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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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命是我的,留着还债

    蒋璃的手腕被他手间的刀柄铬着疼,刚要抽回手,那狼王就冲着陆东深的后背扑过来。

人与动物的对决,尤其是在野外,最忌讳的就是将后背暴露,这也是陆东深最开始做的策略的正确之处,可刚刚他为了救她,后背就空了出来。那狼王就瞅准机会试图攻之,而蒋璃眼快,行动更快,迅速补了陆东深的暴露点,锋利的刀刃一扫,拦住了陆东深可能被狼王生扑的可能,却也只伤及皮毛,紧跟着那狼王来了个绝地反击,还没等蒋璃反应过来就再扑,这一次它大爪一挥,将她手中的刀打落在地。

陆东深极速转身,那头一脚踹了只上前的狼,胳膊肘狠狠一顶,将狼王顶飞,却又觉得身旁生风,眼角就瞄见另一头狼直迎而上,千钧一发,蒋璃顶了上来,一个利落出手,成功击退那头狼。

不过短短两三分钟,两人已经气喘吁吁,那群进攻的狼也都暂时停了进攻的行为,也跟他们一样气喘吁吁,还有没进攻的狼在那等着呢,虎视眈眈,许是都知道他们并非好对付。

"这次如果能死里逃生,那咱们就算是生死之交了。"蒋璃攥了攥手腕,刚才力气用大麻筋了,"这在道上是要歃血为盟拜把子的。"

她的刀已经拾不回来了,狡猾的狼王将拿把刀踩在爪子下面。

陆东深扫了她一眼,"拜把子?"

"就这际遇了还不能拜把子?"蒋璃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又或者你还惦记着那两次救命之恩呢?陆先生,刚才的一来一回我可是还清了。"

她动了一下胳膊,后肩疼得厉害。

许是刚才为他档那一下子被狼爪子划的。

陆东深将手里的瑞士刀递给她,"拿着。"

"那你怎么办?"蒋璃一愣。

愣神的功夫,瑞士刀已经被他塞到她手里了。

陆东深没说话,却将她手里的两支火把夺了过来,跟他那两支捆在一起一并拿在手里,空出来的大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这才开口道,"谁跟你拜把子?这一劫能活命的话,你欠我的还是要还。"

"那你松手,让我死吧。"蒋璃来了句。

"你的命是我的,留着还债。"

陆东深这边说着,那边就有狼群再次攻击。

13只狼,前仆后继,可想而知两人的处境有多难。陆东深和蒋璃身手都很敏捷,相互配合,可架不住狼多,它们可以替换喘气,可他们不行。

很快,他们被狼群逼得退开了篝火,两人身上都有伤。其中几只狼也负了伤,蒋璃下手也不轻。

这期间,陆东深一直攥着蒋璃的手,不曾松开,那群狼呈扇形排开将他们团团围住。

"不管怎么样我谢谢你。"蒋璃已经没力气了,她拿刀的手都在抖,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换成其他人,压根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这次我估计会挂在这,欠你的就下辈子还吧。"

陆东深也累得够呛,再怎么着都是肉搏战,对面的毕竟是狼群,任他再怎么能打都架不住车轮战,但他始终没放手,闻言她的话后,道,"今日事今日毕,今生债今生还。"

"陆东深!"蒋璃从牙缝里咬出声音,这一次终于骂出口,"你大爷的......我宁可被狼吃了!"

"那你还不如被我吃了。"陆东深死盯着前方的狼,甩了句。

蒋璃实在累得难忍,腿一软坐在地上,任由陆东深怎么拉都拉不起来了,她冲着他摆手,"你想把我拆骨入腹那得快点,要不然我就是狼王的了。"

说着,她冲着狼群方向看了一眼。

那狼王已经带着狼群再次逼近,经过调整,它们还有的是力气,而他们,已经注定是手下败将。

"蒋璃。"陆东深低唤了她的名字。

她肩头不知怎的就一抖,总觉得这个时候他这么叫她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他说,"狼会先护着眼前食物,一会瞅准机会你能跑就跑。"

蒋璃身子一紧。

她明白他口中的"机会"是指什么。

这个机会就是他自己,当他成为狼群的食物时,就是她最好的逃生机会。

不......

"我可不想欠你这么大的人情。"蒋璃心底迸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似暖又似难受,揪着心脏疼。

"要死就一起死。"她说。

陆东深回头瞅了她一眼,忽而笑了,"放心,这次欠了也就欠了,不用你还。"

"陆东深——"

"还想骂我?"他轻声打断她的话。

不,她不想骂他,一直都不想骂他,只是觉得,很累很绝望的时候,念到他的名字时多少会有点力气。

她跟他对视,久久说不出这番话。

直到,狼王逼到他们跟前。

火把微弱的光终究灭了,唯一的一把刀这个时候也派不上用场。那狼王凑近了陆东深,只等嘴巴一张,锋利的牙齿一阖,他们就会成为它们的食物。蒋璃虽说绝望,但也害怕,紧张地攥紧陆东深的手。

陆东深却将她推到身后,任她想要上前都于事无补,她看着那狼王张开血盆大口,想拼尽全力再去挥刀,可就在这时,令她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狼王凑近陆东深,半张的嘴巴又阖上了,鼻子在他身上闻了闻,紧跟着发出一声嚎叫。

这嚎叫跟刚刚的不一样,但具体哪不一样蒋璃说不上来,就觉得它好像是害怕什么似的。

只见狼王盯着陆东深,虽说还有些不甘,但开始缓缓后退,而其他狼听到狼王的嚎叫后也开始节节后退。

只有那只幼崽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往前冲,还踉踉跄跄地冲不利落。很快它就到了蒋璃跟前,却也只会用鼻子蹭她,然后叼住她的裤腿使劲晃脑袋。

蒋璃想到这一晚上的遭遇,气不打一处来,使出吃奶的劲朝着幼狼举起了刀,紧跟着不远处有狼在嚎叫,那小幼崽一愣,抬头瞅着蒋璃。

这一眼就让蒋璃下不去刀了,搁在半空,迟迟落不下来,她觉得这哪像是头凶猛的狼啊,跟桑尼家养的小狗似的可爱。陆东深在旁喘着气,"放了吧。"

042 命大

    蒋璃也是真心下不去手,末了手一松,刀子就落了地。那幼崽许是才明白过来刚刚的出境,一扭脸又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那群狼渐渐退去,就像是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蒋璃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全身像是被人抽了筋似的动弹不得,现在能活下来她还是觉得不大真实。

陆东深也坐在原地缓了许久,然后伸手拍了她一下,"走吧。"

蒋璃趴着不动,半天后道,"你掐我一下,我得先证明一下我不是在做梦。"

闻言,陆东深有点哭笑不得,上前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拉坐了起来。她也着实是一点力气都没了,头歪着靠在他的肩膀上,连眼睛都睁不开。陆东深转头瞅着她,她的脸皎洁如月,忍不住抬手,修长的手指即将触碰她的脸颊时微微滞了一下,然后初衷一改,掐了她的脸一下。

蒋璃呼痛,这才睁眼。

"咱们没死是吧?"她问。

"是,命大。"陆东深仍旧搂着她。

蒋璃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颗早就以为不复存在的心脏又开始有规律地跳动了。

夜风徐来,生凉。

有了冷意,蒋璃这才意识到自己还靠在他怀里,而他也还在看着她,两人的距离从未这般近过,尤其是他的脸近在咫尺,英气非常,他的气息直往她呼吸里钻。

她蓦地推开他,一脸的不自在。

陆东深也顺势将身子斜栽一边,似笑非笑,"虽然说大恩不言谢,但你也不用这么快过河拆桥吧?"

"不敢不敢,小恩小惠你都斤斤计较,要是欠你个大恩,那我这辈子还能好过?"

嘴巴不饶人。

陆东深嘴角隐着笑,起了身,冲着她一伸手,"起来吧。"

蒋璃没把手给他。

隔着夜色,她与他对视。

他背后是大片星空,他的眼也似夜阑般深邃难懂,从她这个角度看着他,他高大如神祇。

她收了吊儿郎当,问,"你吃过狼?"

陆东深看着她不语。

蒋璃始终与他对视,再次问,一字一句,"你吃过狼,对吗?"

