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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宋楚略怔,随即明白过来,轻声试探,“因为罗忱?”
    “不。”他摇头,唇角是苦涩的笑,“因为你。”
    “?”她歪着脑袋,一脸茫然。
    江少卿眼神闪烁,躲开她的注视,有些别扭地说,“首先,我要道歉,那天、我跟踪了你。”
    “我跟罗忱见面那天?”她问。
    江少卿难为情地点头,“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
    “这就是你吃醋和心事重重的原因?”她反问,“你觉得我跟他旧情复燃?”
    “我没有,我只是……”江少卿急忙反驳,声音渐渐弱下去,“只是害怕。”
    害怕她还爱着那个男人,害怕自己的努力功亏一篑,害怕5个月限期一到,她会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原谅你。”
    雷厉曾嘲笑他的爱过于卑微,爱得失去自我和尊严,傻傻地把自己赤-裸裸地摆上砧板,任人鱼肉,等待她来决定他和他们的命运。其实,他多希望爱得洒脱,然后放下执念,潇洒地将她的手交给另一个男人,再送上真诚的祝福。可是,他做不到,这些日子,单单是想着她的离开,心就如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疼着。
    没有爱会不会死他不敢断言,但失去了她,他一定生不如死。
    宋楚静静地注视着江少卿,看他眉头越皱越紧,看他唇绷得宛如直线,看他垂下头失去往日的优雅风采……一幅幅表情如连环画般放映,让她的胸口仿佛被塞进一个柠檬,满满的酸涩,多得泛出苦来。
    手指抚上他打结的眉心,她略带不满地命令,“不许皱着,我最不讨厌你皱眉头。”
    江少卿依言稍稍放松眉头,将她的手捉到唇边,“楚楚,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他的语调是难得的低沉,令宋楚心中一悸,酸涩变为刺疼。她轻轻摇头,“没有,是我的错。”
    他们都不再说话,宋楚把头靠上他的肩膀,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仿佛静默了一古,她才不疾不徐说道,“那天他打了我很多个电话,叫我去见他,我想跟他说清楚,所以赴约了……”
    她缓缓解释着那天的事情,没有刻意隐瞒,也没必要隐瞒。说完,她抬起头,黑眸笔直的注视他,“我跟他说得很清楚,过去的早就过去了,你才是我的现在和将来,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所以,你不用害怕,更不要吃醋。”
    一阵好暖好暖的甜意,随着她朴实的字句,点点滴滴渗进江少卿的心,令他不争气地红了眼眶,一把将她搂紧在怀里,喉咙里挤出个“好”。
    宋楚就这样被他抱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却又不敢推开她。正大口呼吸,忽然心思一转,才恍悟,自个儿明明是来逼问的,怎么反成了坦白对象。不对,他和那个裴总监的事情还没交待清楚呢。
    思及此,她从他怀里奋力挣脱出来,手指戳着那硬邦邦的肌肉,眯眼道,“好了,我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了,轮到你坦白从宽了,党和国家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
    “牢底坐穿。”他调皮地接上一句,引来宋楚一顿掐。
    “老婆,轻点,这是在公司,注意形象。”他一边躲,一边去抓她的手。
    “形象?”她轻哼一声,“反正人家也不知道我是你老婆,没形象也是你,跟我无关。”
    “这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江少卿佯装可惜,“哎,以后就没人给我□心便当了。”
    “还爱心便当?”宋楚一拳捶在他胸口,恶狠狠地质问,“快说,是哪个凌晨吗?你跟裴凌晨到底什么关系。”
    有了刚才惹哭她的教训,江少卿可不敢再逗她,搂住她认认真真地回答,“她是公司的设计总监,我和她就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可她喜欢你。”宋楚不依不饶。
    江少卿失笑,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但我爱的是你。”
    哎,难怪□教导我们要警惕敌人的糖衣炮弹,看看,明知道某人说的是甜言蜜语,偏偏听在耳里着实舒服,连带着威胁的话都软绵绵、轻飘飘的,“那你以后离她远点。”
    “保持一尺距离,好不好。”他噙着笑。
    “我说真的啦。”她递给嬉皮笑脸的他一个白眼,“人家又不知道你有老婆了,暗恋你情有可原。不过她一个女人,跟上司扯上绯闻,难免遭人议论,你倒是没事,她就……”
    “谁说我没事?”江少卿驳斥,继而佯装认真地说,“我家里有个小醋缸,打翻了怎么办?”
    “你……”宋楚一跺脚,“懒得理你。”
    她娇嗔的样子让江少卿十分享受,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净。他将她的手贴在心口,承诺,“楚楚,这里只容得下你。”
    **
    这边宋楚和江少卿误会解除,父亲那边却再起烦恼。
    “姐,二叔坚决不肯让高叔给他做手术。”宋博彦无可奈何,“我和爸,还有爷爷劝了一天都没用,要不你去试试吧,或许二叔会听你的话。”
    宋楚本不想再掺和这事儿,但耐不住家人轮番轰炸,最后只得悻悻去露个脸。
    周三的晚上宋楚下班后就直接回宋家,江少卿本想陪她,可她实在怕自己会跟父亲起争执,不想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所以拒绝了他的好意,坚持自己去。
    宋奶奶见她进门,箭步迎上来,捉住她的手,“楚楚,你可来了,快去劝劝你爸,他……”
    “奶奶,我知道了。”宋楚问:“他在书房吗?”
    “嗯。”宋奶奶颔首,侧过头望向二楼,忧心忡忡,“他死活不肯去高医生那里,你温阿姨正在劝他。”
    “我去看看吧。”宋楚安抚地拍拍奶奶的手,大步走上楼,还未走到书房门前,就听到温馨的声音。
    “一鸣,你在赌什么气?连博彦和老刘都说他是最佳的人选,你为什么就那么犟呢?”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宋一鸣不耐地说。
    “什么叫不用我管,我们是夫妻,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办?”温馨的声音里有哽咽,虽然看不见,但宋楚能想象,此刻温馨一定是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梨花带泪地望着父亲。
    从前,她爹被温馨这么一看,百炼钢立即华为绕指柔,不过,这次貌似效果不明显。
    “生老病死,迟早的事儿,你操心也没用。再说,我还不信中国那么大,就他高时江有这个本事救我。”宋一鸣的语带嫌恶,“行了,你出去吧,我还要准备明天的会议材料。”
    “你……”温馨气得说不出话,房间里瞬时静默,过了好一会儿,书房的门霍地被拉开。
    看到站在门口的宋楚,温馨明显一愣,扔给她一个眼刀子,冷言道,“劝劝他,他好歹是你爸。”
    宋楚不理不睬,让出路给她出去,再礼貌地敲了敲门。
    宋一鸣抬头见是她,呆了一下,随即冷笑,“怎么,你也来做说客?”
    宋楚摇头,“不,我来看你的报应。”
    宋一鸣眉头轻挑,下巴绷得死紧,似乎在压抑胸中的怒气,好会儿才恢复常色,朝她挥了挥手,“我要办公,你出去。”
    宋楚没有乖乖走开,反而老神在在地站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让高叔叔给你开刀,是不是怕他在手术时动手脚,干脆要了你的命?”
    “他?”宋一鸣鄙夷道,“还没这个胆量。”
    “是吗?”宋楚也学着他的样子,唇角勾出轻蔑的弧度,“既然不怕,为何不敢选他做手术?”
    视线瞄到他放在桌下,因为太用力已泛白的骨节,宋楚心里莫名高兴。呵呵,泰山压顶色不变的宋部长竟被她气得青筋曝出。
    “其实,你大可放心,高叔叔既然答应给你做手术,就不会做那些小动作,他不是你,不屑做那些卑鄙的事。”她再接再厉。
    啪,手掌拍击桌面,发出巨响。
    宋楚没被吓到,倒是好整以暇地望向那只拍红的手,心念,这肉碰大理石,一定很疼。
    宋一鸣霍地站起来,手指着她,咬牙道,“你父亲在你心中就是个卑鄙小人?他高时江反而是高尚伟大?”
    “我不知道他伟不伟大,但我知道他是真心爱妈妈……”
    “他也配得上说爱小菁?”
    “他要是不配,你更不配。”宋楚针锋相对,“他为了她终身未娶,而你呢?她死前搞**,她死后,尸骨未寒你就爬上别人的床,寻找安慰,如果真的要讲配不配,你才是最不配的那个。”
    “住口。”宋一鸣挥手扫掉桌上的文件,厉声道,“如果不是那个混蛋,小菁就不会死。”
    “她为了生我才死的。”宋楚反驳。
    “所以,我根本就不想要你。”宋一鸣残忍地说,“我只爱小菁,你对我而言连她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宋楚一直知道宋一鸣不爱她,可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她咬着唇,干干地笑,“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要跟温馨鬼混,还混出了孩子?”
    “那是失误。”宋一鸣不带感情地说。
    “你的失误可真多。”宋楚嘲讽道,“我的到来也是失误吧?”
    “是的。”他干脆地回答,脸上是宋楚从未见过的阴鸷,“如果不是高时江替她保住你,那她也不会死。”
    “什么意思?”宋楚不解。
    “娶她时我就知道她的身体不能承受生育,为了不让她怀孕,我甚至去做了结扎,谁知道,还是出了意外。”宋一鸣面色冷凝,像是陷进了痛苦的回忆,“知道她怀孕后,我坚决反对要孩子,她却去找高时江,而那个混蛋,在明知道生下孩子会要了她的命的情况下,仍然坚持帮她保住孩子。”
    “他还怂恿小菁躲起来,不被我找到。”宋一鸣捂着眼睛,声音微微颤抖,“让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压抑低沉的哭声从宋一鸣吼间逸出,宋楚凝视着面前脆弱悲恸的老人,心猛地被抽紧,也第一次懊悔自己对她的态度。只是,这种懊悔的情绪还未蔓延开,他一句话又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他蓦地抬起头,阴狠地瞪着她,一字一句,“我恨高时江,也恨你……”

