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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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刚刚你叫谁亲爱的

    蒋璃手劲一松,茶杯险些从手指间滑落,好在又稳稳捏住,这才没让瞬间失衡的心思外泄。

"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她轻描淡写了一句。

可心里翻江倒海。

早些时候在杨远的话里话外她就品出些意味来,陆东深身边从不缺千娇百媚的女人,那他势必是要花间丛中过。道理明白得紧,暂且别说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就单拎他的年龄也不可能没碰过女人。

但这话听进耳朵里,心就百般的不舒服。陈瑜的态度不疾不徐,"也不能用重不重要来衡量陆东深找情人的标准,情人嘛,说白了就是各取所需。陆东深不像其他男人喜欢左拥右抱,他的情人固定,直到厌倦了再换下一个。那个姑娘跟了他挺长时间,挺漂亮的姑娘,一出大学校门就跟了他,陆东深也是没亏待她,想要什么做什么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后来,那姑娘被个官二代看上,当时陆东深跟对方有海外运输项目合作,二话没说就把姑娘给出去了。"她喝了口茶,不着痕迹地扫过蒋璃的脸,继续道,"跟陆东深在一起,最怕就是动了心,那姑娘是动心了,所以跟了官二代当晚就寻死觅活的,割了脖子住了医院。陆东深也是心狠,始终没过去瞧上一眼。要不说这女人心如海底针都是被男人逼出来的,那姑娘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就想通了,官二代再牛哪有他老子牛?所以使出全身解数把那官二代的老子勾搭上了,先是做了老头子的情妇,前两年终于踢走原配转了正。日子过安稳了,对陆东深那股子爱和恨就收不住了,也没少明里暗里勾搭陆东深。但她忘了,陆东深是个有洁癖的人,别人碰过的东西他向来不要。"

蒋璃压着心底的酸涩,将茶杯放桌上,"你是想告诉我你在陆东深心里的不同?但实际上,全公司上下不过认为你是他的情人,这情人的定义,你刚刚也说了。"

陈瑜没恼,"陆东深从来没碰过我。"

这话让蒋璃倒是一愣。一来全公司上下都知道陈瑜是陆东深一手提拔的人,两人的关系早就沸沸扬扬,陆东深守着这么个美女心动身动也很正常;二来,依照陈瑜的来势凶猛,就算陆东深没碰过她,这件事她也应该扭曲了事实来搅得她一团乱才对,怎么会跟她全盘托出?"我知道陆东深对你是动了心思,在沧陵的时候我就知道。"陈瑜面色清凉,"一个男人如果对一个女人动情,所说的所做的就会情不自禁,旁人怎么会看不出?陆东深虽然没碰过我,但,我是第一个让他跟陆门翻脸的女人,蒋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蒋璃曾经查过陈瑜和陆东深的事,虽不是闹得众人皆知,但顺着邰梓莘那条线往下捋总能知道大概的事情经过来。

至于查这件事的目的,蒋璃跟自己说的是闲得无聊,实际上现在想来,她其实是很在意这件事的。陆邰两家联姻,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但因为陆门出手干预甚至绑架了陈瑜,所以陆东深一怒之下当众撕毁婚约,并让陈瑜步步高升。知情的人都知道因为一个陈瑜,邰家在陆门面前折了面子,因此也损了大笔生意。

也是知情人都知道,在陆东深心尖上捧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陈瑜,为了她,陆东深可以对着陆门隐忍退让,为了她,陆东深也可以对着陆门翻脸。

一度蒋璃认为,如此的深情两人必是朝着婚姻去的,那个时候,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其实她是有些嫉妒的。直到陆东深主动追求了她,她才明白,恩情,有时候比爱情还要重要。

所以,她明白陈瑜的意思。

陆东深可以对任何一个情人狠了心,但唯独可以特殊待她,哪怕她嫁不了陆东深,哪怕她不是跟陆东深有身体关系的情人,她也是独一无二。

这,才是陈瑜敢跟她宣战的真正原因。陈瑜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我的确占不了陆东深的全部心思,但只要占着一小点就足够了。蒋璃,我爸爸救的可是陆东深的命,这个位置,你永远都挤不走。陆东深是个将利益看得很重的人,能用情人交换权益,爱情这虚无缥缈的东西你以为他能坚守多久?都说陆东深不喜女色不贪女色,可我想的是,他跟那姑娘夜夜缠绵,做的可不是露水夫妻,怎么着也能生出点情分来吧,可陆东深说把自己的女人给人就给人了。他的这份狠心能用在情人身上,能用在未来妻子身上,但唯独不会用在恩情上。"

蒋璃看着咕咕而开的茶水,敛了火力,那沸腾的水面就平静了些。她何尝不不明白陈瑜的优势,看似沉默的女人,实则不动声色间早就捏住了陆东深的软肋。她怕的,其实也是陆东深顾忌的这份恩情。

但面上认怂从来都不是蒋璃,要她做到云淡风轻,至少面对陈瑜还是可以的。

"谭耀明这个人你知道吧?"

陈瑜微微一挑眉,"当然。"只是她不清楚蒋璃为什么突然提起他了。蒋璃舀茶,缓缓续杯,"人人都知道我是谭耀明的女人,这三年来我别的没抓住,倒是把谭耀明的心给抓得死死的,谭耀明待我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就是到了他临闭眼时心里想着念着的都是为我铺路。"说到这儿,她将茶舀放在一旁,抬眼看陈瑜,"谭耀明是个嗜血过日子的人,我尚且都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更何况陆东深?"

陈瑜微微眯眼,"陆东深跟他不一样。""怎会不一样?这男人一旦动了情全都一样。"蒋璃似乎被她逗笑,整个人慵懒地靠在那,任由舀着的茶气飘摇。"我出事,陆东深压上名誉保我,配方的事,陆东深搭上前途信我。你刚刚说,别人碰过的东西陆东深不会碰,我曾是谭耀明的女人,陆东深仍旧对我动了心,陈瑜,你说你在他心里的那点恩情我有没有本事挤走?"

陈瑜被她这番话呛得够呛,好半天道,"配方的事你以为陆东深会相信是我动手脚?"

"你还没有这造化,也没这本事,能利用气味无声无息害人的哪会是你这么一个小小的调香师?"蒋璃说得十分不客气,"这件事没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不但是我,我想陆东深也会查个明白。"

陈瑜紧紧咬着唇,许久说,"别怪我没提醒你,陆门就是个地狱,会活活剥下你一层皮,到时候,你不想放手也难。"

"今日不知明日事,我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

荒凉了近百年的亲王府今天稍显热闹,门口停了几辆车,又有七七八八的保镖守着,偶尔有路过的人瞧见,都被这架势震慑得绕远走。

市政有心动这块地,下大力度整顿这一片的经济,所以派了人下来做考察,陪同考察的有陆东深和邰国强。

邰国强最显正式,携带了夫人何姿仪。要说这何姿仪也算是背景响当当的女人,早些年父亲在香港的黑道势力很大,足够只手遮天,香港回归后,其父家开始没落,可邰国强和何姿仪的感情始终甚好。何姿仪身上也没有父家的戾气,相反大家闺秀温雅和态。这次邰国强特意带了她来,是因为听说徐秘书长的父亲也跟着来了,所以,除了能给市政留下个夫妻和顺的好印象外,想来也是从徐秘书长的夫人身上拉亲近。

所以,市政的徐秘书长语重心长地拍着陆东深的肩膀上,"每次见你都是只带助理,该交女朋友了吧?"

陆东深笑笑,"女朋友脸薄胆小,带来只会让徐秘书长见笑。"

徐秘书长就哈哈一笑,指了指他,"你啊,金屋藏娇。"

果不其然,何姿仪和徐秘书长的夫人一见如故,两人相聊甚欢。后来相携去洗手间的时候,陆东深和邰国强已经陪着徐秘书长走到前厅,徐秘书长一脸凝重,"能盘活整条街的势必是要公司实力雄厚,所以,不管是你们哪家拿下这标书,都不能只是拿政府做背景当幌子破坏性改造,这是条有着几百年文化的老街了,要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进行有效开发,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内提交阶段性的开发进度报告,我们既然要动这片地,就要对这一片的经济和民生负责。"

陆东深和邰国强自然应允,尤其是邰国强,很十足的把握。这一路上他跟徐秘书长沟通得比较频,再加上两人的岁数相仿,便有了更多话题。

徐秘书长的夫人先出来的,她生得和善,身体虽微微发福但皮肤保养得不错,眉里眼里都是对陆东深的喜爱,见三人稍稍有了空闲,就旁敲侧击陆东深是否交了女朋友。

徐秘书长岂会不知道夫人心思,笑呵呵道,"想做媒啊你晚了一步,陆总已经有女朋友了。"

徐夫人哎呀了一声,很是遗憾,"这么俊还这么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应该肥水不流外人田才是啊。"

陆东深浅笑,"徐夫人过奖了,我不过就是个全身铜臭味的商人,真要是入了仕界这个田,那会熏臭了一片庄稼地。"

两人被逗得直笑,末了徐秘书长突然想起,"邰董事长的小女儿是跟陆总年龄相仿吧,不知你们两家......"

毕竟是外圈的人,并不知晓当年事。

陆东深只是笑笑没说话,邰国强也笑了笑,但有些许尴尬,刚要作答,就见何姿仪从里头跑了出来,向来温雅形象,此时此刻竟像个疯婆子似的大呼小叫。

慌里慌张,眼睛里尽是恐惧,一把揪住邰国强指着洗手间的方向,"鬼!有鬼啊!"

"胡说什么?"邰国强眉头一皱冷喝,但转瞬想到还有外人在场,便缓和了语气,将何姿仪拉住,"一定是你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别胡思乱想了。"

然而何姿仪真是被吓得不轻,所以压根就顾不上邰国强的心思了,声嘶力竭,"我没看错!就是有鬼,一个女鬼......她、她刚刚就站在戏台上唱戏,那张脸惨白!"