夜空下,陆东深收回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一次他回答了,"是,我吃过狼。"

**

谭耀明被相关部门拉去问话,等出来时天际线半明半暗。

黎明前总是最黑暗。

齐刚等手下一直在外面候着,终见谭耀明从楼阶上下来后,倚靠在车旁抽烟的齐刚马上把烟头一掐,快步上前。

谭耀明在临去问话之前一直在处理受伤兄弟的事,还有被封的几处场所他都要一一去跑关系,紧跟着就被带走问话,这一天一晚上下来心力憔悴。

天明前气温低,有风。

谭耀明却没穿外套,大衣搭在胳膊上,齐刚上前后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其他兄弟开了车门。

"来根烟。"谭耀明没急着上车。

齐刚从兜里掏出烟盒,抽了支烟出来递给谭耀明,又为他点了火。做完这些,又给兄弟们递了个眼色,他们便先退去了。

"谭爷,天凉,您披上点。"齐刚将外套披在他的肩头上。

然后,他自己也点了支烟,陪着谭耀明站在车旁抽烟。

"闹事的人查出来了吗?"良久,谭耀明问。"打听了道上的兄弟,没人知道这件事,谭爷,估计就是暗路子。"暗路子是他们道上的说法,在道上混的人就像是一张网,看上去挺散,但相互一打听也就知道对方是谁名谁、跟谁混的,这在江湖上就相当于有身份证似的,像是这种被叫做明路子,但如果对方身份查不到,那就不是在道上混的,这样的人就被叫做暗路子。

在道上混,宁可得罪明路子不愿意去得罪暗路子的人,一来暗路子身份不明,你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哪路神仙,二来耗时耗力,不是道上的人那调查起来范围就大了。

而遇上这种情况,一般道上的爷就作罢了,当然,这是在自家兄弟伤势不重的情况下,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谭耀明不行。

他从来都不是认怂的主儿,势必是要将对方拎出来。关于这点,齐刚是最清楚的。

果不其然,谭耀明闻言后,吐了口烟雾,阴沉沉说,"我不管他们是明路子还是暗路子,都统统给我查出来。见了我兄弟的血,我也得见见他们的血。"

"明白了。"齐刚办事向来利落,不用谭耀明多叮嘱。

"举报的呢?"谭耀明问。

"正想跟您说这事呢,谭爷,举报的人查出来了,是龙鬼的人,叫天余,您应该有印象,就是总跟在龙鬼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谭耀明想了半天,总算想起了那个小伙子。"有兄弟看见天余跟相关部门的人见了面,不用说,肯定是受龙鬼指使。"齐刚语气愤愤,"这几年龙鬼没少给咱们惹事,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谭爷,只要您说一声,我带兄弟们就杀过去,他们不是玩阴招吗,那我他妈的就跟他来明的,砸了他们的场子,砍了他们的人!"在沧陵有那么几个混道上的老大,但多数都不成气候,充其量就是小混混,大事不敢做,小偷小摸的倒是做得快。能跟谭耀明相提并论的就属龙鬼了,他是沧陵市老牌地头蛇,当初谭耀明还没坐稳江湖地位时,沧陵是龙鬼的逍遥地。那个时候沧陵还没彻底整顿,也没像现在似的四通发达蒸蒸日上,古城里的人尤其是做买卖的营生都不算好,却便宜了龙鬼这类人钻空子捞偏门。当谭耀明在沧陵暂露头角时,他就没少带人打压谭耀明,甚至有一次派人夜袭谭耀明的住所,明目张胆地差点要了谭耀明的命。

那一年,谭耀明伤势很重下落不明,龙鬼出一千万暗花来买谭耀明的命。所有兄弟,包括齐刚在内,都以为谭耀明肯定过不了那一关了,岂料他回来了,身边就多了蒋璃。

龙鬼接到谭耀明回沧陵的消息后就派人阻止,那蒋璃跟谭耀明一样能打,愣是披荆斩棘陪着谭耀明等来了前去救援的兄弟们,龙鬼的人元气大伤。而再次归来的谭耀明也开始变换生存游戏规则,他主动跟政府谈合作,主动去融资建企,垄断了本市大部分的商业营生,这些玩法是龙鬼想都想不到的,渐渐地,很多兄弟也不愿意跟着龙鬼打打杀杀,谁不愿意去过些安稳日子?所以很多兄弟就来投奔了谭耀明。

043 谁都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

    谭耀明的势力日益壮大,龙鬼心生不满,就将主意打在蒋璃身上,趁着谭耀明出差之时派了几个壮汉生擒了蒋璃。蒋璃平日身边不喜跟人,起居出入也独行惯了,所以知道她出事已经是次日早晨。谭耀明得知后火速从外地赶回来,带着帮兄弟去要人,岂料,他们刚赶到龙鬼那时,就见龙鬼提着裤子从屋子里跑出来,见到谭耀明后反而一把揪住他,惊骇地指着里面说,"你女人、你女人她不是人!太吓人了!太他妈的吓人了!"后来,有人说起蒋璃被龙鬼抓住之后的事,说龙鬼想要她从了他,但她不肯,龙鬼就关了她一夜,并且让她尝了皮肉之苦。但毕竟蒋璃生得太漂亮,龙鬼色心起也不忍她受皮肉之苦,翌日就打算连哄带劝让她从了。

没人知道龙鬼将蒋璃带进卧室后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龙鬼从那天起一提到蒋璃就胆战心惊,也是从那天起,道上的人都知道谭爷的女人惹不起。

谭耀明这口气始终憋着,先不说依着蒋璃的本事肯定不能让龙鬼得逞,单是他看着龙鬼提着裤子的模样就恨得咬牙切齿,什么好言相劝,不过就是想霸王硬上弓而已。

如果不是蒋璃拉着,谭耀明肯定就跟龙鬼大打出手了。

现在,许是龙鬼知道蒋璃不在谭耀明身边,所以就动了鬼心思。齐刚狠狠地吐了口烟,别说谭耀明有气,他齐刚也早就想动龙鬼了。

"是道上人干的那就照着道上的规矩来。"谭耀明吸了口烟,慢悠悠地吐出,青白色的烟雾笼着他眉间的倦怠,"让知情的兄弟把龙鬼的人给咬出来,有了证据,我们做什么都算是光明正大。"

"知情人也是龙鬼那边的,要他当闲话说说还好,明面指征龙鬼的左右手,估计他也不敢。"齐刚道。

"那就让他当闲话传。"谭耀明冷笑,"再给他点钱,告诉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齐刚点头。

谭耀明弹了下烟灰,语气沉凉,"这一次,除掉龙鬼。"

齐刚心头一凛,他从谭耀明眼睛里看出一丝狠意来,道,"明白了。"

天际一丝白,有光揉了进去,即将天亮。

谭耀明沉默了许久后问,"有蒋璃的消息吗?"

齐刚摇头。

谭耀明却道,"这次幸好她不在。"

齐刚看着谭耀明,心中五味杂陈。他们的谭爷,这次终下狠意,八成也是跟蒋璃有关,毕竟当年的那口气谭爷还憋在心里。

忍不住暗叹,红颜祸水。

**

蒋璃的帐篷毁了,连同背包里的食物。

在跟狼群的打斗中,帐篷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前仆后继的狼捣毁了能让她得以安生的住所,临退败之前,那群狼也不忘叼走她的食物。

恨得蒋璃咬牙切齿,认定了这件事肯定跟狼王有关,然后又觉得放了幼崽简直是错误至极。

不知感恩图报!

这是蒋璃给那群狼的评价。

陆东深跟她一路的义愤填膺截然相反,很是淡定地说,"说明你的手艺连狼都喜欢。"

他说的这些字窜起来就是一句表扬的话,可蒋璃听着心里总是透着一股子不爽。

黎明前的那席谈话让她对陆东深有了全新审视,或者说,更坚定了当初她对他的怀疑。弱肉强食是所有生物成长的规律,狼群凶猛,但再凶猛的动物一旦得知对方比自己强大也会选择避让。那头狼王在自己早已占上风的局面下选择撤离,是因为闻到了陆东深身上危险的气息,这气息会强大到令它们退避三舍。

什么气息?