第 42 章

    很奇怪,听到他说恨自己,宋楚一点都不伤心,反而觉得庆幸,因为他的爱太低劣,被他爱着的人才可怜。
    他把责任归咎于无辜者身上,死都不肯说错了,可不管他承认与否,愧疚和悔恨一定会如毒腾缠绕着他的内心,让他在午夜梦回时惊醒,冷汗淋漓。他强调着高时江的错误,强调着对她的恨,不过是为了减轻内心的痛楚,让自己好过些,可是……真的能减少吗?
    望着面目扭曲的宋一鸣,宋楚同情地摇了摇头。一个连正视错误和过去都没有胆量的男人,不值得为了他的话伤心难过。
    收回视线,宋楚转身离开,没有留下一句话。从楼上下来,宋奶奶便迎上来,着急地问,“怎么样,他同意了吗?”
    宋楚摇头。
    “姐,你再去劝劝呗。”宋博彦插话。
    宋楚侧眸,淡淡一笑,“他这么大个人了,有分寸,我劝不了,也不想劝。”
    “你是冷血动物吗?他好歹是你爸。”温馨夹枪带棒地说道。
    这浓重的讽刺听在耳朵里就像放屁,而对于一个屁,有理会的必要吗?宋楚冷哼一声,连身子都没有转,只轻轻推开奶奶的手,“奶奶,我先走了。”
    “楚楚。”宋奶奶欲言又止,心里也为孙女刚才的话不舒服。
    宋楚却跟没事人一般,径自去玄关换拖鞋,拉开门的瞬间,她听到身后温馨的指责,“到底不是在身边养大的,老宋病成这样,她竟然不闻不问。当初要不是她,那孩子就不会掉,我哪里需要低声下气去求她劝老宋。”
    其余人的劝慰也随风而至,“她那时还小,不懂事,你别急,我们再劝劝一鸣。”
    宋楚提上鞋,笑容就像糨糊一样糊在脸上,僵僵的,绷得难受。没有人注意到她什么时候离去,车驶离院子的那刻,眼泪还是掉下来。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但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急切地想回到江少卿身边。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郝思嘉在黑夜里奔向白瑞德的心情。
    狠踩油门,车速120,40分钟的路,她用了一半时间到达。掏钥匙、开门,连鞋子都没换,便飞奔到书房,猛扑进他怀里,撞击速度过快,引来他清晰的抽气声。
    耐住胸口闷闷的痛,江少卿转动椅子,抱住导弹一般撞过来的女人,问:“怎么了?”
    “没事。”她把头埋得更深,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背。
    察觉到她的异样,江少卿也不再多问,只用手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温柔的碰触让宋楚放松下来,眼泪如决堤的江水迸涌而下,没多会儿就打湿了他的衣襟。
    温热渗到肌肤时,江少卿微微一怔,随后在她耳边轻柔吩咐,“只能哭三分钟。”说罢,真的抬起手腕开始计时。
    宋楚被他的煞有介事弄得无措,一时竟忘了哭泣,等回神时,刚才的伤心劲已经过去,别说三分钟,三十秒都哭不下去了。
    把头从他怀里抬起,她挂着眼泪,又哭又笑,“你还真计时啊?”
    “有研究表明适当的哭泣有利于身心放松,但不能超过三分钟。”他嘴里答得一本正经,手上却不规矩地将她抱坐在膝盖上,与他面对面。
    “那我要是超过三分钟呢?”她好奇假若超时他会怎么处理。
    江少卿挑眉,若有所思,接着手一捞,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唇舌交缠间,宋楚听到了他的答案,“那就让你没心思哭。”
    他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形,灵活的舌时而探入湿润的口腔与她缠绕,时而又抵住那颚上的软肉慢慢研磨,一吻方罢,宋楚早就瘫软在他怀里,两手虚弱地搭在他肩膀上,大口喘息。
    “还想哭吗?”他抵着她的额头,黑眸亮得吓人,低沉的嗓音带着些沙哑,如黑胶唱片里的性感爵士乐,蛊惑人心。
    宋楚昏昏然地摇头,红嫩的唇微微开启,因为刚哭过,眼睫上还带着水雾,那样子十足诱人,让江少卿忍不住再次摘撷。
    不得不说,这方法真的很管用,不过……如果没有后续的激烈运动,宋楚会觉得更受用。
    一个小时后,宋楚半趴在江少卿的胸口,调整急促的呼吸。目光越过散落一地的衣服,看见那未来得及合上的窗帘,她才开始懊悔。老天,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逾越大胆,在书房里,地板上都能……还被摆弄成那样羞人的姿势,娇-吟着迎合他的撞击。
    想起那些火辣的画面,宋楚脸迅速爆红。她轻捶了一下满脸餍足的江少卿,抱怨道,“疯子,窗帘都没拉上,万一被人看见就惨了。”
    江少卿捏住她的手,细细把玩,“别怕,咱们家住那么高,对面又是一片开阔,别说是人,连鸟都看不见。”他顿了顿,忽然凑到她耳边,邪魅笑道,“下次,我们试试在飘窗上,保证刺激。”
    “无聊,满脑子的色-情思想。”宋楚递给他一记白眼。
    “和谐的性-生活是促进夫妻关系和睦的重要因素,而适当的刺-激能更和谐。”他调皮的手指沿着背慢慢滑向腰,最后猛地刺入紧致的温润,含笑低喃,“宝贝,你知道吗?你一紧张这里就缩得很快很紧,绞得我……”
    “唔唔。”剩下的话被宋楚堵在喉咙里。她死死捂住他的嘴,瞪视威胁,“再说我憋死你哦!”
    狂放的大笑带动空气震动,一下下打在宋楚手心,热热暖暖、酥酥-痒痒,扰得她全身泛红,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最后只得笨拙地转移话题,“别笑,我跟你说正经事。”
    江少卿点头,舌滑过她的掌心。
    宋楚抽开手,在他肚子上蹭了蹭,才说,“那个人不肯让高叔叔做手术。”
    “随他吧,你尽力了。”江少卿玩着她的手指,“老四也只是说高叔比较合适,相信除了他还会有合适的人选的。”
    宋楚嗯了一声,忽然又说,“管它有没有,反正从此后他的事我是不会理了。”
    “吵架了?”他试探。
    “我才懒得跟他吵,不过他真是刷新我的认知,自己错了,还怪别人害死我妈,说恨我和高叔叔。”再提起这件事,宋楚没了委屈,只有不平。
    他们父女隔阂已深,江少卿也不知该做什么才能弥补这道裂痕,索性不再劝,只听着她喋喋不休的抱怨。
    “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妈,可还不是栓不紧裤腰带,闹出人命也不知道善后,要不是温馨跑来跟妈妈说自己被迫打掉孩子,我妈怎么会冒险怀孕。”宋楚愤愤地说,“你知道吗?他还说早就知道我妈不能怀孕,去做结扎了,他真当我是白痴?扎了也能生孩子?还一个接一个?”
    “难怪外婆总说我妈遇人不淑。当初她选他不选高叔叔真是瞎了眼。”宋楚越说越激动,“他还说根本就不想要我,其实,我才不稀罕做她女儿,要是可以选,我宁愿投胎做条狗,也不要当她女儿。”
    江少卿与宋一鸣接触不多,可那年宋一鸣在医院与自己的长谈,他任铭记于心,他也一直坚信宋一鸣对楚楚是有疼爱的,否则也不会同意他娶楚楚,更不会说出那番话。只是,这种爱里参杂了太多情绪,复杂得别扭、畸形。
    轻轻叹一口气,江少卿拾起她垂在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楚楚,也许他不是你想得那么十恶不赦。”
    “你什么意思?”宋楚蓦地弹起,不满地俯视他。
    “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江少卿半撑起身子,与她对视,“老一辈的事情我们不知情,无从评论,而对你,我觉得,你们相处时间太少,又有很多误会和隔阂,所以……”
    “那他亲口说恨我啊,难道这也是误会?”她就像一只被惹毛的猫,背脊都蹦得笔直。
    大手覆上那张愤怒的小脸,江少卿无奈地吁气,“他这样说,是他不对。不过,有时候人往往心口不一,他或许很爱你,但表达方式不对,又或者他压根没认清自己的心,固执地想为你妈妈的死找个替罪羊……”
    “心口不一”宋楚眯着眼,睨着江少卿,显然抓错了重点,“所以,你也会像他那样,嘴里说着爱我,然后爬上别的女人的床?”
    一秒,只消一秒。江少卿温柔的面孔瞬间阴鸷骇人。他紧皱着眉头,嘴唇抿得紧紧的,眼中有着压抑的怒气?他在生气?他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但隐约的蕴涵着某种生气的成分。
    宋楚惊觉失言,可又觉得自己没错,于是犟着脑袋,不服输地与他对视,还挑衅地补上一句,“难怪人家都说男人是最贪心的动物,既想要爱情,又贪恋身体,只有笨蛋才会去相信你们的花言巧语,赔了夫人又折兵。”
    唇角滑过苦涩的笑,江少卿缓缓直起身子。他微眯着眼,不像平时的温柔,也没了往日的宠溺,却带着一份危险的认真,“宋楚,我要的一直只有你的真心。”


