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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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不想抛头露面

    转眼周一,天温热了许多。京城大片迎春都谢了,冒出鲜绿的叶芽,樱花开始了层出不穷。关于天际旗下配方更改已进入了正常的审核程序,与此同时,蒋璃将新的配方也已经向总部提交,新配方主要针对天际旗下酒店的所有洗护用品,包括沐浴液、洗发护发、皂类、护肤类产品进行了全新的配方提升,并扣上了H品牌调香团队的名义进行研发。

新配方蒋璃主要以草本、木质香为主,减弱了花香甜腻的成分,推出的概念虽说跟之前所打出的"舒缓"定义相差不多,但因为拉上了H品牌,所以就更加高端了。

陆东深这边,蒋璃做重点特殊对待。

在新配方通过之前,蒋璃已经下发了通知,但凡陆东深所在的场合,如办公室、会议室、休息室这些,进行清理时都只选用市面上气味较小、容易扩散的消毒水。

给陆东深订制的烟草样品出来后蒋璃先做审核,比例同市面上烟草相同,但拿在手中的分量能稍稍重上些,通体银灰色,过滤嘴为深灰色,质感极好。

到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景泞正好从里面出来,告知她,陆总正在里面会客。蒋璃手底下还一堆事,所以就没在外面候着,只是将烟草的样品留在了景泞那。

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正巧碰见陆起白和几名公司高管从电梯里出来。瞧见后,蒋璃只是点头当做招呼,一直以来她跟陆起白都没怎么接触过,加上平时他在公司露面又少。

不过她也偶有听说这陆起白也是有一套经商手段的,他目前在负责天际旗下江南春项目的跟进,江南春是今年之后的重点项目,其星级程度跟天际酒店并行,算是级别最高的园林式建筑酒店。

天有万星河,地有江南春,想来是冲着碾压市面上顶级园林酒店的架势去的。蒋璃觉得江南春挺适合陆起白,名字就跟他本人的气质很符合。

可接手项目后的雷霆万钧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单不说他能跟杭州当地政府迅速打成一片,就单看跟在他身后那几名顶尖级的市场高管,就足以见得他很会笼络人心。

倒是陆起白主动跟她打了招呼,丝毫副总的架子都没有,一笑时眉眼跟陆东深有些相似,但又比陆东深柔和些,陆东深那个人笑的时候虽看着温和,然而柔和深处又藏着凌厉。

陆起白只是跟她询问些日常如何保健,他说他不大适应北京的气候,尤其是开春以来喉咙紧得很。蒋璃说北京气候本就是偏干,回头她会在加湿器里给他添些舒缓的精油,再调些润喉的代茶饮给他。

陆起白十分感激,道,"这本来是应该你指派个手下人去做的工作,动用你,大材小用了。"

蒋璃宠辱不惊,"陆副总,我是为公司和大家服务的。"

陆起白点点头。

她刚要走,陆起白突然又道,"听说夏总监一直在查沧陵天际酒店的事?"

蒋璃微怔,这件事原本就没张扬过。

陆起白笑了笑,"不是我有心打听,只是今早沧陵天际那头提交了将江山图运往北京的申请,负责沧陵天际的杨副总开会,申请就转到了我这边,我这才知道原来夏总监曾经查过那边的监控。"

"江山图怎么了?"蒋璃心里一咯噔。

陆起白看着她,"具体发生什么事,我想你还得去问杨副总。"

杨远那厮一直在躲着她。

至少,她这么认为。

从那天跟她说查监控需要点时间后,每次她去找他,秘书都告知不是开会就是出去了。

直到现在,之前在江山图面前站着的那个人是圆是方她都不清楚,后来她又打电话给蒋小天,蒋小天说,"爷,我也没亲眼见着啊,就是听人说那个人可像你了。"

硬闯杨远办公室的时候,身后的小秘书都快哭了,跟她说,夏总监,杨副总真的不在啊。

他的确不在办公室,她连休息室都翻了也没找到他的影子。蒋璃死盯着小秘书说,今天我找不到他我就不走了,我这边一停了工作,从H品牌的调香师到最下面物料师的工作都得耽误,你自己看着办吧。

小秘书一脸为难,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正为难就瞧见杨远从外面晃进来,喊了声杨副总。

那杨远一见蒋璃杵在那,转身就走。

蒋璃心里直骂:好你个杨远,这不就是在躲着我吗?紧跟着就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洗手间。

杨远钻了进去。

蒋璃抿着唇站在门口,来往的几个女同事见她站在男洗手间门口十分奇怪,但还是恭敬地跟她打招呼。

很快从里面出来个男同事,没料到撞见个女人脸,吓了一跳,紧跟着反应过来叫了声夏总监。蒋璃冲着里面一扬下巴,"还有人吗?"

"杨、杨副总在里面呢。"

"只剩他了?"

"啊,嗯,只剩他了。"

蒋璃二话不说,抬脚就踹开了洗手间的门。

里头,杨远已经解了裤链站在便池旁,听见一声巨响后扭头这么一瞧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提裤子。

蒋璃不慌不乱的,走上前。

杨远气急败坏,"蒋璃你有病啊?"

"慌不择言了杨副总。"蒋璃道,"果然在躲我啊,你躲啊,我看你还能躲哪去。"

"这是男厕所!"

蒋璃笑得发邪,凑近他,"我管它男厕所女厕所的,敢躲我蒋璃的人,上天入地我也把他逮住。"

杨远噎了一下。"你也是在沧陵待过的,多少了解我吧。"蒋璃挺直了身子,晃了晃手腕,"想当初有人躲着谭爷的债不出面,最后也是躲在男洗手间里,我把他的头按在马桶里让他喝了一天的水,不是喜欢往洗手间里躲吗?对付这种人,我的办法有的是。"

杨远倒吸一口气,指着她,"你、你......我可警告你啊,别乱来,文明社会要用文明手段。"

"我已经很文明了杨副总,否则我会直接把你塞进尿池里。"蒋璃笑得不怀好意,指了指他的裤裆,"今天,我充其量只是不让你排泄而已。"

杨远气得一张俊脸直哆嗦。

蒋璃见状,伸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发了狠,"别以为你是副总我就不敢打你,我跟在谭耀明身边三年,他会的手段我会,他不会的手段我也会,你当我蒋爷的名号是白叫的?"

杨远可领教过她的狠,知道这女人一翻脸是半点情面都不讲的,于是就示软了,"蒋老大,不是我躲你,是我真拿不出来监控录像啊。"

"你放屁!我已经打听了,沧陵那边说监控录像已经到北京了,而且江山图也出了问题是不是?"蒋璃喝了一嗓子。

杨远哀叹,"监控哪是到我手里了啊,直接被陆东深给截走了,还有你说的江山图的事,具体情况我估计也只有陆东深才知道。"

蒋璃心跳漏了一拍,失声,"陆东深怎么知道这件事?""你当他坐在那个位置是瞎的?他什么事不知道?就是不说罢了。"杨远一下子找到了理由,费劲地从她手里扯出领带,"所以我就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件事,陆东深都知道了,你想啊,他最反对的就是你再插手沧陵的事。"

蒋璃心里没底了。当时她决定要查监控的时候,景泞都把自己给摘出去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件事是陆东深的忌讳。想他当初为了捞她出沧陵费了不少劲,而如今陆起白能在天际这边压着杨远甚至直逼陆东深的业绩,这也是拜她所赐。所以,她宁可找对她百般不满的杨远帮忙,都不愿意去惊扰陆东深。

现在,监控录像竟无声无息地被陆东深的收走了,看来,他早就知道她在查这件事。

这么多天他却只字不提,这个男人的心思还真是深不可测。

杨远见她发愣,补上了句,"现在陆东深闭口不谈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谁看了江山图又怎么样?"

"你懂个屁啊!"蒋璃十分烦躁。

杨远火了,"不知好歹是吧?你跟陆东深才认识多久,你了解他多少?我这是为你好,陆东深那个人是平时不发火,真要是发起火来整个陆门都得抖三抖,你还真想火上浇油啊?"

"要你管?"蒋璃回顶了一句,看着他就眼烦心烦的,"你说你好歹也是个集团副总,干什么吃的啊?沧陵天际不是你负责吗?"

"靠!我还能掰过陆东深那条大腿啊?"杨远气得直吼。

蒋璃一把扯开他的裤子,"真是废物,尿你的尿吧!"话毕转头就走。

杨远死揪着裤子,脑浆子都快被蒋璃给气得溅出来了,冲着外面怒吼,"你还是个女人吗?"

"是女人也不是你的女人!"远远的,听见蒋璃回了句。

**

快到中午的时候,景泞打电话过来说,陆总快会完客了。

蒋璃掐着时间上楼,刚刚好。

她这边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口,那边办公室的门就开了。

等里面的人出来后蒋璃一愣,没料到会是邰国强。

看上去比在沧陵的时候精神了不少,没有之前的狼狈,只有一脸的精明。他也瞧见了蒋璃,先是微怔,然后笑道,"法师,好久不见了。"

蒋璃硬生生将在杨远那生的闷气压下去,笑了笑。

陆东深亲自相送,见到这幕后笑道,"邰伯,还是叫她夏昼吧,现在她已经任职天际集团了。"

"听说了。"邰国强轻叹,"可惜啊可惜。"然后转头对陆东深说,"你也知道邰伯伯我是惜才爱才的人,像是法师这种人才,陆世侄可否相让啊?"

