乎把最大的宠爱给了她,而他和堂哥一样,担任起守护小公主的重任。只是,小时候的宋楚一点不让人省心,爬树、下河,越是不让她做的事儿,她越热衷,连累他们挨了不少揍。因此,他们并不愿意带她出门玩,只有江少卿对她极有耐心,她步子小,他就放慢脚步;她走不动,他就蹲身让她爬到背上;她想爬树,他就让她踩在肩膀上去看鸟蛋;她不会游泳却非要下水,他就自制了一个小游泳圈,并小心守在她一尺范围内……

  他还记得宋楚被楚家接走的第二天,江少卿拿着棒棒糖来家里找她,明知她被带去西山却坚持要坐在门口等她回来,直到太阳下山,才被江伯父硬给抱走。曾经,他以为儿时的感情会随着时间冲淡,可当那个暑假,宋楚又像小跟班一般黏着江少卿时,他才明白有些情谊如美酒,越酿越醇香。

  只是,他始终不明白宋楚怎么会喜欢上别人?那年,江少卿忽然从英国回来,见过宋楚后就喝得酩酊大醉。他们几个发小轮番问他怎么了,怎奈他嘴巴跟蚌壳一般,死都套不出一个字,后来还是钟帅在他的梦呓里听到了楚楚的名字。

  要怎样深沉的爱才能选择17年的默默守候?自己守了17年的女人,忽然要嫁给别人,换了是他,肯定做得比江少卿还要激烈。

  17年,人生有多少个17年?宋博彦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发出悠长的叹息,这两人都是执拗的性子,一样隐忍的性格,一人拼命逃,一人傻傻等,这么耗下去,就算耗到头发白了也不会有进展。或许,得给他们点助燃剂……虽不知结果是点燃希望,还是焚身灭亡。但无论如何,好歹燃了一把,是死是活都是个解脱。

  回到医院,宋博彦就给宋楚打电话,装模作样的说,“姐,二哥烫伤了。”

  “我知道。”宋楚淡淡的回答。

  “哦,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刚才江奶奶叫刘叔去给他包扎,我看他伤得挺严重的,烫伤的地方好像裂开了,全是血……”

  “怎么会出血?”宋楚打断他的叙述,“还有,不是早就包扎好了吗?”

  她话语中流露出的关心让宋博彦眼睛一亮,顿觉看到希望的曙光,继而夸张的说,“刘叔说是用力过度,好像还挺严重的,可能会感染,要是感染他这手可就废了。”

  听话筒里没声音,宋博彦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试探,“姐,你有空去看看二哥呗,好歹你们……”

  “我没空。”宋楚生硬打断他的话,连再见都没说就切断通话。

  宋博彦握着手机,呆了几秒,挫败感油然而生。哎,话说他真的很佩服二哥,竟然能在堂姐这种态度下熬了三年。

  **

  宋楚将电话扔在床头柜上,拉高被子,像困惑的小兽蜷卧在床上,怎奈辗转反侧都不能寐,最后只得翻身仰躺看着屋顶晦暗的光线。她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到宋博彦来电话的目的,原本她该恨江少卿奸诈,利用外人来哄自己回去,可想到他受伤的手,心房竟酸胀难耐,她用力甩甩头,摒弃掉那些夺人心神的画面,似乎怕一想起就会万劫不复一般。

  失眠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一看闹钟竟8点一刻。她暗叫一声“迟到了”,翻身爬起来,冲到卫生间洗漱一番,再随便往脸上拍了点爽肤水就抓起个外套急匆匆地出卧室。

  站在玄关处换好鞋,刚想关门,一抬眼就看到鞋柜上昨晚打包回来的芝麻糊。

  她握着钥匙,愣在原地……她曾经有多任性,高考前夜跟他通电话嚷着要吃九门小吃的芝麻糊,他笑着应好,并许诺明天她考完就能吃到。北京到广州几千公里的距离,她原本以为他只是哄哄自己,可当第二天,当考完语文走出考场,看到校门口那个单手插兜,老神在在的男人时,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坐在学校门口的餐厅里,笑得眉眼弯弯,舀一勺陈皮芝麻糊在嘴里,绵绵腻腻的香味在舌间磨化,明明没加糖,却浓得如化不开的蜜。

  这些年,他总是这样惯纵着她,那样深厚的情谊,怎么可能忘得一干二净?

  宋楚忽然想到陈媚那天的话,“小楚,爱与恨只在一念之间,他爱了你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难道你就没动过心,还是你喜欢过他而不自知?”

  当时她恼羞成怒的否认,并强调,“我对他只有恨。”可是那个“恨”究竟是用来告诉世人,还是欺骗自己?

  深吸口气,宋楚换上鞋匆匆带上门。好在运气不错,出小区门口就拦到出租车,报了地点,宋楚靠在椅背上看窗外飞驰的景物,眼见过了红绿灯口就到单位,她摸出钱包,瞟向计价器,就这样看见了斜前方那辆黑色亚光的揽胜。

  她滞了一瞬,心脏不由紧缩。这款车的这个颜色是极特殊,也是极好看的。记得当初陪他去买车,一眼就被4S展厅里的揽胜吸引,指了指车说,“就买这辆吧,我喜欢这颜色。”

  销售经理夸她好眼光,说这叫亚光黑,全B市就这么一辆,是厂商推出的限量款。物以稀为贵,唯一的颜色,价格自然不便宜,足足比同款其他颜色贵了好几个零。那时他的公司刚刚上轨倒,花这么多钱买辆车实在不值,她委婉的说再考虑考虑,他却拉住急欲走人的她,笑眯眯的开了支票,“千金难买心头好,你喜欢最重要。”

  听说江伯父为了此事还骂了他几句,大意是这车太过招摇,有违他低调内敛的性子。如今,这颜色依旧稀少,只是不少车主用贴膜的方式把颜色改过。乍看下没区别,仔细看还是能区分山寨与正版,前方那辆想必就是山寨。

  怎么又想起他?宋楚咬着唇,有些惊慌失措,这两天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总陷入有他的记忆?是因为跟陈媚吐露压在心中的往事勾起回忆,还是因为那个……失控的夜晚?

  认真算起来,那一晚应该是他们的第二次吧?刚结婚时,她坚持不跟他同房,他也由着她,主动搬到客房去睡,后来她到单位报道,索性申请了宿舍,搬出那她一刻也不想待的地方。

  那天早上她气急败坏的骂他“混蛋”,可这两日,每当夜阑人静时,一些破碎的画面就不断闪出来,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但那一晚失控的确实不仅仅是他。。。

  “**,到了。”

  出租车司机的提醒唤回宋楚的思绪。她敛起心神,掏钱付了车费,打开车门,迈出的左脚却滞在了半空,最后生生拉回来。

  司机见她又合上门,疑惑的问,“**,你掉了东西?”

  “没有。”她否认,然后说出一句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话,“师傅,去南苑。”

15.摔伤入院

  “南苑?”师傅片刻惊讶后抱歉的摇摇头,“**,哪里我不去。”

  “为什么?”宋楚疑惑不解。

  “那里太偏了,我拉你过去,得空车回来,要亏死的。”师傅说完,暗自感慨:开玩笑,那一带远离市区,是有名的别墅**,住的人非富即贵,谁会打车。

  宋楚正想说“那我给你双倍车钱”,司机却已明确开口,“你还是另外找车吧?”

  宋楚垂下眼,当初热烈想要去看他的热情因为司机的拒载瞬间灰飞烟灭,刚才的一切举动不过就是一种冲动,司机将她拉回现实,理智也恢复。

  她下了车,没有再拦车,而是转身踏上单位的台阶。原本她还担心会胡思乱想影响工作,哪想刚坐下就接到处长的指令,要她在晚上前拿出一个党建活动方案。一天下来,她找资料、联系各级党支部,又与分管领导开会讨论活动主题、流程,实施步骤,等好不容易赶出方案时,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把方案再仔细过一遍,确认无误后,宋楚将文件正式成文,下发到各省分局。忙完一切,出单位时已是华灯初上。望着路上的飞驰的车辆,她一拍脑门,哎,又忘了拿车!

  摸摸干瘪的肚子,宋楚决定去附近的居民街买些小吃带回宿舍。这一带集聚了很多老旧居民楼,楼内大多是外地来的租住户,所以摆摊设点的也特别多。路过水果店摊时,她看香梨不错,就挑了几个,付完钱她继续往前走。她记得陈媚提过这边有家山东煎饼做得很好吃,可走了好远都没见到。

  算了,还是问问陈媚吧!宋楚拿出电话,正准备拨号,肩膀忽然就被人撞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左肩的手提包已经被人从后面抓住,随着摩托车刺耳的轰鸣,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包往前扯,也把她拉倒在地上。

  肩膀落地那刻,宋楚清晰听到身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还有旁边路人的尖叫,“抢劫、有人抢包啊!”

  手迅速地麻了一下,几秒钟之后刺骨的疼痛顺着肩膀绵延到全身。宋楚侧倒在地上,试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后背是僵硬的,腰和双腿更是酸软无力。

  她蓦地想起那些摔跤伤了腰椎、脊椎的案例,心突的慌了,她不会那么倒霉,摔成残废吧?

