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第5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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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 刀子是送我老婆的

月上梢头,今晚的气温还好,只比白天低出个五六度来,穿件冲锋衣并没那么冷,这还要源于陆东深找的好地方,四面背风,歇脚的良地。

晚餐挺丰盛,有野味,或者说,这几晚她是顿顿能吃到野味,照比她以往的徒步生活,现在简直就是身处天堂。有陆东深在身边的户外日子绝对好过,他警觉敏锐,是个极佳的保镖外,还能就地取材,满足她的口舌之欲。像是这次出门,他们只带了面包、水和密封罐头,山野多植物必然多野菜,蒋璃认得,山野多跑的飞的,陆东深擒得,因此,蔬菜和肉类都有了。

蒋璃洗了一把手后挨着陆东深坐下,冲着火堆搓搓手,深吸一口气,满满都是带着肉香的山野气息。

篝火上架着的野味烤得差不多了,是只兔子,陆东深将皮剥得十分技巧,又掐头去尾,留下最肥嫩的部分。

"特别好奇一件事。"蒋璃歪着头瞅着烤色诱人的野味,勾得她直咽口水。

陆东深将手里的木签一翻,烤兔转了面,"嗯?"

"你怎么这么爱抓兔子?"

"兔子好抓。"

蒋璃将视线落他脸上,只觉得他认真烤兔肉的模样真是吸引人,问他,"那你喜欢吃兔子?"

"喜欢。"说到这,陆东深转头看着她笑,意味深长道,"我特别喜欢吃兔子。"

哦......

怪不得呢,上次在祈神山上的时候他也是抓了兔子,但在北京的时候可没见他吃兔肉。

蒋璃也没往深了想,曲腿环抱,下巴抵着膝盖,等着可以大快朵颐的那一刻,吧嗒了两下嘴,"要是再有点酒就好了,可惜啊,这种地方不适合喝酒。"

寂岭气候变化大,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赶上降温。喝了酒再遇上寒天,毛孔遇酒精迅速张开,很容易失温,这无疑就是找死。

陆东深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见她一脸馋样就忍不住笑,转移她的注意力,"原料还差几样?"

一说到这个话题蒋璃就神采奕奕了,她坐直,顺过来一根木棍拨弄篝火,"就只剩下一样了,远志。"

"植物名啊?"蒋璃点头,"远志,主要采根皮,一般中医用来入药做安神用,但我采来还有其他用途。"然后一叹气,"身边要是有仪器就好了,提取成分进行气味组合特别快,现在我只能用最传统的提取办法,返璞归真了。"

"看来秦天宝在你眼里已经不成问题。"陆东深是了解她的。

蒋璃飘飘然,"那是当然,但凡难题其实都在寻找病因上,秦天宝体味干净,生理上没有大的隐疾,除了......"她顿了顿,思量少许才道,"更多是心理原因造成。"

陆东深没忽略她的欲言又止,"除了什么?"蒋璃捅了捅火,言语吞吐,"除了吧......小小少年,日日思春,又不可能去欺负小女孩,总会那个啥吧,精气不足必然会神情恍惚,阳起石其实就是给他用的,我需要取点石头里的成分。当然,他的情况不光是这个原因造成,还有其他方面。"她说得含糊不清,关键的字词又遮遮掩掩,但陆东深是听懂了,抿唇浅笑,也怪不得蒋璃害羞,对方虽说是个孩子,但她也是个姑娘家。从旁拿起刀子,一点点削去烧黑的部分,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一千道一万,是秦川人的性教育欠妥当,但放眼看出去,也不单单是秦川,整个国内在这方面都有失欠缺。"

蒋璃闻言坏笑,轻轻撞了一下他,"12岁的孩子有暗恋对象你都惊讶,怎么关于性方面的事你就接受了?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学会滚床单了?"

又来......

陆东深真心招架不住,沉默以对。

"你不说话就是有鬼。"蒋璃黏在他身上,抬手戳他的嘴,"你技术那么纯熟老练的,肯定打小就在女人身上下功夫。"

没暗恋的对象不代表他身边没有陪伴的女人吧!而且照他这身材的发育标准,十二三岁肯定也是人高马壮了。

这么想着,心里竟不是滋味。

以前在他身边有陈瑜有邰梓莘,可经过一番较量,她也排斥了他跟她们的关系,那么以前呢?他说她是他头一个放在心上的姑娘,但不代表她是他第一个女人吧?

酸!

蒋璃觉得自己成了柠檬精。陆东深转头看她,眼里似有笑又没笑,也没说话,就是瞅着她。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喉头不知怎的也紧了紧。陆东深同她对视了数秒,嘴角微微一勾,"兔肉好了,吃不吃?"

"吃......"

陆东深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转手去剔肉了。

蒋璃眼前还晃着他刚刚的眼神,温柔间又有点强势,体贴里又透着权威,一颗心又被他勾得七上八下的,一时间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了,反正现在他是属于她的了。

兔肉烤得外焦里嫩,落在嘴里满口留香,对于陆东深烤兔肉的本事蒋璃是从来都不担心,在祈神山的时候她就领教过他的手艺。

只是......

"我觉得吧,你用我的芬兰刀来剔肉有点大材小用。这可是一把斩过深潭怪兽的刀,怎么能用来做餐具呢?"蒋璃冲着他一伸手,"还给我。"

当时这把芬兰刀留在崖壁之上了,她以为就那么丢了,不曾想被饶尊给拿回来了。但饶尊也是手欠,刀子拿回来就拿回来吧,转手交给了陆东深,也怪她当时不在场。于是乎,这把芬兰刀就被陆东深明晃晃地挂在身上,好几天了,都不说物归原主。她用这把刀用习惯了,冷不丁瞧他用还真难受,之前憋着不说,就是等他自觉,现在倒好,暴殄天物。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她得义正言辞表达自己的态度。

岂料陆东深笑问她,"你的芬兰刀?请问,这刀子是谁掏钱买的?"

一句话怼的蒋璃直吧嗒嘴,末了说,"是,钱是你掏的,但一直是我在用啊,还我--""别抢啊,小心误伤。"陆东深身子一挡拦住她的进攻,手拎刀利落地刷下几片肉来,刀刀见骨的,"这把刀是我送我老婆的,你承认是我老婆,我就给你。"

522 人参娃娃

还带这种操作的?

蒋璃简直是叹为观止,指着他老半天,憋出句话来,"陆东深,你、你这个无赖!"

"不承认是吧?"陆东深不疾不徐的,"行,刀子不还了。"

"别啊......"蒋璃打心眼里喜欢这把刀,喜欢得都快疯了,哪能容得下陆东深这般糟蹋,想了想,抱着他的胳膊,"我承认我承认。"

陆东深转头看着她,笑,"挺勉强啊。"

"不勉强,我发誓一点都不勉强!"蒋璃见那刀尖都快碰到火了,马上抬高他的手,"你是谁啊,赫赫有名的陆家公子,哪个女人不想嫁你?能做你老婆那是三生有幸!"

最后一句几乎是喊着说的。

"哦。"陆东深忍着笑,淡若清风,"叫一声听听。"

"叫!"

陆东深停下切肉的动作,转头盯着她。她赔笑并耍赖,"不是你刚刚说要我叫的吗......"

"别废话,趁我心情还好的时候。"陆东深笑得不阴不阳的。

蒋璃抓耳挠腮的,舔了舔嘴,半天也没出动静。陆东深等得不耐烦了,伸手就狠捏了她一下鼻子,"叫我一声老公你能死是吧?"

