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第3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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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一个路口的差距

    翌日,阳光不错,真真就是秋高气爽了,瓦蓝的天跟水洗过的干净。陆起白穿好衬衫后,景泞上前给他打领带,昨晚的那身衣服搁置在旁边的换洗筐里。景泞每次给他打领带的时候目光总不会上移,就平视他的领结处,手法虽娴熟,但处处也都透着小心。这段日子,夜宿她家似乎成了陆起白的习惯,每次来京开会他都会在天际酒店订个房间,晚上就住在她这。所以,这些日子景泞过得心惊胆战,他倒是不常来北京,可每次一来,她的心就总是提在嗓子眼上。

陆起白在外人面前素有谦谦君子之风,可景泞知道他的阴晴不定有多可怕。

又或者说,她很清楚陆门的人有多可怕,哪怕就是看着不易动怒的陆东深,一旦翻起脸,那也是能让人骨子里透着寒的。

陆起白看着窗外透亮的日光,似笑非笑说,"今年陆东深的生日礼物非比寻常,我想,在以后的每一年生日里,说不准他会永远记得今天的艳阳高照。"

景泞打领带的手指一滞。

陆起白将目光拉回来,微微偏头看着她,少许,他抬手捏起她的下巴,"真不是故意让陆东深起疑?"

景泞没跟他对视,目光敛着,"不是。"

"看着我眼睛说话。"

景泞抬眼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不是。"

陆起白没收回手,打量着她的神情。

手机响了,是陆起白的。

他松了手,她松了口气。

却见他笑了,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她好不容易松回去的气又提上来了,他瞳仁里的笑令她不明就里却异常惶恐。

陆起白当着她的面接通了手机,同时又按下免提。

手机那头是女孩子的声音,朝气欢快得很,"陆大哥,我的设计作品获奖了!"

景泞一下听出那头的声音,脸瞬间白了,盯着陆起白,不可思议。陆起白眼里堆笑,却始终看着景泞,"不错。"

像是赞许手机那头的人,可又像是满意景泞的反应。

"陆大哥,我在选领奖穿的礼裙呢,你说我穿白色的还是黑色的?"

陆起白饶有兴致地观赏着景泞愈发白腻的脸,对着手机那头的嗓音却温柔得很,"白色吧,小女孩穿白色的朝气。"

"可是黑色的会显瘦一些吧?"那头有了一丝撒娇气。

陆起白轻柔道,"傻丫头,你又不胖。"

"那我就听陆大哥的话。"那头雀跃。

陆起白收了手机后,收敛了刚刚的柔情假象,嘴角虽有笑,可眼里的冷就如瓦上寒霜,不疾不徐地跟景泞说,"你说你妹妹现在有没有暗恋她眼里的未来姐夫?"

景泞一压再压的情绪终于爆发了,毕竟妹妹是她最后的一道底线,从这轻车熟路的通话方式来看,之前她妹妹就没少跟陆起白联系。

她在恐惧。

也很清楚自己在恐惧什么。

"陆起白你混蛋!我警告过你不要骚扰我妹妹!"景泞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一刀子戳他心窝上。

她歇斯底里,如同个疯子推打他。

陆起白没容她的放肆,一手将她两只手腕攥住板在身后,一手控住她的后颈,一用力,她不得不仰起头与他对视。

他眼里全然都是阴戾了,哪还寻得刚刚的一丝温柔?

"你说你不是故意引起陆东深的怀疑,我会信?"他压低了脸,气息冰得似锥,直直往她眼里钻、心里扎。"那种蠢事能是你景泞做出来的?"景泞只觉得后脖子跟断了似的疼,他的手劲很大,每次他走后她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如数的阴狠都发泄在她身上。有时候睡到半夜从梦里惊醒,看着身边的他,她都有冲动弄死他。

可是,她始终没这勇气。

没有杀人的勇气,因为她还有妹妹,还有她始终觉得会熬到的好日子,生活不允许她动这个念头,她任性不得。

然而此时此刻她就在想,应该要有勇气的,杀了他,她也解脱了。

解脱了她对生活的绝望,解脱了她对他的恨,解脱了她今天才发现的嫉妒,他对她妹妹那点温柔的嫉妒。"我当时没想到饶尊会在亲王府,只想着如果能拖延时间,这件事就会被外界知道,到时候会打个陆东深措手不及。"她艰难呼吸,与他对视,"毕竟因为商川跳楼一事市里领导对天际就很有看法,能继续接手亲王府项目是因为饶尊从中转圜,如果再出事,天际就会彻底失去开发的机会。"

陆起白将她按在衣柜的柜门上,咬牙,"我让你这么做了吗?"

"我只想速战速决。"景泞回话,"我不想再受你牵制,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过了!陆起白,你是想把我逼死吗?倒不如一刀杀了我得了!"

陆起白死死盯着她,似乎在揣摩她这番话的真假,紧跟着手劲又使了使,疼得景泞皱紧了眉头。

"不想看着你妹妹受伤的话你就给我安分心思。"陆起白的鼻尖几乎凑近她的,字字威胁,"再敢擅自做主,别怪我不客气。"

等陆起白走了许久,景泞都瘫在地上未动。

直到她的手机响了一下,这才惊蛰了她的反应。她的呼吸一下急过一下,目光停在角落里的换洗框里。突然爬起来,拿出陆起白扔进里面的换洗衣物,发了疯似的撕扯。

衬衫扣子崩落。

但也仅仅就是扣子,衣衫完好。

这一刻景泞才终于绝望地发现,她伤不了他,分毫都伤不了。

**

陆东深今早亲自开车赶往民政局。

从坐上车开始,夏昼的心口就突突,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路上稍微有点堵,陆东深专抄小路前行,又稳又快。

见她一直压着心口,他笑了,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他喜欢看她紧张的样子,很可爱。

等了一个红灯。

夏昼攥了攥陆东深的手,下意识问了句,"咱们是去领证吧?"

"是。"陆东深忍笑。

夏昼叹了声,"就跟做梦似的,我就这么要嫁给你了,真神奇。"

一句话说得陆东深很无语,几个意思?嫁给他怎么就成了神奇的事了?

换灯时,陆东深的手机响了。

他松了紧扣她的手。

就这么瞬间,夏昼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滋生,就像是握在手里的东西突然没了似的失落,然后赶忙撇弃这种念头,也许,只是她的紧张作怪。

是杨远打来的电话。

陆东深接通了蓝牙耳机时,夏昼顺势看了一眼。

具体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只是敏感发现陆东深的脸色瞬间僵冷了,然后,方向盘一打,车子滑到了辅路停下。

"几点的发布会?"陆东深的嗓音沉凉的吓人。

连带的,夏昼心口也一凉。

那头又简单说了几句。

通话结束后,陆东深转手又给景泞去了通电话,那头半天才接。他冷沉沉地命令,"马上去调查一下华盛发布的新品。"

夏昼心里一咯噔。

等陆东深通完电话后,她压着呼吸小声问他出什么事了。

陆东深的脸色始终很沉,沉默片刻说,"H品牌的新品配方被盗了。"

什么?

夏昼震惊。

H品牌的新品,就是天际即将发布的亚洲定制款,是H品牌进入中国的重中之重,也是天际接手H品牌亚洲区管理权的重中之重,现在配方被盗?

配方一直是她管理的。

"东深......"夏昼一时间像是被人抽光了力气,"我们得马上回公司处理。"

陆东深死死盯着前方。再过一个路口,往左拐就是民政局,往右拐就是公司方向。华盛集团的记者见面会马上开始。杨远的话还在他耳边转,"我知道今天对你来说很重要,但不管个人的事有多重要,你也得立刻、马上回来!"