  见她久久起不来,路人迅速围过来,一个卖凉皮的大妈蹲下-身子作势要扶她,却被宋楚喝住,“别动,我可能伤了腰,帮我叫救护车。”

  被她这一说,大伙儿还真没胆子敢碰她,大妈悻悻地收回手,朝卖水果的大汉说,“你有手机,快给叫下救护车。”

  大汉连连应好,掏出手机打了120,并简单介绍了宋楚的情况。

  冬天夜晚,地上是彻骨的冰凉,恐惧和忧虑夹杂着寒风令宋楚冷得直发抖,水果摊的老板见状忙拿起自己避寒的毯子盖在她身上。其实,宋楚有点洁癖,若换作从前早就因为那毯上的异味嫌弃作呕了,但此刻她却感受到那是一个好心人的温暖。

  “谢谢。”她微笑着。

  救护车来得很快,简单询问过她的症状后,救护人员将她抬上车。然后,拍了拍她的脸,“能听清我说话吗?”

  “嗯”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家人或朋友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宋楚一一回答了前两个问题,可到第三个时,她愣住了。家人?该联系谁?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显然都不合适,父亲更不合适,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宋博彦。

  “我手机里有一个宋博彦,他是我弟弟。”宋楚虚弱的说。

  救护人员按照她的提示翻出宋博彦的号码,“请问是宋楚的家属吗……”

  宋楚只注意到他的嘴唇在翕张,他的声音带着嗡嗡的回响,可她却听不清楚。她十分努力地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闷闷沉沉地直压过来,突来的晕眩感强烈地涌上额际,下一刻,便像失去了意识般陷入一片全然的漆黑之中。

  醒来的时候耳朵里犹有蜂鸣声,她睁眼望着床边正在看CT的大夫,从吼间溢出低-吟,“医生……”

  “醒了?”医生转过身,“你家人来了吗?”

  宋楚还没回答,旁边的护士已接过话来,“急诊那边联系了,说是正在赶来,应该快到了。”

  护士话刚落,病房的门就被猛的推开,宋博彦神色慌张的面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视线触到宋楚,他一个箭步冲上来,着急的问,“姐,你摔倒哪里?没事吧?”

  宋楚摇摇头,将目光转向医生,“他还没告诉我。”

  医生拍了拍宋博彦的肩膀,问道,“你是病人家属?”

  “嗯,我是她弟弟。”宋博彦如是说。

  “那请你跟我出来一下。”

  宋楚和宋博彦皆是一愣,宋楚的心咯噔顿了一下,莫不是她病情太糟,医生都不愿意告诉她?

  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宋博彦安抚的拍了拍手掌,“姐,你别怕,我出去下就回来。”

  宋楚反手拉住他,语气带着乞求,“老四,不管有什么都不许瞒我。”

  “我知道。”宋博彦轻声允诺。

  房门关上那刻,宋楚的心也飘忽了。身上的擦伤已经被消毒处理,但腰还是钻心疼,最可怕的是,她的脚至今还不能动。不会真的残废吧?要真残废了可怎么办?

  正乱七八糟想着,房门又被推开来,她艰难的抬起头,望着神色凝重的宋博彦,紧张的问,“老四,我是不是会残废?”

  宋博彦缓步走过来,递给他一记白眼,“你别瞎想,没事的。”

  “我到底怎么了?”宋楚一着急,不由低吼,“你说过不会瞒我。”

  “姐,你别激动,别再弄伤腰。”宋博彦急忙摁住她的肩膀,阻止她乱动。

  腰,果然是腰。宋楚深吸口气,努力让情绪平静,“好,我不激动,那你告诉我是不是腰椎断了?”

  宋博彦无奈的笑笑,“哪有这么严重,只是尾骨碎了,小问题。”

  “小问题?”宋楚怀疑的看向他,“那我的脚为什么那么软,一点都不能动?”

  “因为有一块碎片压到了神经。”宋博彦如实说。

  “那怎么办?会不会残废?”宋楚焦急的问。

  “别担心,我刚刚看过片子,碎片很小,而且只压到一部分神经,只要开刀取出来就好了。”宋博彦安慰道,“我已经给家里打了电话,晚点就把你转到301,让高时江教授给你做,他是这块的权威……”

  看宋楚白着脸不吭声,宋博彦乖觉地停下话头,替她拉了拉被角,低声说,“你先睡一会儿。”

  宋楚不想睡,可是她的止疼药里有安定成分,渐渐的眼皮就耷下来。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她只觉脸上传来温暖的抚触,还带着些许水汽,隐约间闻到一股干净的带有淡淡薄荷香的味道沁入心脾,熟悉又陌生……

  缓缓睁开眼,天花板上的灯亮得刺目。她眨了眨眼睛,适应光线后,她才发现周围环境好像有些不同,正暗自讶异,耳旁就传来温润的男声,“醒了?”

  宋楚循声扭过头,对上江少卿近在咫尺的脸,他面色发白,满额的清汗,因为隔得太近她竟能听到他微微急喘的气息。

  “很疼是不是?”他深深的凝视她,声音尽量镇定。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垂下眼帘去,下意识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他止住,“你别动,医生说你伤了尾骨,不能乱动。”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托住她的肩膀,小心护住她的腰,将她轻轻移上来些。拖来枕头将她的头垫高,似是明白她心中的疑问般,江少卿小声解释,“这里是总军,刚才趁你睡着就把你转过来了。”

  宋楚环视病房,偌大的房间内只有江少卿和她,她清了清嗓子,语带干涩,“家里人都知道了?”

  江少卿低低嗯了一声,转身给她倒了杯水,来回荡了荡,确定不烫嘴后才喂到她唇边,“少喝点,润润嗓子就行。”

  宋楚就着他的手呷了一小口,倚着他的手臂靠回去时,视线一偏就发现了他染血的纱布,这才想起他的手受了伤,不能用力,心口某一处好像被人偷偷抽动了一下,关心的话脱口而出,“你的手……”

  “没事,刚刚开车过来有点碰伤了,医生看过说不严重,不需要重新包扎。”他轻描淡写的说着。

  开车?先不说他伤的手不能用力,就是这一只手开车就够危险啊。宋楚惊诧又愤怒的瞪着他,久久才低喃,“我看你连命都不想要了。”

  她话中的怨念让江少卿心底闪过一丝欣喜,可却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只得转开话题,“你爸去上海开会,正在赶回来,爷爷和外公那边,我怕他们担心,暂时把消息压下了,等高教授会诊后再告诉他们。”

  他的顾虑很周全,爷爷和外公年岁已高,在她病情不清的情况下,的确没必要让他们操心。

  两人正说着话,病房的门被推开,一**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很有秩序的围在她床边,走在最前面的老头见着江少卿微微颔首,视线落到她身上时,面色格外和善,“你是楚楚?”

  宋楚轻轻点头。

  “比小时候更漂亮了,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6岁,才这点高,一转眼就长成大姑娘,还结了婚。”老头边说边在床边比划着高度,脸上的笑容真挚热烈,甚至带着丝丝幸福和满足感,仿佛他很欣慰宋楚长大成人一般。

  听他提起自己小时候,宋楚便猜到他应该是家里的世交,可怎奈实在想不起对方的身份,正踌躇该怎么接嘴,边上的江少卿及时插-进话来,“高叔叔,我给她喝了点水,没事吧?”

  很突兀的问题,让众人觉得好笑,可唯有宋楚明白他是在给自己提示,他终究是最了解她的人,心酸酸的,喉头似乎也发紧得厉害。

  被称为高叔叔的人温和的笑了笑,“手术排在明天下午,晚上还可以少量进食。”

  宋楚听她提到手术,忙紧张的问,“高叔叔,我的伤得很严重吗?”

  “不算严重,只是个小手术。”高时江安慰道。

  “真的吗?”宋楚扫了眼床周围白压压的人**,不敢确定的问,“那我还能走?”

  “恢复好了,想蹦想跳都行。”高时江开着玩笑。

  “可我的腿很软,根本动不了。”

  高时江了然的点点头,再从另一个医生手中拿过胶片举到宋楚面前,耐心地指了指一处阴影,“这里有个小碎片,看到了吗?”

  等宋楚嗯了一声后,他又继续说,“就是这个小东西压到你的神经,所以你的腿会酸软无力。”

  “可我的腰也很疼。”她补充道。

  “严格意义上那不是腰,而是尾骨。”高时江将片子还给助手,然后掀开宋楚的被子,一边将她轻轻侧翻过来,一边说道,“我还要给你做个检查,会有点疼。”

  他还没说完,宋楚就哇哇叫起来,钻心刺骨的疼从尾骨处蔓延至全身,冷汗倏地就密布额头。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紧了她,“乖,再忍一忍。”江少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握她的手里也有薄薄的汗。

  尽管高时江已极尽轻柔,但宋楚还是疼得浑身冒汗。凝视着那张苍白的脸,江少卿觉得心被狠狠揪起,不由紧蹙眉头问道,“高叔,还要多久?”