只有吃过它们的同伴,它们才会害怕。

这就是狼从陆东深身上闻到的气息。

关于这种事还是左时告诉她的。

左时是出了名的徒步狂热者,也因为他热爱徒步,所以总能发现各种各样可用来提取气味的植物,然后再作用于生活的各个角落。那还是个阳光不错的午后,左时同她窝在沙发上看动物世界,讲到狼群时左时就提及他有一次在户外被两只狼围攻,结果平安脱逃。当时她听了甚是奇怪,左时想了半天得出结论是,可能是因为吃过狼肉。

那是一次挑战身体机能极限的野外生存,他找到了想找的原料,却差点断命于食物短缺,幸好当时有只被猎杀的死狼,他饿极了,就烤来吃,如此总算保住了命。

她听了左时的结论后觉得荒唐,就算是吃了狼肉,那食物残留在体内的气味也不会经久不衰吧。

左时告诉她,有一种气味叫做同类反应气味,是存在于同类间的气味,很微妙也无法科学解释。

就好比狼能闻出你有没有吃过它的同类,比如其他动物像是猫狗一般都不会跟吃过它们同类的人太过亲昵,再比如屠夫身上都有着一股子煞气。

蒋璃对左时的说法始终持有怀疑,直到昨晚经历的那一幕,她终于相信左时所说的同类反应气味。

这世上万物都有气味,闻不到,并不代表气味的不存在。

陆东深吃过狼。

所以,狼王对他深深恐惧,然后逃散。

他为什么会吃狼?

她绝不相信是他百无聊赖让厨师弄只狼来做各种美食烹饪。

那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只可惜,在陆东深仅仅承认他吃过狼后,她再多的疑问他都不再作答。

逃过死劫后,天际就微微放亮了。蒋璃也没时间多想,简单收拾一下就继续往主峰赶。这一路上倒是顺畅,也没遇上太大的危险,许是上天垂怜,也没弄点天灾人祸之类,但也源于蒋璃的户外经验丰富,有些小来小去的危险她就自动规避了。

只是她肩头的伤会时不时窜疼一下,想来那一爪子抓得狠。陆东深问及她的伤势,她轻描淡写带之,解释说不过小小划伤。

可沿途她一直在找去腐生肌的草药,想着入夜后用清水洗过敷上。

陆东深身上的伤大多露于表面,皮外伤,伤势不重,她原本担心伤口会发炎,但他大开大合,途径泉水后简单处理即可。

蒋璃瞧着那泉水清澈入口甘甜也就放心了,大抵这种纯自然无污染的水源才是清理伤口的最佳良药。

她顺势灌了满壶,留着路上喝。

陆东深更是直接,单膝支地手捧泉水喝了几口,然后脸扎水里,再抬头时用力甩了一下头,抬手抹了把脸,整个过程利落豪爽。蒋璃在旁看着这一幕,不知怎的又把他和那狼王联系在一起了,尤其是甩头时水珠四溅的样子。

044 背后不说人的道理不懂吗?

    两人启程早,所以,到了主峰之后刚刚中午。

主峰多山崖峻岭,林木就远比来时少了很多,又多溪河深潭,风景甚好,只是,潜在的危险也不少。

寻找麝香鼠的踪迹不易,毕竟是漫山遍野,不像是在养殖场似的随便抓来便是。这一路上蒋璃一直盯着地面不放,两只眼睛跟雷达似的,陆东深问及,她回答说,找麝香鼠的屎。

有排泄物就证明有麝香鼠在附近活动。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片靠近潭水的山地让她发现了麝香鼠的排泄物。

"死耗子够狡猾,靠水这么近,看来方便没事的时候出洞找水喝。"蒋璃叉着腰,脚底下是一小撮草丛,草丛下有个不大的圆洞。

陆东深走上前一瞧,问,"鼠洞?"

"是。"蒋璃蹲下身,从包里取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后,捏了洞口的一小撮泥土来,手指捻了捻,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说了句"老天",紧跟着身子一歪倒地。

陆东深见状一惊,大步上前,蹲身下来,见她阖着眼,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蒋璃?"

蒋璃没动静。

陆东深探了一下她的呼吸,一切正常,然后手指一绕,大掌按在她的颈动脉上,紧跟着就见蒋璃缩了一下脖子,笑道,"痒死了。"

见她没事,陆东深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蒋璃一骨碌坐起来,盯着他笑,"不错啊,没急着把我拉起来,怎么你们从商的还要学习急救常识吗?"

陆东深见她笑得发贼,他也笑了,清风淡雨却有故意之嫌,反问,"你是打算在这捉麝香鼠了对吧?"

"当然。"蒋璃两只眼睛发亮,戴着手套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分泌很旺盛的麝香啊,这下可被我赚到了,这种野生麝香太珍贵了!"

陆东深顺势握住她乱晃的手,唇角上扬,"你这么兴奋,原本不该打击你,但有句话不得不说。"

蒋璃一愣,"什么话?"一时间倒忘了抽回手。

陆东深笑容更炽,"别忘了,你的帐篷被狼给毁了。"

没错。

她的帐篷被狼毁了。

关于这个血淋漓的现实,在陆东深十分故意地提醒她之后,她就盘腿坐在地上跟入定了似的思考了十来分钟。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运气好的能找棵靠谱的大树把睡袋悬挂,自己像蝉似的窝在里面竖着睡,但这种地方,哪怕是看似慈和的树木都有危险。

又或者......

蒋璃扭过头一瞧,不远处已然搭好了帐篷。是陆东深的,连帐篷的颜色都跟他素日喜好的颜色一样,黑色的,毫无花色,就通体的黑,像极了他那个人,纯粹的......让人捉摸不透。

瞥见他的身影后,蒋璃马上又转过头来,不知怎的心脏就跳得厉害,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

她蒋璃自持傲骨,还没沦落到接嗟来之食的地步,再不济,狼还给她留了个睡袋。

一门心思用一路收集来的藤蔓编织篓兜。抓麝香鼠倒是难不住她,只要找到了它的老巢,用上这篓兜就能如愿,估计是这一路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上天体恤,让她很快找到了麝香鼠的老巢,就希望祈神山的麝香鼠也别像是那群狼似的成了精,再耗上个两三天,她非疯了不可。

正想着,头就被人摸了一下。

蒋璃一扭头,是陆东深,大手还像是摸狗似的摸她的头,俊眉微微一蹙,头一偏。

陆东深居高临下,见状笑了笑,收回了手,跟她说,"别乱走,我一会就回。"

正是阳光最浓。

他逆光而站。

光落在他宽拓的肩膀上,挡住了大半,落下的阴影恰巧就能将她罩住。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眼里的颜色依旧深邃,唇角的笑浅而淡。

像是温润的男子,却有着惯了的强势。

可她怎么就偏偏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惑眼了呢?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东深已经转身走了。

干什么去啊?

这话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掂量着手里的篓兜,估计十来个就够了。刚刚她探过一番,洞口有麝香味的也就那么几个,把其中一头洞口用篓兜兜住,也算是天罗地网了吧,就算时运再差总能抓上一只。

邰国强的情况,一只麝香鼠的麝香足够,赌的就是她判断是否正确了。

蒋璃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远方。

叠嶂万里,山峦起伏,近一些是刺眼的光,再远一点就是沉沉暮霭,耳畔是清徐风声,偶尔还有悉悉率率的声响,也许是不知名野兽前来探路的脚步声,也许是能致人性命的虫鸟蛇蚁。

呼吸间倒是清洌的气味。

有树木、有花草,还有陆东深临走时残留在她鼻翼间的气息。

只要别是馥郁的香就好。

在气味学中,恶臭的气味一定是有毒的,但在这原始丛林中、这般无人之境,香气逼人的东西往往致命。

悬在胸腔的那口气轻轻叹出。

山上一日人间百年,说的就是她此时此刻的心境吧。

想来不过四天光景,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好久。有关天际酒店的事、有关沧陵利益之争等等此类,一时间竟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了。就连原本应该是她的死对头陆东深,她从未想过能有一天跟他出入这无人境,历经生死。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她是如此清楚地知道此男人深不可测很危险,很清楚知道因为谭耀明的关系所以对他避而远之。

可现在倒是觉得,在面对大自然的凶险时,这个陆东深还是极为可靠的,忘了他的步步为营,忘了他被人称作商场战神背后的杀伐决断,难道正如左时所讲,同类气味原则?