离这里最近的就属戏台入口处的洗手间,从那头出来,眼能瞧见的就是那处戏台。

邰国强脸色十分不好。

这闹鬼传言都是这里的街坊四邻传开的,虽说的确影响了这一带的运营,但作为政府的人是绝对不愿听见这种流言蜚语的,更何况,还在今天这么个节骨眼上。

徐夫人见状上前拉住何姿仪的手,安慰道,"你八成是听了些这里的传言,其实啊都是没影的话不用相信,这世上哪来的鬼呀,别自己吓自己了。"

何姿仪一把反握徐夫人的手,"你不信我?你们不相信?我刚刚真的看见了,白飘飘的,脸上画着脸谱,走路没脚的......"

邰国强忍无可忍,将何姿仪拉过来,压低嗓子,"够了。"

"我真的看见了!"何姿仪一脸惊恐。

徐秘书长的脸色自然不大好看,轻咳了一声,"我看,要不咱们就过去瞧瞧,八成是来亲王府捣乱的人。"

邰国强面子上着实挂不住。

徐秘书长看向陆东深,"陆总觉得呢?"

"哪用劳烦徐秘书长?"陆东深含笑,转头给了景泞一个眼神,景泞领会,命几名保镖过去查看。

徐秘书长欣慰地看着陆东深。

就这样,几名保镖将亲王府上上下下翻了个遍都没瞧见半个人影,更别提在戏台上唱戏的女人了。

何姿仪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无奈之下,邰国强只好先行带她离开。陆东深亲自送徐秘书长回到车上,临关车门前,徐秘书长看着陆东深有些意味深长,"别看你年纪轻,做事倒是沉稳冷静。现在华力闹出些不好的传闻来,邰家夫人又疯言疯语的,陆总啊,你们天际可别在这个空档出岔子了。""您放心,天际不会让您失望的。"陆东深手抵着车门,眉眼波澜不惊,"餐厅的地址我已经给了司机,您一会跟在我车后面走就行,今晚的厨师做得一手地道的上海本帮菜。"话毕微微压下头看向徐夫人,"最拿手的当属腌笃鲜,已经给您备下了。"

徐夫人笑道,"真是有心了。"

陆东深关上车门后又叮嘱了司机几句,然后回了自己的车子里。

车门一关,车子徐徐前行,徐秘书长的车子紧跟其后,再前再后就都是保镖的车子了。

景泞坐在陆东深身边。

陆东深沉默了许久后,冷不丁问景泞,"邰夫人撞鬼一事你怎么看?"

景泞坐得僵直,"估计是眼花看错了,这世上哪有鬼呢?但这一下子倒是在市政面前的印象打了折。"

"是吗?"陆东深语气淡淡,靠在车座上,缓缓开口,"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景泞,你的脸色很不好。"

景泞打了个冷颤,忙道,"陆总,我只是没休息好。"

陆东深不再说什么。

倒是景泞,心底的寒意越来越重,曾经,她也在亲王府里听见有人唱戏,但这件事是绝对说不得给陆东深听的......

**

暮色沉沉的时候,蒋璃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家门。

房间里是清淡的气息,经她一手调配。

那香炉稳稳逸烟,像是女人的头发丝般纤细。

蒋璃进门时正是华灯初上,透过落地大窗,可瞧见园区内的霓虹盛景。没了车水马龙,没了喧嚣吵闹,明明身处繁世,却能过着如深居隐士般的日子。

她先填满了冰箱。

水果、蔬菜、各类烹饪食材、牛奶、甚至还有啤酒,分门别类一一放好。末了她又反复地查看一番,没摆正的摆正,没按大小个排好的又重新排。

最后得出个结论,果真还是空空的冰箱最适合有强迫症的人。

厨房干净地可耻。

蒋璃甚至伸出手指使劲蹭了一下油烟机,老天,一点油腥都没有,甚至还能听见蹭得咯吱响的声音,上次陆东深可是开过火的,要不要擦得这么不留痕迹?

厨具一应俱全。

摆在橱柜里,通体的白色瓷盘,没有花纹没有其他颜色,照比天际酒店里的餐厅要枯燥很多。

筷子勺子叉子等码放在洁白的餐布里,整整齐齐,连一根冒头的都没有。蒋璃小心翼翼地拿出打蛋器,但还是碰歪了旁边的开瓶器,弄得她直紧张,又伸出根手指头把开瓶器给怼了回去。

思来想去的总觉得这不是个长久的办法,掏出手机,直接打给素叶。

那头接的挺快,嘴里在吃东西,照这架势,应该是在吃晚餐了。蒋璃开门见山,"强迫症患者怎么治疗?"

"你患上强迫症了?"

"不是我。"

"陆东深?"

"嗯。"蒋璃应了声,"你怎么知道的?"

"能让你上心的人不多吧。"素叶笑。

蒋璃抓起一枚鸡蛋磕在瓷碗的边缘上,"你信不信哪天我心血来潮到你诊所勾搭小姑娘去?"

"爷,你可千万别来,要不然我诊所里的姑娘该一整天心神恍惚了。"素叶马上示弱,"满贯疗法啊,最简单直接。"

"说人话。"

素叶那头笑,"简单来说就是他越怕什么就越给他看什么,时间长就好了。"

蒋璃挑眉,"就这么简单?"

"心理疾病,又不是生理上的。"

"行了,挂了。"

"哎,用人朝前不用人——"

蒋璃掐了通话。

满贯疗法......她一掀白色餐布,里面的餐具散了一大片。

正玩得起兴手机又响了,蒋璃以为是素叶,看都没看接通,"亲爱的......"

那边顿了一下。

蒋璃这才察觉不对,一看来电显,差点咬了舌头,"陆、陆东深?"

"刚刚你叫谁亲爱的?"陆东深在那头开口。

蒋璃态度转得快,"你啊。"

"嗯?"那边沉笑,"谎圆得挺顺。"

"不信算了,你什么情况啊?"蒋璃听着电话那头的周遭环境,像是在应酬。

陆东深没回答,反问,"你在哪?不是让你等着我吗?"

蒋璃懒洋洋地靠在操作台旁,"在你家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头微愕,"我家?"

"嗯,做了菜等你回来,陆先生,没你的命令我不敢吃饭啊。"陆东深被她逗笑,"我尽快,一小时吧,你饿了可以先吃,但吃完不准走,在家等我回来。"

152 我想抓你的心呢

    华力集团出了丑闻。

大抵是商业操守出了问题,暗指其集团负责人买通商业间谍等行径。这番流言蜚语倒是没形成正规的新闻通稿上了电视,但在网络上被炒得沸沸扬扬。

网络传播迅速,并一度上了热搜,虽说很快就被人撤下来了,但众说纷纭还是有的。

饶尊对此没有出面澄清,集团的公关组对外声称一切只是谣言。

蒋璃是在做完最后一道菜刷微博的时候瞧见的,心中暗惊。大V转发的那些文章都已经被限制了,可她虽说只看见了零星一点,也是瞬间能猜测出华力目前的处境。陆东深十分绝决地辞退了跟华力接触的一部负责人,暂且不说对方是否真的有泄露商业机密的嫌疑,就是单单在这个时候做出辞退的行为也足以让外界猜测,更别提陆东深下了一招狠棋,将对方逼得无路可走。

如此高调和铁腕,自然就将矛头指向华力,也将外界的视线转到了华力身上。怎么就这么凑巧现在又是亲王府项目竞标阶段?所以,今晚这番流言四起也就有迹可循了。

蒋璃隐隐不安。

陆东深做事滴水不漏,商场之上如同一头运筹帷幄的虎,永远都是伺机而动步步筹谋。

可她十分了解饶尊,今天这般吃亏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陆东深注定是头虎,那饶尊就是匹狼。在中国的市场上,陆东深单打独斗,而饶尊身后站着的可是沾红的资源。

未来的路,哪怕没有长盛集团,饶尊也将会是陆东深最强劲的对手。

蒋璃太过专注,就连陆东深回来了都未察觉。

直到,他从身后轻轻将她搂住,"看什么呢?"

吓了蒋璃一跳,手一哆嗦,手机险些滑落,忙将其揣进兜里,微微侧脸看他,"没什么,瞎翻瞎看呗。你喝酒了?"

"多少喝了点,市政的人总得应酬。"陆东深松开了她,绕到沙发上坐下,松了松领带,手一伸又把她扣怀里。怀中女人绵软,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清雅的气息,他喜欢得不得了。

这种感觉很好。

好到微妙。

陆东深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身在酒席,心却早就奔回了家。

眼前这个房子,在他眼里就只是个房子,不曾有过家的感觉。可就是今晚,当她在电话里告知她在他家的时候,他在酒桌上就坐不住了,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家。

他想过她等他回家时的样子,却从没料过会是这么温馨。

灯光鹅黄,不刺眼,整个房间像是被蒙上了纱,她置身这漫天的纱幔之中,背影妖娆却又温暖,周遭有饭菜香,是生活里的烟火气。

杨远跟他说,你家缺少烟火气。

可自他懂事起,他所在的陆门就是这样,有饭菜的香气,却是出自家里厨子之手,来自各国的厨子,满足了陆家儿郎的胃口,却没让陆家子女体会到什么是烟火气。

陆东深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烟火气,可今晚,当他拥她入怀时他才明白,烟火气像是一剂毒品,一旦沾了就离不开了。

这毒品,是她给他的。

蒋璃也闻的到他衬衫上沾着酒气,不浓烈,淡淡的香醇,喝的应该是茅台,而且正如他说的,应该没喝多少。

她靠在他怀里,玩着领带,不动声色地问,"看来市政的人被你搞定了?长盛和华力被你踢出局了吧?"

下巴被他捏起,他低头看她,似注视又似揣摩。蒋璃心跳加快,她的确是想知道在这场跟饶尊的对决中他的胜算有多大,可又不想在他面前提及饶尊。

她被他看得有点紧张,就像,自己的这点心思其实是被他看在眼里的。

陆东深忽而笑了,松了她的下巴,摸着她的后脑答非所问,"吃饭了吗?"