马上回去......陆东深狠狠一咬牙,踩下油门,冲过路口的时候,方向盘猛地一转,车子右拐,朝着公司去了。

302 始料未及的长相思

    上午九点半,长盛集团记者招待会正式召开。这是一场众人期待已久的见面会,邰国强离世一事,长盛始终没对外界发声,当时邰梓莘对外宣布了见面会的时间,所以这一天格外受人瞩目。

可让众多媒体没想到的是,今天代表公司出席见面会的人并不是邰梓莘而是邰业扬,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是一场记者见面会的同时也是一场新品发布会。长盛集团跟陆门集团即是合作关系又是竞争关系,缘由是这两家的产业有部分是重叠的,例如旗下都有投资的奢侈品产业,虽说长盛投资和并购的奢侈品品牌在数量上与陆门相比不占优势,但纳入旗下的品牌知名度和在国际上的地位是不相伯仲的。

其中,长盛旗下的Momo就是能跟陆门旗下的H相抗衡的尖端品牌。而今天,作为同样针对亚洲市场打造的Momo主打产品面世了,是一瓶名为"E.Y"的限量款香水,前调以花香为主,基调就会回归到木质香,出席发布会的还有此款香水的瓶身设计师和调香师,并将此款香水的形象代言人请到了现场。新品vcr制作十分唯美,让众多媒体知晓此款香水从构香到设计耗费的时间和精力,进一步阐述了E.Y香水背后的意义,并预测此款香水将会成为Momo品牌旗下香水的下一个经典之作。卫薄宗作为气味构建师也出席了现场,他向来是低调惯了的人,所以在之前就有过交代,不表露身份,不接受任何形式上的采访,只是单纯参加活动。所以在答记者问环节上,他对这款香水的所有解释都只字不语,将所有机会都留给了下属。

E.Y瓶身设计是最直观能引起大家关注的,采用的是东方女性身体柔美线条为基本设计,以深紫、浅紫与深邃蓝为主要色调,反映东方神秘感。

那瓶身在众多镁光灯下缓缓出现时,天际会议室里的气氛近乎凝结成冰。

夏昼死死盯着屏幕上E.l香水的三调气味成分说明,脸色煞白,镜头转给卫薄宗时,她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许端倪来,可无济于事,他脸色很平静,就跟平时一样。

她对卫薄宗太了解了,这种场合他往往就是低调,从不彰显自己。其实这也是做他们这种行业的不成文规矩,气味构建师的工作范畴很广很杂,其工作性质的复杂性也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所以相比气味构建师,大家更容易理解调香师、芳疗师的工作范畴和性质,毕竟这两种职业的工作内容都比较单纯。因此,作为能够组建和领导创香团队的气味构建师来说,更习惯去宣传自己手下的调香师和芳香师。一瓶香水的面世,对外公关和宣传的都会是大众能看得懂的香气成分,涉及到复杂的混香或技巧都不会对外公布。E.Y香水也是如此,可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虽说没对外公布所有气味组成,但夏昼也看得出来,长盛正在推出的新品香水的配方跟"The last night"一样。

The last night就是天际旗下H品牌即将要推出的香水,不仅是季菲团队,也是夏昼团队的心血。杨远夹着根烟站在会议桌旁,烟头燃了大半都忘了抽,就那么在手指间夹着,搭在椅背上。他死盯着屏幕,隔了许咒骂了句,"E.Y是他妈的什么东西?从瓶身设计到宣传文案全都是抄袭咱们The last night,香水成分呢?成分呢?"

他扭脸看着夏昼,试图听到她持否定意见。

但夏昼无法满足他的要求,沉重地点了下头。

"靠!"杨远怒了,夹烟的手狠狠敲了一下椅背,大半截的烟灰就抖落在地了,"长盛的气味构建师和调香师都死绝了是吧?干出这种缺德事!"陆东深坐在杨远身边始终不语,看着屏幕,那眼里是极凉极冷的光,如敛了苍山的冷月、桑田的世寒,薄唇微抿不怒自威。景泞没坐,站在陆东深的身后,也是死盯着屏幕,只是,眼神不及陆东深的沉稳,有震惊,还有担忧,显而易见。

杨远骂完后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跌坐在椅子上,跟其他人一样不再吱声了。

长盛的这场见面会就如同一记重锤,打得天际猝不及防,不用多想的是,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集团上下,甚至,是陆门总部。邰国强的离世对于长盛来说是场灾难,至少在股市上长盛这几天就跟丧家犬似的翻不过身,所有人都在观望长盛未来的发展,也在猜测继邰国强之后的长盛当家人能是谁。有大多数人认为邰梓莘的可能性最大,毕竟这几年长盛的重点项目都在邰梓莘手里,她是出了名的女强人,在商场上巾帼不让须眉,经商手段当仁不让,而且在长盛陷入危机的现阶段,她手底的项目始终稳步推进,尤其是长湖的开发,更是在当地政府那博了不少好头彩,所以,她坐上当家人的位置也算是有这实力。也有人觉着邰梓莘虽能干但毕竟不是男儿身,邰国强生前就重男轻女,家有长子,公司重担自然要落在邰业扬肩上,再加上邰业扬的业务能力也不差,只是邰梓莘向来强势,处处都压了自己哥哥一头,大有在父亲面前邀功争赏的姿态。但不管是能干的邰梓莘还是长子邰业扬坐上头把交椅,摆在他们眼前的就是长盛目前状况,暂不说邰国强在遗嘱里是怎么交代的,至少在这个阶段,谁能力挽狂澜,那谁就争到了话语权。Momo品牌是邰业扬手下的产业,今天在原本是邰梓莘筹备好的记者见面会上重点推出了Momo旗下新品,这种举动在外人眼里看不出什么,但在圈内人和媒体记者眼里,就似乎嗅到了天盛未来发展的征兆。屏幕里,相比邰梓莘面对镜头时始终礼节性的微笑,邰业扬显得意气风发。他提及了此款香水的由来,E.Y,全称为eternal yearning,这是他父亲想要送给初恋的香水,是他父亲的长相思。主动提及邰国强的恋情,这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303 大家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

    亲王府闹鬼一事众说纷纭,何姿仪的行径也令外界对邰国强的身份产生质疑,邰国强和吴重还有扑朔迷离的女鬼,这三人的关系也也众人心存疑窦。

这林林种种的疑问,长盛并未对外界做出任何回应,这也是近段时间长盛股价动荡不定的原因。

邰业扬却主动提及了,并且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公布了邰国强实则是吴重一事,在场媒体哗然,手中的长枪短炮都对准邰业扬,不放过丝毫细节。很聪明的是,邰业扬重点讲述吴重与初恋的唯美爱情,他否定了网上早就传得扭曲的传闻,在他口中,只有吴重与初恋情人的唯美爱情,没有背叛,不过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也没有当年所谓的邰家,指明吴重这一名字当年只是他父亲的艺名,他真正的名字就叫邰国强,后来息影后到了国外才改回了自己的名字。

邰业扬将那段过往归怪于曾经不好的时代,导致一对恋人生死相隔,说到情动之处,在场的不少人着实为之动容。

这边杨远又开骂了,"这孙子有一套啊,邰家见不得人的事儿倒是被他说得感天动地的,就他妈为了抢市场,孙子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的确是见不得人的事。

至少夏昼觉得杨远这话没错。在邰业扬口中,所谓的长相思只是吴重一人,对着已逝的初恋相思一生,何其情深义重?没有背叛,就没有阮英一生的颠沛流离和痴痴相守,也没有阮琦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姐姐。

有时候传闻传得久了,突然蹦出来的所谓真相反倒让人容易接受,因为经过时间的折腾,大家更相信自己愿意去相信的"事实"。

记者将问题甩给邰梓莘,问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邰梓莘始终从容,只是简单回答说,这瓶香水是父亲的心愿,希望我们推出市场后,大家都能收获一份完美的爱情。夏昼坐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邰梓莘,她太冷静,也太从容,所以这一刻夏昼也就明白了,其实邰业扬的这番行动是被邰梓莘提前知晓的,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这算是邰国强遗嘱里的一项?