手背微微刺痛。

蒋璃低头一瞧,干枯的藤枝轻轻刺破了她的手背,没出血,却有感觉。

顺势将手头的篓兜编完,一抻胳膊,牵了肩头的伤。

背包里寥寥几棵草。

在这一点上就不及天周山了,闭着眼睛随便一抓都是能敷伤口的草药。

倒是没有多痛,只是觉得为了个邰国强在肩胛骨上留道疤太不值当了,可这点草药敷上去也起不了太多作用。

心中哀嚎。

一失足成千古恨。

于是,万般不痛快的心思化作想骂人的冲动,低咒:陆东深,你大爷的......

身后有人咳嗽了两声。

故意之嫌。

蒋璃肩头一僵,扭头。陆东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在准备生火,见她转过头,他不紧不慢地说,"背后不说人的道理不懂吗?"

045 说不准是对夫妻

    "你走路怎么没声的?"蒋璃也是觉得邪门了,前后两次骂人都被他逮个正着。

陆东深堆起了篝火,香松木燃起的小火苗迅速蹿高,他又往里扔了根香松木,道,"不是我走路没声,是你骂人骂得太投入。"

蒋璃见他嘴角似笑不笑的,真是瞧不上他这般气定神闲,支起腿,胳膊架上去拄着脸,"哎陆奸商,问你件事呗。"

陆东深抬眼扫了她一下。

蒋璃清清嗓子,"你跟你的陈瑜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吗?"

"哪样?"陆东深淡淡问了句。

"就是现在这样啊。"蒋璃上下比量了一下他,"居高临下的,说话的口吻会时不时来点命令的。"

陆东深停了手上动作,看了她少许,然后说,"你过来。""你看你看,就这副摸样,你家陈瑜能受得了你啊?"蒋璃虽嘴巴这么说,但还是起身上前,一屁股坐他身边,饶有兴致,"陆奸商,说说你和陈瑜的事呗,比如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谈恋爱的?在一起多长时间了?是不是要结婚了?"

陆东深将一只篓往她面前一搁,"做鱼吧。"

蒋璃一愣,然后拎起篓,朝里一看,抬眼惊喜地看着他,"行啊你。"小篓编得不怎么样,充其量就是拿藤条简单捆成了个容器,但篓里的东西可真是让人心悦,四条还在活蹦乱跳的鱼,随便一条拎出来都有三斤多重,这在她以为没了食物会吃糠咽菜的心思下突然见了荤腥,比中彩票还要高兴。

想她早上就对付了一口面包,那还是狼留给她的最后一点面包,陆东深的背包里果然就跟他说的一样简单,装了些压缩饼干和水,许是还没饿到时候,蒋璃咽不下压缩饼干。

"在哪抓的?"她拎出条鱼来,但鱼身太滑,一个窜劲就从她手里蹦出来了,她一个飞扑在地,压住了企图逃跑的鱼。

"离这一公里外有个深潭,我看鱼质肥美应该能吃,所以钓了几条。"陆东深忍着笑将她拉了起来,在鱼蹦起之前大手一按,抓鱼回篓,"昨天吃了你的鱼,今天就当还了。"

"你钓的鱼?"蒋璃惊诧,想他临走时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也不见渔具,"怎么钓?"

"潭边有些小动物的骸肉,再做个简单的渔具不难。"陆东深说。

蒋璃一听,第一反应是反胃,第二反应是,"骸肉?新鲜的?"

"新鲜的骸肉是最好的鱼饵。"陆东深知她的意思,"骸肉新鲜,说明潭里危险,我钓鱼的时候,潭里的确有几只看上去像是鳄鱼的东西浮在那。"

"看上去像是鳄鱼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知道咸水鳄吧。"

蒋璃点头,那是体长能排世界之最的鳄鱼,她之前见过一次。

"潭里的东西比咸水鳄还要长,目测能有十多米,体型庞大,头生角。"

蒋璃听他这般描述,后背泛凉,像是鳄鱼,又长着角,那是什么东西?

"这山里有些奇珍异兽很正常,我们小心点就行。"陆东深轻声安慰。

蒋璃看着他,脑补出了这样一个画面:几只看上去像是鳄鱼的巨型怪兽漂浮在水面上,他却慢条斯理地在潭边钓鱼。

这男人的心理构造是怎么长的?

轻叹一声,"这几条鱼来得还真是胆战心惊。"

"不想它们夜袭,首先要管好你的伤口,听说水里的东西会顺着血腥味找过来。"陆东深从背包里拿出大把植物来。

蒋璃定睛一看,竟是她一路沿途要找的草药,又是惊讶。

"你是在找这种植物吧?我在潭边看着跟你一路采的有点像,就都给你摘回来了。"陆东深问。

蒋璃点头,"浮木草,我找的就是它。"

她怎么就没想到,那潭水危险,但很多小动物都要去那喝水,一旦被袭,重则丧命,就如潭边的那些尸骸,轻伤的动物都会寻最近的救命植物来食。浮木草不但生长山野,只要有水的地方就会生长。

枝叶可入药,晒干可提香,用作熏最好,能调理五脏气血。

陆东深什么都没说,起身拿过她的背包,将浮木草一并放了进去。蒋璃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跟他道声感谢,可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所以,一时间也陷入沉默。

"想怎么吃?"陆东深将浮木草放好后,又回她身边坐下。

蒋璃没反应过来。

陆东深将四条鱼从篓里拎出来,"鱼,想怎么吃?"

蒋璃这才恍悟,果断做了决定,"两条炖汤,两条烤着吃。"

"好。"

"哎,是不是应该留两条晚上吃啊?"蒋璃为今晚的口粮犯愁。

"不用。"陆东深口吻坚决,几下将鱼敲昏,抽出瑞士刀十分利落地收拾鱼,"晚上保证你能吃上兔肉。"蒋璃一听这话,心里泛暖,就如眼前篝火,徐徐热浪,素日在古城见惯了嘴巴抹蜜脚底抹油的男人,喝起酒来口若悬河,承诺之事更是信手拈来,像是陆东深这种一诺千金的人倒是少见,看来他也不是口出狂言,的确是能上山打猎下河抓鱼的主。

入夜,麝香鼠出动时间。

蒋璃将自己乔装打扮了一下,采了带着宽大叶脉的树枝围了顶帽子扣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白皙的小脸上也蹭了脏兮兮的泥巴,离麝香鼠洞口几米开外的地方守株待兔。

陆东深还真是说到做到,天刚刚擦黑的时候他就擒了两只野兔来,一公一母。蒋璃看着他用藤和粗树枝做成的简易原始弓箭,就差对他五体投地了,问他,你是不是从石器时代穿越过来的?

然后又跟他说,估计这公兔和母兔跟咱们的关系一样,一对冤家,双双丧命。

结果被陆东深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鼻梁,说,说不准是对夫妻。

蒋璃一听这话心软了,跟他说,那你杀它们的时候千万别让我看到,否则我吃不进去。

陆东深笑,我还以为你让我放了它们。

放了它们?

那他们就得饿肚子。

祈神山上危险重重,一旦体力跟不上就有生命危险。面对生命,谁第一时间要做的都是拼尽全力不折手段。

046 你投怀送抱都这么豪爽

    美美吃了顿兔子肉,蒋璃打了个漂亮的嗝,然后就开始折腾捕捉麝香鼠事宜。

陆东深有心帮忙被蒋璃拒绝,原因是陆东深说的话没能让她心悦,他说,你现在也算不上是个健全人士,捉鼠的方法你告诉我,我来帮你。

蒋璃的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跟他嚷嚷了一通:就你能、就你能!

于是,她亲自上阵。

他落得一身清闲,先是排查了周遭的危险系数,然后溜达到她跟前,见她一本正经地守在那,实在忍不住提醒了句,"抓只耗子而已,你把自己扮得跟原始部落似的有必要吗?"

"你懂什么?"蒋璃怼了一句,"我头上戴的和脸上的泥都有麝香鼠的气味,这样才能吸引麝香鼠回巢。"

陆东深见她有点急,忍了笑,不继续打击她了。

事实证明蒋璃的做法是专业的。

月上三竿时,有悉悉率率入耳,像是小动物在乱窜的声响,又像是啮齿动物在觅食。

蒋璃守在原地没动,死盯着早已布置好的鼠洞。

陆东深靠在帐篷外,双臂抱胸阖着眼假寐,但凡听见一丝动静都会睁眼看看情况,每每瞧见蒋璃还在不远处,然后再闭上眼。

突然,蒋璃崛地而起。

陆东深也听到了声音,蓦地睁眼,迅速起身,冲着蒋璃就过去了。

再看蒋璃早已窜远,身形十分敏捷,不亚于只兔子,让陆东深又想起之前抓的那两只兔子。

想着想着,心头竟滑过一丝异样。

暗笑,这蒋璃能是只温顺的兔子吗?