第 43 章

    “你能给我吗?”他背对着窗外,脸孔被身后投进的光勾勒出鲜明的轮廓,那双深黑的眼睛如同蒙了水雾,琥珀似地,哀伤而又明亮。
    等不及她的答案,江少卿已缓慢站起,一件件拾捡地上的衣服,沉默地穿上,衣服摩擦发出的悉悉索索在这静滞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宋楚就这样僵硬地看他穿好衣服,看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直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她才如梦初醒——他竟然把光溜溜的自己扔在家里,走了。这个认知让她很不爽快,他不是最怕她受凉吗?她赤脚都能让他眉峰打结,现在却扔下她,也不管躺在地上会不会感冒。还有,他倒是吃干抹净,可她还饿着肚子呢!
    难怪人家都说男人犯贱,没得到时当你是宝,知道你跑不掉就视你如草,高兴时玩玩,不高兴就随手一扔。气死她了,他分明是看中她爱他,所以才敢对她耍脾气,还装模作样的说只要她的真心,她的真心不是早就给了他吗?
    哼,他气,她才不想理他呢?甩手走人?谁不会。
    负气从地上爬起,宋楚蛮狠粗鲁地套上衣服,像跟谁赌气一般猛地冲进卧室,拉开衣帽间的门,一股脑抱出自己的衣服,甩到床上。可当她从储物间找出行李箱,准备打包行李时,脑子里竟浮出江少卿受伤的表情,他阴森却带着心疼的质问也一遍遍回响在耳边,仿佛在指控她的失言,又好似在陈述他的失望。
    心口如被蜇了一下,刺刺的疼。想到他临走时落寞的背影,堵在胸臆中的那口气倏地散了——冷静下来,她才反省自己那话似乎真的很伤人。
    宋楚愣在原地,盯着满床凌乱的衣衫,自嘲地笑笑。从前她看电视,最烦的就是女主动不动就打包走人,跟楠竹冷战?怎么今天也学起那些主角来?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傻事儿?
    唇角抿起笑,她轻轻摇头,弯腰从箱子里取出衣服,再一件件挂回原来的位置,收拾妥当才钻进浴室,望着裤子上残留的粘液,忽然就想起每次他抱自己去洗澡时,总笑道,“这是我的东西,得我来处理。”
    “小流氓。”她唇微动,嗫喏出一句嗔骂。
    洗过澡,宋楚又动手洗衣服,待晾好回房间才发现已经10点多了,算算时间,江少卿好像出走快三个钟头了。
    她盯着墙上的钟,手机在手中反复翻转,当时针指向11,她终于滑动屏幕,点开通讯录。
    “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在,我睡不着。”
    好像有点肉麻,她一字字删除,又编一条,“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看看觉得仍然不妥,就这样翻来覆去的删删改改,最后编出来的还算中规中矩,“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话跟你说。”短信送达音响起同时,楼下传来沉重的关门声。
    她霍地跳下床,跑出房门没多远又折回来,匆忙穿上拖鞋,这一来一回间,江少卿已走上楼。
    卧室的灯被打开,在一室光亮下,两人隔着几步距离遥遥相望。宋楚注视着他,黑色棉质衬衫,浅咖色亚麻裤,衬得修长的身型无比优雅。
    还真是帅,宋楚暗赞,正准备走近他,不料他居然以更迅猛的速度欺近,手腕被捉住。
    “你要走?”他从牙关里迸射出问句,下颌肌肉控制不住的发抖。
    宋楚从没见过他这种神色,远比愤怒来得狂野,也比痛苦更加深沉,这样悲愤的眸光让她不由得往后退一步,手臂上随即传来剧痛。
    她疼得嘶口气,想用力甩开这蚀骨的钳制,反被他握得更紧。他盯着她,眼睛里是奇异的光焰,“你想走,是不是?”
    随着他的视线,宋楚瞟到了墙边的行李箱,霍地醒悟他为何那么暴躁。不过,解释从走到不走的心理变化需要太长时间,她的手快疼死了,等不及。心念一转,她蓦得踮起脚,吻上他的唇,以最快、最实际的行动表面心意。
    江少卿被吻得一愣,滞了几十秒才猛地将她拉进怀里,掌控主动权。他用力搂着她,紧贴的身躯像两团炙热火焰彼此烧灼,又痛又解脱。
    他的吻凶狠霸道,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发泄似的啃咬自己的唇瓣,侵略性地纠缠着她的舌头。呼吸全数被他夺去,最后胸口都开始疼了。窒息的恐惧迫使宋楚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稍许,大口喘息,“放、放开,我、不能呼吸了。”
    肺里缺氧太久,每说一句话都引起剧烈咳嗽,小脸被憋得通红,眼睛里还有水迹。
    江少卿用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润湿,仍旧纠缠答案,“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就会走?”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那双眼睛,在开着灯的房间里,有着深夜里浓郁的褐色,危险而诱人。
    “笨蛋。”她恨恨地低头,隔着衬衫咬住他的肩膀,“我要走早走了,还等你回来欺负我?”
    他看着那个原本该待在储物间的皮箱,眼神里仍有怀疑。
    宋楚翻个白眼,点了点他的大阳穴,揶揄,“你是走后门进剑桥的吧。”
    他知道她在暗讽自己的智商低下,可仍握着她的手,执意要一个答案,“那你不会离开我?”
    “你再这么白痴下去,我真的要重新考虑决定的正确性了。”
    “告诉我,你会不会?”他把问题又丢了回来,固执得就像头水牛。
    宋楚被问得没了耐心,捧着他的脸,允诺,“不会,永远都不会,除非……”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除非你不要我。”
    江少卿狂喜,唇瓣再次覆上来,这一次他温柔、细致,漫长而深入的吻她,到最后,两个人都开始喘不过气,他终于把她整个人翻过来,趴在自己身上,和他平视:“楚楚,不会有那一天。”
    她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咬住他的嘴唇,“晚上是我不对,不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也不对,不该扔下你不管。”他抢着道歉,“我出门就后悔了,担心你会感冒。”
    “我已经有点感冒了。”她吸吸有点堵塞的鼻子,嘟囔,“以后不许这样,即使生气也不能离家出走。”
    “还有,我们不要为了别人的事吵架,好不好?”她补充道,“吵架真的好伤感情,还特别累。”
    “好。”他亲吻她,“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真的啊?”她支起身子,要笑不笑的看他,“那你人生格言是不是要改成两句话?”
    他愣了一瞬,继而笑道,“对,第一句是老婆说的话永远是对的,第二句是如有不对请参照第一条。”
    宋楚咯咯笑开,脑袋又趴回他胸口,沉稳的心跳声敲击着鼓膜,让她觉得安定、祥和。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眼皮渐渐耷拉下来,就在快睡着时,她忽然睁开眼睛,“对了,还有最重要一条,千万不许骗我。”
    她不想像母亲一样,生活在虚伪与谎言中,到死都以为那个男人爱的是自己,实在太可悲了。如果真实注定残忍,她宁愿被刺得鲜血淋漓,也不要被蒙在鼓里。都说爱情有保鲜期,那爱到底会持续多久?
    她枕在他的胸膛,认真叮嘱:“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请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傻瓜。”他揽紧她,温润的气息滑入她的发。
    直到怀里的小女人呼吸低缓均匀,江少卿才摸着她的黑发呢喃,“如果真实会让你受伤,我还是会选择骗你。”
    **
    因为决定不再理会宋一鸣的事,接下来的日子,宋楚过得悠然闲适,只是大姨妈如约而至着实让她郁闷好一阵。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陈媚看她从卫生间出来就一直捂着肚子,便问,“那个又来了?”
    宋楚郁结地点头,“是呀,又来了,我还以为这个月一定中呢。”
    “这月不中就再接再厉呗,你们还那么年轻,怕什么?”陈媚安慰道。
    宋楚揉了揉隐疼的肚子,不禁担心,“陈姐,你说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这两个月我都有用排卵试纸,完全按照攻略上说的,测到高峰就同房,怎么还不中?”
    攻略?这生孩子怎么还整出个攻略?陈媚白她一眼,“这种事也讲缘分的,再说就算排卵期同房,命中率也只有15%左右,你以为是种西瓜啊,一种一个准。”
    看她还是愁眉苦脸,陈媚继续劝道,“我看你就是太紧张了,这孩子啊都是你越想越不来,等你一放松他就钻你肚子里了。要不你跟江少出去旅个游,当初我怀我们家儿子就是去泰山玩时,一击即中。”
    “真的吗?旅游这么有效果?”
    “试试呗,你不是好几年没休过年假,整好休假出去玩玩,就算不中,也是培养感情。”
    宋楚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
    晚上回到家,她便跟江少卿提去旅游的事儿,他一听立即来了兴致,“我早就想带你出去走走,但又怕你走不开。”
    “年底刚过,还比较闲,请假也好请。”她如是说。
    “那想去哪里?国内还是国外?”江少卿将她抱在怀里,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帮她缓解不适。
    “国外的话,签证来得及吗?”宋楚担心时间太仓促,太赶了。
    “那就去落地签的国家。”他想了想,提出一个地方,“马尔代夫怎么样?”
    “这个好。”宋楚扭过头,甚是兴奋,“现在大冬天去那里晒太阳最舒服了。”
    她开心的模样引得江少卿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亲亲她的脸,他交待,“那等你这个结束,咱们就去,这样你可以浮浅。”
    “那我明天就去单位请假。”一想到麦兜所说的椰树、沙滩、蓝天、碧海,宋楚眼角弯得像月亮。
    请好假,宋楚把护照往江少卿手上一交,把选岛、机票、酒店这些烦心事全扔给他,而她呢,就每天泡在万能的TB上选购出行装备:泳衣是一定要的,漂亮的遮阳帽和沙滩裙那也是必须的,头花、发夹、草编包包……陈媚看她每天拆包裹拆得不亦乐乎,忍不住揶揄,“你可悠着点,那里本就燥热,你打扮这么漂亮,小心你家老公喷鼻血。”
    “切,老夫老妻的,他现在对我就是左手牵右手,啥感觉都没有。”她言不由衷。
    “老夫老妻?”陈媚拎起一条轻薄的比基尼,戏谑,“那还穿这么性感?”
    宋楚从她手里抢过泳裤,红着脸狡辩,“什么嘛,我是看那家店两件包邮,所以湊单的,又不会带去。”
    “干嘛不带去,我告诉你,男人啦,都是视觉动物,你偶尔来点小性感、小诱惑,保证……”
    嘭,陈媚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
    两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何曼娜铁青着脸,吼道,“这里是办公室,要讨论怎么勾引男人,请去外面。”
    “诶,我说你……”
    眼看陈媚要发火,宋楚赶紧拉住她,眼神示意,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碍于在办公室和宋楚的面子,陈媚压下火,从鼻子里哼出声,端着茶杯去楼下倒茶。
    宋楚默默收拾好桌上的衣服和配件,正准备把快递包装放进碎纸机,身后冷不丁传来何曼娜嘲讽的笑,“呵呵,其实我真该跟你学两招,看看怎么拴住男人。”
    宋楚性格淡然,但不代表可以仍任欺凌,特别是对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更不需顾忌。平日里何曼娜要表现,要出风头,她都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在乎那些,不过,既然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她绝对不会客气。
    她一边慢条斯里地将包装袋放入碎纸机,一边笑道,“学再多都没用,对于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就算你使出十八般武艺也不一定栓的住。”打蛇打七寸,她知道,何曼娜现今最痛苦的就是雷子的态度。
    果然,一句话立即让何曼娜白了脸,她蹭地站起来,在椅子跟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中说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不过是运气好,遇到江少卿那样的傻子,被情敌侮辱了,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你去旅游。”