陆东深眼里的笑很淡,"邰伯说笑了。"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掐断了邰国强的念头。

等邰国强离开后,蒋璃跟着陆东深进了办公室,景泞将那烟草的样品递在办公桌后出了门。

陆东深没坐回椅子上,靠在办公桌旁,一身颀长。他抬手松了松领带,拿过烟草样品看了看,没抽,先暂放一旁。朝着她一伸手,"过来。"

蒋璃见他笑也不笑,心里开始打鼓,满脑子想着的是他要跟她清算沧陵监控的事,可转念又觉得不像,这么多天都没说,今天更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吧。

说真的,她还指望着他能主动提及呢。

到了他面前,他轻轻拉过她的手,看着她,似打量又似端详。看得蒋璃心里发毛,"怎么了?"

陆东深微微攥紧了她的手,"没什么,今晚上加班吗?"

蒋璃想了想,"下午会去趟你家放些能让你安神的东西,估计一来一回的也快下班了,所以不加了。"

"那就在我家等我吧。"

蒋璃不解。

陆东深将她拉到怀里,"今晚有个宴席,你陪我参加,下班后我回家接你。"

"啊?"

陆东深微微一用力,就将她锁在怀里,他低下脸埋在她的颈窝,低喃,"真不想让你抛头露面。"

"我也不喜欢那种场合。"蒋璃由衷地说。

陆东深抬脸看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为什么要有第一次?"

陆东深抬手摩挲着她的脸,"这也是宣告你我关系的一种方式。"

蒋璃的心不要脸地跳了跳,"办公室恋情不能曝光吧?地下恋情多好。"

陆东深就笑了,"胡说。"

"终于笑了啊。"蒋璃嘀咕了句,心里急的可不是商宴的事,沧陵的监控录像她是一定要看的,关键是怎么跟他提。

陆东深揉了揉她的头,又随手把烟草的样品拿过来,拎了支出来,"挺漂亮的。"

蒋璃见状,觉得更没机会提了,只好继续压着。

"抽起来口感会更好,你试试。"

陆东深叼了烟在嘴里,没动,笑看着她,示意她给他点烟。蒋璃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拿了打火机。

点了烟,烟雾很细,气味柔和。

蒋璃询问他烟感如何,他吐了口烟雾,道,"尼古丁含量很少,但抽起来倒是挺舒缓神经的。"

"气味呢?"

"很不错。"

蒋璃抿唇笑,"里面都是花香啊,你最不喜欢的。"

陆东深微愕,"闻不出来。"他也不是很讨厌花香,只是受不了太香腻的气味,市面上的花香大多香腻。

蒋璃掰着手指头跟着他说,"主要有荷花、啤酒花和香堇菜,哦,香堇菜是学名,别名一说你就知道了,紫罗兰。"

陆东深迟疑,"这里有紫罗兰?"紫罗兰的气味太香,他平时是受不了的。"我分解了紫罗兰里的紫罗兰酮等一些的芬香成分,使其气味变得清淡,荷花本来气味清雅,我将荷花成分里的石竹烯和啤酒花中的香叶烯进行分解重组,这样一来,作为烟草的主要香料就变得清淡了,口里留香也偏柔雅。"她凑近他,仰头看他,"所以,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陆东深说。

"荷花、啤酒花和香堇菜本身就具有助催眠的作用,我将药效的主要成分进行提取,你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抽上一支就能舒缓不少。"

"好。"

"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命下面的人去制作了。"

"行。"

蒋璃顺手将他办公桌上的烟盒拿走,"以后都不准再抽市面上的烟了,尼古丁太重。"

"你给我的只是样品,离成品出来还有段时间,我抽什么?"陆东深哑然失笑。

蒋璃手快,将烟盒里的烟全都掰折扔进垃圾桶里,烟盒一攥成团往陆东深手里一塞,"忍着,什么都不抽!"

话毕要走。

陆东深长臂一伸将她捞怀里,低笑,"要不然你就别走了。"

"什么意思?"

他低头,唇贴着她的脸颊,"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蒋璃一把推开他,"美得你!"

"搂着你就能治失眠。"

"果然是文雅的流氓,找的借口都更上一层楼。"

陆东深笑。离他八丈远,临出门的时候警告他,"别背着我抽烟啊,我能闻出来!"

142 是他回来了对吗

    蒋璃往外走的时候,瞧见一保镖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看她出来了,他走上前朝着路边停放的车辆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顿了顿,上了那辆车。

是邰国强,从天际出来后一直没走。

而蒋璃,也多少猜出邰国强始终候着他的原因。

她在后驾驶,与邰国强并坐,司机下了车,站在路边跟保镖抽烟聊天。车子的隔音很好,断了车窗外熙熙攘攘的吵杂。

"邰董事长应该不是为了想应聘我的事留在这吧。"

邰国强笑了笑,"法师聪明。"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不知道法师能否赏脸跟我共进午餐呢?"

"邰国强。"蒋璃直接叫了他的名字,"饭我就不吃了,有事直说,我想你的时间也挺宝贵的。"

邰国强早就领教她不冷不热的性格,否则早就甚是尴尬和恼怒,他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之前在沧陵医院的时候你给过我一块老香,现在法师可否告诉我,想要我命的人是谁吗?"

蒋璃没惊没愕。

当时邰国强在医院里浑浑噩噩,接到老香的时候自然不会想那么多。但时隔数月,精明如他自然能想得明白她之后又要他燃老香是为了什么。

"是不是想要你的命我不敢下结论,但你处于一种对你身体有影响的气味环境里倒是真的。"

邰国强微微眯眼,"那这跟杀人无异。"

蒋璃说,"从你的气色和体味来看,那块老香已经扶正了你的身体根本,所以你没有性命之忧。"

"但并不代表我不去追究。"邰国强面色沉凉,转头盯着她,"法师闪烁言辞,我就问一句,害我的人是不是陆东深?"

这话倒是让蒋璃愕然,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死了,陆东深是得利者。"

蒋璃不悦,说话也不客气了,"邰国强,你体内沉积的毒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据我所知你也是在沧陵那会才回国吧?陆东深拿什么害你?他是千手观音啊,手能伸那么长?"

"你的意思是,是我身边人?"邰国强也不笨。蒋璃懒得跟他废话,"利益之下人性坍塌,我想邰董事长也见惯不怪了吧?谁想害你,还能通过气味使你种了慢性毒最后能死于无声无息等等这些都不是我去调查的事,我已经救你于生死,至于查出谁是害你的凶手,这不是我去做的事。"

见她要下车,邰国强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哎,法师——"

蒋璃扫了一眼他的手,再抬眼时有点冷。

"那个......"邰国强有点不自然了,松了手,"今天你既然没时间我也不勉强,你看,今晚或者明天,再或者你哪天有空的话咱们——"

"邰国强,你喜欢我是吧?"蒋璃直截了当。

邰国强一愣,他是对她有点心思,也有点其他别的想法,但没料到她会这么干脆。

见状,蒋璃说,"第一,我已经入职天际,所以不会再去长盛;第二,我对做情妇或小三不感兴趣,而且也不会做得很专业;第三,我不喜欢你。"

喜不喜欢这种事对谁来说都是有预感的。

像是刚刚在办公室里陆东深的不苟言笑,想来他是从邰国强说的那句话里品出些端倪来。陆东深是什么人?别人哪怕只说了三分之一的话他都能猜出对方全部意思来,岂会看不穿邰国强的心思?

所以,她势必是要态度明确。

给自己的理由就是,做人家的女朋友至少要有操守。

邰国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清清嗓子想要解释点什么给自己挽回点颜面,但蒋璃没给他机会,直接推门下了车。

不远处的街角。

一只镜头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在见到蒋璃从邰国强车上下来后,快门一按。

**

景泞一直有陆东深家的备用钥匙,作为陆东深的特别行政助理,她也是事无巨细,平时会叮嘱小时工勤去打扫,一旦小时工那边缺什么少什么也都是她来处理。

所以,当景泞把交到蒋璃手里的时候如释重负,跟她由衷地说,虽然陆总不常回家住,但我也是提着一颗心的,就怕家里脏一点,你也知道他......