蒋璃见他避而不谈,便也不追问,"没啊,饭菜都做好了等你回来一起吃呢,不过八成你在酒桌上已经吃饱了吧?"

"你亲自下厨?"陆东深多少有点吃惊,他以为凭着她一身懒骨,十有八九就是带了外卖回来。他这神情和质疑语气多少打击了蒋璃,"我就不能下厨吗?等你啊?你做的东西简直难以下咽。"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张爱玲有句话说的好,抓住男人的心要通过胃,所以今晚我就亮了一下厨艺。"

"你不用通过我的胃也能抓住我的心。"陆东深的身子微微压过来,她笑着往后缩他就顺势往前压,眉眼一扬,笑得邪坏,"我想抓你的心呢?很是凑巧,我也听过这段话的后半句。"

蒋璃平时不看张爱玲,唯一看的一本就是色戒,所以自然知道这段话的后半句是什么,心就猛烈蹦了一下。

正如他说的,她不用通过他的胃也能抓住他的心,而他,就算不用多对她做什么,她的心也开始迷失慌乱,就像此时此刻,就这般距离,他身上的气息勾着她的呼吸,致命交缠。

不经意又想起他留在她胸口的温度。

目光能及的是他微松的领带。

其实蒋璃觉得自己是有色心的,跟他每每待在一起,她的眼睛总会时不时往他身上瞄。她喜欢他坚阔的胸膛,就算穿着衬衫也能有结实流畅的胸肌轮廓。

那一粒粒的衬衫扣子包藏祸心,敛着他肌理的蛊惑,让他成了禁欲又诱惑力十足的男人。

扣子的末端被腰带遮住,黑色带皮黑色暗扣,再简约不过的皮带,那晚,就像是皮带扣铬疼了她,可她觉得,真正铬疼她的还有旁的。

她觉得他的资本,很足。

可是,还有其他女人享用过他的雄厚资本,这么想着,蒋璃就含酸拈醋了,"你通过人家张爱玲的后半句抓住的女人心还少啊?"

陆东深一愣。

蒋璃一骨碌从沙发上起来,扯着他的领带一头,"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倒了啊!"

陆东深起了身,任由她扯着领带拉着他走,"吃,当然吃了,你这么辛苦做的,我——"

话到一半时人已经进了餐厅,紧跟着后半截话咽下去了,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蒋璃松开他的领带,朝着满桌的饭菜一比划,"请吧,陆先生。"

餐厅挨着厨房,开放式,所以里面什么模样陆东深都看在眼里,他僵持了能有几秒钟,紧跟着脚步一转。下一秒,蒋璃身形一闪稳稳挡住了他的逃离意图,诡笑,"陆先生,您这是要往哪去啊?"

153 你可真是我祖宗

    陆东深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片已经偃旗息鼓了的战场,尸横遍野哀鸿一片。放眼过去,料理台上锅碗瓢盆满天飞,摘剩的菜还扔在那,油盐酱醋各种瓶子都堆在上面,有盖子敞开的,半阖上的。橱柜里更是糟乱,原本是按照碗碟大小码放整齐的顺序,现如今就东一只西一头的瞎放。

这只是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的,如果进了厨房,还不定能怎么再乱。

陆东深又有了抓狂的冲动,像是无数只虫子在脊梁骨上嚣张肆意地爬,然后往他毛孔里钻。

强迫症迫使他恨不得马上动手收拾了这片残局,洁癖症又迫使他恨不得马上拔腿就跑。

蒋璃稳稳当当地挡在他面前,双臂交叉环抱,十分悠哉地斜靠在一边,笑里都是明显的不怀好意。

末了,陆东深说,"要不然,我们到外面吃吧。"

蒋璃可没顺着他,大摇大摆地进了餐厅,往椅子上一坐,"干吗要到外面吃?我做都做好了,陆东深,我可是不轻易下厨的,你别没良心。"

如果没看见厨房的一片狼藉,他听了这话绝对会感动,可现在,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着的是:哪有姑娘家做完饭弄得厨房跟被核武器炸过似的?

"这样,你吃,我先把厨房收拾一下。"陆东深说着往上撸了袖子,他觉得既然逃不掉的话那就只能动手清理战场。

刚要踩着上坟的心情去厨房,就听蒋璃慢悠悠道,"急什么呀?等吃完了饭你再一起收拾呗,反正我也只管做饭不管收拾。我做饭你善后,看,多合理的搭配。"

陆东深一听这话头就大了,要他顶着一团乱吃东西还不如杀了他得了,但又不好意思驳了她一片"好心",只能说,"我先去洗个手。"

一洗就洗了近五分钟。

远远地就听见蒋璃在喊,"陆东深,你是洗手还是沐浴啊?吃个饭不用这么正式吧?"

陆东深早就洗好了手,只不过是想着能避一会是一会,听见蒋璃的鬼叫,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你难得做一次饭,为了表示感谢,即使不用沐浴我也得先更衣。"陆东深穿着的还是在外的一身商务,终于找了个最合适不过的理由。

蒋璃一手转着筷子,一手托着腮帮子,身子微微一斜,倒是平添了一身媚骨的模样,"亲爱的......"

这一声能媚得生生勾人,听得陆东深心口荡漾了一下,痒得很,也恍惚于她眼里的风情万种。

"我倒计时哦,如果五分钟内亲爱的没坐到我对面,那整间房都要遭殃哦。"她说得无骨魅惑,可话里的意思可不美好,"亲爱的也知道我对房间的摧残力吧?"

陆东深头皮一阵阵发紧,干涩着喉咙,好半天道,"知道,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久等。"

5分钟能有多长?

300秒。

有人说,5分钟很短暂,短到转瞬即逝;也有人说,5分钟也很漫长,长到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一个世界的变迁。

陆东深觉得说五分钟漫长的人全都是扯淡,至少他在更衣室里闷了五分钟也没见沧海桑田变迁了。

但他知道,如果再不出现在她面前,他的人生将会山崩地裂。

满桌饭菜一看倒是色香味俱全。

陆东深承认自己很挑嘴,对入口的食物很讲究,但也是觉得,先别说味道,就单看这菜品的卖相就能达到米其林三星的标准,当然,如果忽略一瞥眼就能瞧见的满目疮痍。

蒋璃看了一眼时间,"陆先生很准时啊。"还真是踩着最后一秒钟坐下来的。

陆东深努力挤出笑,"承让。"饭菜很可口,尤其是一口汽锅鸡做得很是爽口。少荤多素,上好的高山黄牛和多种菌菇类,陆东深诧异于她竟能搜刮到这么多的食材,蒋璃则鄙夷地看着他说,"陆大少爷,你很少进超市吧?现在大型的超市里什么买不到?"

陆东深摸摸鼻子,他不是很少进,是压根就没怎么进过超市,他都忘了最后一次进超市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好像还在美国。

蒋璃做点评,"只可惜啊不是最新鲜的食材。"这要是在沧陵,最鲜嫩的黄牛肉随便抓,野生菌上市时菜市场随处可见。

想她在沧陵时最喜欢做些烤干巴,或者亲入香格里拉弄些牦牛肉做火锅或晒干成肉铺,到了天冷时跟着蒋小天他们窝在沙发里,边吃着肉干边喝青稞酒,旁边壁炉里的炭火烧得通红。

陆东深见她话说了一半藏了一半,也多少猜出她在想什么,问,"西餐会做吗?"

蒋璃从尘封旧事抽离出来,"西餐你还没吃够?"

"吃习惯了。"

蒋璃问,"是我做的不好吃?"

"不,很好吃。"陆东深说,"只是,我不大习惯吃滇菜,或者其他菜系你倒是可以试试。"

说到这又想起厨房,转了话锋,"不过在家做一次饭太麻烦,在外面吃省时省力。"

不是他不喜欢她做的滇菜,只是不想她太去怀念沧陵。

沧陵对她来说是温暖的天,对他来说是亘在喉间的刺,她越是怀念,他越是不安。

许是他太过贪欲,想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不允她想起那段过往,那段曾经是别的男人给她的过往。

她应该是他的夏昼,不应该是谭耀明的蒋璃。

蒋璃的注意力被他最后一句话背后的涵义转移,又笑得很坏,"那怎么行啊?在家吃才有烟火气,你家就跟旅馆似的,不好。"

"本来我也不怎么回来睡。"陆东深说了句。

蒋璃嗤笑,将筷子一放,"是啊,你都睡在别的女人床上嘛。"

陆东深一口汤差点呛到,抬眼瞅她。

蒋璃有点懊恼。其实她不想提这件事,就好像自己挺小心眼,又或者那边陈瑜过来说上一通这边她就找陆东深算账,这不明摆着让陈瑜得意?可是,他就坐在她对面,换了家居服的他英俊洒脱风景如画的,她会忍不住想,有多少女人攀附他这副健硕的身骨呻媚迎合。

"别胡思乱想。"陆东深给她夹了菜,语气温柔。

蒋璃不想跟他翻旧账,而且也不知道从哪下手翻,想了想,还是先紧着陈瑜的事。

"是我胡思乱想吗?陈瑜呢?"

陆东深暗自松口气,"我跟她没什么。"

这点蒋璃倒是知道,嘴里不饶人,"没什么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她是你情人。"关于陈瑜的话题他们之前有说过,但是陆东深也没恼她旧事重提,放下筷子,轻叹一口气,"她不是我情人,但是嘴长在别人脸上,我管不了。陈家对我有恩,当年陈老爷子临终前没别的要求,只希望我能照顾好他女儿,我应允了陈老爷子。囡囡,救命之恩,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得报。"

"你当年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东深轻描淡写,"利益之争。"

蒋璃疑惑。

陆东深抬眼看她,笑了笑,"利益关乎人性,比明刀明枪还来得杀人不见血。"

这话,蒋璃信。

吃完饭后,蒋璃说,"陆东深你看,在这么糟乱的环境里你都能吃下去饭,说明你的强迫症和洁癖是能治愈的。"

说这话的时候,陆东深正埋头清理现场,闻言后说,"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得不从命了。"

在这一顿饭的餐桌上,除了有她巧笑盼兮外,在她手旁还多了那把芬兰刀,每每他坐不安稳时,她总会摸着芬兰刀的刀柄,大有一副一刀插过来的架势。

蒋璃笑不可支,"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东深手快脚勤的,缘由是能早一秒整洁现场他的眼睛就能早一秒得到安歇。

见他收拾完厨房出来,蒋璃一拍手,"行了,大功告成,日后勤加锻炼。"

见她拎包,陆东深上前,"去哪?"