第 44 章

    “你什么意思?”宋楚回望何曼娜,“什么侮辱,你说谁被谁侮辱?”
    “呵,想知道就去问你老公呗,不过他那么爱你,肯定舍不得让你心烦。”何曼娜冷嘲热讽,“哎,我倒是挺佩服他,被人当众泼水都能忍,简直比忍者神龟还厉害。”
    她咯咯的笑声听起来非常刺耳,宋楚攥紧包装袋,思量着她的话。说得有板有眼,不像瞎编乱造,只是她跟江少卿和罗忱都不熟,怎么会知道?是碰巧被她看到,还是?倏地,一道人影从脑子闪过,雷子,对,一定是雷子告诉她的。
    不再理会发神经的女人,宋楚把手中的袋子一股脑塞进碎纸机,然后回到座位,拨通雷厉的手机。
    “是我。”她言简意赅,直奔主题,“罗忱找少卿的事,你知道多少?”
    雷厉愣了一瞬,反问,“你听谁说的?何曼娜?”
    “我在问你,你先回答我。”宋楚跟吃了枪药一样火气十足。
    “不多。只是那天听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提起,所以打了个电话给少卿。”雷厉避重就轻,“他没细讲,我也没多问。”
    “那我自己问他。”看雷厉不知情,宋楚决定找当事人,刚想撂电话,却被雷厉叫住。
    “楚楚。”他欲言又止,“少卿不想你为难,特意交代要瞒着你。”
    为难?她有什么好为难的?难不成他以为对方是罗忱,她就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也太小看自己的是非观念了。
    听她不言语,雷厉又说,“这件事他会处理,你最好不要去找罗忱,我猜他之所以瞒着你就是不想你跟姓罗的再有交集。”
    宋楚嗯了一声,“我知道,我不会去找他。”她给出承诺,准备挂掉电话,竟又被雷厉叫住。这一次,他似乎有些紧张,急促的呼吸透过无线电波传来,令宋楚吃惊,“怎么了?还有事?”
    彼端静默很久才响起雷厉略显压抑问话,“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宋楚立即意识到这个“她”指的是谁。她紧了紧唇瓣,有那么一刻差点心软,可想到潘辰的交待,最终还是说,“不知道,她走了我们就没联系过。”她说了谎,其实昨天她们才通过电话,而月初,她刚给芮芮寄了四套过年穿的新衣服。
    “连你也没有联系?”
    雷厉的语气听不出是怀疑,还是失望,宋楚只觉惆怅,暗叹口气,劝道:“大哥,不管谁是谁非,过去都过去了,既然她不想见你,你又何必去找呢?再说……”她顿了顿,看向一旁正竖耳偷听的何曼娜,真挚地说,“你现在身边已经有人了,何不珍惜眼前人?”
    “你说何曼娜?”雷厉轻蔑地笑,“她、还不配成为我身边的人。”
    宋楚蹙眉,同情地看着何曼娜的侧影,感慨,人果真不能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否则注定无善终。
    她这边悲天悯人,何曼娜却不领情,她刚放下电话,就听到何曼娜头也不回的说,“别以为你假惺惺说那些话,我就会觉得你对我好。”
    得,同情变厌恶,她斜睨着宋楚,完全赞同雷厉的观点,这个女人,的确没资格与他并肩而立。
    对于这种不识好歹,还非得找存在感的人,最好的方式不是大吵大闹,而是漠视。不再理会她阴阳怪气的冷哼,宋楚从柜子里拿出衣服,到更衣室换好,然后在何曼娜“有背景就是不一样”的感慨中拎包走人。
    临出门前,她忽然转过头,一本正经说道,“有背景当然不一样,否则你也不会急着嫁雷厉。不过,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另觅良人,我想你也看出来了,雷子心里除了她,是不会再容下别人,而你,连做她替身的资格都没有。”
    扔下这句话,宋楚在何曼娜惨白的脸色中飘然离去。车子驶上通往江少卿公司的路,非高峰期,半小时就到他的公司楼下。
    “你好,我找江总。”她站在前台,微微一笑。
    前台的姑娘一下子便认出这就是上次被自己拦下的老板娘,忙笑盈盈站起来,“江太太你好,江总在三楼,您直接进去吧。”
    “好,谢谢你。”宋楚朝小姑娘淡淡一笑,说出上次就想说的话,“你头发颜色染得很好看。”
    前台MM被这由衷的赞美弄得红了脸,连声道谢。等宋楚走远,她马上掏手机打给八友,“哇,江总太太又来了。还有,我发现她真的好漂亮,气质也好好,直接甩了裴总监几条街……”
    宋楚进入办公区,不期然又碰到陈若愚,毫无意外,又是一声惊呼,“江太太,你来了?”
    好吧,这下微服私访变游街示众了。
    宋楚朝他优雅地笑笑,将腰背挺得更直。这公司里除了裴总监,不知有多少美女暗恋江少卿呢,作为正宫娘娘,她可不能丢份,让她们有机会感慨,江少卿这朵鲜花插上了牛粪。
    “江总在办公室,我带你去。”陈若愚依旧热情十足。
    “不用,我自己上去,你去忙吧。”宋楚礼貌地笑,然后从容转身,踩着轻盈的步子上楼。
    到三楼时,张莉一见她立即迎上来,“您找江总?”
    “嗯。”她笑,“现在方便吗?”
    “您来得正是时候。”张莉似乎找到救星一般,“他还没中饭呢。”
    “很忙吗?”宋楚抬腕看表,这都三点多了,还没吃中饭,他是要做什么?
    张莉摇摇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公司遇到麻烦了?”宋楚试探。
    “公司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张莉斟酌道,“江总自己有点麻烦。”
    看出张莉的顾虑,宋楚走近她,主动挽起她的胳膊,佯装了悟,“难怪我看他最近做什么都兴致怏怏,可问他,他又总说没事,我不放心才专程来公司看看。”
    说完,她委屈抱怨,“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江总也是怕你担心。”张莉安慰道。
    “夫妻两个人不就该风雨共济,有什么困难一起抗吗?”宋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事业上我帮不了忙,可生活上就算不能替他解难,我也想帮他分分忧。”
    张莉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听了宋楚这番动情的话,认同地点头,也决定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有个男人总来骚扰江总。”
    “是不是罗忱?”宋楚着急地问。
    张莉神色茫然,“我不清楚是不是。江总不让我们插手,我也只见过那个男人一次,长得倒不错,但脾气太坏,没说几句就吼起来,还泼了江总一身的水。”
    “在公司?”宋楚不敢置信。
    “可不是吗。”张莉生气地说,“也不知道江总怎么惹上这种人,简直阴魂不散,那天大闹一通就算了,现在还总电话骚扰江总。江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说给他挡回去,他说不用,劝他报警,他又说没必要。哎,真担心再这么闹下去,新加坡那个城市建筑奖就要泡汤了……”
    张莉口若悬河,一敛神才发现宋楚表情难看得吓人,才惊觉说太多,忙出言挽救,"江总不喜欢我们说太多,其实……"
    "我明白。"宋楚扯出一抹笑,"你去忙吧,我进去看看他。"
    敲门进去,江少卿见到她吃了一惊,"楚楚?你怎么来了?"宋楚反手关好门,站在门边,问:“不欢迎?”
    江少卿招手示意她过去,把她抱坐在腿上,才回答:“恨不得把你揣口袋里,24小时看着,你说我欢迎不欢迎?”
    “肉麻。”宋楚娇嗔,笑容却因为张莉那番话怎么都漾不起来。
    他把头搁在她的肩膀,问道:“下午不上班吗?”
    "早退。"她如实回答。
    "哦?"江少卿露出吃惊的表情,“我老婆不是年度先进吗?还会逃班?”
    宋楚凝视着桌上的设计稿,心里波涛翻涌。进门前,她是想听从雷厉的建议,把所有疑问都烂在肚子里,可一想到明明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却偏偏装作没事人一样,她的心就像被攥住一般,一抽一抽的难过。她垂下头,捉住他的手,“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他反问,心里却隐隐害怕,莫不是那些事都被她知道了?
    “罗忱来找过你,是不是?”她转过身子,捧起他的脸,“他做得那么过分,为什么不告诉我?”
    吊在江少卿胸口的大石落下来。他揽住她的腰,不以为意,“小时而已,我能处理,我不想你为这种事心烦。”
    他的体贴让宋楚更内疚。圈住他的脖子,她将头埋进他肩窝里,“老公,对不起。那天我一激动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让他有机会伤害你,都怪我……”
    “嘘。”江少卿点住她的唇,阻止她继续道歉,“我觉得你现在该想的是,晚饭吃什么?”
    说到吃饭,宋楚才想起,“张莉说你中饭也没吃。”
    “一忙就给忘了。”他随口说。
    “是忘了还是没心思?他今天是不是又骚扰你?”明知他不想提,可她还是忍不住问,“罗忱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吃法国菜好不好?”他显然不愿意回答。
    宋楚心下明白他的意思,便随着接上他的话,“晚上在家吃吧,我给你做饭。”
    “哦?”他亲吻她的脸颊,要笑不笑地问,“我家楚楚还会烧菜。”
    “少看不起人,大餐烧不出,但家常菜还是难不倒我的。”她不满地撅嘴。
    “那就烧家常菜。”他拍拍她的肩膀,“你先想想烧什么,等我把这份合同看完就去买菜。”
    两人买好菜,一路回家。宋楚自己住时也做过饭,但仅限于煮点面、烧个番茄蛋汤什么的。可第一次给江少卿做饭,她还是想稍微像样些,于是便在网上下载了菜谱。
    江少卿见她一边看菜谱,一边做菜,无奈地笑笑,“还是我来吧?”
    "不要。"宋楚放下正在上浆的牛肉,抱怨,“你不要在这里打扰我,去客厅坐着,做好我会叫你。”
    江少卿瞟了一眼流理台上横七竖八的材料和餐具,轻笑叮嘱,“那好吧,不过千万小心,别切到手和烫到。”
    “知道了,你快出去吧。”她推着他出厨房。
    江少卿依言到客厅,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手机忽然响起,看清屏幕上的号码,他眉头微微拢起,并没有接。可是铃声却反复不停地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势。
    瞟了一眼紧闭的厨房们,江少卿拧紧眉,拎起电话走到阳台,“你到底要怎样?”
    “我只想问,你做好决定了吗?”

第 45 章

    “我以为我已经回答得很明白了。”江少卿的声音压得很低,里面有显而易见的愠怒,“罗忱,如果你再来打扰我,休怪我不客气。”
    “彼此彼此。”罗忱冷笑,“既然大家都厌恶对方,何不答应我的条件,放她自由。只要你同意放开她,那些东西就会永远消失。否则……”他故意隐略,但威胁的意味已十足浓厚。
    江少卿放在裤兜里的手因为太用力,指节已隐隐发白,不过说出口的话仍旧轻松惬意,“罗先生,你似乎搞错了,楚楚一直都是自由的。而且,她亲口跟我说,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不过是被你蒙蔽,你这个禽兽,有什么资格做他丈夫。”罗忱恨恨宣布,“江少卿,我绝对不会让她再待在一个**犯身边。”
    不等江少卿反驳,罗忱又讽刺道,“你以为她真的爱你吗?其实你比谁都清楚,她对你不过是感动,根本没有爱。当初,如果不是你**她,利用无耻的手段逼她,她会嫁给你吗?”
    “住口。”江少卿怒吼,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
    “怎么?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罗忱轻笑,“江少卿,我真可怜你,明知道她不爱你,还要骗自己。我猜她一定没说过爱你吧?”
    江少卿只觉一股热流冲向头顶,他眯起黑眸,压抑住狂暴的情绪,半晌后才僵硬着开口,“这个你管不着。”
    他的避而不答让罗忱爆发出得意的狂笑,“哈哈哈,江少卿,我真的越来越可怜你。你的确能利用她的同情,把她留在身边,可惜呀,不管你做得多好,终究得不到她的心。”
    “闭嘴。”江少卿脸色铁青的打断他的话,“罗忱,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来烦我,也别用那些证据来威胁我,如果你想置我与死地,悉听尊便;如果你想我主动提离婚,想都别想。”
    “另外,我奉劝你一句,有个词叫量体裁衣。在扳倒我之前,先想想有没有本事将彻底搞死。还有……”他笑了笑,带着不屑一顾的轻蔑,“你比我更清楚,若追究起证据的来源,你,同样身败名裂。”
    “我不怕,我既然做了,就不怕。”罗忱逞强说道,“我是烂瓦缸,你是名瓷器,能与你同归于尽,我值了。”
    “那罗老呢?”江少卿低笑,“你舅舅、姨妈他们呢?是不是要拉着他们一起陪葬?”
    “罗忱,你既然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的背景。就算你告得了我,我顶多是公司清盘,进去坐三五年牢,况且凭江家在政界的关系,也许我压根就不用进去。但是,你惹怒了江家,你猜罗家人会有什么下场?”
    “你以为江家可以只手遮天?”罗忱暴躁地反问。
    “那咱们就试试看。”江少卿撂下狠话,“看到底是同归于尽,还是你和罗家粉身碎骨。”
    罗忱深吸口气,他知道江少卿说的都是事实,他取得证据的手段违法违规,一旦交出证据,那他同样要面临法律制裁,而依照江家的势力,他就算可以利用舆论扳倒江少卿,让他身败名裂,钱财散尽,可是外公一家必定要受到牵连,外公、舅舅他们对他疼爱有加,他又怎么能为了一己私利,将他们拖下水呢?
    不过,如果就这样放弃,让楚楚留在那个禽兽身边,他同样心有不甘。罗忱咬着牙,权衡着得失,灵光一闪,忽而狡黠一笑,“对了。我记得楚楚是学法律的,你说我要不要咨询下她,这些罪证能判你几年?”
    江少卿蓦地沉下脸,声音如寒冰一般,“我警告过你,她是我的底线,如果你敢动什么歪脑筋,我会要你生不如死。”
    隔着电话,罗忱突觉后颈一阵冷意,令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彼端阴森恐怖的语调让他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面:他正被一匹保护伴侣的狼盯着,那双猩红的狼眼带着狠戾,森森的白牙闪着寒光,只要他稍有动作,狼就会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他陷在令人恐惧的幻想中,直到手机传来嘟嘟的声音,他才恍然江少卿早已挂断电话。望着黑掉的屏幕,罗忱又扫了一眼书桌上打印出来的一大串数据,不停问自己:“交?还是不交……”
    **
    照着菜谱,宋楚做出了三菜一汤,土豆牛腩、麻婆豆腐,清蒸黄鱼,外加一个番茄蛋汤,荤素搭配,虽比不上图片精美,不过也算像模像样。她先每道菜尝了一口,确定味道还不错后,才端上桌。
    “老公,吃饭了。”她一边布菜,一边叫唤,可连叫了两声都没见人回应,心下好奇,人呢?
    她解下围裙走到客厅,发现电视开着,人却不见踪影。她更奇怪了,正准备去其他房间找人,一扭头就看见阳台上修长的背影。他安安静静地隐在昏黑的夜色里,说不出的落寞、孤寂,看得宋楚胸臆泛酸。
    她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小脸在冰凉的外套上蹭了蹭,“怎么站在外面,多冷啊!”
    “菜做好了?”他转过身,将她圈进怀里,不答反问。
    宋楚察觉到他有意岔开话题,明白再问他也不会说,便轻轻嗯了一声。
    “那进去吃饭吧,要不饭菜都凉了。”江少卿拉住她的手走向餐厅,将她摁坐在椅子上,佯装轻松,“老婆做饭辛苦了,剩下的,我来。”
    望着走进厨房的身影,宋楚轻轻叹口气。她知道他近来心事重重一定是因为罗忱,也知道他之所以不愿意提,一方面是怕她担心,另一方面也是怕她跟罗忱再有交集。虽然她特别想找罗忱谈一谈,警告他不要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可雷厉说得对,这件事,她不掺和才是对江少卿最大的支持和鼓励。而且,如果罗忱肯听劝,就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
    哎,说到底还是怪她,如果不是她冲动告诉他当初的事情,江少卿又怎么会受他侮辱。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只希望他们旅行回来,一切都变好。
    宋楚想得出神,冷不丁听到江少卿叫自己时,被吓了一跳。她忙不迭起身,跑进厨房。
    “怎么了?”她问。
    “老婆。”江少卿指了指电饭锅,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记什么?”宋楚疑惑不解地凑上前,然后在看清空空如也的电饭锅时恍然大悟,“哎呀,我忘了烧饭。”
    江少卿失笑,敲了敲她的脑袋,“小迷糊蛋。”
    “怎么办?现在烧还来得及吗?”宋楚着急的问,“菜会不会冷了,要不我出去买点米饭。”
    “不用了。”江少卿将饭勺放到流理台上,一手拿着碗筷,一手挟着她出厨房,“没有米饭就吃菜呗,正好把菜全消灭光。”
    “可是……”宋楚回头望着饭锅,仍在犹豫,“你会不会吃不饱?”
    “别担心,多的是法子让我吃饱。”他坏坏一笑,凑到她耳边嘀咕,“留点肚子,晚上好吃你。”
    “无聊。”宋楚别开头,脸赧红。
    江少卿也不再逗她,揽着她坐下来。视线落到桌上的菜时,由衷赞美,“看起来很不错。”
    “那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宋楚夹起一块土豆牛腩递给他,“这个不是按照菜谱做的,是上次妈教我的。”
    “哦?”江少卿将牛腩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后赞道,“很好吃,比妈烧得还要好吃。”
    “真的吗?”她眼睛里闪出兴奋的光芒,而后又瘪起嘴,语气讪讪,“算了,你肯定在安慰我,这可是妈的拿手好菜,我怎么可能比她烧得好吃。”
    “怎么不可能?”江少卿给力地再夹起一块土豆塞进嘴里,含糊道,“在我眼里,老婆烧的菜天下第一。”
    “少给我戴高帽子。”宋楚噙着笑,问道,“这么夸我,是不是想让我天天给你烧饭,最好变成黄脸婆啊?”
    她只是玩笑,江少卿却很认真的摇头。他捉起她的手,端详片刻,说:“偶尔做一顿就好,做多了,我舍不得。”
    他的手带着阵阵暖意,那暖意随着他的话,甜蜜了宋楚的心。
    吃过饭,江少卿主动承担起洗碗和收拾厨房的责任,宋楚想去帮忙,却被他赶走,“家务要分担着做才有意思,再说,洗洁精很伤手。”
    “那我在这里陪你。”宋楚倚在门上看他有条不紊地洗碗。明明是烟火气十足的事情,却被他做得行云流水,说不出的好看。
    痴痴地望着他俊雅的侧脸,她忍不住感慨,“老公,你真的好帅。”
    “是吗?有多帅。”江少卿头也不回的问。
    宋楚拄着下巴想了想,“比伟仔还要帅。”
    江少卿唇角扬起大大的弧度。伟仔是这丫头的偶像,想当年为了拿他的签名,她竟然在大雨天排了五个多小时的队,还被其他疯狂的粉丝踩伤腿,现在她竟然把他排在伟仔前头,真不知该开心,还是无奈。
    看他要笑不笑的样子,宋楚以为他不信,着急解释,“我说的是真的啦。我觉得你不笑的样子跟伟仔一样,让人觉得忧郁神秘,而你笑起来比他好看。”她顿了顿,斟酌着词汇,“你的笑更干净、明亮,还有隐隐的可爱,特别是对着我的时候,很深情。”
    她歪着脑袋,柳眉微微蹙起,一副特别认真思考的样子,令江少卿心头一震。他举着还带泡沫的双手,用手臂扶住她的腰,温柔地笑,“你看得出我很深情?”
    “当然。”宋楚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呢?”江少卿紧张地凝视她,悠悠问出,“你爱不爱我?”