邰国强既然敢在临死前进王府,敢刻上那句生当长相思,死当复来归,也意味着他就是想以吴重身份死去。更重要的是,长盛压根就不需要担忧众人的相信与否,这种事就怕洗脑,而且这还是一段听上去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面对爱情悲剧,众人的怜悯心总是异常澎湃的。她敢笃定的是,这场发布会开完之后,长盛有关渲染长相思这一段的公关稿就会满天飞,以各种形式出现在众人视线。

杨远也是想到这点,狠狠地摁灭了烟头,恨不得手里捏着的就是邰业扬,碾死得了。

始终沉默的陆东深终于开口了,嗓音沉沉的,听着令人压抑得很,"The last night的信息是怎么流出去的?"

对于天际目前的情况说就是,H品牌亚洲区新品被长盛盗走,而且是原封不动的盗走,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字,又扣上了一段悲怆的背景。

但拨开这些感动的外皮,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在为产品造势罢了。

这么大肆的公开亮相,摆明了是长盛对天际的有恃无恐了,或者说是,邰业扬对陆东深的有恃无恐。

陆东深问出了关键。

但,谁都回答不了。

"景泞。"

景泞一哆嗦,与此同时,夏昼也抬头看了一眼景泞。许是阮琦在她心里扔了粒种子的缘故,这个时候看景泞,夏昼总觉得她有着跟平时冷静不符的慌乱。

她上前一步站在陆东深的身边。

"查。"陆东深语气淡又决绝。

景泞暗自松了口气。

陆东深搭在会议桌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所有接触项目组的人都要查。"这件事事态恶劣,势必是要揪出内鬼来。"另外,通知下去,新品发布会暂时延后。"

景泞点头,然后迟疑地问,"陆总,是所有接触项目组的人?那夏总监......"说着,她抬眼看了看夏昼。

陆东深的手指微停一下。

夏昼刚要开口,陆东深低沉道,"一并查。"

杨远多少诧异,看了看陆东深又看了看夏昼,没说什么。能做出这个决定的确是陆东深的行事风格,夏昼早就习惯了,而且她自然是问心无愧的,但听到陆东深这么说,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清清嗓子,说出刚刚没倒出口的话,"新品是我负责,现在出了事我应该负上责任,景泞,你就按照陆总的要求挨个查下去吧。"

景泞说了声好。

陆东深虽不再说话,但当着杨远和景泞的面,横过来手轻轻握住夏昼的手。

就这么一握,夏昼心里那一小点不愉悦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手心里是他掌心的温度,宽大又强大的力量,给予她无限安全。

**

长盛果真启动了强大的公关功能,关于E.Y香水的背后故事呈燎原般燃烧了网络、高端杂志、电视台等多渠道平台,一时间扫光了长盛宪的颓势,股市一开盘,长盛股价又是一片叫好。天际对外宣布推延新品发布会的决定令人起疑,甚至传到了陆门总部,项目组的意思是对总部宣称是新品暂且出了问题,但景泞传下陆东深的决定,如实上报总部。这项决定不难理解,H品牌新品最初是由季菲的团队来开发的,后来才转交给夏昼团队来继续跟进,所以只要季菲团队里任何一个人看见长盛的宣传都会知道新品信息外泄一事,季菲连着总部,压根就隐瞒不了这件事。果不其然,还没等景泞上报,总部就知道了发布会延时的原因,一个命令下来,要求陆东深势必要对这件事作出处理。与此同时,季菲亲自飞往北京,来跟大家共同商议新品接下来的走向问题。茱莉知道这件事后心里不舒服,趁着给夏昼送文件的功夫,小声嘀咕,"派季菲来商讨?这不就明摆着怀疑你吗?陆总都说了要全查,这要调查的人里面也包括季菲啊,她拽什么啊?""调查是一方面,解决问题也是一方面,所以不管是怀疑我还是怀疑季菲,这件事都要我们两个来解决,毕竟The last night是我们的心血,他们E.Y算什么东西?"夏昼将文件一阖,"开会。"

304 想到了夏昼

    邰业帆闯进会议室的时候邰业扬正在开会。

E.Y的推市让邰业扬有了翻身的机会,虽说目前长盛还没选出集团主席,但开会时邰业扬就坐在邰国强的位置上,俨然一副主席的派头了。

邰梓莘坐在他旁边。从邰国强离世到新品发布的召开,邰梓莘始终不争不抢,十分冷静。聪明如她,向来都很清楚一个事实,虽然她的业务能力很强,但无法更改的是集团老股东们的旧思想,让他们臣服于一个女人的领导,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邰家最没野心的就是邰业帆,平时公司开会也不见他参加,在谁坐上主席之位这个问题上,一众股东也从没考虑过他。所以,当他突然出现在会议室时,在场的人都觉得有点奇怪。

"我有话跟你俩说。"邰业帆开门见山。今天的他穿得很随意,灰色T恤衫搭黑色工装裤,脚踩登山靴,头戴一顶深灰色鸭舌帽,下巴是靑虚虚一片新生胡茬。邰国强在世时他西出入公司多少还注意形象,再怎么放荡不羁的至少还是衬衫领带的,现在倒彻底成了匹野马。

在遣散工作人员后,邰业扬皱眉看着邰业帆,"你这是身什么打扮?还有点副总经理的样子吗?"

邰业帆没多跟他废话,冷言问他,"E.Y的香水是不是H品牌的新品?"

一句话震惊了在旁的邰梓莘,她抬眼看邰业帆,"你说什么胡话?"

相比邰梓莘的惊愕,邰业扬没多大反应,面色冷淡。邰业帆见状冷笑,跟邰梓莘说,"是我说了胡话还是他做了缺德事?你自己问他!"

邰梓莘目光落在邰业扬脸上,"到底怎么回事?"邰业扬没看邰梓莘,目光始终落在邰业帆脸上,语气淡漠,"怎么?天际研发不出来新品了,让你那位同居小女友给你洗脑?陆东深睡过的女人你也敢接手,你还真是铤而走险。"

下一秒他的衣领就被邰业帆一把揪住,"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邰梓莘起身压住邰业帆的手,喝道,"行了,在公司里吵架丢不丢人?你松手!大哥,你也把话说清楚。"

邰业帆咬咬牙,松了手。邰业扬抬手整理了下被揪乱的领口,正了正领带,"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Momo在研发新品这件事你们一直都知道,目前发布的这款香水的确是咱爸的愿望,只不过在香水的背景上我多填了一笔罢了。"

顿了顿又道,"既然咱爸的遗愿就是想恢复吴重身份,那我这也算是满足他心愿了。"

邰业帆冷冽地看着他,"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好骗是吧?"

发布会一结束,他就被陈瑜赶出了家门,当时他也莫名其妙,陈瑜没好气的跟他说,你个富家公子哥老赖在我家蹭吃蹭喝有意思吗?要不要脸?我又不是你妈,滚!

骂得很难听,他听了当然不舒服,长这么大他从没被女人这么骂过,所以也就来了气扭头走了。

一晚上没睡着。

数星星的时候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喜欢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然后又问自己,喜欢她什么?一夜露水夫妻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稀罕事,大家你情我愿,合得来就继续交往,合不来给点钱也就打发了。可他就是觉得陈瑜跟别的女孩子不同。

他知道她心里有谁,她跟着陆东深从国内到国外,再回国内,瞎子都知道他俩的关系,但,就只有他明白,她跟陆东深没关系。

只是因为这一点?