"不是......"蒋璃捂着鼻子小声嘟囔。她也不想这么矫情,这不是从前都没这么叫过吗,不,她是从来都没这么叫过哪个男的,对着陆东深这么叫,不是觉得怪,而是心脏跳得厉害,总觉得气到嘴边就没了似的,于是,她就气虚地挤了一声出来。

"大点声叫。"陆东深挑眉。

蒋璃清清嗓子,冲着他,"老公。"叫完耳根都红了,心脏蹦得跟打鼓似的,心尖都在发颤。不是特别大声,但足够清楚了,柔柔的,软软的,像轻棉铺进了陆东深的心里,不知怎的他的心也狂跳了一下,一时间悸动得很。心被她填得满满腾腾的,再也倒不出其他心思想别的,不是没想过她这么喊他时的模样,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美好。

陆东深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刀子递她,然后揉揉她的头,轻声说,"好听。"

说得蒋璃更不好意思了,护着刀子一扭脸,"烦人。"

陆东深爽朗笑了。野火炊炊,她的脸在夜色下看着美艳动人,也不知是因为火光的缘故,还是因为羞涩。总之,连蒋璃自己都觉得脸颊发烫,刀子揣好后,双手捂腮,却总忍不住瞄他的脸。

陆东深在用他自己的刀为她切肉,一小片一小片地放在阔大的叶子里十分精细。分好了,递她的时候,她才马上收回眼神。

又把陆东深逗笑了,见她以闷头吃态遮掩尴尬,他凑前,清清嗓子。蒋璃见他挺郑重其事的样子,以为他有什么重要事说,抬头看他。

他开口了,"囡囡,你看啊......"

蒋璃一听这话,嗯,应该是说正事,手里的叶子一放,挺直了腰板。

"咱俩虽然还没领证,但婚求过了,爱做过了,没有夫妻之名但有夫妻之实,婚,肯定是要结的,所以你叫我一声老公不用害臊。"

蒋璃怔怔地看着他。

陆东深将脸凑近她,低笑,"今晚你就这么叫我。"

呃......

蒋璃瞪着双眼,一时间像是灵魂出窍似的,没应他的话。就见他眼里的笑愈发暧昧,手里的刀子转了方向,在她领口处微微一挑,那些个勉强藏住的痕迹就无所遁形了。

"荒山野岭的,随你叫。"他微微侧脸,盯着她的脖颈,低低的嗓音里染了情欲。

蒋璃这才元神归位,一把将刀子拨开,冲着他嚷嚷,"陆东深!你就是披了张优雅外皮的流氓!哪有你这样的啊?不能说点正事吗?"

陆东深将刀子往地上一插,眉梢染笑十分潇洒,"你不是也离不开我这个流氓吗?今早上谁双腿泛软都走不动路了?"

不要脸。蒋璃在这种事上说不过他,也知道对抗的下场无非自取其辱,剜了他一眼,干脆不搭理了,一心扑在兔肉上。节省体力,才是对抗强势的最好方法,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做到反扑及全方面碾压。

三下五除二,大半只兔子就进肚了,夜色正浓,胃口甚好。

陆东深吃的倒是不多,坐在火堆旁,一条胳膊搭在支起的膝盖上,三分痞气七分邪气的,问她,"吃饱了?"

蒋璃直哼哼,"是吃饱了,怎么着?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动起手来我可有力气了。"

"有力气就好。"陆东深起了身,伸了个懒腰。

蒋璃刚要问他怎么个意思,就见他弯身下来,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径直朝着帐篷里去了。

"陆东深!"

"你吃饱了,该我吃了。"

"我还给你留着兔子腿呢。"

"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两晚你不是挺乐在其中的吗?"

帐篷里,两人身影重叠,传出蒋璃细软之语,像是被烫化开来的绵糖,"你让我歇一晚......"

"我控制一下,今晚就一次。"

"我不信......"

暗影中,男人压向女人,影子缠绵。

"陆东深,你不是有洁癖吗,筐、还有原料......"

"乖,叫老公。"

**

两盏香炉、一只香盛和一只竹枕,这三天多的时间里,饶尊和阮琦可谓是通力合作,终于不负"重"望。香炉烧制的过程并不顺当,饶尊和阮琦两人最开始分别捏了一只,想着哪只更好就烧哪只,结果两只捏出来都半斤八两的惨不忍睹,双双失败。幸得村中有人会制陶器,两人请教一番,也算是有心灵手巧的慧根一点就通,最后成型的香炉还算不错。

只是两人在香炉画定型之前有了分歧。阮琦认为炉壁上的葫芦娃不妥,看着太儿戏,饶尊觉得白胖的小家伙喜庆,再说了,画都画上了怎么改?阮琦给出提议,用多余的陶泥把葫芦娃头上葫芦填平,修改成用头绳扎起来的小辫子,生生改成了人参娃娃。等饶尊无奈地遵从阮琦的要求修改完毕后,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思量说,"我虽然没看过那个动画片吧,但总是依稀记得见过人参娃娃的形象,好像是穿着红肚兜吧?"阮琦也僵在原地想了好半天,说,"创新一下......也不是不行吧?"

523 犹若嫡仙

等香炉开始烧制定型时,饶尊十分不解地说,"为什么要弄个人参娃娃在上头?秦天宝又不需要求子。"

阮琦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回怼,"还不是你最开始画了个葫芦娃上去?"香盛好做,左右不过就是个盒子,竹枕难在编制,这活打死饶尊都做不出来的,阮琦就发挥了她的手艺。她是原料商,有时候走到穷乡僻壤的地方收原料就不可能有太像样的包装盒,她会简单编些筐子篮子之类,原理大抵相同,所以阮琦也算得心应手。

依着蒋璃的要求,枕旁留暗孔。对于这点饶尊不理解,但阮琦明白,她知道蒋璃是打算往竹枕里塞东西,所以在编制的时候格外留意了些。

而这几天,在秦川发生了一件事。

是从村民间传出来的,说这两天但凡从秦族长家门口经过的人都会感觉异样。

什么异样?

就像是那两扇紧闭的大门里有什么东西似的,他们会滋生一股子敬畏,可与此同时心情也异常愉悦得很。

秦族长家的位置讨巧,但凡下田干活的人都要经过他家,所以不少人都有这种感觉。

又有人说,每每从族长家路过总能闻到异香,可说是香气吧,又没那么浓郁,不是香气吧,在鼻腔里又萦绕不绝,甚至还会沾了衣衫,等到家里,这气味会久久不散。

便有人断言,这跟那位蒋姑娘留下的请愿符有关。

请愿符是与上天神灵对话的途径,定是上苍应允,这才会有这般奇境发生。一时间秦川都在传,秦天宝看来是有救了,那位蒋姑娘真的能上达天听。

一时间沸沸扬扬。

唯独秦二娘,这两天依旧不苟言笑、雷打不动地到了固定时间就站在秦族长家门口,一站就是站到天亮。有时候阮琦会从门缝里往外瞅,冷不丁对上秦二娘的眼睛时都会吓得后脊梁一层冷汗,回来便跟饶尊念叨:太吓人了,他们秦川人眼珠子的颜色本来就比普通人要浅,大半夜的看秦二娘的眼睛就是灰白色,跟鬼似的。

饶尊淡定自若,"她瞪你,你也瞪她,别输了气势。"