  高时江侧头睨了眼面色凝重的他,嘴角轻轻扬起,调侃道,“不错,知道心疼老婆。”

  看他轻松戏谑,江少卿脸色愈加难看,“您快点,她最怕疼。”

  “我看你比她还疼。”高时江揶揄道。

  江少卿还想反驳,左手却被扯了一下,低头就看到宋楚满脸泛白的望着他,“我忍得住,你别打扰医生工作。”

  拢起的眉头挑得更高,他目光锁着她,更加用力的回握她的手,脸上的痛楚丝毫不比她少半分。

  高时江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唇角露出欣慰的笑容。检查结束,他并没有将宋楚翻回去平躺,而是吩咐一旁的护士长,“多拿些枕头垫住背,尽量让她侧睡。”

  说完转头对江少卿说,“晚上你留下吧,她不会睡得太安稳。”

16.谁比谁傻

  如医生所言,宋楚睡得极不安稳,持续侧躺的睡姿让她很不习惯,止疼药效果又并不明显,前半夜她还能断断续续勉强睡上一会儿,到后半夜腰间的伤便开始闹腾,锥心的疼络绎不绝的袭击着全身,四肢百骸如凌迟般痛着。

  听见那几不可闻的呻-吟,病床旁的江少卿猛地睁开眼睛,探过身子,修长白净的手掌覆上她汗湿的脸颊,“很疼是不是?”

  “嗯。”宋楚咬紧唇,低低的应声。

  他皱着眉,拇指拨开被她咬得泛青的唇瓣,无比心疼,“疼就咬我,别咬伤自己。”

  宋楚别过头,躲开他伸到嘴边的手,可剧烈的疼痛还是令她开口乞求,“你去问问医生,能不能给我再打一针止疼药。”

  “乖,你明天要手术,今晚不能用太多止疼药。”他将她的手包进掌心,温柔哄着,“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宋楚的心轻轻颤了一下,他的好再次浮上心间。备战高考的日子,她神经绷得如欲断的弦,所有人都劝她放松,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可高考倒计时牌上日渐缩小的数字、家人的刻意迎合,课桌里那厚厚的练习册……无时不刻都在营造大考逼近的压抑,无处不在的紧迫气息让她开始烦躁、失眠、一戳戳的掉头发。身体疲惫不堪,大脑异常活跃的矛盾让她痛苦不堪,她打电话给江少卿,握着话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只是安静的听着,然后轻轻地说,“我给你讲故事吧?”从格林到安徒生,一夜又一夜,跨越半个地球,在无线电波的传递下,他低沉饱满的嗓音为她恹恹的夏日灌入一丝清凉……

  英国与中国时差8小时,江少卿打电话给她时大多是在宿舍,好几次她都能听到那头室友的调侃,“江,你又在做安徒生爷爷吗?”

  她曾经问过他,“你怎么总对我那么好?”

  他但笑不语,被逼得紧,才沉吟一句,“傻瓜!”

  是呀,她就是傻瓜。一个男人对女人这般宠爱,怎么会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可他又何尝不是傻瓜?得不到任何回应,却一如既往,甘之如饴。

  宋楚抬起眼,在橘黄的床灯下怔怔注视着他,细蓝条纹衬衫外罩着米色v领毛衣,翻出的领口衬着他的脸部线条越发冷峻迷人,下颏因为薄唇抿紧显得曲线有些僵硬,眉头高高的拢起,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疼痛。

  细看之下,她才恍觉他似乎比印象中瘦了许多,深邃的眉眼下有浓浓的乌青,眼底的疲惫和憔悴显而易见。他不该是这个样子,记忆中的他总是冷静优雅,跟她在一起时,唇角总是挂着温柔的浅笑,如沐春风般和煦,可如今?宋楚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眼睛越发酸涩,嘴巴也漫出苦味,一种闷钝的痛楚从心口传来,像是巨石缓慢碾过心脏,鬼使神差地她就伸出手覆上了他冷峻的下巴。

  江少卿怔住了,呆呆愣在那里不敢动,直到她小手抚上他紧蹙的眉心,作势要熨平整,心中排山倒海的狂喜和悸动才奔泻而出。

  他捉过她的手贴在唇边,黑眸认真而虔诚的望着她,颤声重复,“楚楚、楚楚……”

  有些事情,你清醒过来都不会明白自己怎么会做得出来。宋楚被他重复低哑的呢喃惊得心一颤一颤地,像是受了什么牵引,与他静静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拖住他的手枕在脸下,调整脑袋,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后,柔声嗫喏,“我要听海的女儿!”

  江少卿目光紧锁她平静的小脸,幽深黑眸里涌动着莹润的光。他清了清发紧的嗓子,徐徐讲出烂熟于心的童话,“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然而它是很深很深,深得任何锚链都达不到底……”

  贪婪地望着呼吸渐渐平顺的小女人,江少卿唇角勾起浅浅的弧线,虽然知道她极有可能是因为受伤脆弱才依恋他,但他觉得已经满足,就像他对宋博彦说的,他等待太久,不在乎继续等下去,只要她尘封的心肯泄漏一丝丝缝隙,属于他的阳光就会照射进去。

  受伤的右手小心翼翼的拂开她贴在额前的刘海,夹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他宣誓,“楚楚,我绝不会放开你。”

  **

  许是昨晚闹腾得太晚,宋楚这一觉竟睡到了9点。看到头顶灰白的天花板,她怔愣了几秒才记起自己受伤进了医院,就在这一瞬间,背脊的疼痛也随着记忆复苏。咧着嘴苦叹,尼玛,还真是睡觉了就不疼了!

  脖子稍转,宋楚一眼就瞧见了立在窗边与高教授低声交谈的江少卿。单人病房里暖气太足,他已经脱下毛衣,只留条纹休闲衬衫,优雅的侧面在晨光下显出几许沉郁,一缕柔软的黑发覆在额际,在眼睫处印下一片阴影。

  他专注做事的侧面真的非常好看。从前她最喜欢杵着下巴静静看他全神贯注画图的样子,他总是习惯抿着唇,左边眉毛轻轻挑起,午后的阳光打在脸上,将俊帅的轮廓映照得更加分明。

  那时,他常常会抓到她的偷看行为,揉着她的头发揶揄,“淑女是不能这样直勾勾看人的?”

  她总是仰起下巴,回答得理直气壮,“切,我才不做淑女,再说,谁叫你长得那么好看?”

  属于他们的回忆,随便拉一件出来都有满满的甜意,原来外公和陈媚说的都对,但凡她放下过去,用心去感受,怎么会发现不了江少卿的好,可是……真的能放下吗?

  宋楚抬眸望向那个爱他的男人,不期然就撞上他的视线。看到她醒了,江少卿快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还很疼,是不是?”

  宋楚望着他乌黑的眉眼,轻轻摇头,“还好,不是特别疼。”

  “那饿不饿,高叔说可以现在还可以吃点东西?我叫陈姨给你做了鸡粥,你吃一点?”

  “好。”

  他似乎因为她爽快的应答心情大好,兴冲冲地从茶几上拎来粥,想要舀给她喝。只是他伤了右手,保温壶的盖子又被拧得太紧,旋了好几下都没打开。宋楚见他欲用右手去抓杯子,下意识就想扑上去阻止,谁知这一动就拉到后背,疼得她“啊”地叫出来。

  江少卿吓得扔了保温壶,俯下身焦急的问,“疼?扯到了是不是?”说完带着几分愠怒,“你要做什么叫我就好,我说过你不能动。”

  宋楚疼得直冒汗,吸着气等那阵钻心的疼过去才狠狠地瞪了他受伤的手一眼,“好心没好报。”

  江少卿愣了一瞬,明白过来后眉眼里全是笑意,“那我让高叔叔帮忙打开?”

  站在一旁看戏的高时江这才上前两步,拎过桌上的提篮,用力拧开,鸡粥的清香瞬间四溢。

  “好香。”宋楚和高时江不约而同的赞叹。

  “高叔,要不你也来一碗?”江少卿倒出一小碗粥递给他。

  “不了,我吃过早饭了。”高时江笑笑,抬手看了看表,叮嘱,“隔手术还有4个小时,不要吃太多。”

  “就这一小碗,行吗?”江少卿问。

  “可以。”高时江点头,“吃完后叫护士,她们会过来给她做术前准备,我先去看看别的病人。”

  江少卿起身相送,刚走到门口,病房门就被人推开,风尘仆仆的宋一鸣与他们碰个正着。

  江少卿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高时江微微一震,刚才还温煦的表情瞬间化为彻骨的寒冷。

  “哼。”他从鼻子轻蔑地冷哼一声,“宋部长可真是日理万机,女儿受伤入院一整晚才来看她,你怎么不干脆等她出院时才来接呢?”

  “高医生真是医者仁心,连家属探不探病这种小事都要过问。”宋一鸣毫不客气的顶驳回来。

  “小事?”高时江嗓门一高,“楚楚的事怎么会是小事?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可以把女儿的事当作小事?”

  “我与女儿怎么相处是我的家事,用不着高医生操心,你要是有这个闲心,不如去研究研究怎么治病救人。”

  “你……”

  病房里的其他人都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高时江还想骂回去,就被跟在宋一鸣身后的宋博彦挽住胳膊,“高教授,我有个病例正想跟你请教呢。”

  “你是心胸外科,有什么病例能跟我神经外科探讨?”高时江不留情面戳穿宋博彦蹩脚的谎言。

  “还是、有的。”宋博彦干干的笑着,灵机一动,手指着宋楚,“喏,就我姐的手术方案,想学习学习。”

  很神奇,提到宋楚,高时江的情绪迅速缓和下来,他不屑地斜睨宋一鸣,负手走出房门。走了两步,看宋博彦没跟上来,他转过身不悦的低吼,“不是要看方案吗?还不过来?”

