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第5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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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 注定是一个人要走的路

蒋璃点头,没错,她也是这么想的。

秦宇看着木讷,实则挺有野心,否则不会想着卖配方赚钱。他要钱做什么?具体目的已经无从考究了,但从秦川自给自足的情况来看,他最大可能是要离开秦川。秦宇对外界的认知和见识,是吸引秦天宝的关键,因此两人会经常接触,久而久之,秦宇在秦天宝心里就成了最重要的大哥甚至亲人。秦三婶有说错的地方,秦天宝绝对不是偶然白天外出,他一定是经常白天趁着大人们都睡觉跑出去见秦宇。因为秦宇离开秦川需要在白天,偷着再潜回来也必须要在白天。

至于秦宇怎么离开秦川,不得而知。

也许他知道了密道的机关,也许他有很强的攀爬本事,总之是离开了。但后来事迹败漏,族老们施行族法,从秦宇所承受的刑法来看,族老们必然是知道他售卖配方的事,否则就单单一个与外界接触罪不至于致死,更不会被扣上"罪人"的帽子。"秦天宝心中有暗恋的对象,还有最亲密的秦宇大哥,亲眼撞见秦宇受罚,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是致命打击。"蒋璃用手指点了点杯中酒,再放进嘴里轻嘬。"那么小的孩子如何排解心理恐惧?他肯定不能跟父母说,更不敢跟权威的爷爷讲,做梦就成了最直接的排解渠道。"她又将素叶之前跟她普及的大脑审查机制和潜意识原理说了一遍,然后接着道,"梦境内容映射现实问题,梦里流血的女人就是秦宇的映射,极度反映了秦天宝的心理压抑,醒来后彻底崩溃。"

阮琦端着酒杯往椅背上一靠,"现在我们算是缕清了秦天宝的发病原因,但是,崩溃不应该是歇斯底里吗?怎么会是他那样?"

蒋璃若有所思,好半天说,"有时候沉默也未必不是一种歇斯底里的表现。"

阮琦疑惑。

但饶尊明白她的话,眼神黯淡了。

陆东深也明白,没说话,在桌下拉过她的手轻轻握住。蒋璃只觉手心温热,心头也热了一下,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攀附了他结实的力量。

其实她现在已经很少再去想精神病院的日子了,偶尔回想,总觉得恍若隔世。只是今天冷不丁提到,心里多少有些排斥。

她在那个鬼地方疯过闹过,最后趋于冷静,最后她是用了沉默来对抗不公。

沉默,就是她最后对命运妥协的绝望方式。

阮琦敏感察觉桌上的气氛不对劲,再瞧蒋璃的神情,猛地想起曾经闹得热火朝天的八卦,是关于蒋璃的经历,心里暗自懊恼。

刚想转移话题,不料蒋璃风轻云淡地开口,"想要确定我们的判断是否准确,还有个人能帮我们。"

"谁?"阮琦马上问。

心里暗叹,果然是个能挺事的姑娘,普通人可轻易过不了心理这关。

蒋璃将杯中酒饮光,酒杯往桌上一放,"秦族长。"

**

这天下了雨,不大,绵如针,墓园潇潇。

陆门的人,还有过往的商业合作伙伴都来了,参加CharlesEllison的葬礼,为此,墓园负责人封锁了墓园,将媒体摘了个干净。

陆振杨亲自来了墓园,在旁人的搀扶下,风烛残年。

神父离去后,他在墓碑前守了好久,回到车里,脸色煞白。

陆起白也来了现场,身边没跟太多人,只有一个景泞。陆北深与陆起白一步之遥,在葬礼过程中谁都没跟谁说话,斜角处站着杨远,墨镜背后的双眼紧紧盯着陆起白。陆振名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来,为此没有人有异议,陆门上下的人都知道,这两人虽说表面过得去,但实际上关系并不好,当初CharlesEllison可是踩着陆振名的功劳抬了陆门长子陆振杨坐上了权力之位。

相当于CharlesEllison来了把无间道,先是博了陆振名的信任,倒戈了陆振杨。又或者原本一切就是全套缜密计划,总之,上演了一出尔虞我诈的上位大戏。

但事到如今,人去楼空,再精彩的大戏也终有落幕的一天。徒留戏中的争斗绵延到现实,从上一辈到这一辈,利益下的纷乱从未停止过。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过。

诸位离场时,有感叹,有唏嘘。陆起白和陆北深离开得较晚,作为目前来讲陆门最受瞩目的陆家人,自然是先要安排好来宾,做了收尾工作才会离开。陆北深叫住陆起白的时候,离他们几米远的靳严不着痕迹地朝这边看了一眼,脸上无任何表情。

陆起白命景泞先回车里。

整个墓园建于高处,地势也是由高顺低。陆起白和陆北深两人沿着石梯一阶阶往下走,居高而望,遥遥间还能看见来宾们的背影。

细雨霏霏。

两人都没打伞,雨丝落在他们的黑发间、黑色西装上,太细,打不湿,便更像是罩在晨雾之中似的。

已经走到阶梯中段的景泞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淡淡雨雾,两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近乎差不多的身高,挺拔颀长,就连气场都不分伯仲。景泞觉着,不管她心里有多警惕和排斥陆家儿郎,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们真真是有让人移不开眼的本事。贵气这种东西是学不来的,也不是用钱堆出来的,它是一种融进骨血里的气质,来源于你的家族。陆东深也好,眼前的陆起白和陆北深也罢,还有陆家的其他儿女,他们就算不是西装革履,哪怕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扔进人堆里,身上的贵气还是掩不住,仍旧会被人一眼瞧见的。

她回头,正巧陆起白抬眼。

两人的距离很远,中间隔了长长的阶梯,像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永远跨越不了的久长岁月。

就算如此,景泞还是觉得陆起白是在看自己,心口就蓦地一缩,马上转回头来快步行走。

注定是一个人要走的路,她又何必心生期待?

景泞的背影渐渐湮没在雨雾里,再一转弯,就彻底被树影遮走了。陆起白这才收回目光,也藏了瞳仁深处的一丝柔软。

512 不惩处不足以平民愤

陆北深掏出烟盒,打开朝陆起白一递,陆起白看了看,没接。陆北深笑了笑,自顾自地拎了支烟,叼在嘴里,点燃后,一口烟雾吐出去,目光落在景泞背影早就消失了的远方。

"堂兄犯了两个错误。"

陆起白冷哼,没接话。

陆北深却没恼,夹着烟,慢悠悠地说,"一,不该爱上一个女人,婚姻这种东西一旦进了陆门性质就变了。"

陆起白面色一怔,下台阶的脚步缓了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等我说完你不就知道了?"陆北深轻笑,"二,如果你不幸爱上一个女人,那就要么不让她知道,要么不让外人知道。"

陆起白微微蹙眉。"可惜啊。"陆北深叹了口气,"堂兄这两个错误都犯了,而且还犯得挺明显。我本家大哥在外人眼里是运筹帷幄,是商界战神,但在处理夏昼的问题上都尚且忍气吞声、咬牙狠过心。你呢?一旦你的那位漂亮助理成了你的掣肘,你怎么做?"