第46章

    宋楚仰起头望像他,清亮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笑意,“你觉得呢?”
    出乎她意料之外,江少卿竟没有理直气壮地说“你当然爱我”,反而沉默下来,连那双眼睛里的温柔也消敛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幽的光芒。
    “你觉得我对你很好?”他换了一个问题,语气仍是柔和平淡,声音却有些紧绷沙哑。
    宋楚莫名其妙,可还是如实点头。
    “那你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好,所以才愿意原谅我,留在我身边。”这一次,他的声音更低,更紧。
    这有什么错吗?她愣怔地仰望着江少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但直觉告诉她,不能直接说出答案。
    江少卿低垂下头,心跳随着她沉默的时间越来越急促,那种疼得快要窒息的可怖感瞬间袭来,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虚空和不真实。原来罗忱说的是真的,她只是可怜和同情自己,所以才留在他身边,这不是爱,只是施给。
    他忽然觉得周遭静得可怕,空气也变得有些稀薄,他似乎又回到那个只有他一人孤军奋战的世界里,胸口的胀痛越来越凶,连吸气都难受。
    狼狈的调开头,他不敢直视她的眼,“出去吧,我先洗碗。”他撇嘴一笑,腹诽罗忱看得真准,他的确是懦夫,连获取答案的勇气都没有。
    气氛蓦地凝滞,宋楚注视他的侧脸,他的唇上还保持着微笑,眼神却越来越阴鸷,黑眸明亮得有些不寻常,握着盘子的手隐隐发白,修长的身躯更是紧绷得像欲断的弦。
    显而易见,他在难过,可他难过什么,是她没有明确说爱他,还是他觉得自己不爱他?可是,她表现得不是很明显吗?
    “你听我说……”
    她扯他的袖子,想跟他说清楚却被他生硬的打断,“我不想听。”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让宋楚顿觉委屈,本想甩手走人,可转念一想,还是继续扯他的衣摆,“少卿。”
    “我现在要洗碗,有什么待会儿再说。”他头也不回,声音冷得结冰。
    她耐着性子再扯他的衣服,又娇滴滴叫了一声,“老公。”
    嘭,盘子砸向水池,溅起一尺水花。宋楚站得近,自然没能幸免,头上、胸口全喷得是水。她惊讶地睨着抿紧唇瓣的江少卿,不敢相信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竟然会发那么大的火。
    江少卿扫了一眼她仍在滴水的头发,内疚的别开眼,“都说了我要洗碗,你先出去吧。”
    宋楚紧抿着唇,握紧双手,既不发火也不回避,就这么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他,“你在生气?”
    “我没有。”他辩解。
    “那你为什么发火?”她反问。
    “我没有。”他继续掩耳盗铃,“只是手滑了。”
    “是因为我没说爱你吗?我……”宋楚试着再解释。
    “无所谓。”他打断她的话,佯装不在意的耸耸肩,“你爱不爱,对我不重要。”
    “无所谓?不重要?”宋楚眯着眼,扬声,“你确定?”
    “确定。”他回身,不再看她,拒绝暴露内心的脆弱,只有眼中跳动的火焰和嘴里的呢喃出卖他的情绪。
    “反正你从未爱过我,施舍的感情,我也不稀罕。”
    他的话带着悲伤的情绪钻进宋楚耳里,一字字倍感压抑,她咬住唇瓣,眼中一片酸涩,沉吟良久,轻轻笑道,“原来你这么想我。”
    她依言转身离开,刚走到餐厅,就听见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瓷器掉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她怔怔的待在原地,不停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很温馨甜蜜的夜晚为何会变成恶语相向,不欢而散的局面?细细回顾晚上发生的事情,宋楚好似有点明白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了。
    “白痴。”她扭过头,朝着厨房愠怒却又心疼地骂了一句。
    长长吸口气,她调转步伐,重新走回厨房,入目便是一片狼藉。碗盘碎了一地,摔不坏的筷子勺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而施暴者正双手撑在水池边,身子簌簌发抖。
    笨蛋!她在心里又把他骂了一遍。脚却开始寻着可以落脚的地方,小心往他身边移动,不料地上除了碎片还有水,刚走出几步,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就那么摔下去。
    听到声响转身想救她时已来不及,江少卿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摔向那一地碎片,心脏摹地抽紧,连跳动都已忘记,而这种惊恐在看见她手臂流出鲜红液体时达到顶点。
    "我不是叫你出去吗?"因为太害怕,关心的话竟带着暴躁和责备。
    宋楚忍痛挥开他来搀扶她的手,咬着牙稍稍挪动了一□子。还好,除了膝盖和小臂火辣辣的疼,其他地方没有异常,都还能活动,应该不会像上次一样倒楣。上次手术后高时江特别叮嘱,她的尾骨刚长好,新骨与老骨之间密度不同,若碰撞极可能能再次损伤,所以套特别小心。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她怕得要命,担心又摔到腰,幸好没事。
    不过,虽然没伤到骨头,可擦伤带来的疼疼还是过了好会儿才缓过来。她用手撑着地板,想爬起来,可试了记下都没站起。
    看她疼得脸色发白,江少卿忙伸手来扶她,却被她再次拂开。伸出的手滞在半空,形成尴尬的姿势,他眉头一挑,弯腰一把将她抱起,大踏步走到客厅,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后才去找来药箱,帮她清理伤口。
    “会有点疼,忍着点。”江少卿用沾了双氧水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擦洗伤口周围的污渍,一边擦还一边呼着气。
    宋楚沉默注视着薄唇紧抿的他,心底五味杂陈。他额前的碎发挡住眼底的真实情绪,可她却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慌张,还有深深的内疚。
    握住他隐隐发抖的手,宋楚微微摇头,“江少卿,你真是个大笨蛋。”
    擦拭的动作滞了一瞬复有继续,良久,他才自嘲地笑道,“对,我就是一个大笨蛋。”声音低沉缓慢得让人压抑。
    宋楚哀伤的看着他,视线一寸寸扫过他俊雅立体的五官,心里的酸涩涌到喉咙里,连口腔都充斥着苦涩的味道。抬手端起他的下巴,她汲了汲鼻子,低声开口,“那怎么办?我已经爱上这个大笨蛋了。”
    江少卿惊愕的抬起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结巴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上一个叫江少卿的大笨蛋。”她微笑着重复,黑眸看进他的眼里。
    江少卿浑身一震,呆愣愣地瞪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他才捉住她的手,语调不稳地问,“你……爱我?”
    宋楚挑眉,十分委屈,“是呀,可惜自作多情,人家压根不稀罕。”
    “不。”他抓着她的肩膀,激动不已,“我稀罕,很稀罕。”
    “那我刚才听错了?”她歪着脖子,学着他的语调,说:“你爱不爱我,不重要。”
    “是我胡说八道。”他紧张地凑过来,想亲她嘟起嘴唇,却被她转开脸,他只亲到了那微烫的粉颊。
    “你还吼我。”她继续指控。
    “对不起。”他垂下脸,像个小媳妇。
    “你还把我最喜欢的碗摔碎了。”她越说越委屈,“那只碗是情侣套装,现在被你摔碎了一只,好好的一对就你拆散了。”
    “老婆,我错了。”他捧起她的脸,真诚道歉,“我明天就去买把另一只买回来,好不好。”
    “买回来也不是一对啊。”她吸吸鼻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再说,你这么暴力,今天是摔碗,明天就该摔我了。”
    “不会,绝对不会。”他举手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那这伤怎么来的?”她指了指擦破的手臂和膝盖,明知不能全怪他,可还是忍不住撒娇,“都是你害的。”
    “好好,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他从善如流,又补上一句,“只要你原谅我,随便罚我什么都行。”
    “哼,我擦不要相信你。”她递给他一记白眼,“前不久你才答应过我,以后都不吵架,还说什么老婆的话都是对的,今天还不是照旧对我发脾气。”
    “楚楚,我真的知道错了。”他半跪在地上,澄澈的黑眸凝视着她,“我发火是因为……”
    “嘘。”她点住他的唇,“先听我说,好不好?”
    看到他点头,宋楚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发火是因为觉得我不爱你。可是我想告诉你,你错了。的确,跟你相比,我的爱还不够重,但你不能抹杀点我对你的感情。”
    江少卿将头埋进她的手心里,低低嗯了一声。
    “少卿,对于做妻子,我经验尚浅,做不到一个眼神就知道你的想法和情绪。所以,如果你有什么要直接告诉我,别憋在心里。”她戳戳他的脑袋,“我们是夫妻,不仅要分享快乐,更应该分担忧愁,懂吗?”
    “我懂了。”他抬起头,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密密吻上她的唇。
    宋楚唇角微扬,用手圈住他的脖子,主动回应他的吻。
    察觉到她的热情,江少卿的心思一点一点活泛起来,他将她完全放倒在沙发上,手撩开衣衫探了进去轻抚慢捻,指腹在那片温暖的棉质小布外打着转。忽然他俯下头,连着内衣含住那团细嫩的软肉,不多会儿内衣就湿漉漉的,挺立的顶端在那块水渍下若隐若现。
    男人粗重的喘息喷洒在胸口,酥酥麻麻的快-感一**传遍四肢末梢。宋楚身子痒,心更痒,只能难耐地扭着身子抗拒,“少卿,别闹。”
    江少卿没有停下,湿热的舌尖从胸口一路往下,最后停在她腿根处流连,嫩滑的肌肤被他吮得啧啧作响,直听到她发出难过的呜咽,他才抬起眼,唇角噙着坏笑,“楚楚,想要吗?”