"回家啊。"蒋璃指了指时间,"不过你得送我,太晚了。"

"我让你走了吗?"陆东深笑。

蒋璃也笑得"和善",将他一路拉到玄关,"我也不想走,但是我觉得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信你看看。"

陆东深顺着她的手指头看过去,蓦地倒吸一口气。

因为刚刚进门时他只顾着看蒋璃了,并没看见原来地上有一道划痕,在灯光下格外的刺眼。

"香炉划的,真没想到比大理石还要坚硬。"蒋璃没心没肺地解释了句。

下一秒她就被他按在玄关的墙壁上,腰被他掐住,手劲有点狠,他低头看她,"故意折磨我是吧?"

蒋璃的视线飘到那道划痕上,的确是有点惨不忍睹,"估计擦是擦不掉了,要不你考虑换地面呢?估计够折磨你一晚上的了。"

"我是说你。"陆东深的嗓音沉沉的,"什么时候准备好给我,嗯?"

蒋璃一愣。

他的唇贴过来,气息深沉,"今晚别走了。"

蒋璃心神恍惚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脸就臊红了,一把将他推开,"想什么呢你?别耍流氓啊!"

陆东深似笑非笑,"真逼着我强上你啊?"他还真头一次这么有耐性,也是邪门了。

蒋璃双手一展摆出御敌的姿态,"既然和平对话不成,那只能武力解决了。"

陆东深被她逗笑,"就凭你的花拳绣腿?"

"花拳绣腿?我在沧——"蒋璃说到一半止住,话锋一转,"几个大男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厉害,真不服气的话,改天拳馆较量。"

"直接床上较量不就行了。"陆东深说着又来抓她。

她手一挡,但被他捏了个瓷实,她急了,"我喊非礼了啊。"

"喊吧,我看谁敢管。"陆东深大手一扣就将她捞在怀里。

蒋璃一个反身想逃脱不成,干脆蹲地上,陆东深还扯着她的两只手腕,将她往房里拖了好几米远,蒋璃连连求饶,"哥、哥......咱改天、改天。"

陆东深被她这副样子弄得真是哭笑不得,他不过就是想要她,怎么就跟贩卖良家少女似的?

他蹲身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忍住笑,"改天?"

"改天改天。"

"改哪天?"

蒋璃咽了下口水,"改......天时地利人和那天吧。"

"我觉得今晚就不错。"陆东深饶有兴致,"俗话说得好,择期不如撞日。"

"我今晚不行啊。"蒋璃脱口。

"你赶时间?"陆东深摩挲着她的下巴。

蒋璃有急才,"我那个来了。"

陆东深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那个是指什么,笑了,"行啊,来,我亲自给你检查一下。"

蒋璃哭丧着脸一把抱住他的腿,"哥我求你了,今晚就放过我吧,我真没有心理准备啊。"

陆东深的满腔热情都被她这一声求弄得无处安放了,活这么大,还头一次在这种事上犯难,又迫得一个姑娘家都快哭了。

将她搂在怀里,又可笑又可气,"你可真是我祖宗。"

"那你能送祖宗回去不啊?"陆东深将她微微拉开,捏着她的脸,"你给我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

154 鼻子会出错

    商川收工时助理过来了,小声跟他说,外面有人找。

今天是他的主场戏,已过凌晨,这个时间不可能是有什么人来探班,并且今天剧组也没有探班安排,商川想了想问,什么人。

助理说,也是个传话的,说他们老板一直在等您收工呢。

果真就是个传话的,黑色西装工整得很,但虎口有糨,看样子是个保镖。见了商川十分恭敬,但不让助理跟着,在前方引路,带着商川出了剧组范围,朝着路边停靠的一辆车子过去。

上了车,司机不在车上,保镖也守在了车外。

对面的男人正襟危坐。

本就是郊区,入了夜路灯也不及市区明朗,所以男人脸上罩了大片阴影。

商川借着微弱的光影打量了他,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半天才想起,迟疑,"您是......邰业扬?"

邰业扬微微颔首,"是。"

商川不解地看着他,长盛集团的副总,经常会有些采访报道出来,曾经也在某些场合有过交集,但他和他绝没到促膝长谈的程度。

"您来找我是?"

邰业扬左腿叠着右腿,一手端着红酒杯,一手搭在车座上,姿态十分悠闲,"我来是想卖你个人情,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得住。"

商川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拾阶而上,"洗耳恭听。"

邰业扬抿了口酒,"你不是一直在找左时的下落吗?"

"你知道左时在哪?"商川一下子变得激动,但很快反应过来,警觉地盯着邰业扬,"你怎么会知道左时?"

邰业扬笑得深沉,"我既然想卖你个人情,那有些事有些人总得先打听清楚吧。"

商川虽说觉得奇怪,但既然涉及左时他肯定会焦急,便追问邰业扬。邰业扬轻轻晃了下酒杯,红酒在杯里左右撞了撞,杯壁上挂了酒色,暗红似血。

他说,"也许,你听完我跟你讲的事你就知道左时的下落了,也会再去衡量你要不要继续跟天际合作。"

商川眉心一凝。

**

总部对于配方成分调查一事有了结果时,这一天正是大风。

窗外洋洋洒洒的白絮飞过。

柳絮满天飞的时节来了,也意味着北京的春天即将结束,进入蝉声鸣鸣的酷暑。

蒋璃随着养父母来北京定居那年也是这个季节,柳絮比这还要多,随风而过铺在地上一层又是一层。

她觉得像雪。

那个时候北京也会下雪,一下雪,胡同里就热闹了,总有嬉戏打闹的孩子身影,再不就是堆个很大的雪人,偷着抠点家里的蜂窝煤给雪人点缀倆眼睛。

现如今北京罕少下雪,只靠着柳絮一解相思。

她离京了三年,倒是在沧陵见到了雪。

蒋璃总会看着飞扬的柳絮发呆,然后,就想起沧陵冬祭时的最后一场雪来。

接到电话是上午十点。

赶到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人,正中的位置坐着陆东深。在他左手旁坐着陆起白和杨远,紧挨着杨远的还有一男一女。他右手边空了一个位置,然后是景泞。

没有秘书在场做记录。

蒋璃心里不知怎的就咯噔一下,内部会议。

见她来了,陆东深示意了一下他手旁的空位,"坐吧。"

所有人都在等她,或者,是要她给个交代。

等坐下后,陆起白做了个简单的介绍,"这两位是总部检验部的负责人Denny

和检验师Karen。"

正要介绍蒋璃时,Denny开口说话了,"我知道你,夏昼,或许现在整个陆门都知道你在跟季菲宣战。"

Denny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下巴刮得干净,穿着虽商务,但那双深蓝的瞳仁里有着点不羁,搭在办公桌上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婚戒。哪怕隔着几个人的距离,蒋璃也能闻得到他身上古龙水的气味,老外体味重,大多喜欢用强烈的香水味来遮掩,但是这个Denny不同,他身上的体味尚算清爽,那么还如此喜欢古龙水就意味着本性挺招摇的。

蒋璃开口,"我不屑于跟谁宣战。"

Denny听了微微扬眉。

陆东深这时开了口,"两位说一下目前的情况吧。"近在他身边,声线就听得格外清晰。陆东深其实中文说的不赖,甚至说已经精通中文,书面语口语都说得很溜,各种典故俚语习俗等等也知道得清楚,但就是偶尔会在腔调上拿不准,毕竟是打小说英文的主儿。

现在听着他说英文就觉得,他的母语就是英文,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中文说得再溜也不及英文溜。

Denny看了一眼Karen。

Karen先是将化验报告逐一给大家发了一份,坐下后看着蒋璃直截了当,"经过我们的化验,配方里并没有发现你所提到的强心草成分,而且季菲也不承认里面添加了强心草。"

Karen是个口齿伶俐语气犀利的姑娘,面不带笑,挺年轻的但看上去也很保守,职业裙在膝盖,这个长度在国外大多数企业已经很难见了。

她没结婚,无名指上空空荡荡。

陆东深在翻看化验报告时微微蹙眉,蒋璃连报告都没看,文件一阖,身子朝后一靠,"不可能,配方里有强心草的成分这是事实。"

"你的意思是我们检验部出了问题?" Karen语气不悦,盯着蒋璃,"作为总部的检验科,严谨是我们一贯的态度。"

蒋璃嗤笑,"这跟严谨没关系,跟你们是不是有本事有关。"

Denny闻言饶有兴致,"请问夏昼小姐,你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出强心草成分的呢?"

蒋璃不疾不徐,"鼻子。"

"鼻子?" Denny笑了,"难道鼻子比仪器还要精准?夏昼,你的玩笑开得有点大。"

蒋璃不悦,"我从来不拿工作上的事开玩笑。"

Karen说话,"目前检验结果就是这样,配方中只存在侧伯、杜松和长叶竹柏的成分,没发现强心草,所以也压根没有出现石蒜碱这类有毒成分。"

蒋璃本来就觉得这两人有袒护总部的架势,听了这话更是不高兴,刚要开口争辩,陆东深就横过来手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转头看着Karen,问,"有关配方的检验做了几次?中途有没有人插手或者换检验员?"