陆起白倏然停住脚步,转头看他,目光警觉,"你什么意思?"陆北深比他高站了一阶,莫名的就有种居高临下之感了,他笑着将手里的烟头冲上,任由细细的雨丝落在上面,看着橙红的烟头渐渐成了星点光亮,不紧不慢地说,"没什么,就看堂兄你能不能摆脱陆家儿郎在感情上的魔咒了。"

陆起白的呼吸蓦地一促。

再抬眼时,陆北深指间里烟头上星点光亮恰巧也熄了,只剩最后一丝轻烟,散在雾气里消失不见。

**

蒋璃再回秦族长家时,秦族长和天宝爸妈都在,这倒是令她多少感到意外。这几天她陪着秦天宝的时候,这三人都是各忙各的,应了天宝妈的话:蒋姑娘,我们相信你,所以我们把天宝完完全全交给你。

所以他们心里再急也不会表现出来,该做的事还是要去做。

进门后,三人神情各异。秦族长自然不用说,原本就长了张凝重的脸,不皱眉的时候眉间都有川字纹,更何况他现在看着心事重重。天宝爸妈像是欲言又止,两人面色都有担忧,见到蒋璃后,天宝妈暗自捅咕天宝爸。

是出了什么事?蒋璃将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心头纳闷,瞧着现下的时间里,秦天宝应该在看书。于是她便去了书房一瞧,秦天宝果然十分规整地坐在桌后,手里拿了一卷书,这次他看的是《拾遗记》。

她盯着"拾遗记"这三个字久久没移眼。

窗子前有晃影。

蒋璃扭头一瞅,还是他们三人,都透过窗子往里瞧,与她的目光撞上后,三人又赶忙故作无事。

这下蒋璃就恍然大悟了。秦川能有多大?想是秦二娘兴师问罪一事早就在村里传开了,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秦族长和天宝爸妈虽说不是随波逐流的人,但也会心生担忧她恼羞成怒撒手不管,尤其是她还在外面待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有忌惮就好,至少心中疑问不怕得不到答案。

见三人正要离开,蒋璃冲着窗外叫住了秦族长,跟他说,聊聊。

**

一句"聊聊",说得秦族长心里挺没底,至少天宝妈将煮好的茶都奉上了,他眉间还有化不开的担忧。

见蒋璃在悠闲倒茶,忍不住问了句,"那个......不需要看着天宝吗?"

"不急,一些事问清楚了,再治也来得及。"蒋璃拎茶壶将两杯倒满,微笑,"族长坐啊。"

秦族长迟疑落座,哪有心思喝茶?暗自打量着蒋璃的神情,闻得到她身上的酒气,不浓烈,看样子也没喝醉,但就是让他犯嘀咕。盘亘在蒋璃心头的困惑经过刚刚酒下分析已经澄明了不少,现在揪住秦族长,也不过就是确定之前的推断。她喝了口茶,缓解了胃里的燥热。这样的夏夜,其实蒋璃更想喝冰镇啤酒。

放下茶杯,她没拐弯抹角,开口直问,"不久前,你们用族法处置了一个年轻人吧?"

秦族长正想着喝茶润润喉,手指头刚碰茶杯就抖了一下,猛地缩回,不知是因为蒋璃的话还是茶杯太烫。他抬眼看着蒋璃,眼睛里有猝不及防。

"秦川有严格的族规,一旦犯事族规惩罚。这原本就是你们秦川自己的事,我本不该过问。但是,这件事涉及到天宝,所以族长还是别遮着藏着得好。"

蒋璃的手指搭在杯边上,轻轻摩挲,"如果在之前我问族长时,族长就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天宝说不准早就好了。"

最后一句话是压倒秦族长誓死维护秦川声誉心态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深吸一口气,"是,我们的确惩处了秦川的罪人,上一次施行族法那已经是五十多年前了。"

蒋璃默默喝着茶,寻思着他这话倒是不假,从崖洞里存放的尸体来看,秦宇的尸体算是最"新鲜"的了。

"天宝在场?"

"不不不,这种事怎么能让孩子见到呢?"秦族长马上否认,"族法都是要在白天施行。"

白天执行的族法?不是晚上......

蒋璃浅思片刻,道,"看来族法很重。"

"是。"秦族长没回避,"因为受罚的人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他需要血祭祖先。"蒋璃闻言后背发凉,他轻描淡写地说,她胆战心惊地听,外界的法律在他们眼里形同无物,他们只认自己的族法,并且坚守了一辈又一辈,来让那些一旦违反族规的人得到相应的惩罚,甚至夺去生命。

"你们就这么私自惩罚一个人?"

秦族长道,"私自?不,施行族法的时候,秦川的族老们和德高望重的老人们都要在场。"

蒋璃默了稍许,很技巧地引出自己的私心问题,"贸然夺人性命,难道这期间不会有什么冤情?"

秦族长很肯定地摇摇头,"秦川的族规虽然森严,但我们不会轻易惩处一个人,尤其是需要施行最严厉的族法前,我们都要把事情调查清楚。"说到这,他终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茶间苦涩,像极了他此时此刻的神情。"出了这样的事,秦川人难以启齿。那小伙子叫秦宇,本是个老实忠厚之人,不知怎的就鬼迷心窍,几番私出秦川不说,还要偷售秦川的配方,将秦川泄密于外界。蒋姑娘,秦川能在驻脚盘根,靠的就是一代代人对族规的遵守,秦宇坏了规矩,令整个秦川不安,不惩处不足以平民愤。"

513 遇上大麻烦了

没跑了,就是秦宇。

至于配方,不用多说都是忘忧散,只是秦族长聪明地没提。

蒋璃喝了大半口茶,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似乎所有事都按照他们之前推断的去走,那后来跟着他们进秦川的人,幕后老板就是陆起白父子?

"秦天宝跟秦宇的关系不错吧?"

秦族长僵了一下。

蒋璃盯着他。

他在她的眼神里败下阵来,点头。听她冷哼一声,他又马上道,"之前你问的时候我没说秦宇,只是觉得这人不提也罢。天宝跟他关系很亲密,视他为哥哥。"

果然。

秦三婶当时说的时候还是有保留的。

那问题就是出在秦宇受罚上,难道秦天宝是白天跑出去的?但是不对,不是入寂岭后回来做的噩梦吗?

"你们是怎么惩处秦宇的?"话说到这份上,秦族长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抹去太多血腥的描述,大抵讲述了惩罚过程,这期间,秦族长果真是提到了刑具"刺链",他没过多解释刺链的原理,许是怕她心生反感。

可他殊不知,早在崖洞的时候蒋璃就瞧出个明白了。

"行刑之后,就要把奄奄一息的罪人送到祭医墟去祭祖,七天后罪人咽气,将其尸体抬进崖洞,死后继续向祭医赎罪。"

秦族长最后这句话引起了蒋璃一激灵,"祭医墟在哪里?"

"寂岭深处。"

"罪人需要在那待七天?"

"是。"

蒋璃呼吸急促,心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你说的祭医......是一个人?""一个女人。"秦族长纠正了她的话,"在秦川列祖列宗的席位上,她是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一位祭医,她懂花语知鸟兽,通天意达人情,是她带着秦川人寻归隐之地,开荒垦田,养蚕织布,能以一人之力对抗洪水野兽、瘟疫灾害,又是神医圣手,救人于苦海。祖辈们都说,没有祭医,就没有秦川的今天。"

"祭医?"蒋璃不明白这个称呼,"不是巫祝或巫医?"

"祭是跟天地同级,巫就低了一等,不能等同。"秦族长说,"秦川信奉天地,祭这个字在秦川是列为尊称。"

蒋璃恍悟。

早知道她不叫自己巫祝了,干脆自封个"祭"字更省事?可又一想,自己的本事离他口中的祭医差远了,倒是懂花语这一点上挺相似。

她想到了棺画的内容,于是,想要最终确定一下。

"你的意思是说,现如今的秦川人之所以能在寂岭定居,全都是因为那位祭医对吧?"