然后看着她意味深长地来一句,那个家啊,太冷清了。

是冷清。

她第一次踏进陆东深家的家门时就有这感觉,哪怕身边站着陆东深。今天下午,蒋璃再进家门时还是有这感觉。

工整得像个作品,没有家的味道,就跟陆东深的办公室似的。

蒋璃换了鞋进了屋子。

总觉得这清冷还来源于全屋通体的大理石地面。

她不喜欢用冰冷冷的石头来装点地面,喜欢木地板,尤其是原色的。哪怕是上了年头,踩上去吱嘎吱嘎地响,那也是一种烟火气的节奏。

物业打了电话过来核实是否有订货,蒋璃说是,没一会儿,就有个小伙子扛着大箱子气喘吁吁地入户的电梯出来,问蒋璃,是您先生订的吧?您签收一下吧。

一句话问得蒋璃意乱口干的,嗯啊了两句签了字。

拆开包装,是一架一米五高的鎏金香炉,仿古设计,四角绘有上古瑞兽。这是她前几天专门订制的,当时就随手签了陆东深的名,这快递员冷不丁地一句您先生,她竟觉得心口悸动。

香炉专门盛放香丸。

在精油、香氛盛行的今天,蒋璃偏好香丸。中国是用香大国,泱泱千年,香气的历史也绵延千年,古人偏好香丸,因为香气凝固厚重,绵长持久。

这是精油和香氛所不能比拟的。

但现如今,会制作香丸的调香师和芳疗师越来越少,更别提气味构建师了。蒋璃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再加上这三年来她的深入简出,制作香丸的手艺更是有了自己的特色。

就像是用于冬祭的香丸,小却芳香持久,这要求在原料上的提取就很考究和专业。

这就是蒋璃制作香丸的特点,经她手的香丸可堪比粳米,却能容得下百余味的原料提取成分。

陆东深长期失眠,除了需要镇静外还得身体整体调理。从野生五味子中抽出β—月桂烯、C—杜松烯、D—杜松醇等性温安神的成分,去除橙花叔醇的芳香成分;选用欧洲乌头里的糖醛成分;地中海黑种草的种子;可治疗心悸失眠的荷花种子;抽取黄秋葵中具有龙涎麝香香气的种子;采用云南、西藏深山之处的甘松和蜘蛛香,二者经过蒸馏阴干就有理气舒缓的功效。

将上述提取出的成分进行重组,蒸馏液体,最后以水沉香固形,就成了蒋璃手中用于调整陆东深失眠状况的香丸。

香丸置放于香炉之中,经过加热,气味扩散,持久绵长,又清新淡雅,花香被木质香、龙涎香所取代,同时又柔和了龙涎香的干烈。

因为考虑到房间面积太大,所以蒋璃才订制了这般高的香炉。

将香炉拖到通风的位置。

蒋璃瞅着地面上被香炉的炉脚划出来的那长长一道子,挠了挠头,拎起拖布擦了多久都无济于事,干脆也就不管了。

等气味开始徐徐而燃,她摊在沙发上半死不活。

隔了好久才歇过来劲,看着地上那一道子,心想着势必是要牺牲一下钱包了。起身在房里溜达了一圈,巡视一下气味扩散的结果。

到了书房,书架上抛去那些财经类的书籍外,有几本爱情小说倒是吸引了她的目光。

如数看过去哑然失笑,竟还有爱情攻略之类的鸡汤书。

这是陆东深看的?

可笑之余就忍不住将几本书统统拿下来堆在一起,拍了张照片,顺势发了朋友圈。

照片拍的可圈可点,只有书,看不到背景,所以不会有人猜到她是在哪里拍的,文字打的也是重点得当:西装革履下一颗少女心,这般痴迷鸡汤为哪般。

快出门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朋友圈。

杂七杂八的留言不少。

刚要退出,又蹦出条留言,蒋璃定睛一看是陆东深,写道:为了追你。

心口又是一悸,耳根子也热了,同时想着,也不知道他把那个秘书删了没有,还有景泞、杨远......

心慌慌意乱乱的。

然后,又驴唇不对马嘴地回了他句:那个......你家地面可能要重新铺了。

手机刚要放包里突然响了。

吓了蒋璃一跳,第一反应是陆东深打来的,掏出手机一看,微怔。

接通,那头的呼吸压抑。许久后才传出一声,"夏夏,是左时......是他回来了对吗?"

143 戏台之上

    夕阳染红了大半片天,鳞状般云层连绵不绝,嵌入妖异的艳亮。很快又渐渐沉落,天际线的最边缘有了黑的光。

余光之下是众生的忙碌,为即将到来的晚高峰。

景泞推门进来时,落地窗前的男人身影被余晖拉得老长,倒落在地面上,黑暗压抑,像是扼住喉咙的手,伺机而动。

许是室内的温度太低,景泞觉得有些冷,尤其是见男人的影子压过来,这股子冷就似虫从心脏钻出个洞顺着血液爬出来。

她将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扔,清冷,"你要的东西都在这了。"

男人拿过文件,翻看了几页,冷笑,"这陆东深为了能拿到亲王府这片批地也真是下功夫,倾了不少陆门资源跟政府合作啊。照这么看,如果纯拼资源的话,邰国强还未必是陆东深的对手。"

景泞抬眼看着他,他逆光而站,一张俊脸湮在大片的红光之中,眉眼沦在黑影里,衬得他的瞳仁异常黑暗。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问。

男人未作答,与她对视少许,抬手来碰她的脸,景泞眉头微蹙,头一偏,他的手就擦着她的脸颊落在空气之中。他的眼又暗了几层,没收手,直接掐住她的下巴,紧跟着压下脸。

唇齿相碾。

景泞由最初的反抗到顺从。

当男人撤回唇的时候,她的眼眶有点红,但还是生生压回去了。他的手指落在她的唇上,"这辈子,你永远都拒绝不了我,所以不管我做什么,哪怕是下地狱,你也是注定要陪我走这一遭了。"

景泞的手在颤。

他就拉过她的手送至唇边,"你拒绝不了我,不论是孽还是缘,所以,认命吧。"

景泞抽回手,"上次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做事。"

"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他笑,"你觉得陆东深还能信你多久?到时候你的退路就只有我。"

"只要我这次收手......"景泞说这话时声音有些发飘。

男人笑了,像是嘲讽。"其实你也清楚,这件事就是个导火线,不是说你想收手就可以的。"他凑近她,唇落在她的发丝轻轻摩挲,"陆东深那个人生性多疑极为狡猾,他早晚会知道你出卖过他,所以,我们争取的就只有时间。在他发觉之前,无声无息地杀他个措手不及。"

"我不想参与你们的事。"景泞心里的不安一圈圈扩散,推开他,不想再受蛊惑,"所以,以后别再逼我了!"

手腕被男人一把箍住,语气肃杀,"你是我的人,所以,最好别忘了你的身份。"

景泞呼吸急促,甩开他的紧箍仓皇而逃。

**

蒋璃赶到亲王府时,天际最后一抹红光已经被黑暗吞了,红黑相交相替间如同一片厮杀的战场。

荒凉了近一个世纪的宅院,推开斑驳的朱漆大门,一阵阴凉的风就从枯败的宅子里钻出来,吹在人身凉进心骨。

如果不是接到商川的电话,蒋璃估计着这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虽然她在北京这片土地上长大,也虽然亲王府的那片戏台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

商川就坐在戏台之下。

看椅虽旧,但从上了年头的红木原料到椅背上的雕花,依旧能看出府宅主人的讲究来。

暗光已经爬上了屋梁,戏台之上就吊着一盏灯,青幽幽的光,落了一大片的黑影在台下。她只能瞧见商川的影子轮廓,乍一看形同鬼魅。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饶尊也在。

手插裤兜站在戏台旁边,在往台上打量。听见动静,他转身过来,台上那一点幽明不定的光落在他脸上,平日吊儿郎当不再,眉眼严肃。

商川转过头瞧见蒋璃,蓦地起身。

她暗自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我见到左时了!"商川重复了一遍在电话里的意思,只是这一次他的态度很明确。

"不可能。"蒋璃条件反射回了句,"他——"

"夏夏。"饶尊走上前,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她的话,"商川拍到了一个视频,你看一下。"

蒋璃一激灵,视频?

商川点头,拿出手机调出个视频,递给她。她接的时候有些迟疑,抬头看了饶尊一眼。阴暗中,饶尊跟她微微点了下头。

蒋璃压下微促的呼吸,接过手机。

一段不到半分钟的视频,挺短,点开,眼前是一片黑魆魆,模模糊糊中可瞧见戏台的轮廓,就是眼前的戏台。

然后镜头扫过戏台,拍向旁边的楼梁,紧跟着就听见倒吸凉气的声音,镜头一闪又定格在戏台上,只见戏台一道身影!

是穿着戏服的身影,在台上一荡而过,随后,视频就终止了。

蒋璃怔楞。

商川伸手过来,将视频进度条往回拉,定格在戏台上的身影上。虽说模糊,但还是能看出那影子的扮相来。黑色平金绣金黄网子穗,哭脸,额头左右隐隐能看出个"寿"字。

蒋璃冷喘一口气,手一松。饶尊稳稳接住手机,还给商川。商川有点魂不守色,看着蒋璃,眼里有急切还有期待,"这是我助理拍到的,虽然是黑天,但台上的角儿也是看得清楚,霸王别姬里项羽的扮相,以前左时唱的最熟的角色。"

昨天收工早,他便和助理来了亲王府,想要在剧本中原著的地方找找感觉,从郊区到市区,到了这片荒凉的府宅时已是天黑,助理也是四处瞎拍想给他记录,不曾想就拍到了戏台上的那个影子。

助理一直念叨着有鬼,并且当晚回去就病倒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今晚再来了这里,反复查看视频,总觉得不论是从身高还是身形都像极了左时。

"如果是左时,他不可能不现身,装神弄鬼做什么。"饶尊轻声说了句,见蒋璃脸色有些苍白,手臂环上她的腰,暗自给予她力量。

商川听了这话就变得很激动,"如果不是左时还能是谁?我跟他从小长到大,不可能看错他的身影。"转眼看向蒋璃,"你对他也说,你说,是不是他?"

蒋璃的胸口起伏,无力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商川皱紧眉头,目光从她脸上过渡到饶尊脸上,愤恨,"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然而对当年的事又闭口不谈,好,饶尊那我问你,左时哪去了?"

饶尊对上他的怒视,"他失踪了。"

商川紧紧攥着手机,一字一句,"失踪?凭着你京城太子爷的势力,找一个人很难吗?如果视频里的不是左时,那就是左时的鬼魂!"