月色下,草影晃动,是那麝香鼠在逃窜。

蒋璃在后面连扑带追,最后累得气喘吁吁。等陆东深追上来时,她坐在草地上一脸的苦大仇深。

"鼠呢?"陆东深站在她跟前,好整以暇。

蒋璃抬手用力地搓了把脸,"成精了。"

陆东深挑了挑眉。

蒋璃没再说什么,起了身,刚打算往回走,胳膊被陆东深一把拉住。她回头看他,没好气的,"你放心,今晚上我一定会抓只耗子。"

陆东深置若罔闻,"你肩膀的伤怎么样了?"

蒋璃呼吸一滞,将胳膊从他手里抽出啦,说了句,"死不了。"

死不了就要继续抓麝香鼠,否则就证明不了邰国强的昏迷跟她和谭耀明无关,这是她来祈神山的初衷,所以,她不能忘了这初衷。

陆东深看着她月色下的背影,似低笑又似无奈。

再成精的动物都架不住陷阱重重,想当时蒋璃做了不少小篓,目的就是全面撒网,不能将全部的希望押在最大的鼠洞上。

她拿了一口小锅和勺子,挨个洞口前敲响。陆东深坐在离篝火旁几米开外的地方瞧着蒋璃抓鼠,一时间也不觉得山林时间漫漫,觉得还挺有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蒋璃欢呼一声。

他抬眼看过去。

于是乎,入眼的是这样一幕。幕色的天,悬着一牙月,星子被洗得铮亮。星空下,蒋璃就站在那,一手叉腰,一手高举着小篓,那篓里有一只活蹦乱跳的麝香鼠。她盯着那麝香鼠笑得十分嚣张,麝香鼠许是被她魔性的笑声刺激着了,更是惊恐万分。

她还真抓住了。

陆东深看着夜色下的蒋璃,胸口处不知怎么的泛起一丝痒痛。

有多久没这样过了?

山中虽险,却远离尘世。在商场上打滚的年头多了,来了这险要之地方才觉得,即使这里再凶险也不及利益倾轧下的人性。

他开始贪念这样的时刻。

肆意,又随心所欲。

而蒋璃,这般洒脱的女子,即使知她秘密重重,但也觉得,她是活出了他想要的模样。

"陆奸商!"蒋璃打远喊他。

陆东深微微一蹙眉,这个称呼着实让他头疼。

她冲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篓,笑得愈发得意。笑容过眼时,原本就英气非常的眸看上去更加熠熠生辉,即使从陆东深这个角度看过去都觉得又是邪气又是迷人。

"鼠王啊!我抓了只鼠王!"她兴奋。

陆东深冲着她竖了大拇指。

蒋璃在这边有种终于大喘气的畅快,想来她这一路上历经风险,就为了这么一只鼠,又被陆东深的气场一直压到现在。如今,鼠在手,她就是赢家那个,可以扬眉吐气了。只是,蒋璃光顾着欣喜了,忘了祈神山上的动物都有超出寻常的负隅抵抗精神,那只麝香鼠在小篓里突然来了个绝地反击,拼死了力气往上一冲。这股子力气来得突然又劲猛,蒋璃一个松神,紧跟着小篓就在手中挣脱。

"哎!"

蒋璃惊呼,眼睁睁看着那只麝香鼠带着小篓往前跑,很快,在它七甩八撞下终于从小篓里逃了出来,这下子逃得飞快,但许是知道身后人追得紧,竟慌不择路冲着篝火的方向去了。

这一变故陆东深看得清楚,刚要起身帮忙,就见一个灰锵锵的东西冲着他这边过来了,定睛一看竟就是那鼠,紧跟着听见蒋璃的一声歇斯底里,"陆奸商!"

他抬眼看过去。

蒋璃离他四五米远,冲着他摆出稍安勿躁的手势,跟他说,"你别动啊,千万别动。"陆东深眼角余光一扫,就瞄到了身边那只灰锵锵的鼠影。这麝香鼠的胆子还真不小,就在他身边瞎溜达,不过转念一想也同情这只鼠,能回的鼠洞都被蒋璃给挡住了,它现在估计能做的也就是审时度势,又或者,它是被肉味给吸引了?总之,它就在他身边。

陆东深第一个反应是迅速将它擒拿,但见到蒋璃那副他只要一动她就敢跟他玉石俱焚的神情就作罢了,左右他也没逮过麝香鼠,万一他一下子真没逮到,那依照蒋璃的性格肯定会跟他拼命。

蒋璃朝着这边蹑手蹑脚地过来。

那只麝香鼠两脚着地站立,两只前爪端在胸前,左顾右看,又瞧见蒋璃朝着这边过来,脑袋就不动了,直直地盯着她,全身警觉。

"你乖啊,别动哦。"蒋璃哄劝。

"你这话是说给谁听的?"陆东深好笑地看着她。

吓得蒋璃忙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他噤声。陆东深只好忍住笑,任她像个贼似的一点点凑前。

那麝香鼠果真是冲着肉味来的,还有些吃剩的兔肉搁在香松木上,鼠就凑上前来闻,如此,就离他不到一臂的距离。

陆东深看了蒋璃一眼,蒋璃目测了一下距离,给他做了个提示。这提示陆东深倒是看懂了,她的意思是,两人通力合作里应外合。

麝香鼠盯上了兔肉。也不愧是麝香鼠王,有着硕大和圆滚滚的身体。寻常麝香鼠不过三十多厘米长,这只麝香鼠身长目测能有半米高,光是那条尾巴就有三十厘米长。颈短头扁,眼睛乌溜溜地转,通体棕黑色,就跟成精了似的。后肢较长,趾阔有蹼,前腿短,爪中抱兔肉就状如人手,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看得蒋璃一时间产生质疑,都说麝香鼠平日净食些小鱼小虾,再者也就是些水草草根之类,怎么还对这大荤之食感了兴趣?

最后得出个结论,鼠王就是鼠王,口味都跟普通的麝香鼠不同。

不管怎样,它能安静吞噬是好事,方便了蒋璃的进一步行动。

慢慢靠近是不可能了,这厮狡猾得很。

蒋璃向陆东深伸出手指,开始倒数,3、2、1!最后一个数字落下后,蒋璃极速冲上前,与此同时,陆东深也反身大手一抓。说时迟那时快,就听那鼠发出一声叫,蓦地反弹而起,陆东深只瞧见眼前一团东西跃过来,借着篝火的光亮,眼角的余光又扫见蒋璃一冲上前的身影。

手指还没等碰到麝香鼠,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蒋璃扑倒在地。

她结结实实地压在他身上。

月色清冷。有些光落入陆东深的眼眸里,蒋璃近乎跟他脸贴脸,这般亲近是之前未曾有过的,距离之近就能清楚瞧见他的眼,似墨黑似海深,只是事发突然,他看上去有些愕然,浓眉高鼻,英俊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她两手把着他的肩膀,方才觉得他的双肩要比看上去的还要宽阔,身下是他的胸膛,他的胸膛亦是肌理流畅结实。

看着看着蒋璃竟想起邰梓莘来,还有那个陈瑜,这男人生了一副极好皮囊,也怪不得那些个女人为他痴为他狂。

身下的陆东深已然恢复平常,瞧着她,薄唇含笑,"蒋璃,原来你投怀送抱的时候都这么豪爽?"

一句话让蒋璃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姿态暧昧,眉一皱,"我对你投怀送抱?别想美事了!"话毕,一手在他身上直摸,"鼠呢,鼠呢?"

陆东深刚刚不过是在逗她,想来她就是逮鼠心切意外之况罢了。可温玉在怀,尤其是这温玉极美不说,身材亦是玲珑温暖,尤其是胸口恰似一汪春水。她这么一动,说是没有心猿意马那是瞎话。他喉头紧了一下,紧跟着伸手控住了她的手,一并搭在她的腰肢上,说了句,"别乱动。"

047 你对我耍流氓是吧?