"是,所以我们才能一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息,安稳生活。"秦族长说,"后来祭医病重而亡,先辈们便将她好生安葬,并立下规矩,每一代族人都要以祭医为尊。"

蒋璃没说话,脑子里的线却捋得一清二楚了。

秦天宝画中的女子身穿素袍,虽说跟棺画上女人的穿着不完全一样,但也能看出明朝服饰的影子。

从秦川的建筑到现如今秦川人衣着来看,也都有明朝影子,说明他们就是在明朝时期隐居至此。

所以从秦族长的话里不难得知,棺画上的女子就是秦川的祭医,与天宝笔下是同一位女子。

"这位祭医是什么来头?"蒋璃忍不住问。

秦族长微微一笑,将茶杯往桌上一搁,"你们冲着忘忧散而来,那秦川的背景你们十有八九也是查清楚了,我们秦川是神医之后,祭医往前追述的祖上就是虢太子之后。"

蒋璃的心口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

这就对了。他们找的忘忧散没错,他们当初分析神医和虢太子也没错,只是没想到虢太子千百年后还会有祭医这样的直系后代。现在反观那位祭医,与大自然息息相通,想来是继承了祖上敏锐的嗅觉,实际上就跟虢太子一样,是个对气味很敏感的人,并且可以利用气味组合来解决各种难题。

越来越揭开的真相,感觉挺离奇,实则都讲得通。

"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你们该有画像吧?" 岂料秦族长摇头,"祭医神圣不可亵玩,所以不允许家中存有画像,这是祖上就定下来的规矩,秦川的每一代人都在遵守。但为了纪念祭医,也为了不打扰祭医的尸灵,秦川人以木为雕,立像于天地。只可惜到了我们这代,有一年山体崩塌损坏了祭医木像,从此之后,那里就成了只有祭台没有木像的祭医墟。"

蒋璃恍悟,原来这就是祭医墟的由来。

"祭医像毁掉的时候,天宝多大?"

秦族长微微一愣,没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但还是老实回答,"就是去年的事。"

"这么说,天宝是见过祭医木像?"

秦族长说,"那是当然,我们每年都会在祭医的木像前举办纪念活动,天宝是秦川的未来,活动势必要参加。"像是一场席卷天地的洪荒终于在这一刻停下来一样,所有的质疑、不解、费思量等等诸如此类都落地成灰了,天地间像是安静了一样,只剩细小的浮尘在光线的交织中相依相靠。

蒋璃没再问什么,俯身案上,出了奇的想笑,于是就笑了。

这一笑就止不住了,甚至都直不起身来。

她觉得可笑,可笑的是绕绕转转原来真相是这样;她又真心想笑,想笑的原因是忘忧散终于唾手可得。

秦族长被她笑懵了,他不觉得自己讲了什么值得发笑的事。

一直在担心情况的天宝爸妈听见动静后也进了屋,见蒋璃这般也纷纷愣住,稍许,天宝妈悄悄对天宝爸说,该不会是疯了吧?

天宝爸示意她别瞎说。

好半天,蒋璃终于止住笑了。

见状,秦族长不安开口,"蒋姑娘,你这是......"蒋璃也真心是笑累了,见茶杯空了,伸手去够茶壶,天宝妈勤快有眼力,忙上前拎过茶壶续茶。待蒋璃一口饮尽杯中茶后,茶杯一放,见天宝妈还要续茶,便伸手拦了她。

"你们家天宝遇上大麻烦了。"蒋璃切了正题。

秦族长一怔,"啊?"天宝妈一听这话急了,茶壶往旁一撂,茶水顺着壶嘴溅出了些,"蒋姑娘,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514 这世上所有人都在忙

蒋璃起了身,背着手来回踱步,大有教育的口吻,"你们私拿人性命,还在祭医面前,哪怕对方是犯下滔天大罪,那也会心存怨念,你家天宝正好撞上了这股怨气,所以成了现在的模样。怨气不除,它就会一直在天宝身上,最后成了戾气,伤人于无形。"

秦族长当场傻愣。

天宝妈腿一软瘫坐在地。

天宝爸赶忙上前把她扶起来,冲着蒋璃说话都没底气了,"天宝他......他是中邪吗?"中邪,这可真是个百试不爽的词,可以用在任何场合任何人身上,这个词对于蒋璃来说最常见。可她清清嗓子,"天宝可不是中邪这么简单,他是撞了天地间的怨气、大煞气,又冲撞了祭医,明白吗?"

其实她想着秦族长他们是不明白的,连她自己都想不通什么叫撞了天地间的怨气,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至于病因,她心里清楚就得了。

却不想秦族长连连点头,"明白明白,蒋姑娘,请你一定要救救天宝,你让我们做什么都行啊。"

明白?

蒋璃暗自诧异,这么下复杂的事都能听明白?

也不能表露太多,她微微抬高下巴,"好。"

**

陈瑜从天际辞职了。

原因有二。其一,她跟邰业帆的关系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长盛和天际之前又闹得沸沸扬扬,之后还依旧存在竞争关系。尤其是像现在邰梓莘和邰业帆共同经营长盛,一段时间休养后,长盛也算是缓过气来,不论国内还是国外,产业链都顺到正规上了。

现如今的长盛来势汹汹,又钻了陆门内部风雨飘摇的空子,十足的磨刀姿态。

所以,陈瑜不便继续留在天际了。

其二......

陈瑜半趴在刚拆封的沙发上,手里的手机摆弄来摆弄去的,稍会,再拨了号码过去,对方关机。

放弃通话。

改了微信,敲了一串文字发上去,发完又觉得不妥,撤回。按了语音,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早点回来。

之前蒋璃就提醒过她,这段时间她会省着点用手机,有重要的事就给她留言,她看到后会回复。陈瑜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重要的事,就想着第一时间跟蒋璃分享。可就在刚刚她突然觉得,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事,未必别人会觉得重要。每个人都是个体,都有各自要忙碌的事,不一定非得要欢喜你的欢喜,悲伤你的悲伤,这跟友情远近没关系,单单只是因为你不是对方,对方也不是你。

陈瑜重重地叹了口气。

突然觉得这世上所有人都在忙,只有她一个人在无所事事。

手机被人抽走了,紧跟着头顶一声轻斥,"起来。"

陈瑜懒洋洋抬头看了一眼,没动弹。

下一秒就被邰业帆给拉起来了。陈瑜靠坐着沙发,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邰业帆瞅了一眼她坐的沙发,又环顾了下四周,见没什么能比这更合适坐的,就拎过从家里带来的羊绒垫子,在沙发上铺得整齐,连同沙发靠背。

等折腾完了,命陈瑜坐过去。

陈瑜一脸的不情愿,等坐过去后开始抓狂,"烦!烦死了!""别烦别烦。"邰业帆在她身旁坐下,轻声安抚,"烦躁的情绪对胎儿发育不好,还有啊,以后别那么趴着,会压着孩子。手机要少玩,刚运来的沙发会有味道,垫子先别撤,方便你以后坐。"

陈瑜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腿一伸就要起身,被邰业帆又给拉住了,"你要干什么跟我说。"

"我坐累了,干点活。""坐累了就溜达溜达,在店门口就行,别走太远,也别离开我的视线。"邰业帆十分操心,"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店里所有的事你都别管,该装修该联系物料,什么阶段该做什么事我都帮你盯着呢。你看现在店里,哪哪都乱糟糟的,你待在家里多好。"

陈瑜离职后,邰业帆就有让她进长盛的打算。卫薄宗的事在长盛也闹起过风雨,邰业扬之前供出过卫薄宗,但卫薄宗真是长了个灵敏的鼻子,将所有不利于他的证据抹得一干二净,苦于没有直接证据定罪,邰业帆和邰梓莘商议过后只能任由他的离开。

卫薄宗能这么全身而退,邰业帆心知肚明,跟陆门里的人有绝对关系。

长盛气味构建师一职空下来了,自然也有不少的专业人士挤破脑袋想往上爬。

邰业帆有些私心在里面,想让陈瑜顶上这个位置。

但他这个想法被邰梓莘当场就给否了,弄得邰业帆很没面子。更重要的是,邰业帆把这个念头跟陈瑜一说的时候,又被陈瑜劈头盖脸地责备了一通。"我之前在天际任职,现在又跑到长盛去做,别人会怎么想我?肯定认为我是攀你高枝啊!再说了,我现在的级别做不了气味构建师,资历不够,你叫我怎么以德服人?这是我的事,你做决定之前是不是应该问问我的意见啊?"