"你瞎说什么?"饶尊皱了眉。

他也是接到了商川的电话,原本今晚是要参加宴会,所以自然穿得比平时西装革履了很多,眉头一皱,就比平日多了威严。"你是也公众人物,还相信这些?"

商川紧紧抿着唇,许久后冰冷冷地问,"你们希望左时回来吗?"

人人都怕饶尊,商川可不怕。一来商川在社会上的影响力很大,二来他们之前交情尚算不错,也是通过左时。在与夏昼相遇后,左时顺带的认识了饶尊。

饶尊虽说出身富贵,为人也是嚣张随性,但面对夏昼和左时是难得珍惜,并没有什么架子,所以曾几何时在商川眼里,饶尊是跟左时一样好相处。

但,也是曾几何时。随着左时失踪,夏昼避世,他们之间的友谊也就瓦解了。

144 尊少在夸你

    春风依旧物是人非。

那时,也是这样的早春,连斜阳都相似得很。

师父家的后院栽种了一棵两人环抱粗的老梨树,据说有七百多年了。草长莺飞的季节里,一树梨花就似皑皑白雪,风一吹,雪落了满院。

她一身的懒骨头,偷闲时最爱趴在竹桌上听着师父唱《梨花颂》,曲调悠绵回荡,遥似天籁,呼吸间是金骏眉的清甘之味,偶有梨花落于茶水之上,就使得茶香平添了少许淡洌。

只是师父每次见她听完后都会戳着她的脑袋说,你呀要是好好唱,比为师我唱得好啊。

她便嘻嘻笑着说,师父永远是师父,徒弟不及师父。

师父就被她气得哭笑不得,封了她一句:油嘴滑舌。

梨树就在戏台边上。是搭在后院里的一处简单戏台,平日里供他们仨练功吊嗓用。师父开完嗓后就总会手持戒尺训他们上台练功,商川最积极,她和左时需要用逼的,尤其是她。但不管她多顽劣,师父手上的戒尺都没打在她身上一下过。

倒是左时替她挨了不少板子。

最初左时抗议,师父便说,轮性别,你是男人,理应承担;轮辈份,你是师兄,更应该担着。所以她每每犯错,左时总会笑呵呵跟师父说,打我,打我。左时唯一唱得挺顺的就是霸王别姬,缘由是,她唱虞姬唱得格外好。曾几何时,左时问她,你这么喜欢唱虞姬是因为喜欢这个角色?她说,虞姬是她最讨厌的角色,空长了张漂亮的脸,壳子里装了颗蠢笨的心。天数将尽,那就还没尽,爱上项羽那种男人,那就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换做是我,我会告诫项羽好死不如赖活,那么年轻又身经百战,总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左时便拿起眉笔给她绘眉说,有时候选择去死,是因为要保护活着的人。然后又问她,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你会怎样?

她想了许久这个问题,最后告诉他,我会替你继续活下去。

左时似乎很满意她的这个答案,笑着说,这样就好。后来,她和左时在一起共事,她张扬嚣张,他温吞祥和。她总是在想着,若真是要闯出什么祸事来那也只能是她。但有一天左时跟她说,我正在做一件危险的事,夏夏,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记住你说的话。直到现在,蒋璃才终于承认,自己不是瞧不上虞姬,而是无法承认自己没有她那份以死明志的勇气。左时看透了生死,明白生的本质死的意义,她则是抱着"好死不如赖活"这句看似励志的人生格言在明哲保身苟且度日。

等她坐回车里,她的耳朵里还回荡着商川的那句质问。

希望。

她当然希望左时能回来。

如果时光能倒回,她情愿取代左时。

内疚是痈疽,这痈疽一留就在她身上留了三年多,除非剜肉剔骨,否则这辈子都会跟着她折磨着她。

饶尊将车子停到路边,熄了火,转头看着她。

她浑浑噩噩,痴恍如在梦中,看着窗外的长街霓虹,就如同在看着炼狱里的光怪陆离。

饶尊扳过她的身子,面色凝重,"夏夏,你这样不行。"

蒋璃好半天才听清他在说什么,目光聚焦在他脸上,答非所问,"你说,是左时吗?"

"荒唐。"饶尊眉心一皱。

"荒唐......"蒋璃惨着一张脸,拨开他的手,整个人似被抽骨,"是啊,一切都太荒唐了,所以,我反而希望他能回来。"

"你清醒点!"饶尊不悦,"三年了,夏夏,已经三年了,你还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难道你会心安理得?"蒋璃陡然提高声调。

"会。"饶尊丝毫没有犹豫,盯着她,"只要是为你好的,我就算丧尽天良也会心安理得!"

蒋璃呼吸急促,歇斯底里,"饶尊,你就是个疯子!"

饶尊火了,一把钳住她的手腕,"那你让我当时怎么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吗?既然你活下来了就给我理智点!你给我记住,左时失踪了,一切都过去了!"

"别说了,闭嘴!"蒋璃甩开他的手,捂住耳朵,整个人都缩在那颤,她最承受不起的就是饶尊那句我是为你好。饶尊是这样一个人,她跟他来硬的,他就暴躁火气,脾气发的比她还要大,但她一软下来,他的火气就统统没了,像是现在。蒋璃像是被人拔去全身刺的刺猬,血从每一个刺眼里咕咕而流,他于心不忍,将她拉过来拥在怀里,语气轻柔,"好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了,所有的事都交给我去查,你别想了。"

蒋璃却始终心乱如麻,将他推开,伸手要去开门。

"你又要干什么?就不能老实待一会吗?"饶尊又火了,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蒋璃拼命地抽胳膊,"我回家!"她要回去看看那块黑手帕有没有莫名其妙地回来,那天,她已经将那块手帕扔了。

饶尊闻言,一把将她死按在车座上,一收安全带,恶狠狠地说,"我送你!就你现在这德行哪个司机敢拉你?"

"我不用你送!"

"不用我送,我就连人带车一起撞树上去,你信不信?"饶尊厉喝,"你最了解我,这种事我说得出做得到!"

蒋璃争不过他,她现在已是全身无力,哪还有力气跟饶尊争辩?饶尊也没容她表态,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

车窗外迅速过闪的光亮,打落在玻璃上就是凝固的光点,那光点又渐渐连成线条,似芒针,针针入眼。

她不该这么失措。

可商川一句话戳中了她的痛处。

她甚至开始相信商川的话,相信左时回来了。

一路飞驰。

谁都没说话。

三年成了一个分水岭,三年前的他们无话不谈,三年后的他们互相伤害。

蒋璃隐隐觉得事情终究有个了断,而开启这场了解之战的导火线一定是商川。

车行东四环。

小区前刚要转弯,蓦地刹车。

蒋璃从晃荡的惶惶不安中猛地清醒,挡风玻璃前一片刺亮,这光落在饶尊脸上,衬得他的眸色阴凉。

她抬眼去瞧,光刺得让她睁不开眼,看不清前方的状况。

饶尊十分不客气地按了喇叭,车鸣声几乎划破长空,前方似乎不为所动,他微微一眯眼,跟对方一样也开了远光灯。四柱光线相交相抵,瞬间亮如白昼。

他看清来者后,脸色沉凉,下了车。与此同时蒋璃也借着大亮的光线看清了对面的状况,一愣,反应过来后也赶忙开门下了车。

是陆东深。

车子堂而皇之地停在那。他则倚靠在车子上,一身再正式不过的深灰色商务装、黑色衬衫,藏青色领带,整个人看上去规整又严肃。姿态却看上去悠闲,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见蒋璃从饶尊车上下来后,他吐了一口烟雾,夹烟的手顺势松了松领带。

小区前异常的光亮已经引起保安注意,出来一瞧左右都是豪车,车子的主人看上去都是不好招惹的主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驱赶了。

蒋璃的反射弧终于回归了正常,看了一眼时间方才惊觉晚宴的时间都已经过了,一时间懊恼,她该给陆东深打个电话告知的。

走上前,一脸抱歉,"等了很久吗?"

陆东深的目光稳稳落在她脸上,"还好。"

蒋璃看着他的神情,似乎不见愠色,可也觉得哪里不对劲。饶尊缓步上前,"陆总有阵子不见了。"

"尊少健忘,前不久我们还在投资峰会上见过。"陆东深不疾不徐。

饶尊嘴角一挑,"是啊,论事业心我不及陆总,我自由散漫惯了,走心过脑的也全都是些风花雪月的事。"

陆东深闻言笑了,却是转头看向蒋璃,"看来你今晚耽误了尊少的风花雪月,听说今晚来的名媛不少。"蒋璃着实心累,满脑子想着赶紧回家休息,一听这两男人你一句我一句,明里暗里都藏着刀就更是头疼,刚要开口,就听饶尊轻笑,"陆总没听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吗?论姿色,怕是满场名媛都比不上一个夏昼。"

陆东深眼里笑容加深,夹烟的手顺势扣在蒋璃的腰上,微微一用力就收她入怀,低笑,"尊少在夸你。"

蒋璃顺势扫了一眼,他指间的烟头隐隐发亮,她的胳膊哪怕动上半分都能被烟头烫到。她抬眼,说,"我累了。"

"好,回家。"陆东深纵容,抬眼又看向饶尊,"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改日回请尊少。"

"回请倒是不必了,因为,说不准我还得摆上一桌跟陆总你赔罪。"

"哦?这话听上去挺有意思。"

饶尊哼笑,"亲王府的项目,陆总认为花落谁家?"