Karen十分坦然,"这件事一直是由我来负责,因为事情严重,所以过程一直是与外界隔离的,没人插手,我也没有转手给其他人,前前后后做了三次,同样的结果。"

Denny看向陆东深说,"Marcus,总部检验科的权威和专业你应该很清楚,人的鼻子会出错,但仪器不会错。"蒋璃闻言心口一提,下意识反手抓住陆东深的手,"你要相信我,配方真的有问题。"

155 她出错由我担着

    强心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成分与成分结合形成的石蒜碱。大中华区的配方是统一的,虽说其他地区的配方中也含有强心草,但气味组合没有陆东深办公室里的那么复杂,之所以被蒋璃查出石蒜碱,恰恰就是因为他之前所抽的烟草与强心草起了反应。

这般细枝末节才叫蒋璃后背发凉,她很早就觉得这件事是针对陆东深的。

陆东深任由她着自己的手,没管在座的各个眼神有异,他看向Karen问,"大中华区抽了几处样品过去?""这件事因为涉及到你,所以天际旗下但凡涉及配方的我们都做了抽样,Marcus,这是件十分耗时耗力的事情。" Karen说话十分干脆,目光直视蒋璃,"我知道气味构建师的鼻子都很灵,尤其是夏小姐的。我之前也多少听说过夏小姐的能耐,但你也许并不清楚我们陆门检验机构在全球的权威性,陆门拥有一线最顶尖级调香师,而旗下数多奢侈品品牌的气味实验都要经过我们检验机构审核才行,我们所有的检验仪器也都是花巨资耗费多年研发,可据我所知,夏小姐不久前感冒过。"

感冒是气味分析师最大的忌讳,会直接影响对气味的判断,蒋璃没料到对方竟在调查中这么事无巨细,连她的自身状况都要暗自调查。

刚要开口,就听陆东深说,"她感冒是在提交配方修改建议之后,而且并不严重。"这也正是蒋璃想说的,那天她在剧组被冻个半死,陆东深接她回城之后第二天她的确有点难受,但也只是头稍稍昏沉,远没发展到要吃药打针的程度。而且从事气味工作她怎么会不清楚行规,别说是轻微感冒,就算是重感冒都不能轻易使用西药。

她那次也算幸运,喝点热水也就好了。

Karen没料到陆东深会这么直截了当,愣了一下。一直保持沉默的陆起白开口了,"目前配方存在异议,安全起见,我们江南春不会使用天际酒店的所有日化类配方。"

Karen多少不悦,Denny笑了,"你的意思是要做外部引进?"

陆起白从容不迫,目光落在蒋璃脸上,"我相信夏总监已经有了最好的配方方案。"奈何Denny并没给蒋璃开口说话的机会,驳了陆起白的话,"这恐怕不行,原配方并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所以总部的要求是继续沿用原配方,新配方如果想要投入使用的话,至少要经过总部长达半年的检验审核,不能直接拿来使用。"

陆起白微微一笑,"这期间或许是有什么差错,夏总监的能力我有目共睹,所以,我不相信夏总监能出错。"

这话说得直接。

杨远在旁眼观鼻鼻观心的若有所思,陆东深微微眯了眯眼保持沉默,倒是蒋璃多少愕然,不成想陆起白会替自己说话。Denny听出陆起白的话中所指,收了吊儿郎当,面色严肃,"我们检验机构自成立那天起接手的气味配方共十三万六千五百起,检验率为零误差,所谓权威可不是我们自吹自擂的,那是靠着我们的汗水和专业一点点累积出来的。"

Karen也道,"没错,我们只做检验不管其他,如果夏总监另有所图,我想也最好别在配方上动手脚,毕竟配方检验不是儿戏。"

"你这话什么意思?"蒋璃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怒火燃了瞳仁。

Karen没料到她能直接拍桌子,被她这番来势汹汹吓了一跳,半天没说出话来。

陆东深转头看着她,"你先坐下。"

"陆东深。"蒋璃嗓音压得极低。

"坐下。"陆东深威严,重复了句。

蒋璃压下火,重新坐回椅子上。

所有人都在看着陆东深。

陆东深看向Denny,"既然原配方没有问题,那就继续投入使用。"

蒋璃倏地转头,惊愕地瞅着他。

陆东深没看她,目光落在陆起白脸上,"江南春的所有日化配方也都要听从天际统一调配。"

"好。"陆起白道。

蒋璃攥紧了拳头,脸色十分难看,盯着陆东深的脸,咬牙,"你不相信我?"

陆东深将文件推到她面前,"上面的数据不会作假。"

蒋璃的唇越抿越紧,瞳仁里如同装了枚原子弹,时刻都在引爆的边缘。杨远在她对面看得清楚,忙出面调和,"我看这样吧,这件事我们会下再商量商量,看看——"

"不用,配方正常投入使用,否则会影响各部门的运作配合。"陆东深打断了杨远的话,态度斩钉截铁。

他的这句话成了压倒蒋璃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想着他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现在这番,足以证明他并不相信她的判断。

像是被人当众掴脸,蒋璃觉得羞怒难耐,又心口生疼的,口口声声说护着她的男人现在这般不近人情是非不分,他的这般决断和态度像是把刀子生生戳进她的心窝。

再无忍耐的脾气,蓦地起身,将手里的文件往空中也一扬,"去你们的狗屁配方!"话毕,直接出了会议室。

所有人都震惊了。

尤其是杨远,抬手擦了擦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只有陆东深,似乎早就料到蒋璃这般脾气,面色无波无澜,眉眼也不见丝毫愠色,看向Denny,"关于原配方一事我会亲自汇报总部。"

Denny微微挑眉,"这件事应该要夏总监来做吧?毕竟,她要为这次事件负责。"

陆东深落在他脸上的目光肃了肃,"夏昼是我的人,你想让她负什么责?就算是她出了差错,也是由我来担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Denny噎了一下,好半天说,"由你担着,当然放心。"

**

蒋璃点了一本菜。

在隔着天际一条街,西北角的一家面积只有六七十平的小餐馆里。老板是个重庆人,做了一手好菜,这里菜价又很是便宜,最适合这附近的工薪阶层,所以一到中午就爆满。

蒋璃之前被茱莉安利过一次,今天顶着一肚子气拉着茱莉来了这家餐厅,幸运的是逮着只空座。别的桌充其量就是按盘点,蒋璃一腔怒火没地撒,点菜的时候将整本菜单往老板娘怀里一塞,"上一本菜!"

老板娘惊愕,"菜单里的菜......全要?"

蒋璃一拍桌子,"对!"

结果,老板还真是做了整整一本的菜,光是桌子又给她拼了四张,挤得其他桌的客人怨声载道,但更多的是好奇这么个瘦弱女子受什么刺激了。

茱莉盯着满桌子的菜,头疼死了,小声对蒋璃说,"夏总监,这么多菜咱也吃不完啊......"

蒋璃死死攥着筷子,"吃不完就打包送给外面捡破烂的!"

茱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心里惶惶的,她是在公司食堂吃过了的,哪还有胃再吃这些,但又不敢不陪蒋璃吃。正拉扯纠结,手机就响了,忙接通,紧跟着腰身一挺,"对对对,嗯是,好,我出门接您。"

挂断电话,没等蒋璃多问就一溜烟往外跑了。

蒋璃也没心思搭理茱莉接了何人的电话,掰开一次性筷子,两根筷子相互蹭了蹭,去了上面的毛刺,闷头吃饭。

刚吃了两口就觉得对面的光线被挡住了。抬眼一看,竟是陆东深来了,从容不迫地在她对面坐下。

156 磨叽死她

    茱莉不见了。

在出卖了她的行踪后,茱莉成功地逃脱了。

陆东深出现在这种地方很不合时宜,还是开会时的西装革履,就连领带系的都是一丝不苟,坐在塑料椅子上总觉得奇怪。

旁边几桌的客人都往这边瞅,窃窃私语的。其中一桌是三个姑娘,眼珠子落在陆东深身上就拉不回来了。

蒋璃闷头吃东西,没搭理他。

陆东深扫了一眼由四张桌子拼凑成的一张大桌,桌子上的半壁江山都是红彤彤的一片,别说是吃的,光用眼睛看他都觉得胃疼。

再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周围环境,局促的地方,稍稍抬个胳膊都能碰到人,脚底下铺的是地砖,已经因为人来人往或是年头久了踩得看不清图案,划痕、坑坑洼洼的看上去不干净。

廉价桌子,桌面看上去也有点油腻,桌子的一角堆着酱油和醋瓶子,上面的标签也已经被渍给腻糊了,透明袋子撕开一角,里面装着的是粗糙的餐巾纸,一次性筷子就散放在泛旧的绿色塑料筷盒里。

陆东深坐在那很是拘束,几乎不敢动,总觉得哪怕稍稍一动身上都能沾上油污菜腥。

"别吃这些了,中午我已经订了餐厅。"

"不去。"蒋璃头也没抬。

陆东深头疼,扫了不远处老板一眼,压低了嗓音说,"这种馆子不干净。"

"我觉得挺好。"蒋璃没好气,一筷子插在片水煮肉上,那架势不亚于用她那把芬兰刀插在他身上。"我又没让你吃!"

陆东深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心想着这种环境他也吃不下。"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吃得完这么多吗?"

蒋璃懒得搭理他。

讲真,陆东深没有哄女孩的经验,这个领域对他来说就是个盲点。平时他倒是能偶尔听见杨远在电话里跟女孩子腻歪,今天哄这个明天骗那个的,他听了都替杨远累。

杨远是万花丛中过叶叶都沾身,恨不得裹上一层厚厚的蜂蜜出来。

临出门之前,杨远语重心长地赐了他四个字:死缠烂打。

跟他说,就夏昼这脾气,只有这招能对付的了她,磨叽死她。

陆东深虽没经验,但也总觉得这一招挺险的,末了问杨远,你交过的那些女朋友当中有夏昼这种性子的吗?