说话间正值夏夜,秦川热闹。

秦天宝一身雪白长袍站在书房里的桌前习毛笔字,挥毫间尽是与之年龄不符的沉稳潇洒,粗纸上的字笔锋遒劲,反复四个字:君子好逑。

一张又一张。

写完便窝成一团扔在脚旁,紧跟着再写。

这晚秦族长有事外出,天宝父母依旧忙农活。秦天宝虽说是得了怪病,但好在不乱走,所以天宝父母也多少放心些。

饶尊和阮琦成了秦天宝的"监护人"。

因为有筹备工作,最开始饶尊和阮琦是打算日夜都在秦族长家的。而秦族长也有此打算,蒋璃一走他心里没底,拉她几个同伴在身旁也算是有个心理安慰。

家中有四房,只有一间北房是空着的。

天宝妈在拾掇房间时随口问阮琦是否跟饶尊已经成婚了,弄得阮琦挺尴尬,饶尊见阮琦不吱声,他也不好解释两人的关系,就回说,还没成婚。天宝妈闻言,就将北房只备给阮琦一人了,至于饶尊,可以睡主房,他们夫妻二人挪到天宝的简易床。对此天宝妈还格外说明了一句:还请见谅啊,虽然说有失待客之道,但毕竟你俩还没成婚,男女授受不亲。饶尊虽说不自在,可在这么个封闭的秦川,人家有这种考虑也是正常,再说了,他也的确不好恬不知耻地跟阮琦挤一个房间,哪怕是打地铺。但占用天宝爸妈的房间并非他本意,他要求跟天宝一个房间,理由是,可以随时观察天宝的情况。

天宝妈不好意思,但也没拗过饶尊,也就照办了。

桌间一盏茶,阮琦身在茶香中,晚饭过后就犯懒,一手端茶,一手支颐,看着如在画中的秦天宝。饶尊斜靠在屋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阮琦聊天。两人由之前香炉竹枕等物件聊到蒋璃要如何治疗秦天宝,末了,阮琦喝了口茶后换了个姿势坐,也换了手撑下巴,叹气,"真是可惜啊。"

饶尊不知道她可惜什么。

阮琦又是一声重叹,听得饶尊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还没怎么着先叹两口气。就听阮琦感慨道,"多英俊的少年郎啊,这要是治不好就太可惜了。读过古龙的书吗?秦天宝特别像花无缺,可谓是天人之姿,潇洒出尘,翩翩风采犹若嫡仙的绝世少年啊。"

饶尊一听这话,只觉得打心眼里反酸,本来他就挺不悦阮琦一整晚都盯着秦天宝瞧,现在又来了这么一句话,还犹若嫡仙......他冷哼一声:呵!

十分不屑啊。

阮琦察觉,扭头看他,"我说的不对吗?他长得多好看啊。"

"呵呵!"饶尊扭头就走了。

阮琦身体微微后仰,抻头瞅着饶尊的背影,"哎你这什么意思啊?"

从院落里传来饶尊更猖狂的冷笑:"呵呵呵!"

**

翌日,阳光很足,抬头可见蔚蓝,看着是挺不错的天,但在寂岭,谁都不敢保证说下一秒能不能变天。

山林茂密,整体气温都比山下低出不少。

蒋璃今天赶路,几乎是五步一小歇十步一大歇的,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就蹲地上瞅着陆东深直哼哼,嚷嚷着腿软。

但为了采到远志,两人还不能大白天的就搭营休息,所以陆东深就成了主力军,或背或抱一路前行。蒋璃喜欢让他背着,他肩背结实阔拓,她在他身上十分舒服。阳光被头顶的叶子过滤了一遍,落在身上暖暖的,她眯着眼总会昏昏欲睡,要么就搂紧他的脖子,歪头看他英俊的侧脸,时不时再取笑他一番得不偿失。经过前两晚,蒋璃的体力已经成断崖式下跌,昨晚陆东深依旧乐此不彼,到了最后她也只有承受的份。陆东深在"男女较量"这件事上向来信誉度为零,昨晚倒是发了善心只折腾了她一次,可蒋璃这股子沾沾自喜劲还没等过,天微微亮时,向来比她早起的陆东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经过这一战,蒋璃的体力彻底被掏空,趴在他怀里全身都在抖。

524 你不求求我?

再次印证,陆东深在事前的承诺全都可以随风飘去。

蒋璃是爱极了他的热情,但同时也是怕极了他的热情。

她问他,你就不腰酸腿软的?

陆东深将背上的她往上一蹿,十分风轻云淡的为她解惑答疑,"因为精力适当发泄出去了,所以神清气爽得很。"

一路向南前行。落脚午饭时,陆东深掏出临行前秦族长给他们画的地图,又瞧了一眼指南针和周围环境,指着地图上标红的一点说,"估计咱们离医巫墟不远了,再有两小时的脚程差不多。"

因为他们二人寻原料为主,找医巫墟为次,所以在路线上相当于绕了个大弯,如果目标就是医巫墟,从秦川出发到寂岭入口直插南翼路线,有多半天的脚程就到了。蒋璃吃了饭,再加上一上午陆东深的劳力代行,体力多少恢复了。照着地图顺着眼前的山势看了一眼,弯身抓了地上的土块,手指一搓,土松而落,她拍了拍手说,"就顺着医巫墟的方向走吧,地势高向阳,土质几乎都是砂壤,远志这种植物最喜欢生长在这种地方。"

医巫墟的所在地并不在高点,但要去到医巫墟,从他们的路线上看,势必要经过高海拔地段,也就是寂岭的一小截山脊处。

越深走越多林。

天气就跟变了脸的孩子,说阴就阴。阳光一没,林间就暗,温度也降了下来。陆东深将冲锋衣拿出来,蒋璃穿好后将拉锁拉满,尖细的下巴埋在领口处。陆东深在前方开路,时不时提醒她要小心。她手攥芬兰刀,随时随处在戒备状态。林间暗危险就多,那些躲在阳光之下、盘旋于树干的毒蛇随时都能冲他们发起攻击,还有只生长在阴处的毒花毒草,稍微不小心碰到枝叶上的毒刺就能送命。

这几天下来,两人配合着避免了不少潜在危险,就是源于彼此在户外的警觉和敏感力。当然,蒋璃在防着危险的同时眼睛也没歇着,沿途拾掇了不少东西。例如番木瓜和鹰爪花,倒不是用来配比气味,前者的果实捣碎可以清除衣物上的污渍甚至血渍,后者可做茶饮,也能做洗衣皂。经过一株野酸橙树,树上结的酸橙虽没成熟,但青果子看上去也是喜人,有年头的橙树,最细的枝干都比蒋璃的胳膊粗,但也被累累果实压弯了头,悬在蒋璃的头顶,目测蹦着高就能够到。

蒋璃便伸手去摘。

但她高估自己的身长了,蹦着高够了好几次都够不到。

陆东深最开始做了路人甲,乐得在旁瞅着蒋璃蹦上蹦下的,慵懒欣赏着她胸前的波澜壮阔。直到她冲他龇了牙又亮了刀子,他才忍着笑走上前。

他就知道芬兰刀不能给她,只要被她拿到手,一准就又成了对他威胁恐吓的武器。

蒋璃叉着腰站在树底下,冲着头顶上纹丝不动的青果子努努嘴,示意陆东深。陆东深一直压着笑,清清嗓子,"你不求求我?"

够个果子而已,还求他?蒋璃可真不想惯着他这个毛病,一扭头一蹦高继续自己够,死活不开尊口。陆东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束起的马尾一窜一窜的,实在是忍不住低笑了,一伸手,轻而易举的就把那只酸橙摘下来了。

蒋璃停了蹦跶,转身瞅他,几番下来呼吸有些急。陆东深将橙子递给她,笑里有宠爱,"给你。"

蒋璃没客气,拿了过来扔进脚旁的竹筐里,又朝上一指,"还得多摘一些。"

只有一枝是耷拉下来的,若再想摘就得爬树,陆东深抬头瞅了瞅,摸了摸下巴故作思索,"挺高啊,是个体力活......"话毕,他视线一转,落在蒋璃身上,似笑非笑。蒋璃是个何其聪慧的女子,一见这般,马上示软,上前一把搂住陆东深的脖子,仰着头做楚楚可怜状,"深哥,您就别老想着在妹妹身上欺辱压榨了行吗?您是什么人啊,堂堂陆家少爷怎么会趁人之危?再说了,您今早上欺负人家欺负得还不够吗?"