  “哦!”宋博彦朝江少卿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快步跟上去。不过,当他两眼放光地看着那近乎完美的手术方案时,他立即改变了刚才壮士负义的想法,由衷感慨,高时江不愧为神经外科的权威。

  高时江走后,宋一鸣也恢复如常,他信步走至床前,睨了一眼宋楚背后的几个枕头,问道,“就这么侧躺睡了一宿?”

  见宋楚有吭声,江少卿赶紧接过话,“嗯,医生说侧躺对尾骨压力最小。”

  宋一鸣似乎也不恼火女儿的沉默,兀自坐下来,端起床头柜上的粥,舀了一勺递到宋楚嘴边,“少吃点,术后很久都不能吃东西。”

  宋楚别开头,不屑父亲难得的温情和慈爱。从5岁起,她就离开宋家,父亲对她而言是个陌生又痛恨的词,她没有忘记他对母亲的背叛,也没有忘记她对自己的欺骗,他说过得不会给她找新妈妈,可是还是娶了伤害母亲的那个女人进门;他说过无论她在哪里长大,都是她最疼爱的小公主,可是他却狠狠地闪她巴掌,怒骂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女儿?”

  那一年她16岁,因为江少卿的劝阻决定尝试去接受父亲,接受那个女人,可是……

  高时江说得对,他根本不配做自己的父亲。

  江少卿望着宋一鸣滞在半空的手,无力的摇摇头,他的楚楚有最柔软善良的心,却也有最执拗强硬的性子。

  “爸,我来喂吧。”他拿过宋一鸣手中的碗,放在柜上,再舀起一小勺,轻声哄道,“张嘴。” 

  看女儿乖觉地启开双唇,吞下江少卿喂过去的粥,宋一鸣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他知道楚楚恨自己,对江少卿更是过犹不及,这三年,他们糟糕的夫妻关系他是一清二楚的,他也找江少卿谈过,请他放彼此自由,可江少卿却斩钉截铁,“不,我会让她原谅我。”

  看来,滴水能穿石,楚楚这傻丫头总算不是铁做的心。屈指轻触鼻翼,宋一鸣凝视着两人,唇角漾起浅浅的弧度。

  手术定在下午一点半。一点时,宋楚便被接走。江少卿一路握着她的手从病房跟到手术室门口,直到护士提醒该进去了,他才眷念不舍地放开她,轻轻俯下-身,在额上印下一个吻,“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手术室的门打开又合上,过了一会儿,门上的灯啪的亮起。宋一鸣拍了拍直直立在门前的江少卿,“坐会儿吧,没那么快结束。”

  “我知道。”江少卿呢喃,“我只是想隔她近一些。”

  宋一鸣没再劝阻,而是跟他一样,垂手紧贴手术门站着,半晌后他才徐徐地问,“你们都没有告诉她实情?”

17.复杂手术

  “楚楚胆子小,又爱胡思乱想,不确定的事情,我不想让她太担心。”江少卿侧眸睨望宋一鸣,“爸,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的妻子。”

  宋一鸣颔首扶住他的肩头,长长叹口气,“少卿,我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把楚楚嫁给你到底是对还是错,但今天,我坚信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希望她能平安出来,你们也能冰释前嫌,重新开始。”

  “一定能。”江少卿答得斩钉截铁,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一定会让它实现。昨晚,望着宋楚惨白的睡颜,他一夜未眠。静谧的病房太适合思考,也让他体会了什么是人生太无常。的确,他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消弭隔阂,去乞求她的原谅,可是他不愿意再浪费时光去虚耗。她是他遗失的肋骨,今生今世他们必须在一起,即使代价是她的恨,他绝不会放开她。

  注视着他凝重的脸,宋一鸣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高时江在里面,不会让她出事的。”

  宋楚曾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手术室的场景,可真进来才发现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也不知是近视看不清的关系,还是过道的灯光太昏暗,长长无菌通道竟有种深宫景深的晦暗,令她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护工将她推进一间房,宋楚待了一会儿,才发现里面竟全是等候手术的患者,有跟她一样躺床上的,还有没事儿人一般拉着边上的病友天南海北神侃的。护士似乎见惯不怪,但笑不语地忙碌着,只是在核对她手上的名字牌时,惊讶地叫了声,“宋楚?你就是宋楚?”

  那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呼让宋楚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礼貌回答,“对,我就是。”

  听到她的回答,护士脸上的笑容似乎更甜,替她扎针的动作也格外轻柔,“这个针比普通针要粗,会有点疼,忍着点。”

  挂上点滴,宋楚才被推进了真正的手术室。转动脑袋看了看四周,的确跟TVB医生剧里的场景一样,医生还没有来,只有几个护士和助手在忙碌着,当冰凉的心电检测仪贴上她胸口时,宋楚不禁抖了一下。

  “害怕?”正在给她接仪器的护士温柔的问。

  宋楚尬尴地点头承认,“嗯,我没做过手术。”

  “不用怕,只是一个小手术。”护士将她的长发挽起,塞进无菌帽里,玩笑道,“今天这台手术不仅汇聚了我全院最好的人马,高教授还请来外院的专家做二刀、三刀,你这待遇比部级领导还高。”

  宋楚偷偷翻了个白眼,干呵呵笑了两声。这护士,不就暗示她杀鸡焉用宰牛刀吗?

  护士准备就绪后打电话麻药师,“罗主任,您可以下来了。”

  宋楚听到给她麻药的也是个主任,也同意了护士的话,她这待遇的确好。哎,话说她这种算不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对,准确来说,他们家得道的人可多了,她这只小麻雀随便沾点光都能安逸享福。

  这罗主任是个50多岁的女人,见到宋楚时满脸慈和,“楚楚是吧?长得真快,一晃都这么大了。”

  这开场白让宋楚愣了一瞬,无比好奇,她自小也没怎么跑过医院啊,可这医院里怎么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熟人?

  罗主任也不再多言,转而解释麻醉过程,“待会儿,我会给你做全身麻醉,手术期间,你不会有任何知觉,另外手术结束后我会给你用止疼泵,这样你会睡得好一些。”

  “手术要多久?”宋楚抓紧时间问。

  “这个得问金教授。”罗主任晃了晃手中的针筒,笑道,“我只管麻倒你。”

  正说话间,就听到护士们恭敬地叫,“金教授”。宋楚趴在床上,看不到门边的情况,但听脚步声好像进来了好多人,过了几秒,戴着口罩的高时江便蹲在她面前,笑盈盈的问,“怎么样,怕不怕?”

  “他们说这儿全是高手,我没必要怕。”宋楚用护士的话回答他。

  高时江哈哈大笑起来,大手揉了揉她的头,感慨道,“楚楚,这是咱们第二次在手术室见面。”

  “第二次?”宋楚诧异的瞪大眼睛,她不记得自己做过手术。

  “你是我看着出生的。”说完这话,高时江的眸色忽然晦暗,仿佛陷进了痛苦不堪的记忆里抽不出身。

  这一次宋楚没问,倒是边上的小医生好奇了,“高教授,您以前还做过妇产科?”

  噗,罗主任没品的笑出来。她看了看高时江,意味深长地说,“他那次既是医生,又是家属。”

  一些奇妙的想法快速划过宋楚脑袋,她怔怔地凝视高时江,小心试探,“你认识我妈妈对不对?”

  这个问题似乎让高时江更痛苦,只见他久久地垂着头,呼吸缓重得宋楚想忽略都难。正想说点挽回的话,高时江倏地抬起头,没事儿人一般,笑眯眯地望着她,“我们的故事很长,你想听吗?”

  宋楚忙不迭点头,清幽的眸子里写满渴望和期盼。丝毫没注意到高时江与罗主任的眼神交流。

  手臂突地刺疼,一股液体缓缓注入她的血管,不消几秒,浑身就疲软下来,进入黑暗前,她听到高时江在她耳畔低语,“故事太长,等你醒来慢慢讲给你听。”

  无影灯啪地亮起来,一切准备就绪,高时江握着手术刀却迟迟没有落下,手术室内不知情的小年轻们都面面相觑,这场景绝对千年难见,高医生是外科界有名的快刀手,动作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今儿怎么迟疑了?

  “老高,要不还是我来主刀吧?”与他对面的李斌开口道。

  “不用,我想亲自给她做。”他的话语极轻,可任谁都能听出里面蕴含的坚定。

  李斌在口罩后悄悄叹气,尔后故作轻松地调侃,“怎么,怕我技术不如你?”