最开始邰业帆也在怀疑,毕竟在她之前他可没有碰雏儿的习惯,然而就是那么发生了,自然到浑然天成的,让他有了想不一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是喜欢,是爱。

彻底想通这点后,他也决定不再迂回了,本来就是约好今早去爬山的,他干脆就整装待发直奔她家,赴约的同时也打算跟她把话说明白。

岂料,见到陈瑜后她先跟他把话说个明白。

关于E.Y香水的事,陈瑜可谓是忍了一晚上,劈头盖脸地痛骂他一顿,大有恨不得将他家祖坟掘了的架势,邰业扬这才明白昨晚她的反常情绪。他相信陈瑜的怒火不是无的放矢,H品牌新品一事她有参与,所以对于新品的信息她是再清楚不过,到长盛这一路上,他耳朵里一直回荡着陈瑜歇斯底里的痛骂:你们家的气味构建师果然够贱啊,你知道这件事将会对夏昼有多大影响吗?你们这群杀人不见血的鬼!

他承认商场之上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可不意味着他也要接受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成事。

邰业扬闻言后冷淡道,"我能说的也就是这些,你说E.Y就是H品牌的新品,行啊,拿出证据来。"

邰业帆拿不出证据,就正如陈瑜的态度,之所以很清楚拿不出任何有利的证据才会崩溃。邰业扬起了身,看着邰业帆说,"现在长盛容不得一点动乱,再乱下去咱爸的心血就废了。阮琦已经分走了一部分财产,又拿走了咱爸的骨灰,她有饶尊撑腰,我们只能眼睁睁地吞下这口闷气,现在能做的就是团结,明白吗?"

"团结?我看是你想吞了整个长盛吧。"邰业帆不领情,走上前一步冷眼对他,"别说的这么好听,我和梓莘跟你可不是一个妈!"

"如果不是因为亲王府的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不是你们的亲妈!她对你们不好吗?"邰业扬也火了。邰业帆紧抿着唇,死盯着他,没否认他说的。良久后开口,"长辈们的恩怨我不去管,但是邰业扬,如果要我知道你真做了下三滥的事,别怪我不念兄弟情,我肯定不会放过你,打也会把你打死!"

等邰业帆走了后,邰梓莘很冷静地说,"你的确是拿了天际的新品吧。"

像是问他,实则很肯定。

邰业扬转头看她,"我刚才已经——""我闻过E.Y,并不是卫薄宗和他团队的风格。"邰梓莘口吻发凉。每个气味构建师和调香师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所生产出来的成果也不尽相同。E.Y的气味十分独特和纯粹,又透着那么一股子野性和天然,大胆又直接,这不像是卫薄宗那种十分遵循气味传统的创造出来的。她当时倒是一下子想到了夏昼。

305 踩着你们的尸骨前行

    夏昼在天际旗下的商场和各个旗舰店所创造的空间气味她是闻过的,气味组合十分不按常理出牌,她觉得那是夏昼不同于其他气味构建师的地方,像是从天地间野生野长的力量,气味的运用不同寻常的灵活和自由,不像是其他经过后天培训的气味构建师和调香师的中规中矩。

所以邰梓莘觉得,这样的人被称为天芳师不是浪得虚名,她所创造的气味有一种无人可替代性。

她是有所怀疑,可她知道邰业扬手下的Momo也的确在研究新品,因此就算有所疑惑,也没敢往这方面想,直到邰业扬气冲冲的闯入她才恍悟。

邰业扬看着她不语。

邰梓莘何其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震惊,"我看你是真疯了!"

"商场利益就是这样,谁先抢得先机谁就是赢家。"邰业扬冷笑。

邰梓莘走近他,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你这是盗取商业机密!一旦东窗事发,整个长盛都要跟着你倒霉,你想过没有?"

"还是那句话,有证据吗?现在天际敢把新品发出来吗?"邰业扬微微眯眼,"梓莘,现在我们可都在一条船上,除非你想看着长盛彻底垮了。"

"你以为陆东深会忍气吞声?"

邰业扬冷笑,"那也要他有反击能力才行。"

"你以为凭着香水这件事就能把他扳倒?别天真了,你扳不倒他。"邰梓莘皱眉道。

邰业扬摇头,顺了桌上的烟盒在手,点了支烟,说,"你错了,想扳倒他的人还轮不到我。"

邰梓莘一怔。

邰业扬吐了口烟雾,舌尖扫了一下牙床,"长盛现在乱,陆门何尝不乱?陆家老爷子已经有段日子没露面了,谁知道这里面会是什么事。"

邰梓莘有瞬间的难以呼吸,双手撑在会议桌上,隔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跟谁达成了合作,但是我能很明确的告诉你,你正在闯祸,而且将会是场大祸。"

她又艰难地往下压了压不安的气息。"我跟陆东深在商场上不是没交过手,也不是没见过他是怎么一路披荆斩棘坐上今天的位置,我比谁都了解陆东深,他这个人绝不会坐以待毙。你们有野心,他也有野心,同是有野心的人拼的就是谁更狠。他的狠不露声色,必要时都会对自己狠到极致,所以,比狠劲,你们谁都不如他。只要时机成熟,他会猝不及防的出手,然后踩着你们的尸骨前行。"

**

季菲风尘仆仆抵达北京,与此同时还带了当初接触the last nigh项目的手下。在接受天际临时组建的调查组调查外,她还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解决当前危机。"首先,H品牌新品发布会必须如期举行。"季菲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坐在陆东深的左手边位置,语气也十分干脆,"其次,启动the last nigh最初配方,这样,最直接避免H品牌在亚洲区知名度受创的可能性。"启动the last nigh最初配方,那就意味着重新动用季菲当初的所有设计方案,之前the last nigh交到夏昼手里时,夏昼不但更改了季菲的气味设计,还修改了一切文案信息,就连香水的名字也是夏昼最后敲定的,以前这款香水就叫做night。

所以,夏昼闻言后想都没想直接反对,"不行。"

季菲看向坐在对面的夏昼,面色多少有些难看。夏昼坐在陆东深的右手边,挨着夏昼而坐的是景泞。照理说景泞是陆东深的助理,理应坐在陆东深的右手侧,方便听从安排。但景泞是隔着夏昼,看得出陆东深对夏昼的疼爱程度。换做其他人也许就不敢多问一声了,但季菲丝毫没退步,反问,"难道夏总监还有更好的提议?the last nigh的最初香气设计跟现在新品的气味有很大出入,推出去正好能解燃眉之急。至于长盛的那个新品问题,等我们喘过来这口气后再去算账也不迟。"

夏昼看着她,面色不惊眉色无澜的,"the last nigh的最初香气设计太平庸,推倒不如不推。"

"夏昼你什么意思?"季菲脸面搁不下了,眉心染怒。

夏昼一字一句,"就是字面的意思。"

"夏昼,我今天来是解决问题的,你这个态度分明就是不想解决问题。"季菲眉头紧皱,"在我看来,有成熟的产品推出来缓解危机是最聪明的办法!""成熟吗?"夏昼丝毫不领情,"如果你设计的香气独一无二,我毫无意见,甚至配合你把这款香水推出去。可问题是,一款设计平平的香水也能叫做成熟?如果真这么好,当初我也不会浪费时间去调整气味组合。你觉得是解决了危机,但香水推出去反应平平只会遭骂,不管懂行还是不懂行的都会骂H品牌的调香师死绝了。季菲,你扪心自问,这次你来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想要夺回H品牌亚洲区的设计权?"陈瑜和团队其他骨干挨着景泞依次而坐,见两人剑拔弩张,都大气不敢出一下,对面季菲团队的人也一样,各个都怀揣着小心。现在别说是天际了,就搁在陆门也都知晓这两人的不对付。之前两方开会,也会有人觉着这次两人能不能放下前嫌通力合作,现在看简直是天方夜谭,毕竟是涉及了谁夺主动权的问题。

面对两人争执,陆东深始终不语,面色平静得很,不过看样子更像是在思考。季菲发起反攻了,"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不堪!难道现在还要把the last nigh推出去?那外面的人会怎么说?说咱们H随着Momo的潮流走?另外,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反对?别忘了the last nigh是你全权负责,现在信息流出去了,你又百般阻挠the last nigh的最初配方发布,我看你就是最值得怀疑。"

"怀疑什么?"夏昼冷声问。

季菲漂亮的眼里有了咄咄逼人之势了,盯着她,"怀疑你就是内鬼。"

夏昼冷笑,"我有做内鬼的必要吗?"