陈瑜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她从来都不是个边走边看的姑娘。她要开店,做一家香馆,从香水到香包,从护肤品到熏香,囊括所有可以带香气的物品。所有的香味都由她来定义,所有的香气都由她一手调配,所有的香料都由她亲自把关。

她是了解自己能力的,无法做到跟蒋璃一样具备天才般的天芳师、气味构建师,充其量自己就达到了调香师的级别,所以,开家香馆够用了。

南方多香铺,北方就少有,所以陈瑜就更想做一家属于自己的香馆,这个念头其实在她心里已经转悠好多年了。

当时邰业帆听了她的想法后十分诧异,问她,你想做生意?

她顶了他一嘴,你能做我就不能做了?倒不是邰业帆反对她开店,就是觉得她没必要那么辛苦,更何况他们两人马上就要结婚了,还折腾什么?但这话邰业帆没敢说出口,眼瞧着陈瑜两眼发亮跟着了魔似的,心想着做就做吧,就当打发她开心了,一个香馆,哪怕最后开黄了也损失不了几个钱。

二话没说掏钱出来。怎知人家陈瑜骨气得很,把自己银行卡里的存款往他眼前一亮,愣是没拿他一份钱。

515 女人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邰业帆也没想到她有不少存款,着实惊讶,陈瑜得意洋洋,告知:我早就有心开店,所以存钱就有动力,还有,人家天际给钱可大方了,调香师的薪资在他们那可不低。

气得邰业帆牙根痒痒。

选址、看店铺、设计图把关、画图样、产品种类、样式的创意......等等一系列工作,陈瑜做的是热火朝天、斗志昂扬的,比她自己结婚的事还要上心。

邰业帆总有受到冷落的感觉。

邰梓莘想得开,跟他说,你得支持她的事业,女人就得有自己的事情做,要是按照你的想法进了长盛,她还不定被人怎么戳脊梁骨呢,现在多好,她多开心。

邰业帆叹息,就一个小店而已,那还叫事业啊?

邰梓莘瞪了他一眼说,咱们长盛也是从小生意做起来的呢,你放眼外面,哪个企业不是积少成多的?

好吧,邰业帆积极摆正自己的态度,也全力支持陈瑜即将开展的宏伟宏图。

岂料,就在陈瑜一腔斗志打算一展拳脚时,检查出来怀孕了。

这个意外让陈瑜又紧张又郁闷。

紧张的是,这是她第一次当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郁闷的是,店的事要搁浅吗?邰业帆得知这件事乐坏了,为了能让她安心养胎,衣食住行照顾得周到不说,连她未来的事业蓝图也一并插手了。原本落在陈瑜头上的事都转到邰业帆身上,他这边在外面谈着生意的同时,那边还得时不时叮嘱工人,哪里墙线高了,哪里大白没刮平......

但乐此不疲。

每晚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问陈瑜:咱儿子干什么呢?

陈瑜每次都会不厌其烦地告诉他:我真不知道你儿子在干什么呢,另外,是不是儿子还说不定呢。

邰业帆乐呵呵的,是个小棉袄也好啊。

店里的事着实是被邰业帆安排得妥妥当当,以往她总觉得邰业帆就像个没长大的巨婴,凡事都不操心,但邰家变故后,他确实就迅速成长了,架起邰家重担的样子很Man。

她以为就是这样了。

直到她怀孕,直到他要做父亲,她才终于恍悟,其实一个男人真正的成熟不是源于女人,而是源于他要成为父亲的角色。

轮到邰业帆热火朝天,陈瑜闲得快要发疯。

每次她前脚来店里,后脚就有人给邰业帆打小报告,然后,她就只能又像个废人一样闲溜达。

这种情绪压多了总是要爆发,陈瑜就拼命捶邰业帆,边捶边嚷,"就怨你!怎么就管不住你自己啊?你看看我现在,小肚子马上要起来了,怎么穿婚纱?""是是是,怪我怪我都怪我。"邰业帆现在是春风得意,任由陈瑜闹腾都不生气,她在孕期,情绪不稳定很正常。"你放心,婚纱咱们重新做,来得及,不会丑的,你怎么都漂亮。"

就甜在他这张嘴上。

陈瑜轻哼,"以前也不知道你用甜言蜜语骗了多少姑娘。"

"哪有,没有,绝对没有。"这种事邰业帆哪会展开来说?老实交代不就是往枪口上撞?搂住她,四两拨千斤,"你是我唯一想娶的姑娘。"

陈瑜撇嘴,但心里泛甜了。

邰梓莘来店里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邰业帆正要带陈瑜去吃饭,就听有人推门进来,是邰梓莘的声音,"怎么还在装修啊?这男人做事就是拖拖拉拉的。"

邰业帆紧跟着怼了句,"说谁呢?你嫂子还在呢,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陈瑜在旁偷乐。

邰梓莘懒得搭理邰业帆,看着陈瑜叮嘱,"你可注意点啊,虽然说店里用的都是环保材料,但还是尽量少往这里跑。"

"行,知道了。"陈瑜应允。她以前不是很喜欢邰梓莘,觉得她挺强势的,而且经商手段老辣,更重要的是,她一直觉得邰梓莘还在暗恋陆东深。但随着接触次数多了,她也不排斥邰梓莘了,没结婚的女人始终就像个孩子似的,有自私的一面,但也有善良的一面。许是邰梓莘对她心存歉意,源于之前她驳了邰业帆的想法,所以从陈瑜决定开店那天起,邰梓莘也没少出钱出力,有一次陪着她去选家具的时候,邰梓莘说了实话,"嫂子你别误会,我反对二哥的提议,只是出于公司发展考虑,绝对不是怕你分家产什么的,你嫁给我二哥就是邰家的人,邰家的财产有你一份也正常。"讲真,陈瑜还真没想那么远,邰梓莘心直口快地这么一说,倒是把她给说笑了,她说,我完全理解你的决定,就算你当时不反对我也不会去的,我能不能胜任那个职位我心里最清楚,所以你放心,我没怪你。至于邰家财产,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就没想过......邰梓莘没料她会这么说,愣了好半天,然后跟她说,不不不,你别不想,财产的事你要想的,女人无论如何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我倒不是说我哥能抛弃你。当然,如果他敢那么做我也不会同意。

逗得陈瑜不行不行的了。

邰梓莘这次过来是送东西的,前脚刚踏进店里,后脚送东西的车就到了。

邰业帆大言不惭的,"什么精贵的东西还劳你邰大美女亲自送来,提前说好啊,不是金山银山的我家楠楠可不收啊。"

自打邰业帆知道陈瑜的原名后,他就楠楠、楠楠的叫上好了,他说,这么叫就跟叫闺女似的,暖心。

陈瑜也喜欢听他这么叫自己,听着也很暖心,但听他这么一解释,心里就犯嘀咕:好好的话就不能好好说啊。

邰梓莘笑,"这可比金山银山还要金贵呢。"

这么一说,陈瑜更好奇了。

很快,有两人抬着个箱子进来了,邰梓莘指了一处放好后就遣他们走了。邰业帆好奇,主动拆箱,等打开一看,惊诧,"不是吧?就一截木头?"

目测也就一米左右长的木头,乌突突的颜色,连造型都没有,都算不上个根雕,却被装进精心制作的罩子里......等等,邰业帆瞧了瞧那罩子,貌似是水晶?用水晶罩子来做木头的容器?本末倒置了吧?

516 我信

"你懂什么?"邰梓莘哼笑。

陈瑜上前,低声惊呼,"奇楠!"