    隔着衣料,蒋璃只觉得腰间一暖,是他手指的温度,似乎都能透过她的手心燃烧了肌肤,又觉得他嗓音低沉得要命,不知怎的耳根就烫了一下。

"你到底有没有抓住它啊?"要不是怕跑了鼠,她早就起身了。

话音刚落,就觉得腿间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你大爷的!你对我耍流氓是吧?"月色下蒋璃倏地红了脸,嘴巴上也开始了不饶人。

陆东深眼中似无奈,大手一探,紧跟着揪出团毛茸茸的东西来。蒋璃定睛这么一看,倏地松了口气。

是麝香鼠。

终于逮到这厮了。

伸手去接,下一秒陆东深反客为主,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腾出来的大手控着她的后脖颈,胳膊肘微微撑着地面,另只手钳着那只不安分的麝香鼠。

"你干什么?"蒋璃警觉,可也觉得心脏也跟那只麝香鼠似的不安分。

陆东深将脸低垂下来,嗓音低低的,"下次再让我听见你骂人,我就......"像是警告的意味,可这话就说了一半他就不说了。蒋璃觉得他盯着她的眼眸比刚刚更暗了,像是有化不开的黑雾缭绕,细看又似黑浪在翻滚,他的喉结似乎上下滑动了一下,这样的一个陆东深,总是昭示着跟平常沉静理智不一样的野性危险。

没由来的,她觉得气短,原是理直气壮的话脱出口就成了轻飘飘的了,"你、你就怎样?"

陆东深看着她皎洁如月的脸,目光又下移,落在了她的唇上。有风,凉又润,微微吹乱了她的发,有一缕发扫过她的唇稍,衬得那唇更是润红娇嫩。

良久后他才开口,气息少许紊乱,"我就饶不了你。"

蒋璃只觉得身上一轻,他起了身,然后把手里的麝香鼠递给她,"再让它跑了,我也同样饶不了你。"

她一手按住麝香鼠,回头瞅了一眼他的背影。"饶不了你"这句话像是刻在脑子里似的,一遍遍在耳边回放。

怎么个饶不了法她不知道,只是再回想起刚刚那一幕,他压在她身上沉默时,她又觉得像是有什么铬疼了她,可当时,那只麝香鼠已经在他手里了。

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蒋璃只觉得头一忽悠,紧跟着气息变得急促,耳廓都跟着燥热。很是奇怪,在第一次误会他时她有些羞怒,但现在她反而没了力气动怒,只剩下一颗蹦得七荤八素的心。

麝香不难取。

很快蒋璃就用绳子缠好了一只小网兜,一头套住麝香鼠的上半身,留了尾部在外面。

一般的麝香鼠,只有在发情期才能取出麝香液,但祈神山上的麝香鼠繁殖能力极强,尤其是麝香鼠王,只要轻轻按摩其腹部就能取出极好的麝香液。

只是,一个人有点忙不开。

蒋璃将网兜的一头拴在树干上,勉强固定好麝香鼠,从背包里取了小型容器,用了简易胶带固定在麝香鼠的***口上。可那麝香鼠唯恐性命堪忧,惊慌失措不停乱窜,影响取麝香的工作。

无奈之下,蒋璃只好向陆东深求救。陆东深按照她的吩咐单手控住了乱窜的麝香鼠,这下子,麝香鼠只能乖乖就范,两人配合得很是默契,只是这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蒋璃是因为刚刚自己的猜测而有些别扭,所以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再抬眼瞧陆东深,他一脸高深莫测,所以也就干脆不攀谈了。

她将容器重新置好,开始了取麝香液的工作。

陆东深纯粹是想帮忙,与此同时也挺好奇她要怎么取麝香液。程序倒是不复杂,她一手按摩麝香鼠腹部的香腺囊,然后,麝香液就顺着麝香鼠的***口流出。

原本也没什么。

可陆东深看着看着就觉得异样了。

尤其是蒋璃手指葱白纤细,按在鼠腹时力道轻柔,即使那挣扎的鼠都停了动作,嘴里发出低低的声响。

陆东深将目光移开,落在她脸上。她认真工作时,脸颊有一种执拗的美,微微偏着头,露出优美的颈部弧线。

他觉得小腹没由来地一紧。

眉头一皱,然后将小兜重新固定在树干上,没好气地说了句,"这活我做不来。"

"哎!"蒋璃忙将器皿扶好,抬眼一瞧他已经回了篝火旁坐下,就嘟囔了句,"真是身娇肉贵的大少爷。"

一顿折腾,已是月黑风高。

气温又变得森凉。

即使坐在篝火旁也无济于事。

蒋璃将麝香液放好了之后蹭到篝火旁,陆东深坐在旁边往里添香松木,火焰就高了些。她将手伸前暖了暖,可怎么暖,风一吹过都觉得瑟瑟发冷,终究还是跟大自然妥了胁,轻咳了两声,开口,"那个......"

陆东深瞅了她一眼。

蒋璃挠了挠脖子,"今晚你还打算守夜吗?"

昨晚他应该就是睡了前半夜,后半夜就起来做火把了。

陆东深说了句,"看情况。"

一听这话,蒋璃马上道,"那我睡你的帐篷里吧,别浪费了。"

陆东深将手里的香松木扔进火里,侧过身看着她,眼中促狭,"你想跟我睡在一起?"

蒋璃心口一掀,"什么睡在一起啊?反正你都打算守夜了,还有,我这么九死一生的还不是因为你?有点绅士风度行不行?"话毕起身抱起背包和睡袋,"就这么说定了啊。"

陆东深见她跟强盗似的钻进了他的帐篷,顿时失笑。

简单洗了漱,又做了两只火把,围了篝火,做完这些后陆东深想了想,掀了帐篷进去。

他初衷很简单,取了睡袋睡在篝火旁,一是不至于那么冷,二是警觉夜里危险。

可没想到的是,帐篷一掀,他就瞧见蒋璃坐在那,衣服褪了大半,露着肩膀,肌肤生香。

陆东深一愣。

里面的蒋璃也吓了一跳,抬眼看他时,眼里是有粼粼的光亮。她没点头灯,帐篷里只着外面篝火的光亮,托得这一幕分外妖娆。

048 有种感觉叫暧昧

    直到冷风起,蒋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把拉高衣领,却不小心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大哥,你看也看了,要么进来要么出去,冷!"

陆东深略有尴尬,"抱歉。"话毕要退出去。

就听蒋璃"哎——"了声。

他停了动作,凝视着她。

蒋璃清清嗓子,再开口就有点别别扭扭了,"那个......能帮我个忙吗?"

昨夜狼王一爪子下来毫不留情。

当陆东深瞧见蒋璃后肩上的伤口时方知深浅。

敷伤口的草药都被蒋璃弄好,只是要一点点凃在伤口上只能靠外人帮忙。四条抓痕,伤口周边有些红肿。

陆东深嘴上不说,但心中着实愧疚,当时她替他挡那一下子他是看在眼里的,一路上她不喊疼不说痒,又身手敏捷地抓麝香鼠,他还真以为是伤口不深。

轻叹一口气,取了壶中水,净了手,然后取了纱布替她清理伤口。

壶中水清凉,是清泉之水,入了夜,水温也就跟着冰了。冷水一沾肌肤,蒋璃的肩头就忍不住轻颤一下,然后,陆东深眼睁睁看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起了鸡皮疙瘩。

这丫头挺敏感。

他忍不住笑,拎了水壶出帐篷。

蒋璃费解,凑到帐篷前掀开一角瞧出去,陆东深正在火上温水,心口就跟着热了一下。

等他再回帐篷帮她清理伤口时,那水温不冷不热,洗过时也不刺激伤口,蒋璃忍不住说,"陆奸商,你的心可真细呀,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

"你背地里没少骂我,收回哪句?"陆东深低笑,手上清理伤口的力道放轻。

"不过是被你抓了两次口头语而已,哪有你想得那么阴暗?我蒋璃做人做事向来坦坦荡荡。"

陆东深笑而不语。"之前我觉得你这个人吧,怎么说呢,城府太重心思太深,当然,现在我也这么认为。"蒋璃环着双腿,伤口经过温水的处理胀痛感舒缓了不少,"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我觉得谁能做你的女人也不会那么没意思,应该会被你照顾得挺好吧。"

后肩微凉,是清理了伤口后等肌肤干润才好上药。

蒋璃说完这话后始终等不来陆东深的回答,倍感奇怪,回头来瞅他。因为防止未知的危险,头灯调得不亮。微明的光亮又被他挡了大半,他在看着她,眼里的光依旧很深,无法揣测他心中所想。

"你的神情让我觉得我像是说错话了。"她奇怪他的沉默。

陆东深唇角微微扯了一下,她的眼里有太多的探究,眸光睿智又明朗,这本就是个七窍玲珑的姑娘。目光一转,不曾想由于身高缘故,她这么一扭头来,他总能时不时瞧见她别处的风光。

大手一伸将她的脸扳回去,拿了研磨好的草药,照着伤口凃了上去。

蒋璃的肩膀缩了一下,嘴上哼了一声。

"疼了?"