杨远十分坦诚,没有,我交过的女朋友都没这么敢跟我得瑟的。

陆东深有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最后也跟他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些年的女朋友算是白交了。

纸上谈兵。

陆东深觉得还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话来得最实在,夏昼性子野脾气冲,当众都敢跟他拍桌子的主儿,死缠烂打?没耐性的人最烦磨叽,她不一刀子捅过来都算是慈悲了。

跟她相处的最好方式,步步为营,见招拆招。

老板最后上来的是主食,戗面大馒头做得热气腾腾,刚出锅。放下盘子后,老板笑呵呵地瞅着陆东深问,"多添一套餐具吗?"

陆东深赶忙婉拒,他光是看着这桌子菜就已经饱了。老板娘是过来人看得真亮,上前将老板拉走,压低了声嘀咕,"小两口闹别扭呢,那男的一看就挺有钱,估计是看不上咱家馆子,就别多事了。"

蒋璃这边吃得痛快,但大多数也都是捡着微辣的吃,太辣的她也受不了,馒头倒是啃了大半个。陆东深见状也知道她是铁定不会换餐厅了,见她啃馒头啃得欢也就不担心她会饿肚子。

见她抬手去夹馋嘴蛙,陆东深轻叹一声,"你就吃点主食吧,他家的菜油放得太多,而且我看着这食材也不像新鲜的样。"

蒋璃这边抬着筷子,嗓音虽说压得低,但态度十分不佳,"你管得怎么这么宽?苍蝇馆就这样,你看不惯可以走啊!"

陆东深觉得她也倒是懂事,没在这种地方让他下不来台,至于会议室里她的态度,他是能纵容。

想了想,他伸手拿了双筷子,慢条斯理地掰开,意外地来了句,"囡囡啊,见过听声辩位夹苍蝇吗?"

蒋璃正在扯馒头,闻言一怔。这人怎么冷不丁说了这么句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东深见引了她注意,笑了笑,抬手举着筷子朝着空中那么一夹,蒋璃的目光在他高举的筷子上定格了一下。

他收回手。

蒋璃倏地瞪大眼睛,失声,"真夹到了!"

果真,一只苍蝇被陆东深稳稳地夹在筷子里,他不慌不忙地将筷子一松,那只苍蝇就四脚朝天地落在桌子上,他说,"看来我理解的没错,苍蝇馆果然有苍蝇。"

"你怎么夹到的?"蒋璃早就把愤怒这回事抛在脑后了,满血复活。

陆东深抽出张面巾纸盖在苍蝇上,"不是跟你说了吗,听声辩位夹苍蝇。"

"你骗人!"蒋璃可不承认她面前坐着的是怎样的绝世高手,听声辩位这种事她承认存在,但听声辩位夹苍蝇只存在小说和电影里,现实中哪有啊。

陆东深扬着下巴朝着苍蝇的墓冢指了指。

"那你再夹一个给我看看。"蒋璃提出要求。

陆东深懒洋洋的,"这种事很耗功力,一天只能做一次。"

心想着再夹?刚才能夹到苍蝇连他自己都吃惊,他原本就只想逗逗她,不想这苍蝇还真不长眼往他筷子里钻。

蒋璃撇撇嘴,"瞎猫碰死耗子!"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多少犯嘀咕,纯粹瞎碰的几率太小了吧?再加上陆东深这人平时看着也不像是个会开玩笑的,想了想又问,"你真会听声辩位?"

"嗯。"陆东深稳稳作答。

蒋璃半信半疑的,"编,你就编吧!"

陆东深浅笑。

"你吃不吃啊?"蒋璃想他中午没吃饭,忍不住就问了嘴。

陆东深连连摇头。

"你至于吗?环境是差了点,但他家的饭菜味道不错。"蒋璃半认真半讥讽,"你说你也是跑过户外的人了,如果在户外吃东西,比这条件差的都有吧!"

"不一样。"陆东深示意了一下盖着苍蝇的纸巾,"这里毕竟不是户外,而且,让我对着只苍蝇是真吃不下。"

其实蒋璃在见他夹到苍蝇的时候也没了胃口,这种馆子有苍蝇很正常,但就这么被他夹到一只,等同于有人抓了只苍蝇扔进她饭碗里。

破坏力太强了。

末了,陆东深买了单。

整整一桌子菜还剩着。

老板问他们是否要打包回去,陆东深一看又头疼了,这么多菜就算打包也没法拿。

蒋璃干脆,跟老板说,"这附近有挺多流浪猫流浪狗吧,你打好吧,我拎过去。"

倒是有个流浪猫狗的喂养点,老板就忙去打包了。

"陆东深,你想让我消气吗?"蒋璃问。

陆东深直觉是没好事,但也不能拔腿就跑,清清嗓子,"你说。"

"一会儿你亲自去喂它们。"

陆东深的头皮快炸开了,整个人都像是遭雷劈,好半天,"要不然换种让你解气的方式?""浪费粮食可耻,这些东西我就是没办法拿给灾区难民,所以只能接济一下这附近的流浪小生命,你以为我是在惩罚你吗陆少爷?"蒋璃嗤笑,"你自己选吧,要么扭头就走咱俩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要么就跟我乖乖地去喂狗。"陆东深暗吸了一口气,"我跟你去喂狗。"

157 对狗比对我好

    事实上陆东深想得有点天真,原本以为不过小狗两三只,打包的饭菜往地上一放任由狗崽子们挥霍就行,到了现场才知道,现实远比想象要残忍。

有固定的喂养点,在两楼之间足以五六人并排走的宽敞通道里,通道面朝大街,但是用铁栅栏隔上的,有一处开口,大狗小狗都能钻进去,人钻进去就费劲得很,估计是防止虐狗事件发生。

喂养流浪狗的饭菜或狗粮都要放在指定位置,不能乱放。

陆东深跟着蒋璃从另一侧绕到通道里的时候,里面就只有一条半拉大的小狗在打盹,听见动静蹭地站了起来,见是有人送吃的,兴奋得尾巴快摇成了螺旋桨。

陆东深帮着蒋璃将饭菜拿出来,刚蹲下,见那条狗朝着这边冲过来,一声低喝,"站住!"

小土狗许是被他的气势震慑到,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戛然而止,蹲坐在地上,盯着他。

蒋璃腾出个空盒子,道,"你就不能团结友爱点?什么态度啊?"

陆东深现在哪敢惹她,也任由她批评。见她将菜里的辣椒逐一剔出来放进空盒子里,便问她做什么。

"虽然说是流浪小动物,泼实,但吃多了辣椒也不好。"

陆东深随手顺过她手里的筷子,"我来吧。"

蒋璃落得清闲,蹲在那朝着小狗招招手,"过来啊。"

小狗还盯着陆东深,两只前爪往前蹭了蹭又倒回去。蒋璃被它逗得哈哈大笑,手跟招魂幡似的,"没事儿别搭理他,来姐姐怀里。"

狗倒是机灵没上当,陆东深伸手一个回捞扣住她的脸,低头照着她的唇就咬了一下,有点发狠说,"对狗比对我好啊。"

蒋璃推了几番才把他推开,冲着他挥拳,"我还没原谅你啊,别趁机占便宜。"

美人在侧,只能看着又吃不到,陆东深就有着一股子邪火发不出去,眼瞧着那只小狗瞅着他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架势,他冲它一喝,"看什么看?"

小狗呜咽了一声。

蒋璃慢悠悠地说,"你可千万别得罪它啊,照理说这块地不小吧,怎么就独独它在这呢?"陆东深一听这话,心里暗惊,自然不会以为它是靠打架争地盘这么简单。蒋璃好心告知,"这种就叫做守门犬,人家流浪狗也有流浪狗的规矩和制度,留一个在家里,其他的狗全都出去觅食和玩耍,而家里一旦有任何状况,守门犬就会第一时间去召集同伴。"

陆东深一个警觉,盯着那条狗。

那条狗也悠哉地盯着陆东深,许是被蒋璃介绍了一番身份后洋洋得意,脖子一梗,瞅过来的眼神很是嚣张了。

陆东深最开始觉得尚好,只瞧见了一条流浪狗,听了蒋璃这番话后心里就没底了,起身瞅着那只狗,心里默念:别跑......千万别去报信......

念头刚起,就见那狗一个扭头扬长而去,他只觉得天雷滚滚。

"这附近有多少流浪狗?"

蒋璃将辣椒拾掇好了,阖上盖子拿在手里,起了身,"那谁知道呢,有可能它半天叫不来,有可能它能叫来个几只。"

叫来几只......还好。

念头刚落,就听见由远及近的一阵犬吠声,陆东深心头一凛,抬眼朝着铁栅栏的口那么一瞧,有几只矫健的身影嗖嗖而来。

但这几只只是打头阵,很快,一群狗就紧跟其后,兴奋直叫,朝着这边撒欢而来。

陆东深倒吸一口气,连连退到了较为安全的地带,但还是被几只胆大的狗围着,他僵在群狗之间,动都不动一下。

蒋璃强憋着笑。

洁癖如他,怕是最受不了一群毛茸茸的动物围着自己转。想他平日商场之上威风如狮残冷如狼,现在对着一群狗手足无措,这么看着挺有喜感。

好不容易从狗群里挣脱出来,那只报信的狗几乎是一路给他们送到铁栅栏外,大有依依告别之势,但在陆东深眼里,它并不友好。

光洁的皮鞋被踩了狗爪印,西装裤腿就不用多看了,蒋璃倒是一身清爽,伫立洋洋而落的柳絮间很是潇洒。同样是喂狗,她喂得轻松自在,他差点被喂狗。

"你有动物缘啊。"蒋璃笑得不善良。

陆东深哪会听不出她话中嘲笑,一张月白的脸被柳絮衬得真是好看,可眼睛里的意思也真是坏,她就在这看似善意的坏笑里,媚得入骨,也邪得要命。

他买了瓶矿泉水,擦了鞋面,掸干净裤腿,笑看着她,"现在消气了吗?"

"哪有这么容易陆老板,我赔上全部的热情最后被你公然打脸,这笔账是喂几条狗就能清算干净的吗?"蒋璃慢条斯理,抬手抠了着指甲盖,"我这个人最记仇,尤其是被人打脸的事。"

陆东深伸手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左看右看。

"干什么?"她拨开他的手。

"看看你的脸。"陆东深挑眉,"左看右看都挺好看,哪边肿了?"