有撒娇,还有控诉,最后一句话听进陆东深的耳朵里,小腹都跟着紧了一下。

他任由她的百般演戏,小丫头不混演艺圈都白瞎了。"就是欺负不够怎么办?"他笑问。搁往常照着蒋璃的脾气,早就冲他亮刀子了。可要不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有求于人的时候她还是很懂分寸的,眼皮往下一搭,一脸娇羞状,发挥了她自小唱戏柔滴滴的小嗓音,"急什么呀,来日方长嘛。"

陆东深也是服了她,爽朗笑了。

未熟的果子能被蒋璃这么惦记着,他也清楚她不是图一时新鲜,八成是拿来用的,所以陆东深也没浪费时间,将冲锋衣的袖子一挽,利落的上了树,身影矫健。蒋璃站在树下,让出一块空地方便陆东深往下扔果子,看着树上的他,不经意想起之前在祈神山上他爬树为她够包的场景。那个时候她和他尚算陌生,却在原始深山中相依相偎走过数天,危险重重也就那么过去了。

现在想想,那么早的默契其实已是情根已种了。

夕阳漫天时,蒋璃终于找到了远志。

那些个开着小紫花的植物,看着很普通很没有存在感,在蒋璃眼里却是重要的宝贝。留根斩花茎,方便它们来年再生长。再药藏丰富的山脉,如果不加保护的开采也终有掏空那天,虽说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每次采摘原料都要考虑其次年的生长,人敬大自然,遵从天地规律,天地才能源源不断将财富馈赠与人。

采了不少,紫色花蕊受到了最高礼遇,被蒋璃用个布袋子单独分装好,与其他植草矿石隔开,看来是挺重要的一道气味原料。

收集完远志,整个行程也算是大功告成,二人沿着山线继续前行,下了山脊就朝低坳去了。蒋璃的步子不慢,几番都超过陆东深蹭蹭往前走,她穿的衣裤成功隔去那些能够伤人皮肤的刺球,粗犷结实的户外靴一脚踩下去就能多了不少毒虫尸体,大有孤勇披靡的架势。

525 医巫墟

陆东深看了一眼天色的功夫,再一瞧蒋璃,已经走出数米远了。他大踏步追上她,拉住她的胳膊稍缓了她的步子,建议找个空地歇脚了。

夕阳一沉天色就暗,虽说他之前估算的脚程是俩小时,但万一估算错了呢?

岂料蒋璃不听他的,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陆东深快步上前,"怎么了?"

"找医巫墟啊。"

"明天天一亮再找吧。"

"不着急休息。"

"天马上要黑了。"陆东深跟着她疾走,提醒她。

"嗯......这不还没黑吗?再往前走走。"

陆东深一把扯住她,她惯性一个趔趄。他扶正她,笑,"你这么紧张搭帐休息干什么?"

一句话问得蒋璃涨红了脸,"我、我哪有啊,我这不是急着赶路吗?"

陆东深饶有兴致,"我说什么了你就脸红?"陆东深不说这话还好,一这么说,就好比一根针猛地扎破了气球,令蒋璃的满腔作势无处安放。于是她又羞又恼,伸手推搡他,他躲她追,势必要把跌在地上的脸皮给拾回来。

难得轻松。

夕阳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天的尽头划了老长的红线,两人嬉闹的影子或重叠或分开,笑语不断。直到陆东深一把将她从身后搂住,她转过身,刚要风情万种地搂上他的脖子,只觉他的两只大手在她腰间一掐,箍住,微微一用力将她的身子又转了过去,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蒋璃心里刚想着:好你个陆东深,我主动亲近你还把我推开,以后别指望着我对你温柔如水......这么想也打算这么控诉,岂料正要开口,就听陆东深低语,"往前看。"

蒋璃抬眼,将目光放远,紧跟着一怔。

跃过眼前的山坳,日沉处的方向,林影间隐约可见一处方形台,建于环形的空地处,方形台下有台阶,台子左右立有两根高杆,杆子上有七彩布褂,迎风飘荡。

医巫墟!

念头刚起,天际最后一点夕阳就被黑暗吞掉了,夜色铺了整个寂岭。

**

CharlesEllison葬礼之后,陆振杨就重回董事局,可毕竟是到了暮年病体,在一些个公事处理上大不如前。

有专业人士分析,风光一时的陆门正式进入权位纷争的阶段。但凡企业,每到重要人事更迭时都会有波动,陆门这艘大船年代久、承载货物又多,权力交椅上的人换一次必然就会动荡一次,毕竟不是船小好调头。而且像是陆门这种企业,旗下关联的产业多,合作的公司也多,大船别说是停了,哪怕就是顿一下都能产生蝴蝶效应。

陆门权位相争这个话题不陌生了,之前陆东深还在陆门扛起重要产业所向披靡大杀四方时,这个话题已经发酵。

但那时的权位规划图跟如今的可不同。CharlesEllison离世,陆振杨的垂暮,原本站在陆东深身后的权力力量离的离、散的散,似乎一下子就被掏空了。如今他职位不保,空留个陆家长子的头衔,似乎成了争权的一枚废棋。纷争中受到关注的目前就是陆起白和陆北深,陆北深初露锋芒就连连挫败陆起白,来势汹汹。可陆起白也不是吃白饭的,他背后除了董事会的一些个老股东外,还站着陆姓的其他族人和母姓族人。有人猜测,陆振杨说不准是在走步狠棋,弃长保幼。所谓长,就是长子陆东深,显然已经被人遗忘,就连现如今陆门风云变幻到这步田地,陆振杨也没说把长子召回,很明显是认定了就算他回来也未必能争取支持力量;幼,是陆北深,他神秘而来,保不齐就是陆振杨拿来保住自己这一脉陆姓利益的杀手锏。陆振名这阵子开始空前活跃,在曾经与权力交椅擦肩而过后他几乎沉静了大半生,而现在陆起白成了陆姓之中最有前途的竞争者,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闲着,该见的人要见,该铺的路要铺。

众人其实更看好陆起白父子,毕竟陆振杨这一脉权力有凋零的迹象,就算现如今陆北深顶替了陆东深接管大中华区重要事宜,可实际上论族人支持力量来说相对薄弱。

还有人隐隐觉着,陆门的潜在危机并非在人事变动上,可能即将会面临一场浩劫。这浩劫具体是什么没细讲,这般推断也很快溺在你来我往的言论浪潮里。

外界沸沸扬扬,内部暗涌诡谲,纷争间,陆起白和陆北深也是各凭本事了。

这两天多雨,下得又不大,总是淅淅沥沥的搅人烦。

也不知道是不是雨水的关系,景泞这阵子愈发的不安,尤其是葬礼过后,她每每都会在梦里惊醒。

倒不是什么噩梦。却总会梦见CharlesEllison葬礼那天,霏霏阴雨,她拾阶而下,偶尔转头就能看见高处石阶的陆起白。他同陆北深站在一起,两人似谈事又似聊天,可她知道,这两人不可能聊家常的。

陆起白眉间有蹙,她觉得像是冷雨入眼,凉得很。

每逢这时醒来,景泞都觉得眼睛凉得慌,就好像那天真的被雨淋了眼,那股子凉意从现实攀延入梦,纠缠着她不放。

她已经不记得陆起白是在那天真的皱了眉,还是说只在她的梦里。

就是那一皱眉,景泞的心开始没着没落了。

有人在叫她,嗓音磁性含笑,"景助理?"

景泞这才恍觉自己看着窗外的细雨许久了,她转身过来,不曾想来人竟是陆北深,这着实让她惊讶。更惊讶的在后头,陆北深是来找陆起白的。

"陆副总散会后是直接回了办公室,但市场部的人在里面......"