"嗯。"她也没故作轻松,这草药固然百般好,但汁液入伤口时总会引起疼痛,疼痛过后方才解脱。

"我轻点。"陆东深误以为是自己手重弄疼了她。

蒋璃也没多解释,点了点头,疼痛让她的额角渗了细汗,洇湿了发,草药再凃上伤口时,灼烧般的疼痛让她忍不住一把抓住了陆东深的胳膊。

这一抓就抓进了陆东深的心里,只觉得她的手柔软温凉,抓着他形同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是不是我采错草药了?"他担忧。

蒋璃摇头,"就是这样,前后要凃三层,一层疼,二层烧,三层冷,过后就好。"说完这话,才知自己一直抓着他的胳膊,忙松开,道了声歉。

陆东深说,"没关系,疼你就抓着,忍不住的话咬我也行。"

一句话说笑了蒋璃。

还真是奇怪,经他这么一说,她反而觉得不那么疼了。

敷好药,蒋璃就开始瑟瑟发抖,草药的汁像是渗了冰,彻骨的寒。草药在想发挥第三重功效时不能躺不能趴,所以蒋璃只能将衣领拉得挺高,坐在睡袋旁咬着牙强忍。

见状,陆东深将身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顺势将她搂在了怀里。

蒋璃一怔。

他却低笑,"放松点。"话毕,手臂将她圈紧。

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裹着她的外套上是男人身上的气息,抬脸就能擦到他的下巴,就这么靠在他身上,能身体力行地感受到他结实的肌理。

这般亲近,总会让人心慌啊。

"还冷吗?"陆东深低头问。

醇沉的嗓音像是长了脚似的顺着她的耳畔爬进心里,还有薄唇间温热气息也烫了她的耳廓,她摇摇头,心被掀快,想要避开这般暧昧,他的手臂却固若金汤。

"别乱动。"他见她有心躲着,笑得低沉,"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我好歹是个姑娘家吧?"蒋璃为自己正名,"这也就是时代进步,要搁古代,你看了我大片的后背,要么你娶了我,要么我杀了你,这可是名节问题。"

陆东深故作沉吟,"嗯,倒是可以考虑。"

这话听得她心脏一翻滚,只觉得耳烫,条件反射地回头看他,"考虑什么?"

陆东深眼里有笑,微微偏头瞅她,不说话。

不知怎的,她就觉得有瞬间窒息了,只觉得他眼里像是有把钩子,一直在勾着她的某种情绪。

又有一种混沌不清的感觉在滋生,似远似近的。

这种感觉,叫暧昧。

她咽了一下口水,口有点干舌有些燥,其实,她有点讨厌这暧昧,不是她擅长处理的情绪,可又有些喜欢,稍稍沉溺于此,总觉得如磕了迷药般飘飘荡荡。

这才见陆东深慢悠悠地开口,"可以考虑杀了你。"

蒋璃一怔。

"荒郊野岭,最理想的抛尸地。"他唇角笑谑。

像是被人晃点了一下,依照蒋璃的性子也是睚眦必报的。她的目光所及就是他性感的喉结,最直接的念头就是狠狠咬上一口,于是,她就这么做了。陆东深绝没想到她会扑上来咬他,闷哼一声,将她拉开,脖子就多了两道牙印。

049 在这种地方你我势均力敌

    "狼崽子啊你?"他盯着她。

有一点点疼,但更多的是温热,还印着她唇瓣的柔软。更多的就是这份柔软,勾得他心头刺痒。

蒋璃吧嗒了两下嘴,笑得肆意,"是你刚才说的,疼得受不了的话咬你也行。"

有点反将一军的架势。

奈何,陆东深从不是被动挨打的那一个,抬手箍住了她的后脑,紧跟着压下脸。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蒋璃下意识地抵住了他的胸膛,盯着他,一脸警觉,可心是七上八下的。

陆东深也没有侵犯的意图,任由她的手臂就那么抵着,沉笑,"敢咬我?胆够肥啊。"

他的脸颊几乎擦着她的,呼吸就不可避免地相互纠缠,如那会吃人的藤蔓危险绵延。她欲躲,却发现挣脱不了,控着她后脑的大手看似虚扣,实际上却将她牢牢箍住。

见避无可避,她就轻咳了两声,"陆奸商,在这种地方你我势均力敌,我可不怕你。"

"这么说,你怕过我?"

"怕,当然怕。你背后是能碾死人的陆门,你说我怕不怕?"

陆门,别说是商业帝国,听闻还跟各国政要都沾关系,更是有风传在明面生意下藏着军火买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陆门的后备力量中还有各国军队。中国国情不同于国外,来了中国就要遵守中国境内规矩,所以蒋璃猜想陆门以天际为排头兵,陆陆续续在国内发展各项产业,目的也不会那么单纯,如果再能打通几个重点城市的政府关系,那陆门的势力将会可想而知。国内经过近几年的发展,地头蛇盘踞的情况少了很多,前几年地头蛇都以打打杀杀、明抢为主,势力再大点的就以偏门生意营生。现在的地头蛇都变聪明了,收敛了不务正业,两眼睛就盯着钱途看了,对于黑道人来说,有钱途就会有前途,当然,也有沾着偏门发财的,但大体明面上都要做得光彩,有实业撑着,这样,跟政府合作起来也顺风顺水。所以,陆门这个时机进军国内市场,是好也是不好。好是因为中国目前高速发展,相关部门也希望拉动外资来繁荣市场;不好就是外资想要融入本土,势必是要先扒一层皮来,人际关系要打通,更重要的是,各地的地头蛇也要打通。

蒋璃觉得,陆门想要在国内市场长袖善舞是迟早的事。

还有一点她没说出口的是,相比陆门来说,陆东深这个人才是更让她心生惧意。

有一种男人的狠是写在脸上,有一种男人的狠是刻在骨子里,前者装腔作势,遇上真格的就怂了,蒋璃这几年碰着的前者比较多,后者才是真正的山中虎林中狮,不动声色能成大事。谭耀明是后者,这源于他有不同于地头蛇的头脑,但是,他斗狠起来那是真叫一个狠,身上有匪气,能明着来也能暗着斗,明着来夺利,暗着来沾血,所以道上的人都敬他声谭爷,再加上他现在手底下产业越多越多,养的势力也越来越壮,放眼凌仓周边几省市黑白两道没人敢动谭耀明。但因为蒋璃跟谭耀明很熟,所以,不管是他的狠他的阴落在她眼里都实属正常。近几年谭耀明吞了不少场子和地盘,得罪的人不计其数,可以说每分每秒都是在舔着刀尖上的血过活,他不狠,没的可不单单是钱,而是命。

陆东深也是后者。

可他不同于谭耀明,他身上没匪气,却能在商界所向披靡,被外界称为战神,足可见得他的狠劲藏得更深。像是陆门能傲居群雄之首,靠的可不是什么裙带关系,想来都是靠着实打实的本事坐上权位。陆东深作为陆门太子爷,旗下笼络了陆门大部分产业,怎么会是个单纯的人?想来这些年不管是黑道白道都见多了,游走灰色地带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就好比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染荤俗,可见他知进退擅谋略。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狠,凌驾在人性和利益至上。

这股子狠劲经过岁月的打磨和商场历练,匿藏在沉稳的力量之中,透过眼眸渗出来,成了他独一无二的气质。

蒋璃怕他,是因为看不透他,哪怕他在笑,她亦是无法彻底揣摩他的心思。

无法看透的男人,才叫真的可怕。

陆东深的薄唇微微扯开,笑容很淡,却被鹅黄光亮映得唇角弧度优美,他说,"是吗?"