  “师兄你见笑了。”高时江真挚地说,“你这个院长同意给我做助手,我感激不敬。”

  “我们何必谈这些。”李斌垂眸瞥了一眼已经消毒完毕的手术位置,喟叹,“我就是怕你关心则乱。”

  “不会。”高时江低下头,宣布,“手术开始。”

  银色手术刀缓缓落下的瞬间,李斌也听清了高时江呢喃的承诺,“25年前我救不了你,今天我一定会救楚楚。”

  在手术镜下看到碎骨时,高时江和两位副刀不约而同的抬起头。

  “我们判断得没错。”李斌的话里没有猜到病情的欣喜,反而隐约含着烦扰与叹息。

  高时江没有接话,只是转头吩咐护士,“叫外面通知病人家属,手术时间将延长。”

  **

  接到消息时,江少卿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身后的宋博彦忙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二哥,你去坐一会儿吧。”

  “对呀,楚楚出来还要你照顾,别把自己累垮了。”闻讯赶来的周延也加入劝解。

  见他还是不动,宋博彦又劝道,“别太担心,手术虽然复杂,但是高叔、李院长、林教授都在里面,他们是国内最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一定不会让我姐出事的。”

  宋博彦说得异常坚定,但作为一个医生,他却知道这样的安慰多立不住脚。师傅曾表扬过他是注定的医生料,并不是他医术多高明而是他对病情的研判非常敏锐。

  当初他赶到医院看见片子时就直觉压住神经的碎骨绝不是主治大夫说的那么简单,因此,他坚持放弃黄金手术时间,将宋楚转院到301,并请来高时江来诊治。结果,高时江的诊断与他不谋而合,那块碎骨不是一块完整的骨片,而是由众多骨粒组合而成。

  昨晚他看过高时江的手术方案,一套是怀抱期望,希望他们判断错误,碎片是完整的,那取出的时间不会太长;而另一套则需要漫无止尽的等待。现在高时江请人通知他们手术时间将延长,无疑是情况不乐观。要知道与神经相比,再小的骨粒都是致命伤害,而且碎粒过多,每吸取一次都极有可能碰上神经,后果难以想象。

  想到这里,宋博彦的心更沉重了。抬眼看着立在手术室前面的江少卿,那笔直的身躯给人有天塌下来还有他扛住的安全感。

  宋博彦还记得自己委婉地告诉他,“二哥,我姐的伤可能会让她以后都不能走路”后他的答案。

  他说,“走不了,还有我。我会背她走一辈子。”

  他曾以为学医学得心脏早已麻木,可江少卿的话竟结结实实地让他为之一振,心脏某个位置轻轻悸动。他没谈过恋爱,但他觉得一定不能比对方爱得深,否则太疼了!

  凌晨,手术室的灯还未熄灭。等候的人却越来越多,同样从外地赶回来的江母盯着一动不动的儿子心疼得直叹气,“少卿,你站了这么久,去坐一会儿吧。”

  江少卿呆了两秒,回头扫了眼椅子上疲倦的几位长辈,说道:“妈,我没事,你们别等了,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我通知你们。”

  “我们没关系。”江母拍拍儿子的肩膀,叹息,“倒是你,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别楚楚没出来你先倒下了。”

  “你妈说得对,去坐一下,吃点东西。”江韵武凑上来,语气不容置喙。

  接着,所有人都加入了劝说行列,仿佛他才是最让人担心的那个。

  于是在站了10多个小时后,江少卿终于坐下来。

  江母赶紧把蛋糕塞到他手上,“多少吃点,你还得留力气照顾楚楚。”

  江少卿木然地咬下一口蛋糕,视线丝毫没偏离手术室的红灯。嘴巴里的蛋糕如同嚼蜡,毫无味道,他把蛋糕还给母亲,表示实在吃不下去。接过父亲递来的水,他仰头灌下一口,干涩的喉头终于得到润泽,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进入体内,仿佛心也被浸在寒流涌动的水中,隐隐发胀发疼,他从不怕她瘫痪,只怕她出不来。

  噔,红灯熄灭的瞬间,江少卿猛地站起来,蹿到手术室门口,其他人也围上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道紧闭了12个多小时的门才缓缓启开,一**医生相约而出,为首的正是高时江。

  “高叔,怎么样?”江少卿一个箭步上前,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高时江摘下口罩,脸上是重重的疲色,“手术很成功,所有碎粒全部取出,神经也没受到影响。”

  “那她什么时候会醒?”江少卿又问。

  “麻药过后就能醒。”一旁的李斌看高时江已有气无力,忙接过话来。

  “李院长、林教授,谢谢你们能赶过来给楚楚做手术,辛苦你们了。”宋一鸣上前一步,握住两人的手道谢。

  “老高是主刀,他最辛苦,亏得他心细胆大,手术才能这么成功。”林教授如实说。

  宋一鸣抿抿唇,转过身子朝着高时江,诚恳地说,“老高,谢谢你。”

  高时江白了他一眼,“别谢,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小菁。”

  宋一鸣被呛得脸微白,不过终究是官场上的人,眨眼的功夫就恢复如常,唇角一勾,呕气的话也冒出来,“那我替小菁谢谢你。”

  眼看两人又要顶上,江韵武忙上前一步巧妙地横在他们之间。“时江他们也很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站了十几个小时,高时江确实累得够呛,便不再跟宋一鸣纠缠,带着众人乘电梯离去。

  他们前脚走,后脚宋楚就被推出来,麻药还没过,她又是趴伏着,看不到脸。直到过床时,江少卿才看清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心也如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疼。

  护士将宋楚安顿好后,低声交待,“麻药的药效晚上就会过,但用了止痛泵,应该不会太疼。”说完转头看了看把病床围得严严实实的家属,建议,“她应该不会那么早醒,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留下一个人就好。”

  “你们都先回去吧,我留下来陪她。”江少卿说。

  江母刚想劝儿子,却被老公拉住,“随他吧,劝不走的。”

  等大伙儿都走光了,江少卿才端张凳子坐在床边,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宋楚柔软的长发,黑眸中慢慢逸出一丝笑意。

  他的宝贝,安然无恙,真好!

18.从头开始

  宋楚中途醒过一次,但在江少卿的安抚下,很快又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俯卧的姿势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不过伤口倒是疼得不算厉害。

  试着转动了下脑袋,江少卿低沉的声音便从上方传来,“醒了?”

  “几点了?”听到那破锣嗓子般的声音,宋楚不悦地蹙起眉。

  只是一个细微的举动,已让江少卿紧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伤口很疼吗?”

  他一连串提问让宋楚眉头拧得更紧。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桌上的水瓶,“我想喝水。”

  江少卿闻言立即在水杯里插上吸管,再将吸管递到她唇边,叮嘱,“慢慢喝,别呛着。”

  连着喝了几口,直到嗓子眼没那么干燥,宋楚才放掉吸管,将头往里挪了挪,“够了,不要了。”

  江少卿放下水杯,伸手将她的长发理到耳后,轻声说,“手术很成功,也没有后遗症,医生说过一周左右,你就可以出院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躺着睡?”宋楚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不怪她,实在是这趴着太难受,再说她胸本就不大,别趴更平了。

  “伤口在腰上,躺着容易裂,再过两天等伤口愈合了,才能让你平躺。”

  “那还要多久,我趴得快投不过气来了。”宋楚抱怨道。

  她眉心间深深的折皱让江少卿的眉头也打起结,但出口的话仍是耐心十足,“我叫小六去给你买那种俯卧的枕头,晚点换上就不会难受了。”

  他边说边用手梳理她略显凌乱的头发,温柔的动作就像在抚触初生的婴儿,令她焦躁的情绪渐渐得到平复。

  看她安静下来,江少卿情难自禁地俯下头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感觉到她身子明显一僵,他眼底闪过苦涩,埋在她的头发里,贪婪地汲取属于她的味道。

  宋楚被头顶热热的呼吸扰得心烦意乱,“你在干嘛?快起来,压到我了。”

  江少卿没有依言抬头,反而是将脑袋埋到她颈间,沉缓的气息带着隐忍的压抑叩击她的耳膜,“楚楚……我不求你马上接受我,但求你别抗拒我。”

  这样谦卑的语调,这样沙哑的嗓音,让宋楚心口某一处好像被人偷偷扎了一下,刺心之悸!她惊慌地别过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不是铁石心肠,她也希望自己能理智清醒,不挣扎不矛盾,放下过去接受他,可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天堑,岂会是说放下就放下。

  江少卿迟疑着掰过那倔强的脑袋,不顾她的僵持生硬与她额头相抵,沉沉的目光带着几分乞求,“楚楚,离三年之约还有5个月,我们能不能在这5个月里好好相处,从头开始?请你给我、也给我们一个机会。”

  宋楚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他的目光担心却又坚定,亦带着永不退缩的勇气,那样的勇气险些诱惑她爽快的答应,可最后还是迈不过那道坎,选择了漠视——不拒绝,不接受是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决定。

  不过,在江少卿看来,她没有直接拒绝就是默认同意,接下来的日子他似乎得到应允般,真正把“从头开始”解释得淋漓尽致:第一天,他战战兢兢地亲她的额头;第二天,他小心翼翼地吻上她的脸;第三天,他大着胆子将她的手指含进嘴里,羞得她只差没一枕头将他拍死……宋楚不是没反抗过,怎奈人躺在床上用不上力,偏偏他还“看不懂”她的怒气腾腾的眼神和明显的拒绝,开口骂他,却被他死盯着红唇,一副急欲扑上来啃咬的急色样。

  相识多年,宋楚从不知道江少卿还有这么无赖痞性的一面,反正就是脸皮比城墙厚,任你明示暗示他照做不误。

  不过,当他拿着便盆要给她接小便时,宋楚忍无可忍了,“你出去,叫护士来。”

  “乖,护士都在忙。”江少卿撒谎不打草稿。

  “那我等她忙完。”宋楚咬着牙,死死拽着被子不撒手。

  “憋着不好。”江少卿唇角含笑,“再说,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正在气头上的宋楚完全忽略掉“夫妻”这个词,狠狠地剐他一眼,“我不管,我要护士。”