"原来尊少也感兴趣。"陆东深始终云淡风轻。

饶尊微微扬眸,"虽然我不认为争得一个项目比得到一个女人更令人兴奋,但对方因为是陆总,所以我倒是愿意试上一试。"陆东深嘴角笑容清浅,"能跟尊少过招,荣幸之至。"

145 你说谁不安分守己

    陆东深将蒋璃送回家后并没急着离开。他于沙发坐,又点了支烟。是白天她留在他办公室里订制的样烟,他果真没再抽市面上含着大量尼古丁的烟草。经过分解和重组的石竹烯和香叶烯成分有了不一样的气味,淡雅之余又有清清点点的草木皮革的味道,平添了男性惑人的魅力。

茶几上放着只银灰色礼盒,是陆东深进门时拎进来的放在那的,坐下后,他没打开,也没说让蒋璃打开。

不用猜也知道,里面应该是参加晚宴的礼裙。

蒋璃也不希望他马上离开,如果不是因为商川的那通电话,她现在应该是挽着他的胳膊去了晚宴,现在,等同于他被她放了鸽子。

在他身边坐下,将前两天新买的烟灰缸推到他跟前,轻声问,"那个晚宴很重要吗?"

陆东深伸手弹了烟灰,语气清淡,"你不去,就不重要。"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会临时出些事情。"蒋璃是真心觉得抱歉,因为从某种程度来说,今晚这场晚宴算是他和她确定关系后的第一场正式约会。

陆东深吐了一口烟雾,隔着清白的烟雾看着她,"没关系。"抬手抚了下她的头发,"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蒋璃的嘴巴张了又阖,一股脑的话卡在喉咙处倒不出来。她想跟他倒出实情,说是因为左时的事,但就算再蠢笨的人都知道,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她曾跟他说过自己放不下一个人,就算陆东深嘴上不说,但不意味着他能接受。所以,她再动不动拿着左时的名字来刺激他,无疑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确定关系之前都不能如实说出来的话,在确定关系后只能更是烂在肚子里,其实明白,她开始患得患失近情情怯了。

末了,她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一场误会。"

陆东深笑了,可眼睛里似乎没有笑的温度,他收回手,"是吗?只是误会就好。"

蒋璃看着他,有种想亲近他抱着他的冲动,可这冲动就像是被什么力量压着似的,也许是他看上去平静的面色,实际上她总是有着隐隐的慌。

他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压抑、威严,让人想要靠近却又不敢轻易放肆。

倒是陆东深朝着她一伸手,"过来。"

蒋璃就凑到他身边,他轻轻一搂,她就顺势枕着他的腿侧躺了下来。西装裤下的腿很结实,就似乎是每一线的肌理都蕴藏着力量,让蒋璃觉得安全心安。

他掐了烟,大手轻抚她的肩膀,"累吗?"

累。

商川太过坚决的态度让她心慌,还有视频里的身影,其实是像极了左时的。

不,不但是像。

在饶尊送她回来的这一路上她都在脑子里反反复复过滤那个视频,视频里的项羽在挥下楚戟的瞬间手臂是微微抬高的。

这是左时惯用的动作。

曾经师父不知有多少次纠正他手拿楚戟的姿势,但左时似乎总忘,也或许是真不是唱戏的材料,所以想这种习惯就一直保留下来。

也就是这个动作让蒋璃迟疑,如果有人模仿,怎么会连那么细枝末节的习惯都能一并模仿了去?如果是左时......又怎么可能呢?

脑子里万马奔腾,但不似在车上那么彷徨无助了,蒋璃说,"这么靠着你就不累了。"

头顶上是男人的沉默,他的大手却一下下轻抚着她,从他袖口中散发着的是她一手调配的烟草味。她觉得很放松,紧绷的神经也像是渐渐回收的皮筋,眼皮有点沉昏昏欲睡。

但她还是睁了眼,微微侧头看着他。她感受不到他的情绪,或喜或怒,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沧陵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深不可测。

"怎么了?"陆东深开了口,语气虽沉,但嘴角有笑。

见他笑了,蒋璃起身面向他,想了想敛下眼眸开口,"其实......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说吧。"

"那个,关于沧陵天际酒店的监控录像......"

"在我这。"陆东深语气轻淡。

蒋璃抬眼看他,没料到他会这么开门见山。

"那能不能——"

"不行。"

蒋璃一怔。

陆东深朝后一靠,刚刚唇角唯一的笑已经消之殆尽,"我可以纵着你平日里的乖张放肆,但你借着我的名义来查过往的事,不行。"

"我是不得已才打着你的名号,对于这点我很抱歉,但是,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陆东深平静地看着她,"很重要?"一伸手掐了她的下巴,"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忘掉过去和好好爱我,就这么简单。"蒋璃没避开他的手,但他的强势让她略感不舒服了,"我知道为了能让我平安离开沧陵你牺牲了很多,可一个人的过去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再说了,我有直觉,站在江山图前面的那个人绝对不简单,江山图现在还完好无缺吗?"

"江山图前的那个人的确不简单,江山图也的确出了点状况,这件事我正在查,你不用插手了。"

"我可以帮你,我——"

"不用。"陆东深肃了语气。

蒋璃急了,"陆东深,我必须要看一下江山图才行。"

陆东深盯着她,微微眯了下眼,少许后问,"江山图跟左时有关系吗?"

蒋璃呼吸一滞,好半天才道,"有关系。"又看向他,郑重地说,"但是,有些事我也要查明白。"

"所以,你去见了饶尊?"陆东深眼里一点暖意都没有了。

"我没有。"蒋璃只觉委屈,心里又有点气,"陆东深,今天我没交代一声就失了约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就是因为看见他送我回家就怀疑我吧?"陆东深的大手绕到了她的后颈,微微用力将她拉靠在前,鼻梁近乎抵着她的,"你以前爱过左时也好跟过饶尊也罢,过去的都过去,我统统不去追究。我说过,你过去怎样我不管,我只在乎你的未来。你现在是我的人,忘了左时不见饶尊,安分守己些有那么困难吗?"蒋璃一听这话就恼了,手劲一使就挣开了他的手,"陆东深,你说谁不安分守己?左时、饶尊,你还差了个谭耀明,你怎么不干脆骂我水性杨花或者人尽可夫?"

146 夜半尸语声

    蒋璃是匹野马,潇洒不羁,同时她又是个孩子,率真激烈,至少,她在陆东深心里是这样。不羁就注定厌烦约束,率真就注定说话直接。他喜欢她的性子,但同时又希望能降得住她这个性子。在之前,陆东深没接触过她这种女人,大多顺从,在他身边大气不敢出一下的,也有个性的,像是邰梓莘,但家庭出身决定她说话做事需要前后权衡,情绪管理是自小就要学会的事,自然不会像是蒋璃这般言行激烈。

他愿意给她建造草场徒手摘星,任她高兴任她撒野,可前提是,她的温柔、她的风情只能留给他。

再美再野的玫瑰都是载着刺,而他,想要的是株美艳狂野的无刺玫瑰。他慢慢地摘了她的刺,而她,也要心甘情愿让他摘去她的一身刺。所以他没指望她能瞬间变得柔情似水,但也绝不是这么剑拔弩张。

陆东深皱了眉。

虽没恼没怒,但脸色平静得吓人,眼里无笑时就成了深不可测的海。他开口,"人尽可夫是吗?"

没容蒋璃有所反应他就伸手控住了她的后颈,紧跟着将她压在身下,唇落下。突如其来,她的唇被碾疼,伸手去拦,他腾出手钳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蒋璃哪会是束手就擒的人?几番使劲却无济于事,挣脱起来就更是激烈。

她越是这样,陆东深的唇齿就越重。

他扯了她衣衫的扣子。

她试到了他的手劲,听到扣子在地板上蹦开的声响。心口一窒,整个人都僵住。

陆东深的脸埋在她的颈窝。

直到她觉得胸口一阵疼这才有了生息,拼力气她不及他,挣脱不开,就只能嘴上回击,"陆东深,你这么做跟你认为的那些男人有什么区别?"

陆东深停了动作,但还压在她身上。他抬脸看她,眼里似阴云又似黑月,刚刚一番撕扯,他稳稳掌控着主动权,衬衫略有凌乱,可气息并不狼狈。让蒋璃明白,强迫这种事其实是他所不屑的。

她盯着他,落在空气里的肩头微凉。

他也注视着她,许久,手指攀上了她的脸,一字一句,"记住,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时,男人都是一个样子。"

蒋璃一失神。

陆东深却也起身了,没再为难她。蒋璃也从沙发上爬起来,拉好衣衫,扣子丧失了半壁江山,她只能以手代劳揪着衣领。

胸口还在火辣辣地疼,呼吸始终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从来都没强迫过我。"

陆东深居高临下,"所以,你就肆无忌惮是吗?夏昼,你还真以为我不会强迫你?"