这嗓音似有蛊惑,让蒋璃一时间不知怎么抗拒,如砂石过耳,令人心痒,又觉得热,也不知是他的唇息热还是她的心头热,这热就奇异地驱走了肩头的凉,许是第三重药效终于平稳过渡了。

光火影影。

帐篷里的温度似乎也高了些。

绞缠的呼吸扯着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她的眼无处安放又无法避让,落在他的脖颈,她的牙印犹在。她没抬头,却也明显感到他在看着她,额头有点痒,是他的气息,不知怎的,心头有种预感在蜿蜒清晰。

只消再一点点角度,这种预感就能成真。

她想挣脱,又像是被他催了眠,只觉得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全身软懒,不得动弹。

可下一秒,她的身子就被转了过去,他手臂一圈,她的后背重新贴上他的胸膛,只听他低低叹了口气,然后道,"看来,你的伤口是不疼了。"

蒋璃终于明白自己全身泛软的原因了。

他身上有种勾着人的东西,就是这东西,能勾得人去生也能勾得人去死,心甘情愿。

这种东西就是禁欲。

禁欲这种魅力,能教女人疯狂。

这一路上,他对她是有亲近,但最后他总会自控和回避。想来他身边的女人,光她知道的就有邰梓莘和陈瑜,也许还有她不知道的,可她眼中明镜,那邰梓莘是追爱不成惹相思,而陆东深面对邰梓莘时礼节周全甚是分寸,这说明他在处理感情问题时果决和成熟。

他对陈瑜怎样蒋璃就不得而知,只是想着,如果他身边还有其他女人,怕是落得也跟邰梓莘一样的下场。

这个陆东深,没有男女间的绯闻。

她曾查过。

陆东深负责天际大中华区业务后,网上就开挖他的一些资料,大体都是他近几年的项目成就,他的私生活干净得不能再干净,没任何花边,没任何情感纠葛。

之前蒋璃想着,无非就是陆门公关做得极好,为了保护太子爷登基不遗余力。

可现在这么看来,不见绯闻也许恰恰就是因为陆东深的自律。一个在男女关系上自律的男人,一定是倨傲自信的男人,因为他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050 叫我的名字

    蒋璃觉得自己没由来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思维拉回来时突然又是可笑,这陆东深是怎样一个人关她鸟事?想她个姑娘家在这山上披荆斩棘多不容易,现在受了点伤,被他这般照顾也实属应当。心思如此一转,顿觉清明不少,往他胸膛上懒洋洋靠了靠,"还多亏了你的这尊人肉沙发嘛,陆奸商,虽然说你给人的感觉是生人勿近,但不得不说,胸膛很暖呀。"

陆东深一直听她数落完,沉默少许开口,"商量件事。"

"你曰。"

"出于礼节和救命之恩,你以后可以继续叫我陆先生,当然,你这个人野惯了,估计也没什么耐性持守礼节,所以,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蒋璃转头瞅他,"直接叫你名字?"

陆东深眼中恍悟,"差点忘了,你是叫过我名字,就是烦请蒋姑娘把后缀的口头禅去掉,而且提醒一句,我没大爷。"

蒋璃闻言后先是一愣,然后扑哧乐了,"也对,你是你们陆家的太子爷啊,长幼有序。哎,你们陆家是不是挺复杂的?有要跟你争权夺位的吧?我还听说陆家儿郎各个俊朗,有比你帅的吗?"

陆东深刚要开口,却见蒋璃原本噙笑的脸倏地变了,目光跃过他的脸盯着他的身后。

他转过头。

却瞧见帐篷后侧一角像是有什么东西划过,遮风布时不时凸起一块。

"什么东西在外面?"蒋璃警觉。

头灯虽暗,但毕竟有光,影响判断。陆东深抬手灭了头灯,整个帐篷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视觉有一瞬的不舒服,直到帐篷外篝火的光亮一点点渗进来,给了帐篷内一点光亮,可也顺带的,将帐篷外的侵袭者的影子照了个通明,晃晃荡荡映在帐篷上。

是个巨型的东西。

长长的影子几乎围了帐篷大半圈,正在缓慢地围着帐篷爬。

蒋璃从没见过这种玩意,惊喘一声,下一秒嘴巴就被陆东深的大手捂住。

他的手指修长温热,指尖是干净的气息,落在呼吸里,又是勾着人的。

"是深潭里的兽。"他在她耳畔压低了嗓音道。

蒋璃身体一僵。

就是之前跟陆东深在深潭中会晤的那个像鳄鱼的东西?它果然还是寻过来了。

就在这时,那兽用巨大的身体撞了一下帐篷,许是察觉里面有人,变得格外急躁,喘着粗气在蹭帐篷,蒋璃就借着火光趁机瞧见那东西尖长的嘴巴,四肢爬行的巨大身体和拖着长长的尾巴。

还有那对角。

竖在头顶,尖锐而弯,乍一看像是犀牛角,但目测又比犀牛角要长。

见账外怪兽激动,蒋璃几乎屏住呼吸。

当时听陆东深对这兽描述一番后她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但绝没想到会有这么大,更重要的是,匿于千里之外的深潭,竟能找到这里来。

攻击力自然不用怀疑,光是这庞然大物的体型就能碾压她好几轮了。

拉开陆东深的手,不敢大声语,回过头瞅他,陆东深低下头,她仰头对他耳语,"你见过这东西,斗赢的可能性多大?"

唇软气幽兰,像是游丝钻了他的耳,落了他的心。

他的唇擦下来,轻贴她的耳廓,低低说,"能逃生就好。"

明明是危急时刻,可这般场景,竟让蒋璃脑中闪过四个字:耳鬓厮磨。

头转了过来,避开陆东深的气息,她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芬兰刀,咬牙切齿说,"我要是怕了它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别逞能。"陆东深一手箍紧她的腰,"八成是长了灵敏的鼻子,一路闻着血味过来的,想个办法引开它就行。"

话虽这么说,他另只手还是将瑞士军刀摸了出来,以防万一。

蒋璃也知道有些动物的嗅觉十分灵敏,尤其是在这祈神山,那些奇怪的动物能嗅到千里之外的味道也不稀奇。说实话,她也不想跟这种东西硬碰硬,万一挂了,她连死在什么动物手里都不知道,多亏。

想了想,返身从包里拿出剩下的浮木草。这草味能遮血气,虽没那么多了,但多少能有些用途。

她身上有伤,陆东深没让她乱动,从她手里拿过浮木草,依照她的要求掐碎。浮木草的汁液气味更重些,被陆东深均匀地铺洒在帐篷内圈一周。

蒋璃坐在原地没动,死死地盯着帐篷外晃动的大型影子。

没由来地想到了侏罗纪公园。

说不准帐篷外的生物比恐龙的历史还要悠久吧。

陆东深撒完浮木草后,也充满警觉地盯着外面的动静。

那兽在缓慢爬行,时不时还朝着帐篷喷口粗气,爪子有力,踩得帐篷外的石子咯吱咯吱地响,落在耳朵里很是不舒服。

但它没有进一步攻击帐篷,只是围着帐篷一圈圈地爬,许是浮木草的气味起了作用,迷惑了它的判断。

不过,它一分钟不离开,他们就多了一分钟的危险。

蒋璃和陆东深谁都没说话,帐篷内死寂一片,帐篷上是那兽的影子,时大时小,是它忽远忽近的倒像。

握着芬兰刀的手有些滑。

蒋璃这才觉得是自己手心里出了汗,冷汗。

就这样,过了能有十几分钟的样子,帐篷上的影子渐渐消失,帐篷外小石子被踩得咯吱乱响的动静也没了。

蒋璃蹑手蹑脚地凑到陆东深身边,用口型问他,走了?

陆东深摇摇头,示意她别那么心急。

又等了好一会儿,帐篷外彻底没了异样,两人这才放心下来。

"你在帐篷里等着,千万别出来。"陆东深决定出去看看情况,只有亲眼见到没危险了他才能放心。

胳膊被蒋璃一把扯住。

可扯住之后她就愣住了,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扯住他,就好像这动作是下意识的。

见状,陆东深笑了,腾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事。"

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充满力量。

蒋璃松开了手。

可就在他刚掀开帐篷的一瞬间,只听见身后一声响动。蒋璃蓦地回头,就见一副锋利獠牙竟刺穿帐篷,紧跟着一张类似鳄鱼嘴极快速度地冲了进来,大嘴一张一阖就咬住了背包,然后往外拖。

"喂!"蒋璃见那背包是陆东深的,急了,说时迟那时快,身子一跃而起,一手勾住背包的带子,下一秒就被那兽拖出了帐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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