  见她对夫妻二字既不反驳又不生气,江少卿笑意更深,也顺了她的意思,去叫护士来帮她。

  看她别扭地命令他转过头去才肯让护士脱下裤子,江少卿露出狡黠的笑。没事,他有的是时间让自己再次成为她的习惯。

  **

  宋楚的伤口愈合得很好,术后10天,高时江给她做完检查便批准出院。她还惦记着手术室内他的承诺,便趁其他人都出去后,拖着他的医生袖袍,小声提醒,“高叔叔,你答应过给我讲你和妈妈的故事。”

  “很想听?”高时江问。

  “嗯。”宋楚用力点头,只差没把脖子点下来。

  高时江敛起笑意,自嘲地说出开场白,“很老土的故事,我爱你妈妈,可你妈妈爱宋一鸣……”

  果真是老土的故事,他爱她,她却爱着别人,简单到没有辜负,因为她于他连半分承诺都不曾给予,但他却愿意为她默默守候,孑然一身,至今未娶。

  宋楚被高时江的深情感动得泪水涟涟,她忽然觉得母亲很笨,怎么想不明白嫁给一个他爱你胜过你爱他的男人会更幸福,如果当年母亲不是那么任性、不是那样死心眼地守着父亲这个初恋,那她一定会看清高时江的心,看清这才是最爱她、最会珍惜她的男人,也就不会为了要给有**的丈夫一个孩子,丢了性命。

  宋楚红着眼仰头望着高时江,这个从没有得到许诺的男人可以为母亲生死守候,而反观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父亲,却在母亲死后第二年就再次爬上另一个女人的床。

  多么可笑讽刺,不知道母亲泉下有知会不会悔不当初呢?只是他的守候太浓重,母亲怕也不会希望他如此。宋楚吸吸鼻子,哽咽道,“高叔叔,妈妈若是天上有知,一定希望你找个伴。”

  “丫头,不用劝我。”高时江释然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比你更懂你妈妈。倒是你,学着顺从自己的心意,少卿是个好爱人、好丈夫。”

  直到高时江走了很久,宋楚依然愣在那里,见她久久回不过神,江少卿伸手搂住她,温柔地问,“怎么了,还在难过?”

  宋楚摇摇头,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低喃,“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们总看不清自己的心?”

  心里好像一根弦被触动,江少卿执起她的手贴在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句地说,“傻瓜,心不是用来看的,是要用这里来体会。”

  手掌下强劲有力的心跳,让宋楚觉得胸臆间似乎也有东西在发酵,带点酸、带点甜、还有微微的涩。

  **

  知道宋楚不喜欢太吵,江少卿便拒绝了亲朋好友接她出院的盛情,只叫来宋博彦帮忙。离开医院那天,两人走到住院部一楼,宋楚才想起高时江临走前交待她去护士站拿一盒药。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去拿。”江少卿拍拍她的头,不放心的叮嘱,“不许乱跑,人太多,我怕撞到你。”

  “知道了。”宋楚不耐烦的抱怨,“比老头子还要啰嗦。”

  江少卿笑着捏了捏她小巧的鼻翼,佯装不满地威胁,“敢嫌弃我,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宋楚听着他话里的笑意,再看他眼底璀璨如星海的亮光,忽然有些心跳加速。他虽然温和,但甚少像现在这样眼角眉梢都是开心的模样,像个单纯的孩子。

  孩子?宋楚抿着唇,腹诽自己真是被帅哥迷了眼。他虚长她7岁,早过了而立之年,30老几的人怎么都跟孩子不沾边。

  垂下头,掩住眼底可能泄露的情绪,宋楚推着他催促,“快去吧,老四还等着呢。”

  在外等候的宋博彦停好车见他们久久不出来便想来帮忙,一进门就看见坐在轮椅上发呆的宋楚,他小跑过去,气喘吁吁,“二哥呢?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忘了拿药,他上去拿了。”宋楚淡淡地回答。

  “那我先推你去车上。”宋博彦说。

  “不要。”宋楚下意识阻止,仰起头望着弟弟,“我答应他在这里等,他待会儿看不到我会吓死的。”

  宋博彦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宋楚,嘴角是若有似无的笑,那诡异的表情把宋楚看得头皮发麻,抡起拳头就揍他肚子。

  “笑什么笑?”她不高兴地问。

  “我为二哥开心。”宋博彦摸着鼻子蹲下来,正色道,“姐,你知不知道二哥多爱你啊?你在里面12个钟头,他就不吃不喝地在外面站了12小时,你麻药没醒的时候,他连眨眼都不眨,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你,看得我都心酸。还有,知道你可能会瘫痪,他却说会背你一辈子……”

  宋楚起先还被说得胸口酸胀不已,忽然听到他说瘫痪,眼睛一亮,抓住宋博彦的手就问,“我瘫痪了?”

  宋博彦一愣,忙摇头解释,“不是,现在已经没事了,是当初情况很危险,有可能会导致截瘫。”

  “你们不是说我没事吗?”宋楚气急的问。

  “那个……”宋博彦讪讪地摸着后脑勺,视线一偏,忽然指着正步出电梯的江少卿,转移话题,“哎呀,二哥回来了。”

  “你怎么不在门口等?”江少卿将手中的行李袋递给他。

  “我怕你东西拿不了。”宋博彦不敢再看宋楚,拎着袋子就往外冲,“我去把车开过来,你们慢慢走。”

  望着他仓惶逃跑的背影,江少卿微微挑眉,诧异地问,“他跑什么?”

  宋楚仰起头,眯着眼直视着江少卿,冷幽幽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少卿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所指何事,缓了缓气,认真回答,“当时情况并不确定,不想让你担心,所以就没告诉你。”

  “借口。”宋楚不相信地瞪着他,口不择言,“你们总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来伤害我。”

  江少卿眉头微微拢起,他神色冷峻地俯视着宋楚,一字一顿的说,“如果真是为你好,我不惜伤害你。”

  宋楚坐在轮椅上,身子矮了一大截,他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语气里的狠绝让她渐渐气弱。于她而言,这又是一个陌生的江少卿,从前不管她多无理,多任性,多胡闹,只要她一撅嘴,他就会放下原则、放下身段来迁就她、哄她,哪有像今天这样横眉冷对的?

  从大厅到门口,宋楚越想越委屈,于是在江少卿弯腰要来抱她上车时,她一扭轮椅,朝着宋博彦伸开双臂,赌气地说,“老四,你来抱我,我们回爷爷家。”

19.

    宋博彦被姐姐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手足无措,一脸无助地望着江少卿,“二哥,我……”

    宋楚见他迟迟不肯动手,还一副看江少卿脸色办事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嘴角一瘪,问道:“你抱还是不抱?”

    “他不敢。”站在身后的江少卿替宋博彦说出心声。接着,不等宋楚反驳,他倏地弯下腰,一手托住她的背,一手穿过膝盖弯,稍稍用力就将她从轮椅里抱起来。

    宋博彦立马识相地拉开后排车门,并极力忽略掉老姐嗜人的眼神。开玩笑,跟二哥相比,他当然是得罪老姐比较可靠!

    眼见亲人倒戈,宋楚气结,拍着江少卿的胸口就吼,“不许你碰我,你放开。”

    “不准胡闹,你伤还没全好,小心再拉你回去开一刀。”江少卿一边冷言威胁,一边小心翼翼把她放上座位,刚想关门却见她居然将手横门框上,大有看你怎么办的架势。

    她幼稚的举动让他无奈地扶额,“把手拿进去。”

   “不要,除非你答应送我回家。”宋楚仰起下巴,挑衅地望着他,话刚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来,忙补充道,“我说的是宋宅。”

    “我不信你想回去看到温馨。”江少卿笃定地说。

    “那你送我回外公家。”他没说错,她的确不像见到那个女人。

    “外公外婆身体不好,你回去谁照顾?”江少卿诚心劝道,“乖,跟我回去。”

    其实,宋楚也知道他的话有道理,但潜意识里就想跟他闹别扭,于是说,“那就请保姆,保姆会照顾我。”

    看他蹙起眉头深深叹气,宋楚以为自己抗争胜利,刚想再要他做出保证会送自己回家,却见他忽然低下-身子,吻上她的手,湿滑的舌头舔-过她的每一根手指,□又暧昧。

    如同被烫到般,宋楚猛地收回手,嫌恶地在衣服上擦了几下,怒嗔,“你干嘛?恶心死了!”

    挡在门上的手乖乖缩回去,江少卿却不急于关车门,反是凑到她耳边轻呢,“怎么不多挡一会儿,还没舔-够呢!”

    轰,宋楚的脸顿时烧得能滴出血来。她愤怒地瞪着江少卿,半天才憋出一个词,“流氓!”

    江少卿失笑,大手揉乱她的长发,一本正经地说,“专家都说不流氓追不到老婆。”

    什么狗屁专家,她才不信呢。不愿与他再纠缠,宋楚干脆将头别开。可江少卿却像没玩够似的,含笑拉着门特绅士地问,“那我可要关门了?”