啥楠?

邰业帆懵了。

"老天......"陈瑜打量着眼前这截木头,又让邰业帆把罩子打开。

罩子刚撤,就有极淡的雅香逸出来。她伸手摸了摸,又闻了闻手指,惊喜,"就是奇楠!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奇楠?""都说古有四雅,斗香、品茗、插花和挂画。我想着你要做的是香馆,送一个跟香料有关的礼物最好。"邰梓莘见她喜欢,也就放心了,"我听人说沉香最好,还能安抚孕妇情绪,所以就托人买了来。我不是很懂行,你觉得好就行。"

"奇楠可不是托人买就能买到的,你能找到这么大的奇楠,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陈瑜惊喜道。沉香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形成沉香的香树就要年份长,有的香树可达百岁甚至千岁,从结香到成熟也要经过漫长的时间,香树倒伏后留存的沉香往往也都是几百岁了,所以古人称沉香为集了千百年天地灵气的珍贵香料。奇楠是沉香中最为特殊的品种,也叫迦南香,在《与陈漳浦莘学话旧》有言:山租输海贝,市舶贱迦楠。是极品沉香中的极品,古时称琼脂,比沉香温软,通常在一大块极品沉香的料子里,可能只存在一小部分的奇楠,极其珍贵。气味高雅,不焚烧也会散发浅浅之香。

邰梓莘不但能找到奇楠,还找了这么大一块,这已经不是价值连城的问题了,是世间罕有了。"是从一位克拉玛依的老人手里得到的,听说那老人是个原料供应商,但只搜集沙漠里的原料。也是奇怪的很,这一大截的奇楠就是他在沙漠深处找到的,视为上天赐的珍宝,要不是我托的那人对他有些恩情在,这块奇楠他是不可能转手的。"邰梓莘道。

陈瑜一听叹为观止了,沙漠里竟然能寻到奇楠?真是活久见啊。

但凡沉香,都产生于低海拔的山地、丘陵及阳处疏林中,而奇楠的产地也就那几处,少之又少,更别提能在寸草不生的沙漠里出现。

果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邰业帆插不上话,他知沉香珍贵,但也就是到此为止,至于沉香什么种类的他一窍不通,更别提对其他香料的了解。见邰梓莘和陈瑜像对着宝贝疙瘩似的对着那截奇楠,撇嘴。

心想:再怎么值钱也不就是截木头吗......

但不管木头不木头的,能安抚陈瑜的情绪就是宝贝。

**

蒋璃这些年走南闯北留下的习惯,身上总会不离原料,都会带些必要时会用得上的半成品,一旦需要,再简单制作就能用上。自从左时在无人境出事后,她更像是患了强迫症似的,身边不带着些半成品的原料就没有安全感。

虽说如此,但治疗秦天宝的气味原料还有缺失,毕竟不像是在沧陵,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想到了寂岭,顺着村中小路走到尽头的那座天然药山。任由秦天宝在书房里折腾,也任由秦族长和天宝爸妈一副又担忧又不敢多问的模样,她回了住所,先取了早前压好的苍术粉,又跑到地里摘了一盆子新鲜花椒,以山泉水、新柏木烧了足足一大锅,加以山野蜜,成了浓浓的椒水。

冷却椒水的过程中,她又宰鸡放血,当然,宰鸡这种事让陆东深做的。

鸡是三婶家的,依旧送钱不要,也依旧饶尊做了劳动力。

三婶不知道蒋璃在忙腾什么,但也听说了是跟天宝有关,就跑来新房这边来看,只是热闹凑了一半她就走了,看不懂。

其实陆东深和饶尊也不知道蒋璃要做什么,只是这两人早就习惯了蒋璃的做事方式,见惯不怪了。阮琦对她做的这些十分感兴趣,她在忙活,阮琦就在旁边打下手。

鸡放了血,椒水也冷却了,蒋璃在其中撒了苍术粉,一时间散发的气味难以形容,至少让最靠近的阮琦捂了鼻子。

鸡血和椒水分别存于器皿,又封了蜡,抬到族长家埋于树下。

秦族长等三人大眼瞪小眼的看。

做完这一切后,蒋璃洗了手,同他们说,"谁都不准碰树下的罐子。"

不用她多说,秦族长也会照做。

蒋璃再折回住所时凌晨两点多了。

对于秦川来说正热闹,可对于蒋璃来讲,已经眼皮子直打架了。

简单洗漱,一头栽床上,听见房门响也懒得睁眼去瞧,心想着就算是坏人也无所谓了,反正现在睡觉比天大。

"坏人"不坏。

只是压在她身上时有点重。蒋璃阖着眼,闻着他身上的气息,真是越闻越好闻,她觉得她愈发离不开他的气息了,也不知道分开的那几个月里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像是这样,他贴着她,搂着她,一切都是鲜活的。

鲜活的感觉真好。

她任由陆东深西的吻绵延而下,温柔的细痒已经驱走了她大半困意,她轻声呢喃,"我好不容易把你的失眠症给治好了,现在你又要被秦川人给带坏了。"

耳畔是陆东深的低笑,唇滑到她耳垂,"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上达神灵,驱除邪魔。"她软塌塌道,他的气息钻进她耳朵里,像钩子似的吊着她的心七上八下的。

陆东深笑得温柔,手却贪婪,顺着她的衣襟钻进去,"说人话。"

"进寂岭,找几种原料。"蒋璃觉得全身都被他的手温给烫化了。

"难找吗?"陆东深问得一本正经,当然,如果忽略他不安分的手的话。蒋璃想了想,"既然敢称得上药山,那应该就能找的到,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一定会有其他能够取代的原料。"然后,身子翻过来,与他面朝面,轻笑,"陆先生,我想找的原料就一定能找到,就好比我想要得到的人也一定要得到一样。"

"想要得到的人?"陆东深一挑眉,"例如?"

"你。"蒋璃大大方方地承认。

这话听在陆东深耳朵里有点质量打折,他质疑,"我可一直没觉着你想得到我。"

"只是你觉着而已。"蒋璃乐得跟他扯皮。

陆东深压下脸,算账,"如果这次我不主动,你不就铁定跟我分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没在欲擒故纵?"

陆东深哭笑不得,"蒋姑娘,你是不是对欲擒故纵这个词的含义有什么误解?"

"爱信不信,反正我表达清楚了。"蒋璃才不想过多讲述自己当时在沧陵有多想他。陆东深笑了,低头轻轻啃咬她的唇,含糊,"我信。"

517 只为让她这辈子都无忧无虑

这个时候,蒋璃觉得她说什么他都会相信的。

唇与唇的贴合,总能带着蜜花香,蒋璃觉得,是从唇齿一直甜进心里。

这次重逢之后,总有点跟过去不一样的意味。

她爱陆东深,从过去到现在。对他的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渗进了骨髓里、血液中。但以前她不管再如何告诉自己要爱的潇洒,实则都是小心翼翼。她由爱生恐,陆东深越是对她好,她就越害怕失去,甚至总会觉得自己终将失去。这份不安全感或许是来源于他,也或许是来源于她自己,又或许来自于纷争不断的陆门。

可现在这种压在心底的担忧没了。

当陆东深出现在沧陵的那一刻,她才突然明白他是需要她的,不管他在外面有多强大、多自信、多能干,在生死一线间的时候他只相信自己,而他的朋友也相信她。

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说明,陆东深是真心真意把她放心上的,否则他的朋友也不敢这么放心地托付给她。

也许就是明白了这一点,蒋璃在爱情里的恐惧和担忧就无声无息地散了。

她深深爱恋的男人。

现在的境遇明显险过从前,但不管未来多大风雨她都不怕,只要两颗心始终是贴着的、暖着的,再难再艰的路她都会陪他走下去,甚至她有能为他披荆斩棘的信念。陆东深吻她的时候见她嘴角有笑,心里就暖。他最爱看她笑,她笑时眼里就是不染尘埃的纯真,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这是他希望的,他愿付出一切,只为让她这辈子都无忧无虑。

他轻吻她的唇角,珍惜着她的微笑,喃问,"入山采原料是不是又打算独来独往?"