两人之间迅速建起了一堵墙,看不见摸不着,却是真实存在挡住了彼此。

沉默,成了最大的敌人。

蒋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她认为,这种矛盾的处理远比要她直面血腥还来得艰难。她从沙发上下来,走到玄关将房门打开,"陆东深,我困了。"

陆东深沉默了良久,然后抄起外套就走了。

从他进门到现在,他没冷喝没怒吼,甚至从他平静的神情里都看不出他生气愠恼,哪怕是他离开,房门在关上的瞬间也没发出震天巨响。

可蒋璃就是觉得寒凉。

这种寒凉来源于陆东深。

来源于他刚刚将她压在身下时的撕扯碾占,来源于他的沉默,来源于他堪比往日的平静,让她觉得,其实这般沉冷远比发了火气还要可怕。

蒋璃没回客厅,就坐在玄关处。客厅的灯影拉不了那么长,所以她整个人就罩在暗处,影子被清浅的黑暗给吞了。

在一段恋爱关系里,这样的争吵让蒋璃觉得手足无措和茫然,她气她恼,又像是有种情绪发泄不出来,堵得心口难受,是伤心难过,是悲凉是惶恐,是她陌生的无法收拾的疼痛。

脸颊微凉。

她抬手,发现是眼泪流下来了。

**

夜半尸语声。

至少,这声音不正常。

蒋璃惊醒时窗外是黑魆魆的天,不见半点光,像是星月都落入了一张巨大的口,她也被困在这口中逃脱不掉。

透不过气,又觉得周遭绕着一股子诡异。

于是,她就听到了那个声音。

咿咿呀呀,如绵长的糖丝被拉到遥远的天际。

在唱戏,熟悉的声音,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蒋璃摸了床头开关,灯不亮。

没有电,整个屋子像是黑暗的牢笼。

她摸着黑下了床,顺着声音找过去,像是在楼下的客厅。房间的尽头是楼梯,拾阶而下,楼下有莹莹光亮,像是一豆烛火在晃动。

借着这么一小点的亮光,蒋璃看到有两个人影在晃动,身着戏服,女的妖娆男的高挑。那戏袖轻轻一甩时如浪花席卷,女人凄凄切切,"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

女人唱着一转脸。

站在阶梯之上的蒋璃定睛看去蓦地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一软差点滚下楼去。

唱戏的女人竟是自己。

怪不得听这声音极为熟悉,原来她大半夜听到的就是自己的声音!

男人也转过身来,那张无双脸在隐隐的光亮中乍现,一眉一眼都是她见过的模样。

是左时!

蒋璃只觉得脖子像是被人掐住,死活呼吸不上来,瞪大双眼,全身僵直。

画着脸谱的左时借着唱腔念白,却是死盯着她的,"我们是在冢里,夏夏,我的冢是你亲手建的,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

话毕,他竟来到她身边,朝着伸出手,"我就在你身边。"

蒋璃头发丝竖起,仓皇逃窜,左时却如影随形,始终在她左右,那熟悉的戏曲念白也不离不弃: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倚,眼见得孤与你就要分离......

女人依旧悲戚回应: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蒋璃惊恐大叫,陆东深......

将自己叫醒时窗外已大亮。

她睡前没拉窗帘,放眼是难得艳烈的天。她怔怔地看着地板上的阳光,许久,方才觉得自己是活过来了,只是喉咙沙哑。

蒋璃将脸埋在被子里。

冢。

没错,她活在阳光下,心却在冢墓里。

能带她走出冢墓的人,昨晚被她气走了,所以,她的心被左时追杀,梦里的惊恐何尝不是她的心魔?

她借着阳光看着自己的手,冰凉。

床头的手机响了,成了挽救蒋璃于阴冷世界里的救命稻草,她渴望是陆东深的声音。却是杨远,懒洋洋的,"夏昼,沧陵天际酒店的录像视频陆东深准许你看了,另外,江山图已经运到了公司,陆东深传下话了,准许你看,赶紧过来吧。"

147 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蒋璃赶到公司的时候,敏感察觉出公司上下气氛有点不对劲,甚至前台的小姑娘们说话都在敛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碰见景泞从行政部那头出来,跟她打了个招呼,蒋璃明显察觉景泞脸上也有凝重,就将她拉到一边问了两句。"大中华区这边的业务压力不小,陆总接手之后首先要打通的就是政府关系,亲王府那片地是最好的搭桥方式,但问题是前有狼后有虎,邰国强是外资入注,当然会跟咱们天际拼到底,现在又多了个饶尊,一个京城太子爷想要插手政府项目是太容易不过的事了。"景泞说的明白,"那片地要是拿不下来,天际在京城日后要走的路不会太顺当,但要是拿下来,陆总肩上扛的压力也不会小。"

蒋璃不解。旁边有其他部门的同事过,跟她俩二人打了个招呼,景泞点了点头当做回礼,等那人离开后,她压低了嗓音对蒋璃说,"亲王府是出了名的鬼宅,本来就是荒凉,当然这种鬼神之说可以不信,但流言蜚语落下来的局面不好收场,怕就怕会成了烫手芋头,到时候陆总要怎么跟陆门交代?"

"所以现在集团上下人心惶惶?""人心惶惶的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景泞说,"今早陆总辞退了市场一部的负责人,是公司的老人了,说辞退也就辞退没留丝毫情面,并且整合了市场运营部和营销部,所以全公司上下都提溜着一颗心,谁都不敢出差错。"

蒋璃对那人多少有点印象,手底下的市场资源不少,"为什么辞退?"

景泞稍稍顿了顿,说,"是跟华力集团的人走得近了些。"

蒋璃的心也跟着一提。

"非常时期,饶尊又来势汹汹,一部的负责人这个时候靠拢华力的确让人怀疑。换句话说,现在谁跟华力扯上一点关系都会遭殃。"景泞说到这,又补了句,"陆总做事,向来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蒋璃听了,全身一阵紧过一阵,又想起他昨晚说的话,突然意识到,也许相比左时,饶尊这个名字更让陆东深不悦。

"他人呢?"

"跟市政的人开会。"

杨远亲自给她开的门。

开门的时候蒋璃还抬着一只手做敲门状,整个人像是游离在异空间似的。杨远斜靠在门边,任由蒋璃把他当门敲,最后忍无可忍,拇指压着中指的指甲哈了一口气,照着她的额头就来了个脑瓜崩。

疼得蒋璃一叫,紧跟着反应过来,冲着他横眉冷对,"想死是吧?像个门神似的杵在这干什么?"一把将他推开,直接而入,"视频呢?江山图呢?"

杨远跟在后面不悦,"我说你怎么进我办公室跟走城门似的?"

视频不算长。

应该是在视频海里截出来的这么一小段,有两分钟左右。

一个女人。

没拍到她的脸,只有背影。

身穿白色长袍,长发编在一侧,松散慵懒,打远瞧着就潇洒绝尘。

蒋璃死盯着视频里的女人,面色凝重。倒是杨远看得好奇,一张俊脸快贴上电脑屏幕了,瞅了半天,又抬眼瞅着蒋璃,"跟你很像啊,但你不可能出现在沧陵。"

所以,有问题。

对方故意装扮成她的模样,意欲何为?

江山图被安置在公司的储藏室。

一路上杨远简单地跟她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就在前不久,沧陵天际行政酒廊的水管爆裂,殃及江山图。沧陵天际生怕画幅受损便找了专业画师进行修复,但修复完毕后也不敢保证江山图的完好无缺,便送往总部,一来可以重新安置,二来需要审查一下。

等杨远将事情解释明白,蒋璃也把江山图看了个遍,语气凉冷,"还能找到那个画师吗?"

杨远说,"这个得让沧陵天际那头去查。"江山图是立在墙角的,蒋璃蹲身下来细细查看,直到伸手抵在其中一个角落,轻蹭了一下,闻了闻手指,然后才说,"不用查了。"起身扯过张面巾纸擦了擦手,狠狠咬出句,"就算查也查不出来,沧陵天际酒店里的那群废物!"

杨远闻言微愕,"江山图被人动了手脚?""江山图里不是普通的颜料,越是这种画颜料就越是讲究。名画代代相传颜色经久不衰就源自于罕见的颜料。"蒋璃盯着江山图道,"这些颜料都是老自于深山的各色矿石,有的矿石搁到现在已经是找不到了,所以江山图才如此昂贵。那个画师盗了其中的一种颜料,补上的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颜料。"

"怎么能断定是盗了?沧陵那边说江山图当时是被水浇过,所以颜料受损缺失也正常吧?"杨远冷静分析。

蒋璃转头盯着他,看得杨远直发毛。

她一字一句,"缺失的那块颜料不怕水。"

杨远一激灵,好半天问,"对方要颜料做什么?"