景泞惊讶不是没根由的。一来,陆起白跟陆北深没什么太深厚的兄弟感情,也谈不上能达到互逛办公室的程度;二来,两人的分管不同,项目之间也没什么往来,就算真有公事交流,也是下属间传达,一切都按照流程走。像是今天陆北深突然出现在陆起白的地盘,这着实罕见。

526 幸好

陆北深闻言景泞说的,轻轻一笑,"还得烦请景助理通报一声。"

陆家儿郎各个生了副好嗓子,也各个笑起来惑人心神,关于这两点在陆北深身上也是一样不缺,景泞自然拒绝不了,也根本不可能拒绝,毕竟职位比她高。

她便亲自去通报了。

不到一分钟,市场部的人陆陆续续从陆起白办公室里出来,秘书处的小秘书跟在后面,怀里抱着厚厚的文件。很快景泞出来了,请陆北深进去。

陆北深道了谢,正欲离开又停了脚步,转身看她,"听说我大哥被撤职后,景助理有段时间是想辞职的?"

景泞微微一怔,很快又掩了情绪,恭敬回答,"是。"

"幸好。"

景泞一愣,幸好?

幸好什么?幸好她没辞职?

但陆北深没详说幸好什么,只是笑笑,转身进了办公室。

景泞站在原地没动,不知怎的后脊梁又是一阵泛凉。

就跟每次梦醒时的感觉一样,不安、惶恐......

**

医巫墟,通体石头垒成,石圆如镜,一看就是一辈辈的秦川人用脚步磨出来的。

夜色降临,陆东深将帐篷搭好后就燃了火把,数十把,逐一固定在医巫墟的周围,火影摇曳,光亮如昼,将整个医巫墟照了个通体清楚。

像是祭坛,至少在之前隔着林影,蒋璃看过来的是这样,等离近了也就打量出跟祭坛不一样的结构来。方形台子于环形空地而落,想来是遵从了天圆地方,台上两支木杆足有十几米高,每一支都有横梁,横梁的高度大概在成年男子的胸前位置。头顶上七色旗,绘有祥瑞和云纹,一面上写有"天",一面上写有"地"。

天,地......天地。

陆东深手持手电筒,站在方台之上细细打量木杆,蒋璃则先下了方台,绕着周边环形的地形弧度走了一圈,然后顺着正中央的石头阶一步步上了方台。有天,有地......蒋璃的目光落在方台的中间空处,有个小型的圆形木制矮台,离地不过二十多厘米,看上去像是地基一类的东西,相比代表着"天"、"地"两支木杆位置较后,形成了倒"品"字的排列顺序。

她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直到陆东深喊她过去。

陆东深早先在台子上环视一圈后就站在木杆前不挪步了,等蒋璃走上前后,他将手电筒光柱的方向一转,落在木杆的横梁上,"你看。"最开始注意到木杆的时候,蒋璃就瞧见了这横梁,与木杆成十字架形,是用整根圆木梁从中间一劈为二订死的。横梁上有痕迹,像是污渍,不少,一片一片的,渗在木质里留下斑痕。

辨别一样东西,正常人会用眼睛,其次再选择其他器官。蒋璃是习惯用鼻子了,往横梁前一凑,闻了闻,眉头皱了皱。

陆东深转移了手电筒,示意她往下看。木杆是固定在方槽里的,方槽没封死,空处就是泥土,木杆直插泥土深处。光柱直直打在泥土位置,蒋璃单膝跪下来,总觉得那泥土的颜色怪异,她伸手捞了一把泥土,拇指轻轻搓开泥块,然后闻了闻......陆东深朝着另一支木杆过去了,观察了少许又返回来,没说什么。蒋璃从包里掏出个自制的小布口袋,将手里的泥土装了进去,又探身多抓了些泥土一并装好,绳子一勒收了口,在袋子口绕了两圈系好,放回包里。

她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浮灰,再看了看那横梁,然后转过身,后背贴上木杆,双臂一展,与横梁平行,横梁的长度恰恰就跟一人手臂的长度一模一样。

月上枝头,除去略带清冷的风,头顶是繁星一片。寂岭的气候若温和稳定,那绝对就像个安静的美男子般讨人喜欢。

"秦川人遵循的还是最传统的祭祀方式,祭天、祭地、祭人神。天和地的长杆我们都看到了,中间空处之前应该就是医巫的木像,医巫就是他们眼里的人神。"两人简单的吃了晚饭,回到帐篷里,蒋璃用在白天随手摘的桑叶、薄荷、竹叶和甘草,配了清菊梗和山间的野芍药花煮了茶。小壶不大,便携式的,悬吊在篝火之上,沸气呼呼地从壶嘴里往外冒。帐门敞着,没亮营灯,怕招来更多蚊虫。就着火光,蒋璃和陆东深在帐里席地而坐,喝茶间,蒋璃说了自己的见解。"能与天地并重,自古以来就是德行兼备的人,看来医巫在秦川人心里真的是被神化了。秦川村里也有祭祀台,应该是用于日常祭祀来用,医巫墟除了重大祭祀活动外,还有其他的功能,这也是医巫墟的建设结构不完全同祭坛一样的原因。"陆东深将杯中的一小截草木小心翼翼地挑出来,小壶没过滤网,在山上一切从简,煮沸的草芥花叶会跑到杯子里一些,所以每倒一杯,陆东深都得用极细的竹签清除"余孽",看得蒋璃眼珠子都疼。"例如对秦宇的惩罚。"他喝了口草木茶,轻描淡写说,"所谓的在医巫墟里忏悔,实际上就是在那里受罚,面对天地面对医巫,横梁上和泥土里都是血吧?就是当时秦宇受罚时留下来的。"蒋璃点头,血渗入木梁很难洗净,时间一长就会留下痕迹,泥土也一样,吸收了鲜血变了颜色,陆东深眼睛毒能看出端倪来,她经过鼻子一确定确实就是血。"木杆周围有铁打的暗扣,扣眼上有摩擦的痕迹,应该是用来固定刑具的,当时秦宇是双臂展开被固定在木杆上接受刑罚。"

"受难式"大概是从古至今留下的最为广泛和方便的捆绑方式了,她刚刚在横梁面前站,虽说身高上不达标,但确定是这么受罚没错。陆东深饮尽了杯中茶,又起身将烧得已经咕咕直响的小壶从火上拎下来,折回身说,"秦宇受罚后继续留在医巫墟忏悔,这也能说明另外一件事,秦天宝当时的确没亲眼看见秦宇受罚,但事后他肯定是听说了什么偷偷跑来医巫墟,也看见了受罚后的秦宇。"

527 一直在局中

"没错。"蒋璃试想着当时的那一幕总觉得瘆得慌,而且自己的皮骨都跟着疼。"也许当时秦宇还有一口气在,他哀求着秦天宝放他走,苦苦哀求。秦天宝当时一定是吓傻了,而且他也不敢在医巫墟上公然放走秦川的叛徒,所以只能任由秦宇失去性命。两人平时关系就不错,却因为族规和对医巫的崇敬不敢有所造次,这在秦天宝心里留下极大的阴影,是对他心理上的极大摧残。"她接过陆东深倒好的茶,继续道,"素叶说过,秦天宝是用心中暗恋的对象来隐射现实问题,那亲眼看见秦宇生不如死却不能相救这件事,就是秦天宝不能去说不能去碰的隐疾,也是掩藏在梦里的真相。"陆东深慢悠悠喝着茶没说话,若有所思,蒋璃没催他。秦天宝患病的前因后果可谓是调查透彻了,但除了秦天宝这件事外,蒋璃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是没想通的,具体什么事她还说不上来。

良久后,她开口,"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陆东深抬眼看她。

"怎么说呢,就是觉得这件事还没完......"蒋璃不知道怎么表达比较好,"至少我是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一直在局中走,始终被人掌控似的。"

陆东深没惊讶她的这种想法,将茶杯放在防潮垫上,"很正常。"他意外地这么说。

蒋璃不明就里地看着他。陆东深继续道,"割断绳子、动用了亡命特工的幕后主使是一人,这人是铁了心想要我们的命,所以利用追踪器跟我们打了个时差兵分两路埋伏,那谁又通知了秦族长那些人守株待兔呢?"