    这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比无赖还无赖。她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宋楚称奇,在一旁目睹整个经过的宋博彦更惊讶。话说,二哥不是从不违逆老姐想法吗?怎么……他望向走到右边车门的江少卿,唇角微扬,这才对嘛,对付宋楚这种胆小龟,必须强势霸道,再耍点小无赖。虽然刚才的举动太那啥,不过,也许专家说得对,不流氓追不到老婆。(ps:宋小四好单纯,真相信江二少的胡诌是专家的话,还把他做追女宝典,结果……)

    宋楚见江少卿坐进来,立即把脸扭向另一边,发誓绝不理他,可眼见着车子笔直开向他们的新房,她端不住了,伸手拍了拍宋博彦的肩头,“喂,我说了要回外公家。”

    “姐,你受伤这事咱们都瞒着四位长辈,你这一回去不就穿帮了吗?”宋博彦认真的劝道。

    “那你把我送回宿舍,我自己会请保姆来照顾我。”宋楚又说。

    “这……”宋博彦从后视镜里看着神色淡然的江少卿,为难地劝道,“你还是跟二哥回去吧。”

    “你……”宋楚咬着牙,很铁不成钢。谁让她现在行动不便,只能任人摆布呢?转头瞪着罪魁回首,却见他双目微阖,脸上无一点表情,只有那唇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在嘲弄她正在演的闹剧。

    那种嘲弄让宋楚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捶向他肚子,刚想再捶几下解气,手就被他稳稳接住。

    “怎么那么冰?”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拉过她的手放进大衣里,蹙眉吩咐宋博彦,“老四,把空调开暖和些。”

    宋楚胸臆的火就因为这小小的举动,偃旗息鼓了。罢了,再闹下去,她都觉得自己有点像为了玩具赖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孩子。只不过,她想要的玩具是他能像从前一样顺着自己。其实,她仗着的不就是他对自己的爱吗?被偏爱的人,果真有肆无恐。

    江少卿见她拧着眉头沉默不语,以为她在生闷气,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大手揽过她的肩膀,柔声哄道,“别气了,要是真不想去我那里,我就送你回江家,让陈姨照顾你,好不好?”

    他主动服软,宋楚本该高兴,可事实是心里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是有股胀胀的酸意,连带着喉头也紧得厉害。

    见她还是不肯吱声,江少卿脸上浮出浓重的失望,暗自叹口气,“老四,回江家。”

    “啊,都快到了。”

    “调头回去吧。”江少卿沉声吩咐。

    宋博彦不甘愿地哦了一声,正打算并道到左边找路口调头,却听见宋楚别扭地叫道,“到都到了,这么麻烦做什么。”

    话没明说,不过车上的两个男人还是立即明白了她的妥协,宋博彦抿着嘴暗自偷笑,继续把车开向公寓,而江少卿则是神色复杂地望着宋楚,直看得她发毛,耳朵都发红了,他才笑着吻了她的鬓角,“楚楚,谢谢你。”

    车到海天悦,江少卿将宋楚抱出来,也不用轮椅,而是大踏步往电梯走。

    “你放我坐轮椅吧。”宋楚建议。

    “别担心,我抱得动。”

    “谁担心你,我是怕你把我掉下去。”宋楚嘴硬。

    江少卿失笑,“傻瓜,我怎么可能摔了你?”

    “……”宋楚无语。

    就这样,他从地下车库一路抱到客厅的沙发。宋博彦将行李放下,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江少卿将东西简单收好,又去厨房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她,“喝点水,早上钟点工过来烧的。”

    宋楚接过杯子随意喝了一口,这才打量起这间新房:很现代的装修风格,简单的黑与白因为设计师巧妙地注入了玫瑰金、米色、等点缀显得并不冷硬,精致的摆件、柔和的窗纱,令整个房间顿时活了起来。

    见她东瞅西瞅,江少卿好奇,“在找什么?该不会怕我藏了个女人吧?”

    宋楚递给她一记白眼,“我是在看这装修还不错,设计师用了很多功夫。”

    “那你喜欢吗?”江少卿蹲在她身前,小心地问。

    “还行。”

    能得到她的肯定,让江少卿格外欣慰,“喜欢就好,这可是我唯一的室内装潢设计。”

    “你设计的?”宋楚不敢置信地问。

    “怎么,怀疑?”江少卿点点她的额头,带着些许得意说道,“别忘了,我可是剑桥建筑设计的硕士,这装修能难倒我?”

    她当然没忘,可是他那时不应该肺炎入院吗?怎么有时间来做装修。

    似是看穿她的疑问,江少卿笑着理了理她的头发,“图纸是在医院画的,前期开工找了公司里的建筑师来监督,后期就全是我在跟。”

    他说得云淡风轻,宋楚却听得胸臆酸涩。刚结婚时他们也住在这里,可那时她对这儿的一切都充满厌恶,别说用心去体会设计传达的理念,就是连多看一眼都嫌弃。

    怕她胡思乱想,江少卿忙转移话题,“累不累,要不进房间休息下?”

    “好!”她的确需要平缓下这接二连三的心悸。

    他将她抱起来,径直走进主卧,轻轻放在床上后,解释:“客卧的床垫太软对伤口不好,而且你也需要人看护。”

    宋楚哦了一声,没有异议。

    江少卿动作轻柔地替她脱下外套和毛衣,盖好被子,又将手机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就在外面,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受伤后本就疲惫,宋楚原本只想躲在床上平复情绪,谁知没多会儿就被睡神造访。不知睡了多久,在一阵浓郁的饭菜香中,她缓缓睁开眼睛。

    屋子里拉了遮光布,看不清外面的天色,伸手拿过电话,竟快8点,她睡了快四个小时,难怪肚子那么饿。

    播下他的号码,江少卿很快进来,拧开床头的灯,温柔地注视她,“醒了?饿了吧?”

    灯光一亮,宋楚看他竟然带着围裙,不由噗嗤笑出来。

    “怎么了?”江少卿被笑得莫名其妙。

    “你戴着这个干嘛?”宋楚拉了拉那印着嘻哈猴的可爱围裙。

    “做饭啊,难道你想不吃饭,成仙?”

    “你会做饭?”她怀疑地问,“能吃吗?”

    “起来尝尝就知道了。”他笑着给她套好衣服,再把她抱出去坐在餐桌边,“你先等下,我灼个菜心就能吃饭。”

    他动作很快,不多会儿就端出一盘绿油油的广东菜心,再一样样翻开扣在盘子下的菜,蟹黄豆腐、糖醋里脊,还有一锅香浓的鲜虾粥,荤素代配,色香俱全,宋楚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她虽是北方人,却从小在广州长大,更习惯广式粤菜,江少卿深知她的口味,做出来的菜全是她喜欢的。

    宋楚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粥头熬得很筹,虾肉结实饱满,姜丝和葱末的味道有效中和了虾的腥味,吃起来只剩咸香。她又夹了一块里脊,同样是地道,可是,“这些真是你做的?”

    江少卿点点头,“不相信?那明天你亲自看着我来做。”

    “你什么时候去买菜的?”她不解,虽然他睡着了,可感觉他没离开过家。

    “笨蛋,现在有跑腿公司,你想要什么他们都会帮你买来。”江少卿舀了一勺蟹黄豆腐在她碗里,“这蟹子不算好,下次我去挑,烧出来会更鲜。”

    都说想要拴住一个男人先要拴住他的胃,宋楚觉着,女人亦然。一顿饭下来,她惊奇感觉到心里有奇异的涌动呢?

    吃过饭,江少卿独自去收拾好厨房,出来时将水和药片递给她,“该吃药了。”

    “能不能不吃这个。”宋楚指了指那颗硕大的白色药片,那正是高时江最后给的进口药。

    “不行,这个是帮你恢复尾骨的,必须吃。”江少卿不容置喙地说。

    “可是这种很苦,而且这么大根本吞不下去。”她皱起眉头。

    江少卿微微叹口气,将药片掰成了两半放在她手心,“这样能吞下去了吧?”

    宋楚瘪了瘪嘴,不甘愿地将药片含进嘴里,仰头灌下水,哪知一半下去了,一半还留在喉咙里,苦得她快呕出来,连连灌了几口水才将那药片化下去,可涩苦的味道已侵袭她的口腔。

    “都是你,掰成两半干嘛,好苦。”宋楚嘟着嘴抱怨道。

    “很苦吗?”江少卿盯着那香艳的红唇问。

    “废话,要不你去试试。”宋楚递给他一记白眼。

    “好啊!”他唇角一勾,如猎豹般迅猛地俯下头,覆上那渴望已久的娇-嫩唇瓣……

20.