蒋璃狠狠剜了他一眼,那架势都让他担心她眼珠子能飞出来。见她转身要走,他快步上前拦住了她。"行了别气了,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你也不是什么善类,万一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将我先奸后杀怎么办?"

"小姑娘看问题别这么通透。"陆东深揽过她的肩膀,"虽然,我的确想把你给奸了。"

**

顺义,接近市区的近郊,穿过片片林立高楼,蒋璃觉得这里变化太大。

陆东深果真是把她带到了一片无人之处,但跟他想要奸了她没关系。远处是苍青翠绿的幽山,穿过长巷,尽头是老木门和灰瓦白墙。可走近了,那木门上尽是最先进的防盗系统。院落极大,郁郁葱葱有绿植,还有株参天高的白色樱花树,樱花已是落尽,冒出鲜嫩的叶子来。还有棵古槐,与樱花遥遥相对,如此,春季樱花飞落,秋季金黄铺地。

更像是晚清的百年老宅,一面很大的半透明落地玻璃窗却添了现代感。共三院四房,格局十分讲究。

蒋璃置身其中,入眼的先就是偌大客厅,最显眼的当属西墙边的壁炉,像极了在沧陵时的模样。壁炉旁有沙发茶台,一盏半人高的鎏金香炉做工也甚是讲究。最适合入冬之后,窗外皑皑白雪,屋内围炉夜话。

158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这是几个意思?"她不大清楚他的目的。

陆东深没作答,牵着她的手到了西院。

相比前院这里更隐蔽些。

最让蒋璃吃惊的是,屋子里完全被打造成一处实验室,她看了一眼仪器,都是目前国际上最先进的。

"这......"

陆东深还是笑而不语,又拉着她到了后院。

后院的面积几乎是一眼望不到头,因为就像是片小森林般,可仔细打量,眼前的花草绿植不是天然生长,更像是后天移植栽种,占满了眼眶。

院落背阴处晒着各类植草,还有倒挂在屋檐下的,墙角有一张三米多高的梁架,铁铸而成十分结实,格子里全都是手工的瓶瓶罐罐,大小不一。

蒋璃呼吸急促,眼里激动。

熟悉,又不熟悉。

"我让他们从沧陵运来了这些,你看看还缺什么少什么。"陆东深说。

蒋璃细细打量,摸摸看看的,喃喃,"不缺,比之前大上很多。"

她在沧陵有一片隐居之地。

不但种植了大量的珍贵香料,而且还存放了不少她从各地搜罗来的香料,成片、半成品的都一一晒好存好。当时她离开得匆忙,都没能回去一趟,可即使回去,那么多的东西她也拿不了。

不想,陆东深竟帮她都取回来了,而且后院里栽种的草植也都是她在沧陵住所里的,甚至比以前的还要多。

"那个实验室是?""你一直抱怨天际的实验室太小,设备跟不上,现在这处实验室应该算得上大中华区最大的了,设备跟陆门总部有一拼。专业设备上去了,又有专业的实验基地,那有些配方就算出了问题也可以在大中华区解决,足够有理由驳回总部插手调研的传统。"陆东深说。

蒋璃被他的话惊了一下,然后满腔的就剩下激动,她来到他跟前,"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里从此以后我就能用了?"

"本来就是给你的。"陆东深笑,"这里以后就是你和你团队的实验室了。"

"陆东深,这太突然了!"她近乎惊叫,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陆东深将她的发别在耳后,"你心念着沧陵,除了那份还不掉的人情,应该就是你的实验室了,毕竟里面放着的是你多年的心血。"说到这,他微微压脸,"现在,我给你了一个更大的实验室,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囡囡,能把你的心从沧陵收回来了吗?"

蒋璃可真是又惊又喜的,但听了他这话也忍不住反驳一句,"你给我实验室就是为了让我收心啊?"

"当然。"陆东深毫不掩藏,"毕竟我不希望你心里始终记着个谭耀明,让你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是想告诉你,谭耀明能给你的我能给,谭耀明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

蒋璃眼神黯淡了一下,"谭爷已经去了,你这又是何必呢,再说了......"她没说下去。

曾几何时她也问过自己,谭耀明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她到底有没有爱过谭耀明?

谭耀明足够好,她也足够喜欢他。

可这份喜欢跟喜欢陆东深的感觉不一样。

谭耀明对她是恩,是敬,是哪怕掏出命来她都不后悔的忠,陆东深有句话说对了,恩情大于天,谭耀明对她来说,就是大于天的那个人。

其实她想告诉陆东深的就是这些。

可男女之间尚算不同,陆东深可以明明白白地解释他跟陈瑜的关系,她道出个谭耀明来,哪怕只是恩情,在陆东深心里都有芥蒂,他是占有欲太强的男人,容不得她心里有旁人丝毫,哪怕是恩情。陆东深将她圈在怀里,头抵着她,似乎也能猜到她咽下去的后半截话,"女人跟男人不同,有时候恩情沉淀久了就会误以为爱情,所以,我任你怎么疯怎么闹,只要求一点,心里不准再去想其他男人,谁都不行。"

蒋璃抬头看着他,"你不让我去想别的男人,那也得对我好才行。"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陆东深笑。

蒋璃抿嘴,也的确,他对她足够好。

"其实,你是相信我的,对吧?"她半晌问,如果不相信,哪会送这么个实验室给她。

"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你。"陆东深说。

"可是那个配方你还继续投入使用。"

陆东深叹了口气,"我问你,那个配方除了会对我造成影响外,其他人会有损伤吗?"

蒋璃想了想,摇头,配方之间的气味要相互配合,重点是在他之前抽的烟草上面,烟跟室内的气味结合才能产生慢性毒素。

"所以,那个配方可以使用。"陆东深跟她讲道理。

"但是你怎么办?"蒋璃急了,"虽然你断了那烟,但谁知道以后配方里还能多什么?我不相信那边的人。"

陆东深听了这话倒是笑得开心,"你是有多担心我?"

"你是我男人,我担心不行啊?"蒋璃没好气。

陆东深笑着将她搂紧,这句"我男人"让他心情大好。"我跟总部申请,以后我使用的一切跟气味有关的配方都由你来做。"

"能行吗?总部的人都驳回了陆起白的请求。"

"如果是在质疑配方的基础上要求替换配方肯定是不行,但我可以凭个人喜好吧。"陆东深说,"我不喜欢那个味道,重新换一个总可以,这个借口听上去很合理。"

蒋璃盯着他,忍不住就笑了。

果然奸商啊,这种鬼点子都能想得出。见她笑了,陆东深也总算踏下心,捏了捏她的脸,"现在大中华区还要依托总部,所以有时候不能跟总部的人硬着来,配方一事影响挺大,季菲在总部也是有些势力瓜葛的,倒不是说总部的实验室里有她的人,单说这次事件如果总部真追究下来就有你受的。"

"可是那个配方真的有问题,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当然不能翻篇,这也是我给你实验室的另一个原因。"陆东深如实告知,"总部实验室自然是有它的权威,我倒不是怀疑他们从中做手脚,怕是真没检测出你所怀疑的成分,所以,我才要配方继续投入使用,一来不会对我和其他人有影响,二来我们还可以继续抽样做调查,两全其美。在会上你跟我公然翻脸,会使得所有人都以为我不相信你,所以更方便你来日方长的取样调查。"

159 气味害人防不胜防

    蒋璃简直是心花怒放。

在会议室里她之所以拂袖而去,一方面是因为总部的人咄咄逼人,另一方面是因为陆东深同意原配方的投入使用。

离开公司这一路上她生气,不单单是觉得他的不信任,更多的是担忧。通过这次事件,她也能感受到来自总部的压力和权威,想凭着一个配方来削弱季菲在总部的权威不大可能,除非能有最直接的证据。

可证据怎么找?

配方问题纯属巧合的话,这件事就永远成谜,但如果有人有意为之,那这次她插不了手的话就会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日后必然会变本加厉。

气味害人,她要怎么防?

一旦她无权干涉的话,那就是防不胜防。

一个陆门不单单是陆东深自己家开的,在入职的时候她就了解过,陆门是整个陆氏组成,陆氏人员构成复杂,所分摊的业务也多如人体血管,动一处就牵全身,各个产业盘根错节,环环相扣。主席之外是六大股东,各个都是陆氏长老级人物,一路打拼着江山过来的,可谓是势力大话语权也重。陆东深是晚辈中间冒头最快的,同时也是受到掣肘最大的,想要真正坐上主席之位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有权衡有顾虑她能理解,只是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现在,陆东深却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不但信任她,还给了她信任的资本。

她应该想的到总部不会善罢甘休,浪费了这么久的人力物力,配方又维持不变,势必是要抓个负责人出来扛雷,但很显然,她的雷陆东深帮着扛了。

陆东深见她眉梢喜动,就问她,"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蒋璃胳膊一伸主动缠上了他脖子,身若无骨似的贴着他,"也不算太消气吧。"她身上有香气也有妖气,就像是她的眉眼。陆东深最痴迷于她的眉眼,眉藏英气,可又媚在眼睛上,勾的人就欲罢不能。他圈住她的腰,不由想到她说她自己是一身懒骨,在他看来倒是一身媚骨,从眼睛里灌进骨骸、血液,又印着肌肤的香,透过很细的腰身到他的掌心。

他说,"如果这也是夏姑娘的生气方式,那我倒是认了,天天这样挺好。"

蒋璃抬眼瞧着他的眼睛,他含笑时很温柔,温柔到连他眼睛里的她都变得温柔了,她忍不住笑,搂紧他,脸埋在他怀里,"其实我脾气可不好了,但真是奇怪啊,你总有办法让我气不起来啊。"

陆东深听了心里甜,低头蹭着她的脸,"你也很有办法,总能牵着我的情绪走。"

蒋璃搂紧他,"陆东深,你真好。"这种感觉也真好,是从未有过的好,搂着他,就像是搂着全世界一样,踏实。

"现在才知道我好?"陆东深笑问。

"早就知道。"蒋璃没避讳自己的心思,"只是不敢去深想。"

"怕什么?"