第47章

    他好似在征询她的同意,大手却毫不客气推高她的内衣,并露骨地伸出舌头舔-舐峰顶上两朵诱人垂涎的红梅,不多会儿,顶端便结成两颗硬邦邦的红宝石。
    噬人的刺激让宋楚大大抽口气,她推着他的头,想抗拒他带来火焰,不想反被他拉高手压在头顶,迫使上身折成更诱人的姿势,方便他入侵。
    江少卿张嘴含住高高耸起的白-嫩,含糊地问,“楚楚,你想不想要?”
    “我不知道。”宋楚被逗得俏脸涨红。虽然身体已叫嚣着想,但要她亲口说出来,还是很困难。
    “不知道?”他反问,接着吮住一只娇颤的白嫩,不轻不重的啃咬。
    牙齿碰到硬挺的尖端,带来更加磨人的刺激,有点疼,有点涨,仿佛身体有把火,随着他的逗弄而被触动,在强大的攻势下,宋楚终于耐不住溢出呻-吟,“少卿……”
    “想要了?”放开她不再抵抗的手,江少卿往两腿间那片水泽的黑森林抹去,继而含住她的耳垂坏笑,“楚楚,你湿了。”
    他浪-荡的话羞得宋楚满脸通红,她别开头,咬着唇瓣,骂道,“下流……”
    “还有更下流的。”并拢的两指猛地探入那丰满水泽的禁地,而拇指则是拨开紧闭的花瓣,压住那小巧的珠核,恶意摁弄。
    闪电般的快-感倏地叩下来,宋楚轻呼,“不要。”她下意识就要并上腿,却被他用脚挡住,分开成羞人的姿势。
    “不舒服?”江少卿低声在她耳边问,手指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内外两重袭击下,宋楚觉得自己快疯了,强烈的快-感教她连脚趾都蜷曲起来,越积越多的欢-愉逼迫她轻微啜泣,“老公,难、受……”
    望着宋楚莹莹含泪的眼,江少卿再忍不下心折磨。他俯下头,轻吻掉她眼角的泪,“别哭,马上就不难受了。”
    三两下脱下长裤,露出早已勃-发的江小弟,他拉开她的腿,缓慢有力地将自己推送进去,一举顶入她身体的最深处,
    “老公……”她的呼求带着需要和渴望,令人心跳加速。
    “楚楚,说你爱我……”他不断在她耳边呢哝,低沉的嗓音,淡淡的请求包含着说不出的煽情和甜蜜。
    “我爱你。”她乖觉的说出他满意的答案。
    “再说一次……”他牢牢扳住她的大腿,强悍的男-剑来回穿刺,每一次插-入都深深嵌进她紧-窒的底部,再撤出,带出更多透明的粘液。
    “我爱你、我爱你……”她攀住他的肩膀,拱起身子迎向她,一遍遍重复爱的宣言。一波又一波的快-感如海浪涌来,积累到顶点,像烟花一般散开,让他们同时攀上喜悦的巅峰。
    在抵住最深处释放热情的瞬间,宋楚听到江少卿在耳边呢喃,“楚楚,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你是真的爱我。”
    累极的宋楚无力的翻个白眼,谁说女人才缺乏安全感,男人明明有过之无不及。
    **
    情场得意,事业也顺心。他主持设计的作品顺利进入最终招标阶段,和一家国际知名的建筑设计公司同台竞技,争夺最后的名额,可无论胜利与否,天扬的名字必将闪耀建筑届。
    项目进入关键期,按理他该坐镇,不过周五例会结束,江少卿却向中层宣布,“我接下来要休假一段时间,竞标的事情全权交给裴总监负责。”
    “出去?你真的要去度蜜月?”裴凌晨问完才惊觉自己失言,忙开口挽救,“我的意思是,这个设计主体是你的,你不在的话,我怕……”
    “凌晨,这个项目是大家的,不会因为缺了我就不能运作,而且我对你这个设计总监有信心。”江少卿淡笑着收起桌上的文件夹,暗示话题到此结束。
    裴凌晨抿紧唇,不满地看着江少卿。前些天她就听女同事们八卦,说江少卿要带着太太去度假,地方还是人称蜜月天堂的马尔代夫。当时她还不信,认为江少卿绝不会为了个女人,不分轻重缓急,扔下项目去度假。可现在看来,传言必然属实。
    她抬起头,不甘地打量着嘴角含笑的男人,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值得他扔下江山逗她一笑?
    江少卿看裴凌晨仍盯着自己,便侧过头来问,“还有什么事?”
    裴凌晨咬牙,决定再赌一把,“我一个朋友在新加坡工作,正好是这个小组的成员,他跟我说,政府方面非常满意我们的方案,中标的机会很大。”她顿了顿,说道,“你旅游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我们去那边公关一下?如果你太太那边有什么,我可以去帮你解释。”
    江少卿嘴角的笑渐渐敛起,他注视着裴凌晨,正色道,“凌晨,新加坡是全世界最廉洁的国家之一,你如果想用咱们政府这套公关方式,那天扬可能被永久列入黑名单。”他稍停,一字一句,“另外,我不喜欢别人干预我的私事。”
    裴凌晨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桌下的手指用力卷起,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子让她下不来台。
    是因为,他察觉到她蓄意阻拦他度假的意图吗?可是,如果他真那么敏锐,为何看不到她这么多年的付出和守候?
    从加入天扬开始,她就喜欢上这个俊雅优异的男人。他的设计天赋、他扎实的建筑功底,他斯文有礼的态度,还有那若即若离的态度,都让她为之着迷,深陷在暗恋里。只是,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回应,哪怕她乘着几分醉意,想主动献身,他也仅是拉住她脱衣服的手,温柔却冷漠地说,“你醉了,早点休息。”
    其实这么多年,投怀送抱的不止她一个,不过他身边从未有过女人,私下里甚至有江少卿是个GAY的传言,直到那个叫宋楚的女人出现。
    听到陈若愚叫出江太太时,裴凌晨的震惊比任何人都甚,她从天扬成立之日便一直跟在江少卿身边,从设计助理一路到设计总监,可她竟然不知道他结婚了。那天吃饭时,听着女同事们胡乱猜测他隐婚的理由,听他们推断他俩应该是关系不好时,她曾暗自窃喜,甚至想过要鼓足勇气表白,但张莉给了她兜头一盆冷水。
    “我看江总一定爱惨了她太太,你没见到他与太太相处的样子,简直是甜得腻出水来……哎,我真羡慕她。”
    羡慕?裴凌晨望着已经空空的会议室,唇角抿出苦涩的笑,她不仅羡慕,还很嫉妒。或许,真的该死心。
    **
    周日,江少卿带着宋楚飞到马尔代夫。
    刚出机场,就看见举着他们名字牌的小黑等候在出口。江少卿一手推着行李,一手拉着她走过去。小黑很机灵,他们还未开口,他已主动迎上来,“请问,是江先生和江太太吗?”
    很蹩脚的中文,江听起来像张,先听起来像山,偏偏小黑还咬字咬得特别用力,惹得宋楚噗嗤笑出声来。
    江少卿捏了捏她的手,用纯正的英语回答,“是的,你们是来接我们的吗?”
    那小黑一听有人会讲英语,跟遇到救星似的,咧嘴笑开,露出一口白牙,“对的,我现在先送你坐水飞,到了岛上,会有专人接待你。”
    得,英语带着印度腔,不比中文好多少。不过小黑中英文虽都不标准,却异常热情,一路上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又是汇报这些天岛上的天气,又是介绍马累市区可以参观的景点。可能因为不顾及他们的英语能力,所以他讲得特别快,宋楚英语还算好,可硬是好多都没听懂。
    看着江少卿跟他有问有答,她不禁疑惑,“他说的你都能听懂?”
    “我读大学选修过应用数学,担任课程的好几个教授都是印度的,他们的舌头卷得比他还厉害。”他侧头回答。
    “你还学过数学?”她讶异,“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江少卿将她的手包进掌心,温柔浅笑,“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等上了岛,我慢慢告诉你。”
    他说得言之凿凿,可接下来十几天,他明显是说得少,“做”得多。多得她都不敢穿吊带去餐厅吃饭,就怕人家看到满身的吻痕。
    离开前一天,他们合躺在一张沙滩椅上吹海风,宋楚昏昏欲睡,江少卿的手却再次不规矩的探入她的裙内,揉-弄起白皙的柔软。
    “别闹嘛。”她拉住他的手,不满的嘟囔,“我累死了。”昨晚被他压在阳台的浴缸里要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看完日出,他才肯放开她回床上睡觉,害她到现在还四肢百骸酸软无力。
    “老婆,我们都要走了,你比基尼还没穿过呢。”他含住她的耳垂,低喃,“穿给我看看,好吗?”
    “有什么好看的,我要睡觉。”宋楚不耐的别开头。
    “穿嘛。”他伸出舌头,舔着她的脸颊和侧颈。
    酥酥-痒痒的感觉让宋楚想逃,却被他摁住,反复舔-弄,“穿给我看,好不好?”
    宋楚败下阵来,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起身时却忽然想到,“你不会又想干嘛吧?”
    “不会。”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只是想看看那衣服长啥样。”
    宋楚将信将疑地去卧室换上衣服,然后在看到他拉直的视线时就后悔了。男人的话果然不可信,特别是对于某事的承诺更不可信。
    “混蛋,你说过不那啥的。”宋楚抵住他压下来的肩膀,负隅顽抗。
    他抓住她的手,一个巧力就将她翻转过去,系带的小裤裤被撕开,火热从后面狠狠贯入,“小傻瓜,谁叫你那么勾-人。”
    结束半个月的旅程时,宋楚舍不得碧海蓝天、椰树白沙,可一想到那匹色狼的毫不餍足需求,她觉得家还是温馨的港湾。
    **
    飞机落地B市,睡了一路的宋楚顶着巨大的熊猫眼迷糊糊的跟在江少卿身后,排队等过关。
    轮到他们时,他让她先接受检查。宋楚将护照递给边检,顺利戳上一个章,然后在边检催促下走到一边等江少卿。可她等啊等,江少卿却被一直滞留在通关口。她心生好奇,刚想走过去看个究竟,身后忽地闪出几个穿制服的男人。只见他们迅速走到江少卿所过的那道队伍,从边检手里拿过他的护照,严肃地说,“江少卿是吧?请跟我们去一下办公室。”
    宋楚愣怔,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快步跑过去,扯开那个制服的男人,厉声问,“你们是边防吧,他违背了出入境管理条例的哪一条,需要跟你们走?”
    为首的男人被她说得一愣,明白含糊不过去,便清了清嗓子回答,“对不起,我们是协助公安扣留江少卿本人……”