"当然有。"季菲阴沉沉道,"谭耀明对你恩重如山,这份情义你夏昼总得还吧。"

夏昼眸光瞬间转冷,刚要反击,就见陆东深面色一沉,冷冷开口,"说够了。"

一句话,令在座的噤若寒蝉。

"今天先到这,散会。"陆东深说完这话,起身就离开了会议室。夏昼扫过去一眼,他眼里的温度很寒凉,骇人得很。

306 没由来的心疼

    景泞出了会议室后,借着去洗手间的工夫找了个无人角落,一通电话拨过去。那边接得很快,周遭听着很安静,许是在开会。天际这边因为H品牌新品延迟发布一事焦头烂额,江南春却是顺风顺水发展迅速,并且已经向总部提出进行开设分店的申请,一旦申请成功,那江南春就有对地皮收购、开发的独立权,俨然是可以跟天际平起平坐了。

景泞直截了当,"陆起白,新品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那边似乎起身离开了周遭,很快有风声灌进来,然后她听到打火机点烟的声音。他沉笑,"景泞,我人在杭州。"

"就算人在美国,想伸手也没那么困难。"景泞冷声。

那头嗤笑,"作为陆东深的特别行政助理,这个时候应该忙得不亦乐乎才是,怎么还有时间跟我在这耍奸打浑,合适吗?"

景泞一激灵。

"你也算是陆东深身边的老人了,很清楚这种事压不倒他,与其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倒不如想想旁的人。"陆起白不紧不慢地说。

景泞警觉。那头笑得也是不紧不慢,"听说景助理的妹妹刚获了奖项,可喜可贺。换做我是景助理你,会想法设法处理好工作后去陪陪妹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浪费时间。这世上什么都能成了过眼云烟,唯独亲情,当好好珍惜。"

景泞咬牙,直接掐断了通话,连带的,也关了录音功能。

陆起白这只老狐狸,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

陈瑜进了夏昼的办公室。把手里的咖啡杯往桌上一放,咖啡溅出来了些。夏昼正闷头看邮件呢,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茱莉长了肥胆,抬眼一瞧是陈瑜,瞪了她一眼,"陈楠楠你抽什么风呢?中午吃辣椒吃多了火气这么呛?"

"我得先跟你表明一下态度。"陈瑜义正言辞地说。

夏昼抽了纸巾出来擦干净桌子,"你的态度表明的已经很明显了。""我跟你说认真的呢。"陈瑜站得笔直,"虽然我对你做过不道德的事,偷过你的笔记,但请你相信我,这次新品信息流出的事绝不是我做的,我是急功近利,可有些事我还是能拎得清的。"

夏昼没起身,身子偏斜靠着桌子,右胳膊支起,手拄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瞅着陈瑜。

陈瑜清清嗓子,眼皮耷拉下来,"而且,我跟邰业帆也划清界限了。"

"为什么?"夏昼问。

"谁知道这件事他有没有参与啊。"陈瑜吸了下鼻子,"他是邰家人,我跟他走得那么近也不合适。"

"你喜欢他吧?"夏昼冷不丁地问。

陈瑜猛地抬眼瞅她,涨红了脸,"你别瞎说,我、我现在跟你说正事呢,总之,我不想你怀疑我。""我没怀疑过你。"夏昼放下胳膊,顺过来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你还没胆能做出这么大的事,另外,你也不用因为这件事跟邰业帆划清界限,像他那种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这件事他八成是不知情的。"

"你相信我?"陈瑜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

"你是我团队的人,我当然相信你。"

陈瑜看着夏昼,眼里有温暖,也有感动,隔了许久,说,"谢谢你,还有,我再次为我之前背叛你的事跟你道歉。夏昼......你真的很好。"夏昼喜欢听好听的话,可陈瑜这种话一听就是发自内心的,反而让夏昼有点无所适从,她其实不是个很擅长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就故作皱眉状,抬手上下搓了搓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可真腻歪人。"都是成年人,其实最不习惯的就是真情流露,陈瑜也收敛了情绪,又成了冷哼,"腻歪人也总比背后插刀强,季菲明显着是来夺权的,今天玩的这出明眼人都看在眼里,你可留点神。无缘无故提起谭耀明,怕是要把屎盆子往你头上扣了。"

"陆东深相信我。"夏昼说得干脆。

"这世上没一个男人能大度到容忍自己的女人心里藏着其他情感,哪怕是恩情。"

陈瑜双手搭在桌上,看着她一脸认真。"当时在沧陵的时候我是跟在他身边的,很清楚知道他最忌讳的就是谭耀明。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他留你在身边的手段不光明,所以肯定会怕你心里有结,如果没人掀这个风浪还好,就怕被有心人利用。恩情这种东西你有,陆东深也有,所以他太明白欠债好还欠人情难还的道理。这种恩情就是,就算被他知道新品的事是我做的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反之也是一样,谭耀明对你的恩情不比我家对陆东深的恩情浅吧,你说你能放下那段恩怨,谁会信?"

陈瑜走了后,夏昼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然后又把刚刚的邮件调出来看了半天,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总经理办公室那层气氛很压抑。至少总经理秘书办都保持了绝对安静,几乎是大气不敢出一下。景泞没在,秘书处的小秘书Dora在小心翼翼地测量咖啡豆的磨豆量,夏昼走上前她都没察觉。观察了好半

天,夏昼实在忍不住问她,需要这么精细吗?

吓得Dora一个手抖,磨出的咖啡粉撒了些许出来,见是夏昼,一个劲地拍胸脯压惊。

"陆总脸色一直沉着,我怕咖啡粉磨多磨少了都影响口感,挨骂。"

"他骂过秘书吗?"夏昼好奇。

Dora想了想,摇头,"那倒没有,但是,从来不骂人的上司突然阴沉着脸最吓人。"

夏昼倒是同意这话,陆东深不苟言笑的时候,的确令人懔惧。

夏昼学着陈瑜的方式,端了咖啡进总经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都像是冷了好几度。

有沉凉的气息在流窜,是文件冷冰冰的气味,也是陆东深自身清冷的气味。

陆东深没在办公。

他在会客区,高大的身躯陷在沙发里,身上黑色衬衫跟黑色纯皮沙发都近乎混为一体,头仰靠着,阖着眼,领带结微微下拉了些,领口解开了两粒扣子。

看样子是有些倦怠了。

夏昼放轻脚步,弯身将咖啡杯放在茶几上,看了陆东深一眼,他没睁眼,英挺眉心间有浅浅的纹路。没由来的心疼。

307 我们应该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他从不知道累,斗天斗地斗人,他就像所向披靡的战士,所到之处都能杀得对方片甲不留,所以,在外人眼里他是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她眼里他也是神,高高在上,带给她希望又能给予她温暖。能让她臣服的男人不多,陆东深就是为数不多的那一位,她心甘情愿依偎在他身边,因为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会有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曾几何时她一度难以入眠,睡着后也会在噩梦里惊醒,她精通气味,帮的了别人却帮不了自己。左时的事是张巨大的又带着毒刺的网,勒得她透不过气并且鲜血淋漓。

酒量就是在沧陵时练出来的,她养成了酗酒的习惯,每当噩梦如鬼魅如影随形的时候,她都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谭耀明跟她说,阿璃,你就在我身边睡下,我守着你,别怕。