    宋楚僵直不动,眼儿睁得圆圆的,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坏了。男性的气息与炙-热将她彻底包围在其中,她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呼吸,只觉脑中是一片白花花的颜色,空白得做不出反应,只能任他为所欲为掠夺她的生涩与芬芳。

    宋楚先是全身僵硬,但随着他极有耐心的啃-吻,她紧-绷的身子也逐渐一点一滴的软化。见她没有反抗,江少卿眉梢含笑,贝齿轻咬她的唇肉,没有半分试探,迳自长驱而入,热-烫的唇-舌勾缠着嫩嫩的舌尖,肆意吸-吮,格外狂热。

    三分钟后,他从她口腔退出,满意的舔了舔薄唇,眼中是不容错过的邪气笑容,“果然有点苦。”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即使他已经结束了那个吻,宋楚依旧维持著石化状态,听到他戏谑的话,她想反击,可脑子里乱烘烘的,压根说不出话。

    看她不吭声,江少卿得寸进尺,拇指轻抚她的唇,笑道,“你不是叫我试试看吗?”他的声音暖得像煨了火的丝绸,粗糙的指抚著她细嫩如脂的唇瓣,那勾唇浅笑的无赖模样,让宋楚的心又是一阵的紧缩。

    “你……”宋楚张口结舌。

    “还是,你觉得不够?”他狡黠地笑,还故意舔-舔嘴角,像是在回味刚才的甜美。

    宋楚憋红脸,伸手想去推他,却被他捉住手,坏坏地说,“如果不够,我可以再……”剩下的话堙没在唇瓣上,灵活的舌再次探入她口中,翻搅柔嫩的舌,汲取她的香甜。

    宋楚的脑子更乱了,酥-软的感觉如潮水一般蜂拥到全身,令她只能无助地被他吻得迷迷糊糊,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嘤咛, 而这声几不可闻的低-吟无疑是给他最大的助燃剂。

    他腾出一只手拖住她的后脑,肆意加深了吻,掠夺一般,越来越用力,那样子就像一只饥渴太久的狼,终于找到了垂涎已久的食物,急着拆吃入腹。

    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江少卿才眷念不舍地放过她,把她的头贴在胸口,气息不稳地呢喃她的名字,“楚楚……”

    心脏强健的跳动带着些许急促,噗通、噗通地钻进她的耳朵,有力的节奏让她觉得自己胸膛的那颗东西也跑到了脑袋里面蹦跶个不停,闹得喉咙一阵阵发紧,她清了清嗓子,尴尬说道,“我想喝水。”

    “好。”江少卿端起吃药剩下的水喂到她嘴边。待她摇头说不要了,才将杯子放好,打横将她抱进卧室。

    将她安置在床上后,他转身进卫生间拧来毛巾,细心地替她擦过脸和手,再把**交给她,“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洗个澡。”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宋楚有些坐卧不安,他们不是没独处过,可今晚却有异样的情愫在蔓延,好像连空气都变得稀薄难耐,是因为那个吻吗?距离上一次接吻已太久远,久远到她都想不起当时的感觉,但刚才他亲吻自己时,那擂动的心跳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对他并非没有感觉,只是有感觉和完全接受,根本是两回事。

    甩甩头,摒弃掉那些烦人的事情。宋楚随手打开电视,胡乱地转着台,结果100多个频道被她循环转了三四圈,也没找到要看的节目,反倒是浴室里的水流声渐渐停歇,江少卿打开门走了出来。

    宋楚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然后惊得目瞪口袋。他竟然只裹着一张浴巾,遮住重点部位。褪尽衣衫,他反倒不像平日那么斯文,出乎意料的显得精壮结实。刚洗的头发还微湿,水珠一滴一滴的滚落发梢,沾湿他厚实的肩膀,再顺着性-感的胸膛一路往下溜,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能让所有女人口干舌燥,心跳加快。

    她是女人,所以亦不例外。

    心跳急速的加快让宋楚慌忙移开眼,两颊微微发红地命令,“把衣服穿好。”

    “头发还没干。”他一脸莞尔,“要不,你帮我吹?”

    宋楚故作冷淡地别开脸,将视线调回电视屏幕,脑子里却依旧在回放那秀色可餐的画面。

    “这种广告也看,我应该不会需要。”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让宋楚一震,回神看清电视正在播放的男性补肾广告时,递给他一记狠狠的白眼。

    他却仿佛没看到一般,依旧半弯身悬宕在她上方,迟迟没有离开,那双黑眸巡回过她纤巧身子,除了笑意之外,还带著某种让人不安的灼-热。

    宋楚被他盯得浑身燥-热郁结,于是娇蛮地将**塞进他手里,嘀咕,“你需不需要我不知道,但我现在需要睡觉。”

    她的羞赧成功取悦了江少卿,只见他噙着笑,凑到她耳边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打不到,骂没用,还逃不了,眼下的宋楚除了连连吸气,强迫自己镇定,就只能继续装漠视。

    幸好江少卿还算识相,没再逗弄她,只托着她的背将她放平,并牵来被子替她盖好,再掖了掖背角,“你先睡,我还有事没做完,得去书房干活。”也不等她回答,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将灯关上。

    直到关门声响过很久,宋楚才慢慢睁开眼睛。漆黑的屋子很适合睡觉,但她的脑袋里装了太多东西,满胀得隐隐发疼,那个问题一直盘旋在脑海,他们真的可以如江少卿所言,重新开始吗?

    这三年尽管她做着鸵鸟,不闻不问不想,可他的等待和守候她又何尝不知。而如今,他不再默默等候,而是选择步步紧逼的方式,攻城略池,她的心防能抵御多久?那份恨和不甘又还能坚持多久?

    深深叹口气,宋楚转动了下脑袋,看到门与地缝间隐约照进来的光线,眉头微微拢起。这些日子,受伤的是她,但最辛苦的却是他,手术后的前两天,她常常因为不舒服的睡姿自言自语地嗫喏,可不管是深夜几点,她稍稍有动静,他就会凑上前嘘寒问暖。

    单人房里有陪护床,可这十多天她好像一次也没见他睡过,都是端张椅子坐在她身边,累了时就靠着打盹。好几次半夜里醒来,见他耷拉着脑袋,眼睫下尽是淤青,她都会失神半天,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又岂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视线再次看向那束偷溜进来的光,良久,她叹息着拿过手机,发送短信,“早点睡。”

    短信没有回复及时回复,但不久房门就被轻轻推开。江少卿缓步走到床前,就着书房的光亮端详着她,眼底是晕不开的动容与温情。

    他们都没有说话,亦没有调开视线,只是静静地凝视,好似从眸子望进对方的心。

    仿佛过了一古,江少卿才起身去书房关掉灯,再回到床上,将她整个人都抱进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也不说话,就那么紧紧地抱着她。

    听着耳蜗里那鼓点般的躁动,宋楚挣扎着想要脱离,却被他牢牢抱住,“楚楚,让我抱一会,就一会儿。”

    那口气听上去不若平时有力,像是累了的人很需要一个怀抱,宋楚原本推他胸膛的手就这样停下来。江少卿见她不再挣扎,手上就卸了劲道,闭着眼睛,整个人放松地靠在她身上。

    鼻端是他沐浴后的清香,耳畔是他短促的呼吸,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捕获。

    “那就……试试吧。” 她听见自己说。

    紧贴的身躯一僵,随即将她抱得更紧。她说得有些犹豫,不过江少卿对此已经知足,她愿意尝试,这就说明很多问题,其余的事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强求不得。

    江少卿安心地舒口气,有种抗战胜利、尘埃落定的喜悦。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随后落下一个吻,“谢谢。”

    **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相处融洽。为了照顾她,江少卿把所有公事全搬回家。他买来一张贵妃榻放在书房,白日里他工作,她就窝在榻上看书、玩游戏,互不干涉,协和宁静。十多年的感情让他们既有默契,常常是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看她一直在往窗外看,江少卿放下图纸走了过来,“怎么,想出去?”

    “嗯。”她点头,她的伤口虽然拆线,但摔伤的尾骨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因此受伤来她大约快一个月没出门了。

    “那我们出去逛逛?”江少卿提议。

    “好呀。”宋楚兴奋地放下书,可忽然又拉下脸,“算了,你不是要赶着定方案?”刚才她“不小心”听到他与下属的通话,貌似是有个什么方案急需要今天定下来。

    “没关系,出去一下再回来。”他揉揉她的头,说道:“大不了,晚上回来加班。”

    “不好吧?”宋楚犹豫。

    “有什么不好,你比什么都重要。”他认真地说。

    冬日的北京难得有晴好的天气,可江少卿还是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才推着她下楼,看他要去车库,宋楚忙拉着他大衣的下摆摇头,“不用太远,我们就在小区里逛逛吧。”

    江少卿知道她还顾虑着自己的工作,不由失笑,低头在她小巧的鼻尖吮了下:“都听你的。”

    他推着她在小区里慢慢走着,大约逛到一半,忽然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叫,“大师兄、江师兄!”

    江少卿好奇地扭过头,看到来人时,浅浅笑了笑,“小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他们师哥师妹地叫着,宋楚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像吞下一颗青柠,酸涩难当。扭过头看到女人相貌和穿着时,她不由蹙起眉头,撇撇嘴,切,装什么淑女,这大冬天的要不要穿超短裙啊?可不得不说,人家的确是貌美又洋气,对比自己这臃肿的一身,简直土到家。

    都怪江少卿,非给她在羽绒服外还搭个棉大衣。宋楚没好气地瞪向江少卿,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位小师妹身上,压根把她忘了。

    “我和别人合租了这里的房子,刚刚搬过来。”小师妹笑盈盈地回答完才发现轮椅上的宋楚,迟疑地问,“师兄,这是?”

    “这是我妻子。”江少卿大方的回答。

    眼见小师妹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还有重重的遗憾和同情,宋楚立即明白,感情人家是把她当成伤残人士,为江少卿惋惜呢。

    把头奋力别向另一边,宋楚做了一件很没风度的事情,她拉了拉江少卿的衣服,不耐地问,“到底还走不走。”

    美女脸上的同情更深了,得,这下人家不禁是把她看成残.障,还把她列为因残导致精神失控的悍妻。

    江少卿看她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禁莞尔,微微侧过身子跟美女说了声,“再见,改天联系。”,便推着她离开。

    走过转角,确定看不到美女身影时,宋楚才一扭头对他说,“不逛了,我要回家。”

    “为什么?刚出来一会儿,再逛逛吧。”江少卿佯装不明白地说。

    “要逛你自己逛,我要回去了。”她噘着嘴。

    修长有力的手臂突然由身后将圈住她的脖子,低低的笑声沉吟而出,“楚楚,你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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