第48章



    公安?怎么还扯上了公安?宋楚疑惑不解地侧过头看向江少卿,却发现他神色镇定,好似忽然被请去协助调查一点都不足为奇。


    在她怔愣间,为首的队长已将手上的护照递给另一个战士,然后做出请的姿势。眼见他们就要把江少卿带走,宋楚急忙拉住江少卿的胳膊,“等一下,没有理由,你不能跟他们走。”


    “都跟你说了是协助公安,怎么叫没理由呢?”拿护照的战士一把捏住她的手,语气不善,“你再废话,把你也带走。”


    那战士的手劲挺大,疼得宋楚皱眉,她忍着疼转过头,直直盯着他,严肃地说,“作为公民,我有权知道你为什么要带走我先生,即使是配合调查,也必须给出理由。”


    “诶,我说你有完没完。”战士拉高她的胳膊,想将她推到一边,谁料还未动作,另一只手竟被人擒住,一个反手就折弯过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其余战士一见这场景,先是怔愣,等反应过来想涌上前帮忙时,江少卿一声低吼将他们喝住。


    “别动。”他眸色阴沉地扫视众人,与生俱来的气场还真让其他人不敢动弹。


    “我很愿意配合你们调查,但请对我太太客气点。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甩开战士的手,江少卿拉起宋楚的胳膊,推高袖子,发现雪白的藕臂上果然被捏出了红痕。他眉峰一挑,狠戾的视线射向肇事者,“39863,好,我记住了。”


    那战士听到他念出自己的编号,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可还想输人不输阵,挺起腰板虚张声势,“那你记好了,我叫陈松。”


    江少卿没再理会他,而是垂下头,凝望着宋楚,“别怕,我没事。我先跟他们回去,你去找小六。”


    “不要。你不能跟他们走。”宋楚任性的拉住他,语调不稳,“我们给爸妈打电话,我不信谁敢……”


    剩下的话被江少卿捂在嘴里,他俯下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放心,他们不敢对我怎样。现在不适合走关系,你看看,大伙儿都看着呢?咱可不能落一个滥用职权,官二代罔顾法纪的口舌。”


    经他提醒,宋楚这才注意到通关口内上百双眼睛正齐刷刷的在盯着他们这儿,如果她真要动用关系,强行将江少卿带走,的确不妥。


    抿了抿唇,她无奈的颔首,可仍旧不放心,“答应我,别跟他们硬来,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是有背景,可县官不如现管,这一层层招呼打下来,指不定他已经在接待室被好好“招待”了。


    “我心里有数。”江少卿拍拍她的脸,再将手上的行李箱交给她,吩咐,“先别通知爸妈,去找小六,他知道怎么办。”


    “我知道了。”她用力点头,又回头瞪着带队的人,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提醒,“看好你的兵,别让他连累了你。”


    为首的队长早就觉得两人气度不凡,再听他们言谈,隐约猜到两人必有一定背景,而且这皇城根下,最不缺的就是官儿,指不定一不小心就得罪了某个大官,不用宋楚提醒,他也知道应该小心为好。睨了一眼神色严厉的宋楚,他给出保证,“你放心,你下次见到他时,一定完好无损。”


    江少卿被“请”走后,宋楚扫了一眼仍在兴致勃勃围观的人**,知道此地不适合打电话,于是拖着行李箱,大步往地下停车场走,直到上了车,她才从包里摸出电话,可倒霉的是,由于很久没用,她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不准慌,冷静下来。她不停地警告自己,也回忆起江少卿还有另一个手机,被放在行李箱里。


    她跳下车,打开行李箱,找出电话,开机,谢天谢地,手机还有电。


    颤抖拨出周延的电话,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格外刺耳,就在那机械的女声即将响起时,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二哥?”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显然是正在睡觉。


    “是我。”宋楚没时间寒暄,直切主题,“小六,少卿被边防带走了,说是协助公安调查。”


    “啊!什么时候的事?”周延激动地问。


    “就刚才。他叫我找你,说你知道怎么办。”宋楚如是说。


    “操。”周延低声骂道,“那王八蛋还真敢动手。”


    宋楚一愣,疑惑地问,“谁动手,小六,少卿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周延吃不准江少卿的态度,自然不敢告诉宋楚,只安慰道,“楚楚姐,你别担心,我马上就赶过去,他不会有事。另外,你先别告诉家里,我会处理好。”


    “那我在机场等你。”宋楚说完,又补充道,“他不平安出来,我是不会先走的。”


    周延无奈地叹气,“那好吧,到了联系你。”


    **


    周延来得很快。宋楚一见到他立即迎上去,着急地说,“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办?”


    “姐,你别急,我知道。”他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宋楚,安抚道,“我家老头子已经跟公安和这边都打了招呼,不会有事的。”


    宋楚一听周延夫妻插手这件事,心里大石瞬间落下来。周伯伯是主管公安线的,顶头上司发话,问题不会太大。


    正说着话,屏蔽门内又走进来几个穿公安和边防制服的男子,周延看到他们,忙走上前,对一个穿警服的男子说道,“王叔叔,您怎么亲自来了。”


    “人多嘴杂,周部长交待要低调处理。”被称为王叔叔的人侧头望了眼宋楚,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


    周延见状,连忙介绍,“王叔叔,她是宋楚,少卿的老婆。”他顿了顿,又轻声补充道,“她父亲是宋一鸣。”


    王华眸子一亮,低低的哦了声,而后侧头对一旁的边防说,“这**人,还真是太岁头上动土。”


    语落,领着众人大踏步进入边防管理处。


    宋楚和周延都被安排等在外面,没多会儿,王华就带着江少卿出来。


    宋楚一见他,倏地站起来,小跑过去抓住他的手,“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江少卿还没回答,之前带队的队长已从后面探出头,紧张的说,“没有,我们完全按章办事。”


    “小宋,你放心,我们的战士是很有规矩的。”跟王华一起来的边防领导打着圆场,“晚上就是一场误会,现在没事儿了,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派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我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江少卿出言婉拒,并微笑答谢,“晚上给你们添麻烦了,来日我一定登门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王华拍了拍江少卿的肩膀,“今天你们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其他的改天再说。”


    江少卿颔首称是,带着宋楚离开。周延跟上去,“二哥,车子停这里我叫人来开,晚上我送你们吧。”


    江少卿侧目看了眼宋楚,思量片刻,点头,“那好吧。”


    二人上了周延的车,江少卿捏了捏宋楚冰冷的手,柔声说,“你眯一会儿,到了叫你。”


    宋楚反捉住他的手用力摇头,那样子像是怕他跑了一般。


    “好了,不是没事了吗?”他安慰道。


    他无所谓的样子成功惹怒宋楚,压在心中的紧张和疑惑喷涌而出,“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就是一场误会。”江少卿打哈哈。


    “误会?”宋楚眯起眼,冷声反问,“江少卿,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哄吗?如果你不是早就知道什么,会跟他们走?会叫我联系小六?”


    “楚楚,这事儿……”


    “是小事,对吧?”她接过他的话,轻轻笑道,“我还真是天真,相信你不会对我有所隐瞒,相信你会跟我一起分担困难,结果,全他妈是骗我的。”


    “楚楚,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怕你担心。”


    江少卿揽住她,却被她推开,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混蛋,你越这样我越担心,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瞒着我,让我就像个大白痴。”宋楚越说越委屈,泪水像小雨似的,哗啦啦流下来,“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外人,你宁愿告诉小六都不跟我讲,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任我。”


    这上纲上线的一番话骂得钟帅哑口无言,而见她哭得这么厉害,他的心被狠狠揪起,疼痛不已。


    “老婆……”


    “别叫我老婆。”宋楚甩开他欲来擦拭眼泪的手,冷嘲热讽,“我那是你老婆,小六才是你老婆。”


    前行的车速蓦地慢了一瞬,躺着也中枪的周延扭过头,语带无奈,“楚楚姐,二哥也是怕你担心,才……”


    “闭嘴,你也不是好东西,合着他一起来骗我。”楚楚愤愤地骂道。


    周延递给江少卿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乖乖闭嘴,继续做称职司机。


    “楚楚,我错了。”不顾她的挣扎,江少卿强行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摩擦,“对不起,是我不对,是我大男子主义,没顾及你的感受,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别哭好不好?”


    “打你我都嫌累。”宋楚没好气的吼道。


    “那我帮你打?”他说着,真抓起她的手往脸上打。


    宋楚用力扯回手,气愤又不舍的骂道,“你有病啊?”


    “嗯,还很重。”他放低声音,落寞地说,“我患了惹老婆生气的病,一次次惹你生气,简直罪无可赦。”


    开车的周延忽然打了一个冷颤,鸡皮疙瘩和汗毛倏地竖起来,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正在讨饶的江少卿,他嫌弃地摇摇头,这二哥也太那啥了吧?竟然说出那么肉麻的话,还对女人撒娇。


    “都罪无可赦了,还请我原谅,你不是自相矛盾吗?”


    江少卿偷偷翻个白眼,默默感慨,他家小女人不愧是学法律的,哭得双眼通红,脑子依然清醒,一下子就找到他话中的漏洞。


    “那别原谅,只是,你也别开除我,先留校察看行吗?”他心疼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得看你表现。”


    见他点头如捣蒜,宋楚才哽咽问道,“那先告诉我,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小六说的动手又是谁动手?”


    江少卿蹙起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吐出三个字,“是罗忱。”


    “罗忱?”宋楚震惊的瞪大眼睛,“他告你什么?我的事吗?”


    江少卿摇摇头,缓缓说道,“不是,是他手上有一些证据,能指证我参与洗钱……”




第49章



    “洗钱?”宋楚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洗钱?”


    江少卿还没回答,周延已替他鸣不平,“楚楚姐,二哥是被冤枉的。”


    短暂的震惊后,宋楚冷静下来,她毕竟是学法律的,对于司法程序有一定了解,正因为此,她也知道事情绝非周延说的那样简单。


    法律上对于洗钱罪的定性非常复杂,特别是在资金源头的追溯上,如果没有充足证据做基础,是很难被定义为洗钱的。公安既然要求江少卿配合调查,必定是掌握一定证据,而且是足以对其进行调查,乃至立案的材料。


    牙齿咬住唇瓣,她仰起头,怔怔注视江少卿,严肃问道,“你有没有做过?”


    幽深的黑眸闪过一丝苦色,他一瞬不瞬地回望她,沉声问:“你不信我?”