可她还是怕。

怕被噩梦吞噬得骨渣都不剩,所以,她的酒就越喝越多。

后来,她遇上了陆东深。

陆东深没跟她说过谭耀明的那番话,她也奇迹般的很少噩梦。

只要在他怀里,她就会觉得很困很困,哪怕只是靠着他,她也会很快入睡,甚至只要他在家,哪怕是在书房里忙工作,她也会瞌睡连连。

她一度怀疑自己是病了,又或者是生理提出抗议,强迫她补上前几年失去的睡眠。

素叶却一针见血的告诉她,那是因为他能带给你安全感,只有对一个人完全敞开心扉不设防的时候,你才会毫无顾忌地睡去。

不曾有过的安全感,不曾有过的揪心揪肺,在遇上陆东深后就一并交付了。夏昼绕到陆东深身后,抬手打算给他按按太阳穴,怎知手指刚碰到他,他就一把推开她的手,睁眼一看竟是夏昼,与此同时,夏昼也惊呼了一声,低头一看,手腕处划出了道血凛子。

陆东深也看到了,忙将她拉绕身边坐下,藕白纤细的手腕冒了血丝,这么一瞧心疼得要命,赶忙拿了医药箱,从里面取出双氧水。

"进来怎么不吱声呢?"他沾湿了棉球,加了小心给她消毒。

"看你挺累的就没忍心打扰啊。"夏昼也没觉得有多疼,充其量就是划了一道子,也不是多大的伤口,但喜欢被他这么紧张着。

"谁知道你还身携凶器呢。"

陆东深给她涂了两遍双氧水,粗粝的拇指轻抚了周遭肌肤,确定不再冒血丝了这才收拾了医药箱。

"是袖扣。你的皮啊,太嫩。"他虽这么说,还是把袖口上的两只袖扣都摘了下来,搁置茶几上,袖子挽起来的时候,想了想,又把腕表摘了。

夏昼被他逗笑,忍不住挽上他的胳膊,"又不是大伤,这么小心干什么?"

陆东深任由她抱着自己的右胳膊,抬左手揽过她的头,压脸亲了一下她的眉心,低低说,"如果可能的话,我不想让你受一点伤。"

夏昼只觉窝心,右手勾住他的脖子,他的手臂顺势滑下揽住她的腰微微一用力,她就跨坐在他身上。

脸贴着他的胸膛。

隔着衬衫,是结实温热的肌肉轮廓,闯入她耳朵里的是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的,又似乎连着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牵引着她的节奏。

她就这么贴着他,呼吸着他的气息。

说,"所以,你拒绝陆门调查组来京?"陆东深不奇怪她知道这件事,总部项目调查组是独立的部门,在陆门成立之初发生过一次商业信息外泄的情况后就成立了,年岁比陆东深还要大,自然也是具有权威,他们可查一切能查之事,只要总部有需要。这次事件引起总部调查组的警觉,发了集团邮件下来要求抵京调查。

天际集团上下都为之震惊,可很快,陆东深就亲自一封邮件发过去拒绝调查组的申请,并声称天际已建立自查组,会尽力彻查此事。

所以,夏昼知道这件事也是看了邮件的。

陆东深靠在沙发上,抬手摸着她的后脑勺,说,"总部的调查组一旦来京,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夏昼抬头,下巴抵着他的胸膛,"所以就沉着个脸啊,知道吗,你的秘书们都吓坏了。"陆东深一手控着她的头,一手轻抚她的脸,轻叹一声,"季菲常年待在陆门总部,跟她打交道的陆家人有很多,站在她身后的也许是陆起白,也许是陆景枫,又也许是陆宗启等等,而你的身后就只有我,他们自然会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你又是最后接触新品信息的人,季菲能把自己摘干净,你未必,所以,总部一旦派人下来,对你不利。"陆门总部的调查组是个威严的存在,只有他们想不到去查的事,没有他们查不到的事,调查组的负责人叫靳严,虽说不知情的会以为不过就是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但是了解陆门的人都知道,调查组是跟所有部门平行的,而靳严的职位是能跟陆东深平起平坐的。

陆门的人一般不爱惹上调查组的人,一旦被他们盯上,那是比被鬼盯上还难受。

调查组之所以特殊,除了职能外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父传子的习惯,也就是说,靳严不是空降兵,他的父亲、他父亲的父亲都曾担任过调查组的负责人。

所以陆东深的担忧不是毫无根据。

季菲就是身后的人太多了,那么一旦调查起来,能为她说话的人也多。

夏昼搂着陆东深的脖子,"我不怕,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难道还能屈打成招?"

"你不怕我怕。"陆东深难得这么说。

因为有了她,所以他就怕了。

夏昼,是他陆东深活这么大唯一的软肋,想要对付他的人,怎会不从他的软肋下手?

她眼中动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轻轻贴了贴他的唇角,轻声问他,"你跟我说实话,陆伯伯是不是病得很重?"

如果只是小病,那调查组的人也不会公然想要空降北京吧。

陆东深也没瞒她,点了头。

夏昼心口一窒。

陆东深坐起来,将脸埋在她的耳侧,低喃,"囡囡,我们应该去结婚领证,然后你跟着我回美国看我爸的。"

是啊,应该。他的鼻尖贴着她的耳垂,这低低的嗓音就震疼了她的耳膜,心尖也都跟着疼。有多少应该的事都抵不过突如其来?她何尝不理解他的心急如焚?可这个时候,不管是领证还是回美国都要不得不放下。新品这件事迫在眉睫,容不得他走开半分。

308 你的身后只能是我

    其实夏昼想跟陆东深说,还有你的生日。生活总不会厚待谁,它不会恨你,当然也不会爱你,总会按照它自己的脾气给你来一场猝不及防的变故。于生活的变化莫测中前行,夏昼早就习惯了突如其来,可现在,她似乎贪味了眼前的温暖,竟忘了生活残酷的本质。

精心准备的特殊节日,如今这种情况,换做是她也没心思过了。

"东深。"她搂紧他,"我能帮陆伯伯做点什么?"

陆东深低头看她,"之前你救过他一次,其实应该早就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吧?"

以气味治愈人是夏昼的本事,只要是她出手相救的,势必要提前知道对方的体质和健康状况,否则怎么调配出适合对方的气味?

夏昼点头,眼神也渐渐黯淡了下去。不用陆东深多说,她也知道自己这次救不了陆振杨了。当初虽说他是外伤,但也被她察觉出他身患癌症,很多时候,气味只能延迟生命。陆振杨身份特殊,虽不能对外公布病情,但私底下免不了请各路专家试过各种办法。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能让陆门这么蠢蠢欲动,可想而知陆振杨的癌细胞应该是迅速扩散了。陆东深见她神情落寞,轻抚她的头,低叹,"人活一世,生死有命。囡囡,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人这一生走下来,就像是闯了一次水深火热,没有谁能一世安好。"

夏昼抬眼看他,"我不喜欢你这么说。"

"可你知道这是事实。"陆东深嘴角虽含笑,但眼睛里是难懂的深邃,他说,"我也不会一世安好,你跟着我就该知道,是场风险。"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招惹我?"夏昼反问。

陆东深沉笑,抬手摩挲她的眉眼,"是你招惹我在先,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在想,这个姑娘的眼睛怎么这么漂亮呢?"