蒋璃主动圈上他的脖子,浅笑,"不,你得陪着我。"

陆东深微微挑眉,"这次怎么示弱了?"

"省得你还得进山找我。"蒋璃这次想得通透,"一旦我遇上危险了,你得保护我。"

这话陆东深爱听,低语了一个"好",就忍不住低头亲她。蒋璃现在可是怕极了他的温存,小楼的隔音未必能好到哪去,她是最清楚陆东深的战斗力,万一到时候她收不住自己的声线,那回头饶尊和阮琦还不定用什么眼神来看她。?跟他共赴云雨是场极致的癫狂。

他带着她生,带着她死,能生生榨出她所有的热情,他会在耳畔跟她说,乖,叫出来,我喜欢听你叫。

这段时间里,每每他靠近,她总会胡思乱想,然后就陷入意乱情迷,这很危险。蒋璃撑着他的胸膛,阻止他的贴近,"我得养精蓄锐。"

陆东深低笑,"做保镖的难道不能有点福利?"

蒋璃眼珠子转了一下,"我给你雇佣金。"

"我对雇佣金不感兴趣。"陆东深压下脸,"只对你感兴趣怎么办?"

坏人。

蒋璃心口掀起的风浪一波高过一波,喉咙也是一阵紧过一阵。她一把将他推开,佯怒,"我不要,你快走吧。"

陆东深栽楞着身子,看着她,眉眼的笑沾了邪和坏,"不要?"

"不要。"蒋璃下了床,趿拉着鞋走到门边,一开房门,朝他甩头示意了一下。陆东深懒洋洋从床上起来,朝她走过来时眼睛里也是带着笑,仔细瞧着,笑里有隐隐的火种,蒋璃朝旁站了站,让出了房门的位置。她可不敢多招惹他一句,生怕那星星点点的火种最终成了烈焚。

他上前,一手搭在她攥着门把手的手上,一手撑着墙,将她圈得密实,低笑问她,"真不要?"蒋璃觉得心头翻滚着的浪花成了惊涛,拍得她都快窒息。他身上的气息想若即若离,勾着她,使她的呼吸不自觉加促。她清清嗓子,再出声,声音都带着颤音,"嗯,不要。"

"那我走了?"

"嗯......"

陆东深抿唇浅笑,松开撑住墙的手,"好。"

蒋璃低垂着脸,不去看他。其实是不想承认,就在他松手说好的时候,她心头掠过的是浅浅失落。

陆东深凝着她,少许,松开另只手,她见状抽回了手。

正做好送走他关门的打算,却见陆东深冷不丁将房门关上,还没等蒋璃反应过来,她就被他按在了墙上。

多少有了强迫意味,连同拉扯衣物的力道。

惊愕和惊喜一并炸开,在蒋璃心头腾起万丈烟火,与此同时又心生紧张,低语哀求,"你别,万一被人听到......"

陆东深压紧她,一手环过来捂住她的嘴,热情似火。

**

四人兵分两路。

陆东深和蒋璃入寂岭的同时,饶尊和阮琦在"布置"现场。秦族长对于蒋璃要入寂岭的事心存顾虑,陆东深将话点得明白:一,寂岭不属于秦川的地盘,他们入山做什么都碍不着秦川人的事;二,他们进寂岭是为了秦天宝的病,如果不放心,饶尊和阮琦还在村里押着呢。

呛得秦族长没二话。

留守在秦族长家的阮琦第一件事就是挖出蒋璃之前埋的坛子,用她的话说就是,这是蒋姑娘临走前吩咐的,她有独家授权。

夜色初上时,阮琦就当着不少村民的面,将坛子里酵好的汁液尽数刷在秦族长家的两扇房门上,除了房门,还有周围墙壁。等刷完后,饶尊就赤膊上阵了。

他拎着一桶子鸡血,找了秦天宝平时用的毛笔,在房门上各画了一道符。

那符画得奇特。

至少没有秦川巫祝手底下巫符的样子,似字不是字,似画不似画,引得越来越多的村民围观,指着正在画符的饶尊指指点点。

秦二娘也来了。

站在人群里,一身玄色长袍看着暗幽幽的,就跟鬼似的。阮琦在旁帮饶尊拎捅,饶尊每下一笔都挺谨慎,画第二道符的时候,眼角就悄悄瞄着第一道符,看得阮琦有点着急,当着众人和秦族长的面不敢大声讲话,还能压低了嗓音说,"你要淡定自若点,千万别画错了,秦二娘盯着呢。""我这不是照着画吗?"饶尊从牙缝里挤出低声,"秦二娘什么反应?"

518 考验绘画功底的时刻到了

"没反应,脸还跟扑克牌似的。"

饶尊借着拿毛笔蘸鸡血的空挡缓了缓发酸的胳膊,低语,"这娘们还挺能沉住气。"

"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你是瞎画的?"阮琦担忧。

"什么叫瞎画?"饶尊借着画线凑近她,"我可是个有绘画功底的人。"

早先经过一轮投票,最终饶尊以2:0的优势胜过阮琦,于是,画符这个重任就落在了饶尊身上,阮琦除了刷墙刷门的力气活外就是给饶尊打下手。

投票就是鉴于绘画功底。

阮琦是打小就没动过画笔的人,而据饶尊自己说,他小时候没少画漫画,所以哪怕画出来的符总有种漫画风那也是胜了阮琦笔下的歪歪扭扭。符是蒋璃临走前画好给饶尊的,叮嘱他要在夜间村民们都活动的时候画,所以务必要记牢靠,下笔绝不能犹豫。虽然说秦川巫祝不会看懂符画里是什么,但她也是经常画符的人,对方的笔法专不专业、流不流畅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饶尊当时盯着纸上的符好半天,讲真,挺复杂,没有规律可言,左右边还不一样,怎么都看不出名堂来。

怎么记?

蒋璃给他支了个牛光闪闪的招:死记硬背!

饶尊差点吐血。

等好不容易回血了,问她,这符是什么意思?

蒋璃慢悠悠地说,不知道。

"不是你画的吗?"

"瞎画的啊。"

......

饶尊好几次都萌生想要掐死蒋璃的念头,尤其是秦二娘那双眼睛就跟x光似的在背后盯着他的时候,他的手不能抖,左右两扇门上的符不能画错,不能有半点迟疑......

所以,在跟阮琦嘴上逞强后,他在心里又恶狠狠补上句:死丫头活腻歪了,都是瞎画的玩意儿,就不能给我画简单点!

好不容易画完后,饶尊清清嗓子,阮琦接到提示后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面对村民,"这是蒋姑娘的请愿符,是传达天地之用的,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碰触,一旦碰触......"

说到这,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秦族长。

秦族长也一直在嘀咕着饶尊画的是什么,听了阮琦的话后马上肃然起敬,自然就给了这符加持,"一旦碰触就按违反族规处置,那可是要在医巫墟面前领罚的!"