蒋璃想都没想,"当然是送葬队的那些人了。"之前他们不是已经分析过了吗?陆东深摇头,"送葬队当时也许是察觉了,但也许并没察觉,我后来仔细想了一下,秦族长派人布下天罗地网可能早就接到了消息。你想想看,当时我们的登山绳,上头是被人剪断,另一截是被人生生扯下去的,而秦族长也承认了的确是他们扯去了绳子,目的是什么?跟想要我们命的人不同,他们只想把我们困在崖洞里。"

蒋璃脑中有点点光亮乍现,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陆东深接着说,"没了绳子,人自然就会留在崖洞里下不来,秦族长却做了第二手准备,那张大网不管是收和放一看就很费劲,不花点时间是不可能的,如果说秦族长是知道困不住我们才开始布网的话,在时间上根本就来不及。"他的话里有话,蒋璃刚刚脑中的星点光亮瞬间结成一张网,结结实实地拦住了刚刚飞散的念头,她惊声,"所以,秦族长是早就知道困不住我们所以提前布网!"说到这,她倒吸了一口气,"这说明他一早就清楚闯村的外人是什么样的身手!"

陆东深点头。

蒋璃顺着他的思路想到了关键,"是谁跟他通的气?"

陆东深又替她补上了个关键点,"跟秦族长通气的人,有什么目的。"他细细地抿了口茶,不疾不徐落了个总结,"这也是你觉得一直在局中走的答案。"

在早先,其实所有值得怀疑的人他们都已经确定了,只是经过陆东深现在这么一细抠,她才觉得这其中还是有猫腻。她问陆东深,"想杀我们的人,你能确定无疑了?"

"陆起白。"陆东深十分明确,"杀我是主要的,你们只是用来陪葬,以防万一。"

蒋璃觉得气短,想拎壶倒茶都没力气,陆东深替她拎了壶,倒了茶,问她,"秘方的情况你最了解,除了卫薄宗值得怀疑,还能有谁?"

蒋璃看着眼前的杯子,茶水里有枚野菊的碎花瓣在打璇,最后稳稳沉入杯底,她心里明镜,摇头说,"只有卫薄宗,季菲没这么大的能耐。""是啊,所以就只有卫薄宗。"陆东深轻声说,"卫薄宗利用左时想要完善秘方,那个秘方,别管他是用什么办法得到的,总之不是忘忧散的原本配方,秘方研制失败后,他的目光就只能放你身上。从陆起白想要我命的决心来看,哪怕是折了两梯队的杀手,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可到了现在,咱们还安然无恙。这说明两点,第一,卫薄宗表面跟他同声同气, 实际上卫薄宗有自己的打算,他的目的不想杀人,只想要原秘方,因此他跟秦族长通了气,先别管他是怎么联系的秦族长,总之是联系上了,然后想要通过你的手得到秘方,抱着这个目的,他甚至也有可能对陆起白阳奉阴违,解决掉有可能在我们取秘方期间再遇上的危险。"蒋璃这才恍然明白,没错,卫薄宗没必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尤其是她,她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活着的话反而更有利。卫薄宗有一点跟左时很像,那就是对专业领域的执念和痴迷,但他跟左时还有不同的是,他对名利有欲望,左时没有。他能跟秦族长有通气,这着实是个谜,但就如陆东深所说的,别管怎样,总之是联系上了,让秦族长知道,很快就有外人闯进秦川,而且闯入者的身手还不错。但他应该没跟秦族长说具体的,至少没提到秘方的事,否则秦族长之前听说他们索要秘方的时候不会那种神情和反应。更重要的是,卫薄宗绝对不会跟秦族长提秘方,一旦提了,他们连入村与秦族长接触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蒋璃觉得自己一直在局中走,一点不假,而且陆东深也给出了答案。

事实上,他们一步步去取秘方为明,卫薄宗利用他们的手拿到秘方后再行下一步为暗,他们说白了就是卫薄宗想要夺得秘方的那只手。

"第二点是什么?"蒋璃问陆东深。

陆东深眼睛里有暗影,像是团沉雾,看过来时让人心生压抑,他说,"第二,陆起白想要夺我性命的意图坚决,但我们没再撞上杀手,有可能也是他自身原因。"

"自身什么原因?"蒋璃追问。"也许,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

528 解不开的执念

陆北深点了支烟,然后才问陆起白介意吗,陆起白没说话,只是将桌上的文件推到一旁,顺手将烟灰缸推到陆北深面前。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落在突然造访的陆北深最合适。景泞亲自端了咖啡进来,托盘上两只杯子,一只放在陆起白面前,一只放在陆北深手边。她顺便看了一眼陆起白,陆起白恰巧也抬眼看她,在她的眼神里,他察觉出了谨慎和小心翼翼。

没错,她在担忧。

否则端茶送水哪是她这种职位做的事?

临出门时,陆北深意外地叫住了景泞,景泞又恭敬地返了回来。陆北深放下咖啡杯,笑,"都说景助理做事心细,果然名不虚传。"景泞没跟他打过交道,更别提知他喝咖啡的喜好,他刚刚喝了咖啡,都是照着他的喜好来的,景泞在短短时间就打听好他喝咖啡的习惯,在这么简单的小事上都能事无巨细,的确是个人才。

景泞知道陆北深说什么,宠辱不惊,"陆副总过奖了,举手之劳。"

"不愧是被我大哥调教过的人。"陆北深意外说了句。

办公桌后面的陆起白微微变了脸色。

景泞神色如故,"陆家人对我有提携之恩。"

陆北深瞧着她笑了,"不卑不亢,挺好西。景助理,有没有想过来做我的特助?"

景泞这下一怔,但很快恢复如初,微微一笑,"陆副总身边能人济济,玩笑了。"

"你出去吧。"陆起白淡淡开口。

"是。"等景泞离开后,陆北深朝椅背上一靠,浅笑,"这个景泞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她跟着我大哥出生入死的,对天际也算是有感情,现在我接手天际,照理说她该投着我才对。"

陆起白没客气,目光如炬,"听说你去了西奈山,来回折腾你还真不嫌累,你来不是只冲着景泞吧?"

没去会客厅,也没在沙发落座,就坐在他对面,这更像是挑衅。"自然不是冲着她来的,只是见到这么好的姑娘,总忍不住想要说说她的现状。"陆北深没再喝咖啡,弹了下烟灰,"我大哥陆东深如今财权两空,董事会的那群吃利益的也未必会念旧情,上市公司,跳进鳄鱼池里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没什么人情味,当然,公司的运作也不需要有人情味,只有规矩和效益才是推进公司运作的关键。人人都说我大哥成了陆姓子女争夺头把交椅的废棋,再无回到从前的可能,说实话,我也赞同这一点,我大哥他......"