"初见你的时候你可不苟言笑的啊。"夏昼故意打趣他,"也没见你盯着我的眼睛瞧啊。""我一直在盯着你,只是你那时候想着怎么坑我。"陆东深揉了揉她的头,"有时候人的感觉很奇怪,当时好像冥冥之中就觉得你会是我的人,所以,越是在乎就越是想要装一装。"

"装什么?"她含笑问。

"装酷,装冷漠,装成熟稳重,装一切能引起你注意的行为举止。"

夏昼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噗嗤笑出声,勾紧他的脖子,"难道这些不是你本来的性格吗?"陆东深含笑没回答,半晌后,他的额头微微抵上她的,轻声说,"你答应做我女朋友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是在觉得做梦,美好的太不真实了总会怀疑自己。你有你的自由,我有我的禁锢,但是你就这么跟我在一起了。囡囡,你要知道,陆门的权力交椅我夺也得夺,不夺也得夺,这场艰难仗在所难免。我没有退败的余地,而且我也不想退败。""我知道。"夏昼毫不犹豫地说,"我就是傻啊,所以就没给自己留后路。陆东深,其实我喜欢这样的你,有野心有魄力,生机勃勃,你就是注定属于商场的,所以我早就有心理准备。"

"傻。"陆东深心底慢慢掬出一汪温暖来,这温暖是她给的,他生平最爱的女人给的,带给他无尽的希望,也带来了勇往直前的力量。

他捻高她的下巴,薄唇轻轻贴上她的唇角,一点点噬她的芳香入唇,深情厚重浅浅厮磨,低喃,"但是,我爱。"

夏昼沉浸在他的唇齿温度里。

心头的那一点小担忧小不确定念头也烟消云散了。

陈瑜的话不无道理,季菲纯心故意,说者就有心,听者难道不会有意?夏昼的确有些担心陆东深会多想。

她刚刚想问他是否相信她,可陆东深的反应和说辞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她就知道,他从没怀疑过自己。

待陆东深放开她后,她说,"季菲的方案我不同意。"

陆东深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理由我在会上已经说了。"夏昼很干脆,"我需要研究一下Momo的新品,看看是不是盗得干净。"

"你的意思是,他们也有可能更改配方?"

夏昼想了想说,"更改配方他们倒是没时间,但我在气味组成的时候做了些调整,所以,我想看看对方的香水情况再说。"

陆东深捧着她的脸,压低了嗓音,"如果采用季菲最初的配方,至少你不会被推到浪尖。"

"一劳永逸的法子从来都不适合我。"夏昼盯着他的眼睛,"一是从此被季菲压了一头,二是虽然避免危机但损伤品牌质量,我向来不喜欢这种妥协。"

"不愧是我爱上的女人。"陆东深笑了,"有野心。"

"那是。"夏昼美滋滋的,"等你坐上交椅那天,我也笼络一下陆姓子弟,到时候我身后站着的可是千军万马,助你一臂之力。"

"别臭美了。"陆东深笑着回绝了她的"野心"。"你的身后只能是我。"

夏昼笑着窝他怀里。

她喜欢这样,只要是她想做的,他就会给予她最大的信任去做。只是任何风雨他都习惯替她顶着了,她很想用行动来告诉他,其实,她也会护着他,就像他护着她一样。

Momo的新品受到广泛关注。

陆门总部再下调查令,然后,再次被陆东深驳回,与此同时,天际的调查团队在紧锣密鼓进行着,没大张旗鼓,暗地里却丝毫不会放松。

季菲约谈,她的团队约谈,然后就是夏昼、陈瑜等调香师......

H品牌亚洲区新品迟迟不发,已经引起H品牌总部的不满,这种情绪一次次朝着陆门施压,最后就连靳严也亲自给陆东深打电话说,陆总,江山和美人孰轻孰重?

陆东深告知,江山重,但心爱的女人更重。这几天陆东深没怎么回家,跟美国那边有时差,所以白天在处理天际的事,晚上要跟陆门总部开视频会议。开董事会的时候,主席一位是空悬着的。传达陆振杨意见的是秦苏,还有一人,坐在主席之位的第一个右手边,何奈。

309 创香

    何奈是谁?夏昼知道后问陆东深。

陆东深说,是我爸的行政助理,也是陆门四大特助之一。

夏昼闻言后咂舌,权力够大,光是这头衔听着就NB闪闪。然后又问陆东深,何奈跟靳严相比,谁最帅?

陆东深也算是对夏昼的心大刮目相看了,想了想说,两个人都很帅,但,都没我帅。

这个答案最标准,夏昼可喜欢了。

而这几天夏昼也没闲着,陆东深在稳定股价,景泞在跟公关组、宣传组、市场部做沟通,她则等着Momo新品上市后让茱莉找几个姐们去商场买了五瓶香水回来。

Momo新品走的路线跟H品牌的一样,都是主打限量版,再加上香水本身价位高,顾客购买时都必须要填信息,然后才能买到一瓶带有身份编码的新品香水。

一人只能买一瓶,所以夏昼只能出此下策,然后在心底咒骂邰业扬,让爷我掏钱给你添业绩,你给爷等着!

再开会时,陆东深依旧出席了。

陈瑜坐在夏昼的身边,趁着季菲的人陆陆续续到会,她用肩头顶了夏昼一下,小声说,内部讨论会议他都参加,看来是怕你吃亏啊。

夏昼用肩膀又顶回去,"他是集团负责人,这么大的事哪能不参加?"

季菲及团队的主要调香师还在强调最初配方的问题,季菲的意思是可以在原配方上进行提升,加重香水基调的绵长和层次感。在他们表达意愿的过程中,夏昼始终没出声,等季菲说完后,她才道,"这不是加重基调层次感的问题,而是整个配方单调普通的问题。就好像你种的是月季花,再怎么嫁接它也成不了玫瑰。"

"夏昼你够了。"季菲忍无可忍,冷眼看她,"你还想解决问题吗?既然你认为最初的配方不好,那我问你,你有什么方案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局?""解决目前困局是陆总和市场部、公关部的责任,我只负责新品研发。"夏昼纠正了她的说辞,然后看向陆东深,"我将Momo新品与我们的新品成分进行对比,发现还是有些差别的。"

陆东深示意她说下去。"香水香型的稳定性主要来源于各种香精的搭配,当时我在创香实验时,将丁香油取代了丁香酚,从香谱上来看,这么调整一是可以带进一系列的香料,二是别人仿香较难,而且,丁香油和丁香酚在气味上也会有差别。""可事实上,丁香油在气味上较为浊,丁香酚在气味上较为清灵。"季菲这两天也在实验室,自然是能跟上夏昼的节奏,"Momo新品更改了香精,没使用丁香油,这样一来,其实在气味上较H新品轻盈一些。""轻盈的弊端就是导致整款香水的基调不足。"夏昼驳回季菲的话,"当初我之所以用丁香油取代丁香酚,目的就是让香精和纯自然的气味融合,但Momo新品因为担心气味浊而更换了丁香油,就算他们使用的是天然龙涎香,那气味也会跟我们的新品出现差别。"

"我想夏总监的抽样出问题了吧?"说话的是季菲团队的调香师,"对方用的也是天然龙涎香。"

夏昼扫了对方一眼,目光没停留,又落在季菲脸上,"我现在终于明白H新品最初配方怎么那么普通,原来你手底下的调香师也就这本事了。"

对方调香师面色一变,季菲自然也不高兴,皱眉,刚要开口,就见夏昼往后一靠,不咸不淡地说,"陈瑜,既然是对方调香师在问,那你就勉为其难解答一下吧。"陈瑜早就看不惯对方嚣张的模样,闻言后,挺直脊梁,清清嗓子,"我们新品中的龙涎香,是经过几十年海水漂洗和阳光氧气的辐射,也就是说,从抹香鲸体内取出龙涎香后,供应商又将龙涎香进行天然加工,不适用任何香料处理,这样所形成的香气,没有任何腥膻臭味,所散发出来的香气很清淡宜人,十分高级。Momo选用的自然也是天然龙涎香,但因为时间的缘故,从抹香鲸体内取出的时候只能靠香料工作者反复洗涤、经过人为的复杂处理才能达到天然龙涎香的气味标准。这就是两款香水的本质区别。"季菲没想到夏昼会在龙涎香上这么下功夫,想了想,道,"我知道你能闻出经过洗涤后龙涎香的杂味,但消费者可没长你这么灵敏的鼻子。两瓶香水,在专业鼻子里差别是挺大,在消费者的鼻子里差别只是细微。夏昼,我们都知道Momo在原料上有取巧的成分在,但那又能怎么样?你总不能再把the last night原封不动推上市吧?""我想说的是,投机取巧是糊弄不了市场骗不了消费者的,没错,有的消费者是不及内行人专业,但别忘了不管是Momo还是H,所面对的消费群体都是精英及上流社会的名媛,他们对香水的品质有着极高的要求。而一款香水能经得起市场的考验最后成为经典,必然是要靠那与众不同的细微差别,因为恰恰就是那么一点细微才不能被取代。"夏昼十分认真地说。"我同意你说的。"很难得,季菲没有争锋相对,她稍稍放缓了语气,"但是就目前情况来说,H新品属于亚洲定制款,谁都不敢这么冒险,你想想看,亚洲区接受这细微差别的用户能有多少?"