蒋璃沉默。

"这件事怕是陆东深不知情。"杨远思虑。

蒋璃蓦地反应过来,说,"先别告诉他。"

杨远看着她,目光迟疑。

"一来他现在分身不暇;二来不过就是幅画,别说颜料缺失,就算丢了毁了他也未必放在心上。小事而已,别去烦他了。"蒋璃说得风轻云淡。

杨远靠在桌子旁,抱着膀,笑看她,"你当我三岁孩子好骗呢?你这么紧张江山图,这里面肯定有事。"

"有事也跟你没关系,你怎么那么八卦。"蒋璃顶了句,"这件事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陆东深。"

杨远没被她顶恼,他是雅痞惯了的人,所以也压根不会跟蒋璃斤斤计较,虽说之前他们两个闹过不愉快。"我八卦的可不只是江山图的事。"

蒋璃将画上的白布一蒙,"看来杨副总还挺操心烂肺的。""操心烂肺谈不上,我就特好奇你是怎么说服陆东深让你再去插手沧陵的事?"杨远靠在那懒洋洋的,"友情提醒一句,今早开会的时候那家伙的脸色可不大好看。"

148 什么叫看上我了

    杨远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瞅了瞅她的脸,故作惊奇,"怪了啊,你的脸色今天看着也不大好看啊。"

不用他多嘴蒋璃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梦里多舛,醒来后盯着茶几上的烟灰缸又是许久。烟灰缸里还有烟灰,他抽过的。

他就那么走了。

没多说一句话,之后到现在,一通电话也没有。

他说他只要求她好好爱他。

爱一个人是需要资本的,三年前的事耗尽了她的资本,无法坦白就是她已经耗散掉的资本。她心里的结哪是她一个人的?一旦真的跟陆东深全盘托出,那最后就将会是两个人的心结。她并非善类,却因为喜欢他、贪慕他,就将自己的不堪敛藏起来,乔装成最适合他的样子。这份爱情就形同鸠毒,她痴陷其中,可心里明白,终究有一天这所有的伪装都会被撕开,到时候,他是否还能接受如此丑恶的她?

太过小心翼翼,这是她从前不曾有过的。

洗漱完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

锁骨蹭红,最明显的是锁骨下方的红痕,如嵌入凝脂的一抹血。

她近生近死时尝到了疼的滋味。

这疼痛就嵌在胸口,心脏的位置。

肌肤之疼,直达心脏。

他终究还是没为难她一分,能让她看监控录像和江山图,是不是意味着他又让了她一分?"你之前说过陆东深不轻易发火,可一旦发火挺吓人的是吗?"蒋璃双臂交叉环抱于胸,其实知道胸口的红痕位置很低外人看不到,但她总觉得杨远那双眼睛像是长了钩子似的,总能察觉出点什么来。"他发火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杨远睨着她,"不吼不叫,不砸东西不骂人,直接动真格的。"

蒋璃一激灵,"例如今早辞人?""你也听说了?"杨远笑,"对方在这个时候跟饶尊接触的确踩了陆东深的底线,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一部负责人在报表中做了手脚被陆东深查出来了,这才是关键。他是个商人,一切利益至上,对方碰了他的利益,他自然会出手,不是辞退那么简单,他是直接让那人在商圈永远混不下去了。"

蒋璃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开始多了几分底气,陆东深昨晚不声不响,按照杨远描述的睚眦必报的发怒后果,估计她今天不会得到个能看视频和江山图的结局。

那是不是说明,其实他是不生她气的?

"亲王府的口碑出了名的不好,天际有必要跟华力和长盛争到底吗?"

杨远盯着她,似笑非笑的。蒋璃最烦他阴阳怪气的样,虽说长得挺帅,但她时不时都想一拳照着他那张脸打过去。"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杨远龇了牙,"万花丛中千娇百媚的,陆东深怎么就偏偏看上你了?"

蒋璃嘴巴上自然不承认,"什么叫看上我了?""你俩在朋友圈里打情骂俏的当我瞎呀?"杨远换了个姿势斜靠,"这应该是陆东深第一次正儿八经谈恋爱,第一次主动追求个女人,所以在朋友圈里不够他得瑟的了,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以前他哪是这样啊?都是女人主动巴着敬着的,待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算是陈瑜了吧,也没见他这么费心思过。"

蒋璃心思一活。"照理说有些事我懒得跟你讲,也不该跟你讲,你背景复杂言行粗鲁的。但没办法,你是陆东深的女人,我也得多少有点爱屋及乌的表现来吧。"他清清嗓子,说了通废话后言归正传,"亲王府处于北京寸土寸金之地,但受闹鬼传言,周遭一片区域的经济都起不来,流言蜚语这种事不是靠拆了就能解决问题,但也不能就此空着吧,所以政府决定盘活那一带的地盘,以亲王府那块地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做旅游商业街,彻底激活那一片的死区。如果不是政府项目,谁都不会接手亲王府那个鸡肋,但有了政府做依托,意义就不一样了。天际是陆门在华的重要前哨,亲王府那个项目能拿下来那就等同跟政府直接挂钩,这对天际的未来发展很重要。"

原来如此。

亲王府闹鬼一事后来她在网上查了,果真是流传已久,但是......

"那块地拖到现在才开发,应该不单单是闹鬼吧?"

杨远点头,"这其中的确有不少的麻烦事,所以统统归结到闹鬼传言上了,但不管怎样,现在既然是政府牵头,那就意味着政府是下定决心要动那片地了。"

蒋璃也终于明白华力和长盛的紧咬不放了,如果只是一个亲王府的确不用争得你死我活,但整条商业街的价值就不同了,更重要的是,这是直接跟政府挂钩的项目。

临出门前,蒋璃问杨远,"陆东深以前真没谈过恋爱啊?"

杨远笑得张扬,"为了追个女人能买那么多爱情鸡汤的男人,你觉得他像是谈过女朋友吗?"话毕又叮嘱了句,"你哪听哪了啊,陆东深那个人脸皮薄,大男子主义心又强,你可别问他这话了。"

蒋璃这才突然想起那次的对话,当时她问他有没有过恋爱经验,他看上去是挺尴尬的。"哎——"杨远又叫住了她,"在商场上,陆东深早就练的风轻云淡宠辱不惊了,所以有人惹他三分他自然回对方七分,可在爱情里,他生气的时候是不是也跟他平时一个样子,那就说不准了,因为我实在没见过他跟女人生气是什么模样。"

蒋璃听了这话,心里好不容易建起的底气又消失殆尽了。

一路往办公室走的时候,蒋璃整颗心都在惴惴不安,经过杨远的一番话,她现在想的是,也许是自己猜错了,不是他原谅她了,而是放弃了,所以任由她查什么就查什么,他不管了。

这种猜测突然让她透不过气来,竟有了一丝恐慌。

她想给陆东深打个电话,可又不知道打通了说什么。道歉吗?可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低三下四。道谢吗?问题是,陆东深领情吗?

电梯门上,她的脸也成了苍白,宛若朵白莲嵌在金属门上。

但很快,电梯门就开了。蒋璃一抬眼,愣住。

149 必须等我

    电梯里四五个人。

陆东深如众星捧月,又是鹤立鸡群,英俊挺拔。他仍旧一身商务,十分正式,尤其是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不似昨晚凌乱狂野。

他没说话,目光直落她脸上,脸上似平静的湖,溅不起丝毫涟漪,倒是身边的运营部经理很是热情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蒋璃被陆东深的目光逼得身形一矮,心乱如麻,忙说,"按错了按错了,我是打算上的,你们先下。"

脚底刚要抹油开溜,陆东深就伸手按住了电梯,低声喝道,"进来。"

蒋璃头皮一紧,太阳穴都跟着一跳一跳地涨疼。

她觉得如果是像她猜测的那样,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跟陆东深避而不见,哪怕是用电话交流都好过面对面。她是怕他说出句:夏昼,以后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的一切跟我再无关系。

想来人也是奇怪。

不论是三年前还是在沧陵的这三年,她平生最厌烦的就是受人约束。左时从不干涉她的决定,饶尊强势,但也每每都甘拜下风,谭耀明也是对她无限纵容。

只有陆东深,纵着她的同时又约束着她。

她竟也习惯了他的事事干预。

陆东深还在按着电梯,不动声色,稳稳地站在那,眼神平静淡凉,身边的人都是公司高管,全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一幕,蒋璃没辙,只能硬着头皮进电梯。

前脚进,后脚电梯门就关上。

陆东深身边和身后都站了人,蒋璃没处落脚,就只能站在他前面。电梯间的面积再大能有多大?再加上陆东深人高马大的,后背虽是对着他,其实也是若即若离地贴着,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落下来的气息。

深沉,温热。

烫到她的后颈,又顺着她的毛孔呼吸熨了血液。

想起昨晚他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幕。

他的俊脸深埋她的发丝、脸颊、颈窝,滚烫的唇绵延而下。他低噶喘息、粗重的呼吸似乎还在她耳畔回荡。

不经意的,蒋璃觉得自己的心尖轻颤一下,就像是,昨晚他张口含住她的那一瞬。

一直,烫进她心里。

左胸口,似乎又疼了,呼吸就微促了。

这个男人就是让人致命的毒,也是让人复活的药。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就站在那,也足让人心悸不已啊。

让她想起伊甸园的蛇,是诱惑的原罪,是无底的深渊,还是蛊惑了众生。

"找我有事?"冷不丁的,陆东深在她身后开口。"啊?"蒋璃转头看他,见他始终在等着她的回答,蓦地反应过来,她刚刚说自己要上楼......杨远的楼上还能有谁啊,就是总经理办公室了。说出来的话形同泼出来的水,即使懊恼不已也再无挽回余地,只能顶风而上,"也不是,没事了。"

陆东深沉默地看着她,眼里隐隐有霾,看不透心思。

她转过头做了鸵鸟,少许,又忍不住抬眼瞄了一眼电梯门,金属门上的男人眼始终盯着她。

赶忙撇开眼,心脏狂跳。

电梯徐徐而下。

蒋璃觉得后背也有冷汗缓缓而流,敛着眼,但还是觉得陆东深在看她。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但也不敢抬头去看了。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陆东深说了句,"晚上跟市政的人有应酬,下班后你自己吃饭,不用等我。"

蒋璃身子一僵,脑子里如藏了枚闷雷炸开,然后,她敏感听见四周倒吸冷气的声音。

心里想着的是:陆东深你这是要作死吗......