众人一听这话,连连点头。他们不敢违背天地,对于医巫更是敬重,所以万万不想在祖先面前受罚丢脸。

画完大门,饶尊和阮琦又转战室内。

庭院画符,秦天宝所到之处都缀上红布条。符不再是大门上的"请愿符",画法也不一样,比大门上的简单多了,秦族长脚后跟着,询问阮琦,阮琦按照蒋璃之前说的"随便起名"的原则脱口而出,"归神符,是帮助天宝元神归位的。"

秦族长闻言恍悟。

正在系红布条的饶尊听了后心生赞叹:人才啊。根据蒋璃的要求,画符和系红布条做得有模有样就可以了,本来也是用来虚张声势的。铃铛和吉祥纹那都是巫祝用过的,她再用也不好,立坛做法也不是她的风格,所以干脆化繁为简。

但有几样不得马虎。

蒋璃临入寂岭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说一旦马虎,就跟他们二人断情决意,态度十分果决。以陶泥烧炉,制成半米高一盏、巴掌大一盏,炉顶留孔,用来泄炉火之气,但孔窍不能太大,便于香气在炉内回环往复。至于炉上的绘图,或祥瑞或象猊都随饶尊意,能画出来最好,画不出来......

饶尊决定拟画个葫芦娃在上头。

再做香盛,方便她回来装原料用,不能用生铜铁器,只能以竹或古木来做。

备好竹枕一个,留有物孔。

三样东西,在蒋璃回来之前都要准备齐全。

饶尊在挖陶泥的时候说,"怎么都觉得入山最容易。"

手工活啊,蒋璃留给他的全都是手工活,他打小的手工课向来不及格。

阮琦帮着他一同忙活,蹭了蹭发痒的嘴角,问他,"你又不怕红蚂蚁了是吧?"

一句话把饶尊所有的愤愤不平都给怼回去了。

秦族长见他们做这做那的十分好奇,凑上前问,"两位这是--"

"族长,这都是蒋姑娘的圣物,能通天地灵气的,可不能多问。"阮琦打断了秦族长的话,见他又有要问的样子,马上又道,"而且蒋姑娘深入寂岭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能说,毕竟是泄露天机的事,秦族长,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秦族长一听哪敢还多加打扰,道,"你们忙你们忙,如果忙不开的话......"

见阮琦盯着自己瞧,他又生生把"我可以帮忙"这句话咽下去了,想着这种事他是铁定帮不上忙了,又何必惺惺作态?赔了笑,走了。

等秦族长离开后,阮琦松了口气,"妈呀......再继续问,我真是招架不住了。"

"这才哪到哪?那两个不可能当天去当天就回,这两天该演的戏还得演下去。村民们好糊弄,秦二娘可未必,我现在敢打赌,她还在门口站着呢。"

说到这,饶尊瞧见她嘴角脏了,是刚刚她不小心蹭上去的,很自然而然地抬手在她嘴角轻蹭了两下。

指肚温热,烫得阮琦脸一红。

秦族长家大门口,那些看热闹的村民都已三三俩俩地散了,最后只剩下秦二娘。

果然跟饶尊预料的一样。

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双眼如炬地盯着门上的鸡血符,脸上丝毫神情都没有,就如同这夜色,暗沉沉的不见光。

**

山上度一日,人间已百年。

蒋璃每次入山都会有这种错觉。

站在高山之巅,于天地之间,似乎连时间都凝固了,更别提人的渺小。晨起日落,一切都自有定律,宇宙洪荒,天地之大,人世间的纷争也就变得不重要了。

陆东深做了劳力,帐篷、粮食、药品和户外工具统统都被他扛在肩上,成了蒋璃最可靠的后勤力量。二人没有昼伏夜出的习惯,所以还是回归了正常人的特质,白天入深山,晚上搭营休息。

519 恍惚

寂岭从严格意义来说就是望不到头的无人之境,除了秦川人,外面的村人几乎不敢往寂岭这边来,像余毛那种胆大的也只敢在寂岭周边转上一转,那都能随随便便挖出个价值千金的太岁来。

寂岭是不折不扣的药山。

沿途动植物种类非常丰富,恒古千年之地,这里还保留着第四纪冰川遗址地貌。

蒋璃和陆东深两人顺着山脊走向一路深入,短短两天里,蒋璃就找到了大部分的原料,这令她叹为观止,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事。

"寂岭的药藏比目前公布于世的药山还要丰富,随处可见的都是珍贵药材。"这是蒋璃这两天说过的最多的话。陆东深头半天还迎合她,后来为了不浪费口水就不吱声了。因为刚开始的时候他真的一腔情愿地以为她在跟他说话,几次过后他才明白,她是在自言自语的感叹,合着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更别提动不动就听她惊喊一声,要么就高呼一嗓子,她眼里心里都是原料,哪还顾得上他被她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

当然,人家蒋璃也不是真的对他不管不顾,一路走来,每次大呼小叫前都要加上:啊!陆东深你快看这个......老天!陆东深你快看那个......

等陆东深真依着她看过去,她又像鹿似的奔到下一处了。

恨得陆东深牙根痒痒,不,她不是鹿,纯粹是只兔子,个头小还乱蹦跶,一进山里就跟回了家似的,抓都抓不着她。

蹦跶吧,使劲蹦跶。白天再能蹦跶,到了晚上不还得乖乖躺他身下,任由他剥皮食肉?这兔子这两天被他调得越来越open了,吃起来更是鲜美得很了。

相比陆东深满脑子的彩色画面,"兔子"始终是善良的,丝毫不觉得自己处在危险之中,腾出功夫来也会给他普及一些知识。"你看,这是蘼芜啊,就是川穹的苗,也叫江篱,哈哈......跟我的名发音一样啊。根就是川穹,祛风燥湿。叶子像当归,散发出来的香气跟白芷很像,能做香草用。古代时候的妇女采了蘼芜的叶子,回家之后在阴凉处风干,风干后的叶子就能做香料,也能填进香囊里。当然,整株蘼芜是能入药的,但一般都是在四五月份采啊......"

或者又在阴缝处采下一株类似兰花的植物,让陆东深来闻。

陆东深闻过之后,只觉叶间都有浅香,但不能深闻,深闻反而闻不到了,稍稍远离就觉鼻尖绕香。

蒋璃就直笑,"有些气味就是这样,越深究就越是触不到。"

"《洞冥记》里记载了这样一种植物,怀其叶,则知梦之吉凶,此为梦草。我手里现在拿着的,就是这个,又被叫做怀梦草。"

陆东深表示不解。蒋璃一脚踏在石壳上,头顶是茂密林叶,落得这石缝之下都是暗色。她生怕伤根,小心翼翼铲了几株下来,装进身后的竹筐里,说,"相传汉武帝思念李夫人时,东方朔献上钟火山的一种香草。汉武帝怀揣香草入眠,就能梦见心心念念的李夫人,这说的就是怀梦草。当然,怀梦草存在于典故里,后人经过研究,和通过气味的比照发现,所谓的怀梦草其实就是常年生长在阴处的兰草,夜里喜开红花,花叶皆香,属兰花科的一种。"

陆东深"哦"了一声。

蒋璃笑呵呵地挽上他的胳膊,问他,"懂了?"

"懂什么?"

蒋璃嗤笑,"你心里藏着哪个姑娘,可是抱着香草入梦试试啊。"

"藏什么姑娘了?"陆东深大大方方说,"只有你,没别的姑娘。"

"哎陆东深,我始终不相信你没有暗恋的姑娘啊。"

陆东深懒得搭理她了,这事儿在她心里还没过去呢......

可很快,蒋璃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跟只大鹏鸟似的忽闪着两条胳膊从山林间冲出去,直奔山野高处。

陆东深紧跟其后。林间光线暗,出林就有强烈日光。就在眼前光线乍亮的瞬间,陆东深不知怎的大脑就恍惚一下,耳畔突然冒出不少的声音来,嘈杂、混乱,蒋璃的身影似乎越来越远,他想抓却抓不到。

往前迈了一步,好像前方的山路都变了模样。

"东深?"

蒋璃的一声喊骤然将他的意识拉回,他定了定神,发现蒋璃已经到他跟前,一手还扯着他的胳膊,一脸担忧地瞅着他。

耳畔嘈杂的声音已经没了。他低头一看,脚旁之下是陡峭山壁,若不是蒋璃拉着他,刚刚稍有不慎他就掉下去了。心中暗惊,他知道出了山林两旁有断崖,但自己刚刚是径直走的,怎么就到了崖边了?