"所以,我要创香。"夏昼一字一句说。

包括季菲在内,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稍许,始终在倾听的陆东深开口了,"你的意思是,重新创造一种气味?"

"是。"

季菲质疑地看着她,"你很清楚现在香谱已经很成熟很丰富,你想创造香谱以外的气味?""对。"夏昼眉色稳妥,"the last night一定要推出上市,但我会加一道全新的、从未在市面上出现过的气味进去,拉开与Momo新品的气味差距,与此同时,还不会影响the last night香水的含义。"

在座的都倒吸一口气。夏昼看向陆东深,目光灼灼,"邰家犯了个最基本的错误,他们压根就没理解我们新品的含义就冒然盗走,所以我猜想,能把信息外泄的人肯定是个外行。其实我们的新品不符合Momo的品牌定位,the last night,我之所以将名字这么改,真正是想表达最后的狂欢。像是地球上的最后一夜,再无来者再无明天,最后是回归宇宙洪荒的缥缈和空无。这是一种致命的、窒息的、令人歇斯底里又无法操控的气味表达,是直击人心深处最脆弱神经的力量。那么,我就打算将这种力量做到极致。"

310 凭我高兴

    陆东深胳膊支在会议桌上,十指交叉,拇指摩挲着下巴,目光落在夏昼脸上,像是看着她,可又像是在沉思。

倒是季菲说话了,"你知道这款新品前前后后设计了多少年吗?创香说得容易,但加入新品形成全新的气味,至少要有气味稳定的观察期吧?还有投放生产的时间。"季菲的担忧不无道理,在座的也都是从业多年的专业人士了,太清楚稳定想一瓶香水的气味要经过多少道工序和耗费多少时间,夏昼的想法虽说大胆,但如果在时间宽裕的情况下,依照她的能力,大家绝对不会对她产生质疑。

可问题是,时间。

夏昼没回季菲,始终在看着陆东深。

稍许后,陆东深问她,"你想创香,投入生产时的原料能供应上吗?"

"能。"夏昼十分肯定地说,"但原料的供应渠道只能我亲自去走。"

这话令大多数人都惊讶。但凡原料,公司都有采购部门去沟通,气味构建师和调香师充其量只是会在前期接触原料作为调配香精或其他产品气味之用,一旦原料定下来后就不再插手后期供货问题,其目的就是防止有贪污行径发生。

季菲没表现出太多惊愕神情,只是略有狐疑地看着夏昼,隐隐思考。

陆东深面色也无异,就跟他平常一副无波无澜的表情一样,或许是惊愕不露于面,或者是早就习惯夏昼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他说,"你有没有想过时间问题?"

"距离新品发布会还有多久?"夏昼反问。

"从今天算正好10天。"陆东深道。

"够了。"夏昼风轻云淡地说。

话音刚落,成功引来几多倒吸凉气的声音,这一次,就连陆东深也微怔了。

季菲又是好笑又是难以置信,"夏昼,我看你是疯了吧?"从创香到样品出来再到能拿上台面做新品发布,10天的时间?开什么玩笑?

别说是香水界了,就算上整个闻术界都没这种个案出来。

陈瑜在旁听着也是心惊胆战的,她也是有过多年经验的人了,知道10天的时间里想要做到这些简直是天方夜谭,除非就是做个应付产品出来,那这时间绰绰有余。

可明摆着夏昼是看不上季菲的最初配方,又要超过新品现有的配方,这哪是朝着先应付去的?完全是要在精品的基础上达到极致。

她暗自捏了把汗,又抬眼瞧了瞧对面调香师的表情,他们有震惊,有质疑,还有,幸灾乐祸。

夏昼没理会众人神态,始终看着陆东深,"10天时间我能保证让新品发布会如期举行,并且现场可以拿出展品,当然,后期投入生产的时间另算。"

就因为这样,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点。

"你需要什么支持?"陆东深问。

夏昼干脆利落,"需要你相信我,给我时间。"

所有人又都看着陆东深,大有一副"你给她时间你也疯了"的神情。

陆东深一瞬不瞬地看着夏昼,眉心似有思索。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等陆东深的一句话。

同意夏昼,那就等于拉上所有人跟着一同冒险,如果不同意,那唯一可选的就是季菲的方案,至少保险不会出错。

而陆东深即将的决定,也意味着谁最终对新品具有主控权。

决定一人生,一人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会议室里死一般安静。陆东深朝椅背上一靠,摸过桌上的烟盒,拎出支烟叼在嘴里,打火机的火苗微微窜起时,映亮了他瞳仁的深沉,可光亮又像是瞬间被这深沉吞噬,吸入无边无际的幽暗之中。

他吞吐了一口烟雾,模糊了英俊的脸。

景泞坐在陆东深的斜对面,就那么吊着口气看着陆东深。其实她是有种预感的,她跟在他身边做事这么多年,太清楚她的顶头上司的野性。

不是他有多爱冒险,这世上如果风调雨顺,没人会喜欢用生死大落来惩罚自己。

但她心里还有一些小期待,希望这次他能够选用一种最保险的方式,哪怕真的损了H品牌的质量也无妨,只要,事情不会朝着更坏的方向去......

念头刚落,就听陆东深低语,"景泞。"

景泞心里一咯噔,忙收拾好杂念看向陆东深。

大半根烟还没有抽完,陆东深就将其摁灭在烟灰缸里,也就是说,他只用了小半根烟的工夫就做出了决定。

他慢慢地捻着烟头,道,"通知下去,新品发布会如期举行,让市场部、公关部、品牌部都做好准备,其他部门配合一切照旧。"

景泞只觉得头一忽悠,陆东深这是同意夏昼的方案了。

全场面面相觑。

季菲无法冷静,倏地起身,"陆总,你的决定太冒险了,总部那边也不会同意的,万一——"

"我会亲自跟总部沟通,没有万一,真要是有了万一,我一力承担。"陆东深打断了季菲的话,直截了当告知。

然后转头看着夏昼,目光沉稳,"所以,尽你全力去做。"

夏昼心头汹涌澎湃,陆东深今天的给予又让她想到了在沧陵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给了她时间,是放手一搏,更是将信任托付她手。

她道,"是。"

这一次,又是将他和她推到风口浪尖,与时间赛跑。

夏昼转脸过来,盯着对面脸色难看的季菲,"还有什么问题吗?"

季菲咬了咬牙,没说什么。

夏昼见状起了身,"陈瑜,别耽误时间了,走吧。"

现在就开启了倒计时模式,时间对她们来说弥足珍贵。她要拿十天的时间跟季菲的几年研发抗衡,所以,每分每秒她都要掰开来用。

走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夏昼又返了回来。

来到季菲身旁,手一控椅背,将她坐的椅子整个转了过来。

季菲没料到她会有着举动,惊喘一声。

紧跟着夏昼俯身下来,双手往旁边扶手左右一搭,将季菲困在椅子和她身体之间。

季菲警觉地看着她,后背僵硬地紧贴着椅背。夏昼嘴角一挑,那张可攻可受的脸就邪气得很了,她压脸下来,几乎对上季菲的脸,一字一句警告,"想从我手里夺管理权,死了心吧。多说一句,我不管这次新品信息泄露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这十天里,如果我和我的新品出任何问题,责任都会算你头上。陆总为证。"

陆东深虽没太多表情,可眼眸深处似有隐笑,似纵容,又似无奈。

季菲惊喝,"凭什么?"夏昼的脸又压低了点,红唇微启,"凭我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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