她一直觉得陆东深能在朋友圈里那么撒野,不过就是仗着没几个共同好友,但现在......

正想着电梯门开了,一楼。

蒋璃这才愕然,她怎么都没按电梯就跟着下一楼了?

电梯外站了些人,几乎都是天际的同事,陆东深却站在未动。他不动,身后的人也不好意思出,门外的人一看是总经理在里面,更是不方便往里进。

一时间电梯就僵在那。

周围有人开始小声嘀咕了。

末了,还是运营部经理小声提醒了句,"陆总,到了。"

陆东深瞅了她一眼,微微抿紧了嘴,没再多说什么,从她身边经过,只留极淡的皮革气和木香。

电梯里的人陆陆续续而出,她看着人影里陆东深的背影也浑浑噩噩而出。等电梯门在身后关上后,不知怎的心里腾起一丝异样,这异样的名字就叫做勇气。

"哎!"她脱口一声。

明明是很小声,至少她是这么觉得,人来人往的办公楼大厅,随便一个经过的高跟鞋声音都能掩住她的这声"哎",可是,陆东深就听见了。

他停了脚步,转身朝着她这边看过来。

蒋璃快步上前,吊着最后一口气快速开口。

"那个......视频我看了,江山图我也看了,谢谢你。"她在他面前,竟不敢去看他的眼。

"嗯。"头顶上很冷淡的一声。

蒋璃抬眼,见他目光果然跟声音一样薄凉,硬着头皮问,"你还生气呀?"

"嗯。"陆东深又是淡淡一个字,但比刚刚有了点温度。

"那昨晚咱们就是吵架了?"

"嗯。"

蒋璃想了想,"你别生气了呗。"

"为什么?"陆东深尊口多了几个字。

蒋璃瞅了他身后正在等着他的那群人,深吸一口气凑近他跟前,"你头低一点,太高了。"

陆东深嘴角扯动了一下,没说话,却低下头。

她贴着他的耳畔,小声说了句,"我以后绝对不会主动见饶尊的,我向你保证。"

陆东深闻言,嘴角微微有了弧度,抬起脸,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好。"

"那你忙吧。"蒋璃心里的压抑倏地就不见了,嘴角有藏不住的笑。

"等等。"陆东深在身后叫住了她。

她转身看着他。

陆东深朝前走了两步到她面前,"晚上我尽量早结束,不管多晚,你都要等我一起吃饭。"

蒋璃诧异,"你刚才还说不用我等你。""刚才是刚才,现在我反悔了。"陆东深抬手掐了掐她的脸,眼里有笑,"必须等我。"

150 陆东深就是女人的劫

    陈瑜主动约谈的时候,蒋璃正好从气味实验室里出来,口罩刚摘,陈瑜就从身后跟了上来,叫住她。

"关于H的香水配方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蒋璃没正眼瞧她,将摘了的一次性口罩扔进垃圾桶,洗了手进了更衣室。

陈瑜洗完手后紧跟其后,同蒋璃一样脱下白大褂挂进衣柜后,盯着她说,"那个配方一直是我负责的,你现在收回去什么意思?"

蒋璃将柜门一关,"意思很简单,从今天起,我亲自调配这款香水。"

"过分了吧?这个配方耗费了我不少心血,你说拿走就拿走?"陈瑜不悦。

"我曾经做过的一帧帧笔记就不是我的心血了?你不是说拿走也就拿走吗?"蒋璃毫不客气。陈瑜被这话堵了一下,少许说,"所以,你纯粹就是打击报复是吧?看我累得跟孙子似的,然后你再来接手。蒋璃,你在工作上打压我有意思吗?现在耽误的可是H香水研发的时间,你对我个人有意见可以,但别公私不分。""你还尚算不笨啊,知道我对你打击报复,所以以后你在我面前最好安分守己点,否则不用别的,在工作上我就能碾死你。还有,"蒋璃提醒她一句,"你最好同别人一样喊我夏总监,实在叫不出口的那就叫夏昼。蒋璃这个名字被旁人听去了倒也没什么,落在陆东深耳朵里那就是忌讳。"

陈瑜攥了攥拳头,冲着她的背影说了句,"我们谈谈吧。"

快下班的时间倒是能偷出几许闲来。

蒋璃还保留着在沧陵时喝茶的习惯,不管天冷天热都喜欢煮茶喝,因为煮出来的茶喝的是髓,泡出来的茶喝的只是茶的味。

这曾是谭耀明告诉她的,并教会了她何种茶用几度的水温来煮,煮多久能煮出茶的精髓来。

谭耀明对茶有研究,在他的书房里也有各色珍贵茶种,她喝茶没有谭耀明那么讲究,喝得最多的就是滇红。在沧陵最常见的茶就是滇红,本地产本地味。所以,哪怕现在是回了北京,她还是习惯喝滇红。滇红无需煮太久,煮久了就会平添一些涩味。蒋璃将煮好的茶舀进过滤茶碗里,然后分别倒了两杯给彼此,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你找我谈话,不单单是为了工作吧,重要的还是陆东深。既然这样,我就先跟你简单说几句工作上的事,然后再来跟你谈你最关注的。"

陈瑜没动眼前的茶,盯着她,"好,工作上的事我希望能听个实话。""你也是聪明。"蒋璃抬眼看了她一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放下,"刚刚也不过是打闹的玩笑话,实际上是作为H品牌香水的首席研发者,你的资格还不够,有陆门的其他首席调香师联合提出质疑,说H品牌团队中比你更有资格做首席研发师的人大有人在。"

陈瑜闻言,脸色僵白。"作为大中华区气味工作的总负责人,只有我接手了才能平息质疑。"蒋璃轻轻转着茶杯,"那么问题就来了,H品牌的这款香水是针对大中华区研发,日后的发行也只在亚洲,怎么就引起陆门其他调香师的公愤了呢?陈瑜,你也是个聪明人,不难想吧?"

陈瑜微微抿着唇,半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有人借着总集团首席调香师们的手来挑拨你我的关系。"蒋璃点头,"我是陆东深招进来的,如果没有我,平步青云的会是你。首席调香师们联合上书,作为负责人我势必要干预,干预的后果就是取消你作为研发师的资格,能平息众怨的就只有我亲自负责,这么一来,你算是新仇旧恨都放在我身上了。当然,我相信对方来这么一招只是试探,日后还不定有什么在等着我呢。"

"你到底跟季菲有什么恩怨?"陈瑜直截了当问。

"我发现你还真是不傻啊,知道做手脚的人是季菲,人漂亮心思也玲珑剔透,倒也不是个傻白甜。"蒋璃抿尽了最后一点茶水,拿起茶舀,"恩谈不上,我跟她,怕是只剩下怨了。"

陈瑜不解。"说实话你挺有天赋,香水的二次改进配方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从气味构建的结构和主题来讲挺不错的,但还差一味,我接手也好,补上那一味配方也就没问题了。"蒋璃说到这看着她,"我知道你很想通过这次的香水研发窜到陆门,与其总集团首席调香师平起平坐,估摸着陆东深也是这么打算的吧。可惜人心照比污潭还要肮脏,所以,你就再等等吧,有合适的机会我会给你。"

陈瑜拿茶杯的手微微一滞,"你真的不再计较我以前做的那些事了?毕竟,我是抢了你的一些光环的。"

"光环?"蒋璃嗤笑,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知道我平生最讨厌跟人抢东西吗?因为我觉得,能抢走的都是垃圾。"

陈瑜眸光怔了怔,少许,"那你又何必跟我抢陆东深?"

蒋璃轻轻一笑,"陆东深属于过你吗?"

"至少你没出现之前,我是在他身边的。"陈瑜不满蒋璃的云淡风轻,补上句,"不争不抢是因为你有,如果有一天有其他女人把陆东深抢走了呢?我就不信你还这么风平浪静。""陆东深那种男人怕是最清楚什么是自己要的,如果像他那种男人的心思都不在你身上了,再抢回来有用吗?"蒋璃轻叹,"如果有一天他真爱上别人了,我会放他走。感情这种事两厢情愿最好,一方没了心,另一方拖泥带水的,没劲。""蒋璃。"陈瑜盯着她,一字一句,"陆东深就是一剂致命的毒,就像是提取出最高浓度的罂粟一样,你跟他待的越久中的毒就会越深,到那个时候你想干脆利落?怕是你也会跟我一样,日夜受尽噬骨之痛!"

蒋璃的一腔随性不知怎的就凝固了,陈瑜的眼神如此坚定,坚定到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是否会像今天这么洒脱?

其实就算她再不待见陈瑜,都不得不承认她的话,陆东深的确就是一场勾了心魄的诱惑,她总会时不时想起他的身影,然后,心里就平添一种欢喜的情绪。

他,其实已经在暗自操控她的喜怒哀乐了。

"陈瑜,你有些自作多情了。"末了,蒋璃说了句。陈瑜不怒反笑,"自作多情?陆东深就是女人的劫,遇上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不自作多情?你终究也会的。"她自顾自地添了茶,语气已放得缓和,在天际的这三年,就算再乡野的丫头也会学得情绪控制。抿了口茶后,她看着蒋璃,"他曾经的一个情人,被他送了人,但即使这样,他的那个情人至今对他还是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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