说到这,他嘴角的笑容扩大,"还真未必再有能耐绝地反击,别看杨远守在这。再说了,"他挑眼看了陆起白,哼笑,"你也不会给他机会吧。"

陆起白面色不曾有变,"陆东深能不能回来我不清楚,股权冻结、引咎辞退那也是董事会做的决定,所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那我就说点你明白的吧。"陆北深悠哉哉地吸了口烟,轻轻吐出,"如今国际行情不好,堂兄的生意也难做吧,虽说外界瞧着堂兄风风光光,实际上我怎么听说堂兄就在前不久关了不少厂子?生物科学项目一拖再拖,资本巨头好像也没谈拢,旗下汽车产业其中两款车型出现质量问题全球召回,地产就更不用说了,股票市场动荡不安,怕是接下来你要投资的项目也是小心加小心吧。"陆起白冷笑,"你一个陆家逆子,有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吗?做生意有起有伏再正常不过,怎么,这点小事在你眼里就成了大风大浪?陆北深,别说我瞧不上你,你还真没有做生意的风骨。"这话没能激怒陆北深,反是低笑摇头,"堂兄啊堂兄,这番话我自小就听太多了,我很清楚在陆姓人眼里我是什么角色,生在陆门,你们自然有陆家的风骨,有陆家的骄傲,但你别忘了,就算你再不想承认,我如今也是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你面前,陆门董事局里也有我的一个位置,这就是事实。你以为董事局那群老头子看的是风骨看的是血统?别痴想了,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能为他们赚钱的人。"

陆起白微微眯眼,脸色凉。"风骨我不需要,但我从来也不玩毁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在以陆家利益为前提下我不玩阴只玩狠,所以堂兄,论狠的手段你未必是我的对手,别看你派了人去要我大哥的命。"说到这,他在陆起白僵冷的脸色下端了咖啡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又道,"所以话题就又转回来了,像是景泞这么个七窍玲珑的姑娘,眼前的情势和未来的走向应该看得一清二楚才是,却独独留在你身边,只能说,再理智的姑娘,也有解不开的执念。"

陆起白抓起桌上的烟盒,拎烟点烟,烟盒往桌上一扔,"陆北深,你开门见山吧。"

"好。"陆北深也没同他再多废话,掏出手机,调出个视频来,朝桌中间一推,"看看。"

陆起白狐疑,稍许拿了手机,点开视频。

视频很短,不过就三四十秒。是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看得出人高马大很是结实,却挺狼狈地蹲在墙角,他冲着镜头说,"没错,是我断了CharlesEllison的呼吸器,但、但是,是陆起白指使我这么做的。"

"你叫什么?"视频里的问话者恶狠狠的。

"詹姆斯......"

视频没了,屏幕一黑,映出陆起白僵冷的脸。

"詹姆斯,这个人堂兄不陌生吧?"陆北深吞吐了一口烟雾,"当晚就是他假扮医生进了病房了断了CharlesEllison,手法干净利落,做得不留痕迹。"

陆起白将手机往桌上一放,朝后一靠,夹烟的手搭在扶手上,冷笑,"就凭着这么一个人的供词?让你失望了,我不认识什么詹姆斯。""借刀杀完了人,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毁灭证据。"陆北深不紧不慢接上他的话,"詹姆斯替你做完了事,并没有得到之前承诺的巨款,反而等来了杀手,他躲得紧,想把他翻出来还真不容易,也幸好是翻出来了,否则他的下场也跟之前在滑雪场意图谋杀CharlesEllison那两人一样吧?"

529 舍弃也就舍弃了

"你想用这么一个视频来要挟我?"陆起白好笑地看着他,"陆北深,我看你不但不是做生意的料,而且连脑子都有问题。"

"堂兄,你有没有雇佣詹姆斯杀人你心里最清楚。"陆北深盯着他的脸,"詹姆斯现在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所以他愿意出庭作证来指认你这个凶手。"

这番话没能令陆起白变了脸色,他反而淡笑,胸有成竹的姿态,"我完全也可以反控你栽赃嫁祸。"陆北深手里的烟燃了大半截,许久没抽,闻言陆起白的话后,他弹了弹烟灰,轻叹,"是啊,光靠一个詹姆斯想要治你的罪太难了,既然你敢雇凶杀人,那自然是要将这一条线上的人清干净,詹姆斯算是侥幸留下来的那条鱼。联系人、联系信息、联络方式还有账户往来等等信息一概查不到,就连詹姆斯本人在无其他有力物证的情况下也很难确保能将你告进牢里。"

陆起白看着陆北深,笑里有讥讽。讥讽显而易见,但陆北深并不在乎,抽了口烟,大团烟雾吐出来时模糊了他眼底一瞬而过的势在必得,他继续道,"于是我就在冥思苦想,一定会有破绽的,你做了这么多的事,不可能一桩桩一件件都那么幸运不留痕迹。就算你百无漏洞,那也该有软肋吧。"

说到这,陆北深顿了顿,眼角眉梢上的笑加深,"所以,我就想到了景泞。"陆起白嘴角的弧度有瞬间凝固,指间烟有了小半截白头,不知是烟头承重不了还是他的手指抖了,总之,那小半截烟灰落地。他不打算抽了,探身上前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冷言,"陆北深,你还真是头疯狗,怎么,诬蔑我杀人不成就转头打算诬蔑景泞?你是黔驴技穷了?只能冲着个女人下手?"

"景泞可不是一般女人,在墓地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她是你犯下的错误,所以,她势必要替你去赎罪。怪就怪你没把她保护好,也怪你没把自己的心思藏好。"

"你想要干什么?"陆起白眯眼警觉。

"景泞是你曾经留在陆东深身边的一只眼睛吧。"陆北深直切重点,"监视行踪、重大决策泄露、商业文件资料窃取,还有,夏昼生生吞了冤屈,也是景泞跟你联手的吧?"

陆起白盯着他,脸沉,"你有什么--""要证据是吧?"陆北深笑,"堂兄的证据不好找,可景泞的未必找不到,她是个女人,再能干也会感性作祟,做商业间谍这种事说出去并不光彩,她不可能心理强大到丝毫破绽都没有。想想看,假如景泞因窃取商业机密罪入狱,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她的境况会怎么样?又或者堂兄大可以把她养在家里,这辈子都不需要她西再抛头露面,只是,这份待遇在景泞眼里可未必是恩情吧,她会愿意留在一个害的她锒铛入狱的男人身边过活?"

陆起白悄然攥了手。"夏昼的鼻子就是气味行业的权威,当时她蒙受冤屈,并且当场指出了你跟景泞的关系,从景泞过往的信息往来和行踪监控来看,想找到她的破绽很难吗?"陆北深慢悠悠地说,"我的确找不到你指使詹姆斯杀人的证据,也不可能把杀人的罪名生生扣在景泞头上,但商业犯罪这项罪名不难定,只要警方立案调查,要不了多久景泞曾经做过的事就会浮出水面,当然,你可以坐视不理,因为你确实有本事做到只让景泞一人扛雷就行。"

陆起白的脸色完全冷了下来,咬牙,"你想利用景泞来威胁我?""是不是威胁得两面看。"陆北深姿态悠哉,眼前的咖啡凉了,他也不屑喝了,推到一旁,双肘抵着桌子,十指相扣,"如果堂兄坐视不理,不在乎景泞的死活,那这件事就谈不上威胁。除非堂兄觉得,可以用自己下半辈子的牢狱之灾来换景泞一生安稳,这才能称的上是威胁。"

陆起白咬紧牙关,后牙槽都生疼。"景泞是个好姑娘,就算被你利用,她还是心甘情愿待在你身边。"陆北深啧啧了两声,"情爱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是在想,如果换做她是你,怕早就飞蛾扑火救你出囹圄了吧。"他松开手,朝椅背上一靠,与陆起白狠鸷的目光相对,"不多,我收集了三份关于景泞窃取商业机密的罪证资料,判刑的话也终有出来那一天,只是她后半辈子的名声不好听罢了。"陆起白死死盯着陆北深,眼里的残冷似一头走到尽头的孤狼,恨不得扑上去死死咬住对方,拖着一同下了地狱。良久后他突然笑了,可笑里丝毫不掺温度,冷到极点。"陆北深,你真是好样的,能走这步棋,真是让我佩服。""如果可能,我还真不想拿着个女人来说事,但没办法,有时候想赢只能不折手段。"陆北深对上他的冷笑,"我不会给你太多考虑时间,堂兄的本事我太了解了,事有多变,这种风险我没时间承担。临下班还有一小时,我就在这等着,等不到堂兄的决定,景泞下班后走的可不是回家的路。"

陆起白紧紧抿着唇。

陆北深一手落在咖啡杯上,拇指轻轻摩挲着杯边,似笑非笑说,"注定了是一个要下地狱的人,当初又何必拉人同行呢?"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像把刀子似的狠狠扎进陆起白的心里。他抬眼看出去,正对着他视线的是一大扇玻璃墙,墙上有百叶帘,百叶没阖,所以能看见外面的情况。他能看见景泞的身影,在跟秘书台的小秘书交代事宜,一身流畅的职业装,干练认真。陆起白透过百叶缝隙就这么瞧着她,耳畔却是她曾经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陆起白,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你要逼死我吗?