"你怎么了?"蒋璃说话间还死死拉着他。

陆东深瞧见她眼里的警觉和担忧,笑了笑,"没怎么啊,就是看看路况。"

"看路?"蒋璃半信半疑。

"看路。"陆东深笑,"寂岭危险,最好多方面勘察地形,保证我们的安全。"只是瞬间恍惚,他并不想引得她过多担忧。

蒋璃细细衡量他这话的含金量。她看得清楚,就在刚刚他走出林影,那眼神看着就不对劲,涣散、恍惚,连步子都不稳当。最开始她以为他受了什么气味影响,毕竟这是座药山,想当初在祈神山时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情况。但转念一想不对啊,有什么气味是他闻到而她闻不到的?

陆东深见她又是皱眉又是挑眉的,笑了,"别疑神疑鬼的了,你没事握块石头干什么?"蒋璃手里攥着块石头,不大,不规则形状,表面略微透明,有暗灰色和绿色纹路。她低头瞅了一眼,这石头是原本要给他瞧的,被刚才的事一打岔就忘了,他这一说她才想起来。

"阳起石。"蒋璃不是心思的回了句,然后又很郑重地问他,"你刚刚真的没有不舒服?"

陆东深一把将她拉过来,眉眼含笑,"那你给我好好检查一下。"

"你本来就拖着病体,我能不担心吗?"蒋璃用手里的石头怼了他一下。怼的陆东深胸口生疼,夺了她手里的石头要扔,又被她一把抢了回来,"这可是宝贝。"

520 他一次次妥协

陆东深瞧着她手里的"宝贝",怎么看怎么都觉着就是块破石头。"阳起石,这是一种药石,原本是产自济南境内的药山里,没想到在这也能找到。"蒋璃边走边掂量着手里的石头,"算是闪石的一种,也被叫做闪石石棉。哎,你猜这种药石有什么功效?"

要他猜?

那就肯定没那么简单,陆东深聪明地选择规避,说,"不知道。"

果然,蒋璃的双眼里闪着光沁着坏,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在中医认为,阳起石性温咸,有温肾壮阳的功效,换句话说,就是治疗男性那方面隐疾。"

说完,还冲着他眨巴了两下眼。

陆东深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笑,反问她,"你觉得我需要这东西吗?"

蒋璃逗他,"防患于未然呗。"说着,反手就把石头扔进竹筐里。

见状陆东深诧异,伸手掐住她的腰,挺用力,"丫头,什么意思?"还打算带回去?他用不用得上她不清楚?

腰快被他掐断了,蒋璃瘫在他肩膀上,示弱,"给饶尊用、给他用......"

陆东深闻言更不满意,手臂再一用力,咬牙,"你还操心他这方面的事呢?胆肥了?""不是不是。"蒋璃被勒得差点一口气没倒过来,赶紧顺毛捋他,撒娇带娇憨的,"我这不是替阮琦未雨绸缪吗?你看啊,阮琦其实长得挺漂亮的,他们两个也认识不短时间了,总没有实质性接触多奇怪?一定是饶尊有问题......"

说到这,心想着这番话要是被饶尊听去了,估计反应也跟陆东深一样,宰了她的心都有。

殊不知,远在秦族长家忙前忙后的饶尊没由来地连打了三个喷嚏,打完后揉揉鼻子:感冒了?

这边寂岭之上,陆东深一手钳着蒋璃的后脖颈,就跟老鹰抓小鸡似的,大有都能将她拎起来晃三圈的架势,边走边对她"谆谆教导"。

"知道你是谁的女人吗?"

"知道知道。"

"能安分守己吗?"

"能、能。"

"别操心饶尊的事,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可以,绝对可以!"

"行,亲我一下。"

蒋璃艰难地扭过脖子,搂过他的脖子将他拉低,吻了他的唇。

寂岭绵延,即使身处高位也无法一眼望穿,山脉连着山脉,云雾缭绕,山峰陡峭,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原始之地,沉默地注视着沧海桑田的变化。

想要在数天走完寂岭是不可能的事。

陆东深粗略计算了一下,按照他们的脚程,想要深入寂岭腹地至少还得四五天,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顶多就是在寂岭的右翼,也就是能比余毛当时都走了一小段路。

远远可见寂岭的高岭之脉,细细的山线那是陡峭的脊柱。

"走过鳌太一线吧?"稍作休息时,陆东深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蒋璃。蒋璃接过,喝了几口,点点头。鳌太一线地处秦岭,是无人之境,地势险要诡异非常,她曾经去那采过矿石做原料,还遇上一支徒步队伍,全都是些户外探险爱好者。当时领队告诉她,他们中的一员感冒了,一行人需要马上返程。

在城市里,感冒不足为奇,但在那种地方,半点病情都不能耽误,否则就会丧命。陆东深接了蒋璃喝过的水,几口下去快见底了,将剩下的水往头上一淋,抹了把脸甩了甩头缓了热气,指着远处高低起伏的山线说,"这里的走势跟鳌太一线很相似,但高点位置的海拔肯定会高于鳌太,现在我们所在海拔两千多米,我估计上头会到五六千米。"

海拔落差太大,一来会有高反,二来气温会更加变幻莫测。

这两天在山上蒋璃也明显感觉到这点,寂岭的气候变化多端,复杂得很,前一秒大太阳,后一秒就有可能冰雹飞雪,说这里是一天有四季丝毫不夸张。

这种充满不确定性的山野条件,每走一步都要拎着小心。夕阳即将西下时,两人寻了合适的落脚处不再前行。丰富的户外经验让他们二人可以精准得掌控赶路和休息时间,寂岭除了自然条件恶劣外,还有隐藏着的危险,如之前将饶尊咬得昏迷不醒的红丝绒蚂蚁、食人花草、有毒的蛇蝎蜘蛛、生猛野兽等,除此,像是被疯草遮了的断崖、沼泽、深潭之类凶险地势。

所以他们实在佩服秦川人夜入寂岭的胆量,可能常年的黑暗生活,造就了他们的敏锐视觉和听觉。

天色微暗时,陆东深已经利落地将帐篷搭好,又生了篝火。

蒋璃盘着腿坐在帐篷里清点原料:三叶木通、香石竹、合欢、降香、艾纳香、散沫花,还有后来采的几株怀梦草和数块阳起石......

两人各忙各的,谁都没打扰谁。都说孩子静悄悄肯定在作妖,这点用在蒋璃身上也能行得通。等陆东深忙完手里的活才惊觉蒋璃大半天没出动静了,回头朝着帐篷里一瞧,果不其然,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他一个头两个大。帐篷里,装原料的竹筐随意撇到一边,筐底还沾着泥土,那些个一撮撮一堆堆的植物大多数他都不认识,而且蒋璃还没分门别类装好,全都混着放在一起,有的原料需要取根部,所以蒋璃在采的时候连根拔起,不少原料的根部须子还都裹着泥块,也一并都抖落在防潮垫上了。

陆东深面色平静地转回头,实则内心已经狂风骤雨,暗叹,她就是这么一次次在他崩溃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在心里默数着:1、2、3......顶多到十,最多到十。

等默念的"十"一落下,就听蒋璃在帐篷里一声哀怨,"累死我了,清点原料真是太麻烦了......"陆东深没回头都能想象的到她此时此刻的模样:旁边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草,竹筐还在那扔着不管,她自己则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四仰八叉。他有点头疼,看来等腾出工夫来势必要教她什么叫分门别类,什么叫提升效率了。

"东西放那我收拾,过来吃饭。"一次次这样,他一次次妥协。这边话音刚落下,那边就听蒋璃欢呼而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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