"怕中毒,怕失去,你对我越好我就越会想,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那我会不会病入膏肓。"

陆东深抬手就弹了她个脑瓜崩,疼得她直瞪眼,他说,"你这一天到晚的脑子里想什么呢?跟我在一起就想着哪天分手是吧?"

"我说的多现实啊!谁能保证谁跟谁一生一世地老天荒啊?"蒋璃说。

陆东深捏着她鼻子,"你离不开我。"

"凭什么?"蒋璃挑眉笑。

"凭我的人格魅力。"

蒋璃对于他的强大自信叹为观止啊,"人格魅力再不灵呢?"

陆东深十分认真地考虑了一番,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那只能凭床上功夫了。"

蒋璃一愣,以为他一脸严肃能说出什么有分量的话,结果来了这么一句,很是突然又撩得她耳根子燥热,冲着他龇牙,"你时时刻刻都想着对我耍流氓是吧?"

她被他重新搂在怀里,笑,"还真是。"

"正儿八经的外皮,藏着一身风流骨。"她说,"让我突然想到Denny了。"

陆东深低头看着她。

"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俩。"蒋璃如实说。

"在会议室里公然把你给得罪了,你喜欢不起来也正常。""跟得罪我没关系。"蒋璃撇撇嘴,"你们陆门里够乱的啊,那个Denny跟 Karen有奸情,今晚还不定怎么翻云覆雨呢,这次来中国出差可真是给他们那对奸夫淫妇苟合找到正当理由了。都一个已婚男士了,要脸不要脸?"

陆东深惊讶,"这话怎么讲?"

"我能从Karen身上闻到Denny的气味。"蒋璃说到这,脑子里闪过一丝光亮,像是要想起点什么来,但转瞬就忘了,没抓住。"如果不是经常在一起鬼混厮磨交颈而卧能这样吗?"

陆东深轻叹,"那是他们的私事。"

蒋璃嗤哼,"我就是看不惯而已。"抬眼瞅他,"倒是陆起白今天让我挺意外的,他跟我并不熟,所以突然出言相助让我心里很没底。"

"没底就对了,这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帮你,哪怕你貌美如花。"陆东深轻笑。

可心里明镜,陆起白在会议室里那番话是明帮暗踩,在那种情况下,甚至说在已经板上钉钉的情况下还有意倾向夏昼,这明摆着是有制造矛盾的嫌疑。

他的这个堂弟,可没有明面上那么和善。

换句话说,陆门儿郎都不会是什么善茬,骨子里血液里流淌着的都是超出常人的狠。

蒋璃斜眼睨着他。

陆东深明白她眼神的含义,"没错,如果我不是看上你了,你以为我会闲着没事帮你?"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着你一开始就图谋不轨呢?"

陆东深笑得不怀好意,"没错,我惦记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堂堂天际总经理啊,说话要不要这么口无遮拦的?"蒋璃听得小心脏扑腾扑腾地跳。

"那我就跟你说个更口无遮拦的。"陆东深手臂一绕从背后搂住她,说,"你看这里啊,除了气味实验室、会客厅外还有一间挺大的卧室,我想的周到吗?"

"嗯,挺周到。"蒋璃点头,"真要是在这里做气味实验的话,可不就要住下?"

"我说的周到是指方便咱俩。"陆东深坏笑,"用你的话说就是,鬼混厮磨交颈而卧。"

耳朵根又烫一下,蒋璃直嚷嚷,"陆东深,你信不信我让你尝尝我降龙十八掌的威力啊?"

陆东深愈发是爱逗她,笑着正要回击手机响了。

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十有八九是公事。

果不其然,陆东深接起电话后脸色微沉了,那头说完后,他道,"我知道了。"蒋璃有了不好的预感,等他收起手机后忙问出什么事了,陆东深也没瞒她,说,"是商川,到了最关键的一场戏,现在闹着要解约。"

160 过来讨口饭吃

    《浮生》这部戏的翻拍受到广泛关注,又是因为商川的加入成为了众所期待的剧集之一,为此环嘉影视公司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物力。

而商川解约风波将环嘉彻底推到大众的视线里,事件刚起就曝了光,然后闹得沸沸扬扬。

论起解约的理由,众多媒体给出的是商川在拍摄《浮生》期间多次遭遇不愉快经历,并且环嘉严重违背合同上的规定。具体怎么个违背、又违背了什么这等细节没有被罗列出来,闹得最凶的当属商川的粉丝,几乎是一边倒地谴责环嘉影视的周扒皮行径,因为在粉丝们认为商川向来是性情温和不惹是非的好演员形象,莫非不是对方太过分,他们家的商川也不会走到解约这一步上。

环嘉的老总亲自赶到天际,很显然,商川一事闹得环嘉压力倍增,就连环嘉老总这么个常年混迹娱乐圈的人都吃不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请求帮助了。蒋璃的工作范畴与环嘉无交集,所以无权参与会议。回了家后先是把解约事件的前因后果搜查了一遍,并没发现最新的事件进展情况,但众多口水仗中,有几个讨论倒是让蒋璃看着奇怪,是关于《浮生》这部戏的,有人说这部剧其实挺邪的,当年这戏在首拍时,男主角和片方也似乎闹得不愉快。

要说《浮生》这部剧还真是挺神奇的,它是活在一代人心里的一部戏。

这话还得从《浮生》这部小说讲起。

当年,这部小说是火遍大江南北,其作者也凭着这部小说一跃成就了写作事业上的辉煌,直到现在,这部小说也在不同版本加印中。小说如此之火,所以当年改编的电视剧也是火得一塌糊涂。

但电视剧的火热不同于小说。

很显然小说的寿命更长一些,而当年的这部剧也只留在那些年那一代人的心里经久不衰。

往往热剧翻拍之前都是掀起重温老剧的节奏,但《浮生》老剧年头着实太长了,那个时代网络又不发达,想完整地将影像资料保留下来不大可能,所以大家在网上搜到的也只是片段。

蒋璃也搜过,通过各种渠道,但能得到手的信息也最多是演员的。当年饰演男一号的演员叫吴重,当年是最有发展前景的艺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少女少妇们都为之动心的鲜肉,他出演的剧不算多,但每一部的口碑都不错,尤其是他在浮生中的出演。只是他命薄,这也是直到现在网络上他的资料少之又少的原因吧。

当年浮生的女主角是个新人,似乎在出演了浮生之后就退出娱乐圈,网上有关她的消息更是少得可怜。

所以,对于网上评说这部剧当年在拍摄时男主角跟片方也闹过矛盾,蒋璃查了许久都没查到。

但就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明明就是极少数人的观点,她就觉得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联系。

女人想事情,有时候靠的是直觉。

蒋璃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些年她虽身处沧陵,但也算是个走遍大江南北的人,穿过荒芜深入大漠,潜过海底走过戈壁,往往是无人险境,所遭遇的都是最残酷的自然考验,几次面临生死时,靠的就是直觉。

天擦黑时,蒋璃给商川去了通电话,去告知关机。经纪人也联系不上,又得知商川早就离开了剧组,思来想去后就直奔了商川的住所敲了大半天门,没人。

末了,给他手机上留了言,又以防万一,写了张字条夹在他家的门缝里,要他看见后务必第一时间联系她。

等折腾完这些回了家也八点多了。

蒋璃心里还在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陆东深的会开完没有,生怕打扰了他,就拨了杨远的电话。

倒是很快接了,背景有点吵,有人在说话,吴侬软语的。

"你出差了?"

杨远似乎远离了酒席,"是啊,江南春今天开张,我跟陆起白一起来了苏州,怎么了?"

蒋璃说了商川解约一事,问他知不知道内情。

杨远听了哀嚎,"这件事你直接问陆东深不就行了?妹子啊,我现在鞭长莫及。"

"废什么话呀?我这不是怕打扰他工作吗?再说了你是集团副总,集团出了事你还做起甩手掌柜的了?"

杨远叹气,"集团先上上下下的事儿多了去了,商川那点事算什么呀?有陆东深亲自干预能出什么问题。还有,我必须得纠正你的逻辑,我是副总不是助理,陆东深什么决定我哪能第一时间知道?"

"要你何用?"蒋璃咬牙。

杨远在那头乐了,"这样,你给我点好处,贿赂贿赂我,从此以后我帮你盯着陆东深的一举一动。"

蒋璃嗤笑,二话没说把电话挂了。

正打算打给景泞的时候,门铃响了。

开门一看,是陆东深。

应该是开完会直接过来的,连领带都没解,蒋璃没料到都这个时间了他还能来,忙给他翻了拖鞋。

陆东深换好了鞋进了屋,跟她说,"我一会还得回公司。"

"啊?"蒋璃一愣,"那你来这一趟干什么?"

陆东深摸了她的头,"讨口饭吃。"

蒋璃故作惊讶,"陆总,据我所知入驻天际酒店餐厅的厨师那都是从国际上高薪聘请的吧?再不济天际总部楼上也有餐厅啊。"

"我喜欢吃你做的。"陆东深坐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双臂展开搭在沙发两旁,像是翱翔的鹰,贲张的肌肉将衬衫撑得很满。

蒋璃抿嘴乐,问他,"那你想吃什么呀?"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陆东深笑说。

"那会让你后悔来这一趟,我家只有咸菜和窝头。"蒋璃说着身形一闪进了厨房。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蒋璃从厨房出来了。

陆东深已经躺靠在沙发上了,阖着眼,呼吸平稳。

蒋璃放轻了脚步到他身旁,蹲身下来仔细瞅着他的脸。

这是睡着了?

看他眉梢间似有倦怠,如果能睡着也算是好事。她拄着脸,侧耳一听,呼吸声也不算深沉,估计就是闭目养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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