他知道她恨他,但她选择留在他身边的那一刻,他也有过瞬间的念头:她是爱着他的。爱这个东西他不配有,陆北深说得对,一旦拥有了就会犯错,犯了无法更改的错,直到将他生生拖进悬崖深处,再无翻身的可能。他记得有一晚景泞喝醉了,趴在他怀里问他,陆起白,你爱过我吗?他看着她,深藏在心里的话几番都倒不出口,她就笑了,看着他喃喃说,你不爱啊,如果你爱我,怎么舍得这么糟蹋我呢......我只是你想抱在怀里的一份温暖,必要时,舍弃也就舍弃了。

530 怪得了谁呢

陆起白忽而笑了,笑得无奈,笑得苍凉。他收回目光,看向陆北深,"滑雪场上的那两个人,是你派的吧?"

谁都不是傻子,谁也都是下棋高手,该到棋盘收尾时,一些招数也都七七八八清晰了。

陆北深也笑了,没承认,但也没否认,他说,"是你太心急了,当CharlesEllison推出重症监护室的时候,你接二连三的造访,怕是早就有所计划了吧?"

陆起白笑容阴冷,"好一招诱敌深入。"CharlesEllison的病情最清楚的人就是陆北深,当时他的人将医院守得里三层外三层,甚至连消息都不准外泄,直到陆北深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及CharlesEllison的情况,直到那些保镖逐一离去......陆起白承认自己有点慌,虽说CharlesEllison出意外不是他所为,但他也不想让CharlesEllison醒过来。最理想的状态就是植物人,但如果真的有康复的可能......

是他小瞧了陆北深这个外子!他想起之前有人说过陆北深就是个疯子,他轻敌了,现在看来,陆北深的确是个疯子,为了赢,什么手段都能亮出来。

"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陆北深笑容浅淡,"我刚进陆门的时候就跟堂兄说过,我这个人行事作风跟我大哥不同,他不屑用的手段未必是我不想用的。"

陆起白笑,像是听了最可笑的笑话,笑了很久,然后跟陆北深说,"你赢了,陆北深,你赢了。"

他妥协。

他相信这个疯子一旦说了,就绝对能做出毁了景泞的事。他自私的认为,这世上能欺负景泞的人只有他,除了他,别人没这个权力。什么时候盯上景泞的?陆起白自己都有些记不得了,只记得第一次看见景泞时,她浅笑间有着刚从业时的纯真,他觉得心口就蓦地被填满了。

可他又害怕她脸上的笑,太美好的东西他就知道自己无法拥有,所以他自私的钳制、变态的侵吞,与此同时,那些痕迹和有可能对她不利的证据他都一一抹平。

只是他忽略了陆北深。

他陆起白从没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下作到踩着个女人的后半生来成全自己。

陆北深对于他的这个决定并未惊讶,只是微微一笑,"好。"

"销毁对景泞不利的证据,虽然我不觉得你行商手段有多光明正大,但我想,但凡陆家子女都没有出尔反尔的劣性。"

"放心。"陆北深给与承诺,"我从头到尾想要对付的就只有你而已。"

"好。"陆起白狠狠补话,"很好。"

陆北深起身打算离开的时候,陆起白问了他这么一句话,"你为什么能回陆门你很清楚,陆北深,你左右不过就是陆东深拿来搅乱陆门的棋子,这么拼命值得吗?"

陆北深转身看他,"乱局之中人人自危,所以,拼了这条命未必是为了别人,谁做谁的棋子,这要看最终坐上交椅的人是谁。"

"你的野心不小。""陆家儿女中怕是没有野心的就只有陆北辰和陆南深了吧,我的野心从来不遮着藏着,这点,陆东深很清楚。"陆北深眉间浅笑潇洒,说出来的话却是渗着血的,"其实当初你就差了一步,夏昼是陆东深的软肋,你捏住他的软肋,我相信,他当初也会做出跟你今天一样的决定。陆家儿郎,逃不过感情的诅咒。只可惜,你给了陆东深喘气的机会,现在你落到这步田地,怪得了谁呢?"

"所以,你真认为陆东深回不来了?"陆起白冷笑问他。

"就看他......"陆北深缓声轻叹,"还有没有时间回来了。"

出了办公室的门,陆北深正好与景泞打了个照面,景泞不知怎的,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可陆北深脸上的笑看上去十分无害。陆北深没跟她说什么,就是轻轻一笑,等他离开后,景泞下意识朝着百叶窗那边看,她看见了陆起白,他也在看着她,四目相撞的那一刻,景泞竟然有种感觉:好像是有什么走到了尽头......

电梯里,陆北深按了按键,电梯门缓缓关上,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轻轻吐出,心里是止不住的翻江倒海:凌双......凌双,还差一步,等我,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

关于陆北深和凌双的故事,请看陆门系列第一部《他看见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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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东深和蒋璃从寂岭赶回秦川的时候,饶尊和阮琦两人已经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两人站在秦族长家门口恰是天色大亮,阳光甚好,落在两扇绘着符的大门上反着光亮,不消离近都能闻得到一股子异香。

陆东深盯着门上的图案,左看右看的,皱眉,低语,"画的什么鬼东西?"

蒋璃不是没瞧见门上的符文,不动声色地小声道,"自成一派,还算可以。"两人之所以这般低语小声,缘由是秦族长家门口围了不少人,都是蒋璃在秦川一露面,大家瞧见后一路紧跟其后来的。这光天白日的,他们也不睡觉了,将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

许是都对蒋璃如何要医好秦天宝感到好奇。

其中还有秦二娘,那张脸在白天看上去更是阴恻恻的,眼下有黑影,估摸着是几天没睡觉。蒋璃觉得后脊柱泛凉,没跟她对视,推门进了院子。

关上门的时候,陆东深问她房门上涂的什么,蒋璃伸手摸他的脸,故意道,"跟我在一起时间长,果然都成半个专家了,知道我在房门上动手脚。"

陆东深任由她乱占便宜,笑,"我是太了解你了。"

走之前她就没少折腾,虽说他看不懂吧,但也知道她在做准备工作。蒋璃嘻嘻一笑,在秦族长迎上来之前压低了嗓音说,"胡椒水为漆,加上苍术固香,吸收光照后就会散发浓郁香气,但凡香气都会令人身心愉悦,苍术的气息沉稳安定,又会给人警醒之感,有病体的人闻着会舒坦,没病体的人也不会排斥这种香。利用气味只是用来提醒秦川人某件事的存在,再加上饶尊的鬼画符,会在心理上给予他们权威感的暗示。"话说着秦族长就上前了,一把抓住蒋璃的手,一脸激动,"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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