    “我不信罗忱有凭空捏造的本事。”宋楚如是说。


    江少卿的神色瞬时阴鸷,他拨开宋楚的手,冷笑道,“原来你还是信他不信我。”


    前排的周延见状,忙出来打圆场,“二哥,楚楚姐……”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宋楚截断,“是你不信任我。”


    感觉被倒打一耙的江少卿歪着头打量着宋楚,脸上是看到怪物的表情,“呵,还真不愧是学法律的,口才一流,贼喊捉贼连脸都不会红。”


    听见江少卿的嘲讽,周延倒吸口气,心里干着急,就怕好不容易和好的两人又吵起来。谁料,被指责的宋楚竟没有发火,还拉起江少卿的手,合在掌中。


    “谁是贼?”她笑盈盈的握住几欲挣扎的手,“我要是贼,你就是贼公?”


    正在开车的周小六同志噗嗤笑出声来,也成功收获江贼公的一记狠狠白眼。


    宋楚不以为意,瞅了瞅自家老公绷紧的下巴,凑到他耳边,低声调笑,“要是不想做贼公,那我吃点亏,做贼婆娘也行。”


    暖暖的呼吸夹着她暧-昧粗-俗的话,竟让他没出息的打了个颤,脸上更是出现可疑的潮红。把头退到安全距离,江少卿努力端出严肃的样子,“好好说话。”


    “我好好说,你肯好好听吗?”宋楚要笑不笑的看他。


    “你说吧。”他别开头,极力忽视那扑闪扑闪的大眼。该死,被这女人一笑,一逗,一眨眼,旺盛的怒气全然消退,他哪里还有火。不对,有火,是恨不得将她拉过来狂吻一顿,最好能压在身下的欲-火。


    看他不再存抵触情绪,宋楚这才敛起笑,正色道,“我理解你生气的原因,也知道你所谓的信任应该是无条件的。但我不是不谙世事的白痴,做不到不分青红皂白就盲目,而且,在我看来,与其表面说着信你,心里却七上八下,不如一开始就问个清楚。”她顿了顿,一字一句,“但是,只要你告诉我没有,我就绝对信任。因为我信的是你不会说谎骗我。”


    她认真的模样像个揪着大人要糖的孩子,晶亮晶亮的大眼睛毫不闪躲的直视他,带着丝丝暖意流淌过他的胸间。


    前方的周延也被宋楚这席话征服,透过后视镜睨了一眼满脸动容的江少卿,他暗自感慨,哎,二哥怕是这辈子都逃不出楚楚的掌心了。


    确定他认同自己的观点,宋楚将他握拳的手缓缓摊开,不疾不徐地问,“那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有没有做过。”


    “没有。”江少卿答得斩钉截铁。


    “那就好。”宋楚说完这句便转过身子,放松的靠进座位里。


    江少卿见她丝毫没有再问下去的打算,反倒有些沉不住气,“你不想知道事情始末吗?”


    宋楚摇头,“你既然不想说,我就不问。反正不管是他故意栽赃,还是其中有误会,我相信你都能处理好。”她停了停,补充道,“只是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如果你有困难,不准瞒我,我们是夫妻,有什么都要一起面对。”


    “好。”江少卿坚定应答,然后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徐徐说,“他手上的证据只能证明我的公司有境外资金流入,资金流的贸易真实性也有问题,其他有利证据他也拿不出来。”


    江少卿说完,小心观察着宋楚的反应,见她只是轻轻蹙眉,并没有追问为什么会有境外资金流入,稍稍松口气,心里也庆幸不已。在答应过不会撒谎后,他真不知道,如果她缠着问个不停,该怎样回答她,他不敢想象一旦被她知道真相,后果会怎样。寒意从颈后蹿来,江少卿将她揽得更紧,决定将秘密烂在肚子里……


    **


    宋楚说到做到,那天回来后,果真没再追问这件事。其实偶尔也会担心,但她清楚,单凭罗忱还没能力撼动江宋两家的权势,更何况他们两家背后还牵扯着其他当权者,盘根错节,想动江少卿,不会那么容易。倒是经过这件事,宋楚对罗忱那仅有的愧疚也消失殚尽。


    周三的下午,宋楚在会议室里第N次摁掉来电,望着屏幕上重复的名字,她不悦地蹙紧眉头。同前面每一次一样,在她拒绝接听后,罗忱的短信立即随后而至,“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有要事找你。”


    宋楚摁下删除,将他的电话拉入黑名单,震动总算停止。冗长的月度例会结束,宋楚抱着电脑上楼,刚坐下,桌上的电话乍然响起。


    她接起来,礼貌地说,“你好,质检总局政工处。”


    “楚楚,是我。”熟悉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


    宋楚想也没想啪的挂掉电话,动作太大,引来何曼娜和陈媚侧目。


    “怎么了?”陈媚好奇的问。


    “推销的,烦人。”她话刚落,电话又响起来。


    还是那个号码,宋楚心烦的想直接摁断,不料陈媚已手快地接起,同样一番礼貌问好后把话筒从耳边移开,对宋楚说,“找你的。”


    这下,宋楚不好意思直接挂断了,她不甘愿地提起听筒,语气不善,“我现在在工作,有什么事等下班再说,行吗?”


    “那我在楼下等你。”罗忱同样不死心。


    她知道他必然不达目的不罢休,也知道这样避而不见只会让他更过激,于是答应下来,“不要楼下,晚上6点,舍得坊吧。”


    “好,我来接你吧。”


    “不用,我有开车。”


    宋楚说完,连再见都没讲就直接挂掉电话。过了好一会儿,她给江少卿发短信,“晚上我有事,不能一起吃,你自己解决。”信息刚发送成功,她想了想又补上一条,“罗忱找我,我想跟他说清楚,所以约在舍得坊。”虽然明知告诉他实情,他可能会多想,但既然要求江少卿不能瞒着自己,那她同样不该有所隐瞒。


    手机过了好久才有反应,他的短信很简单,“好,早点回来。”


    **


    宋楚如约而至,罗忱已端坐在那里。见她坐下,忙递上菜单,热情地说,“我点了你喜欢吃的鱼香茄子、蟹黄豆腐,白灼菜心,你看看其他还要什么吗?”


    宋楚伸手将菜谱合上,“罗忱,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来只想跟你说清楚。”


    她生硬的态度让罗忱拧起眉头,“非得那么急吗?还是,我跟你之间连吃顿饭的情谊都没了?”


    如果换做从前,他惆怅的语气定会让宋楚心软,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一系列事情,她只能把他的行为当做胡搅蛮缠。有时候她很不理解,从前洒脱、意气风发的男孩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执拗到近乎偏执,在她明显的拒绝后仍苦苦纠缠,还做出那么多事,企图拆散她和江少卿。面对这样的罗忱,她一点都同情不起来,甚至有些厌恶。


    “如果你打我那么多电话只为了吃饭和叙旧,那抱歉,我没兴趣。”


    宋楚说完便站起来,抓过沙发上的包要走,哪知罗忱动作更敏捷,一个倾身就将她压回沙发上。


    “你就那么不想见我?”他越过桌子,摁住她的肩膀,身子如一张弓般绷起,形成一个怪异的姿势,侧面看过来像极了在俯头亲吻。


    “的确不想见。”宋楚用力挣扎,怎奈男女有别,怎么都挣不开。肩膀处火辣辣的疼痛终究让她停下来,气喘吁吁的吼道,“你不会打算这么摁断我胳膊吧?”


    罗忱闻言一慌,忙放开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楚用手揉了揉疼得发麻的肩,语带不耐,“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如果你不说,那我就要走了。”


    她厌恶嫌弃的表情深深伤到罗忱,他望着她,眼底晕着浓重的痛,“楚楚,你就那么讨厌我?”


    “说重点。”宋楚不带感情地打断他。


    不过,罗忱却充耳不闻,继续自言自语呢喃,“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原谅?”


    “罗忱,如果你不说……”


    “我会说。”罗忱低吼,一双眼睛猩红如血地盯着她,狠狠说道,“你喜欢的江少卿有没有告诉你,当初放债给我的人是他,逼死我妈的也是他?”




第50章



    宋楚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可笑。她放下揉捏肩膀的手,似笑非笑地盯着罗忱,“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以为我编故事?”罗忱激动得又站起来,居高临下审视宋楚,眼里是浓重的哀伤,“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会栽赃陷害的人?”


    “从前的你不是,但现在……”宋楚仰起头,毫不示弱与他对视,“你早就不是我认识的罗忱,在我看来,那个做事光明磊落、正直不阿的罗忱已经不在了。”


    她的话犹如一记重拳狠狠砸向罗忱胸口,只见他身形微微一晃,扶住桌子边缘的骨节隐隐泛白。


    罗忱静默地凝视宋楚,心里纳闷,明明是极熟悉的眉眼,偏偏越看越陌生,这还是他爱的宋楚吗?也许她说得对,一切都过去了。


    “你说得对。”他一瞬不瞬地注视她,眼底蕴着阴沉森寒,“你认识的那个罗忱早在三年前就死了,他的意气风发,他的大好前途,他的至亲,他的挚爱,一夜之间全没了,你告诉我,他能不死吗?”


    罗忱唇角带笑眼底狠戾的模样让宋楚想起那些濒临疯狂和崩溃的绝望者,她担忧地缓了缓语气,“罗忱,佛家有句话叫放下自在,与其执念过去让自己生活在痛苦之中,不如放下?”


    “放下?”罗忱冷冷一笑,“我也想,我也试过去放下,可是,老天爷捉弄我,让我再遇到你,还让我知道所遭受的一切全拜江少卿所赐,你教教我,该怎么放下?”


    不等宋楚回答,他又讥诮道,“我不是你,没那么大度,还能把**自己的人当丈夫。我就是小肚鸡肠,对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人,我绝不会原谅。”


    “所以你就报复?”她不悦地反问。


    “对。”罗忱答得斩钉截铁,“我就是要报复。我受过的苦,一定要他十倍偿还。”


    宋楚望着已然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他,无力的叹口气,“罗忱,别让报复毁了你的判断力。”


    “你说一切都是江少卿做的,是有确切的证据,还是你的臆测?”她循循善诱,“或者你会不会是因为我的事,对他有敌意?”


    “在这之前我是因为你恨他,但我绝不会冤枉他。”罗忱坚定的说。


    “那举报他洗钱的是你吧?”宋楚又问。


    “对,是我。”罗忱大方承认,“在知道你的事后,我想帮你离开他,所以去查了他公司的情况,结果被我发现天扬的户头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境外资金汇入。这些钱大部分是从东南亚国家汇过来的,名目都是工程款,可我翻查完天扬这几年的项目和年报,根本就没有东南亚的工程。”


    “后来,我侵入央行系统,终于查到这些钱虽然来自不同国家,但所有汇款人的往来账户却是只有那么几个,其中最大的一户就是江少卿。”


    听他言之凿凿,宋楚不由心中咯噔。如果他所说属实,那江少卿就算能排除洗钱嫌疑,但也极可能涉及虚假贸易、境外不明资金流入等问题。


    看她沉默不说话,罗忱呷了口水,如实说道,“我承认,一开始曾利用这些来威胁他跟你离婚,可他不肯,还反过来要挟我,说一旦举报他,他就会整垮罗家。”


    宋楚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江少卿会这么做,他真的去要挟罗忱,无疑就坐实了那些指控。


    罗忱把宋楚的不置信看在眼里,心中划过失望的苦涩,到了今时今日,她还是选择相信那个混蛋。不过,执迷不悟的何止她一个?他何尝不是明知她心里向着江少卿,仍然傻乎乎要帮她看清真相,脱离那个禽兽的魔掌。


    深深吸口气,罗忱脸带愧色,继续讲道,“不得不说他抓住了我的软肋。我的确怕连累外公和舅舅,所以我并不敢举报他,但是……”他忽然神色一变,周身罩满阴狠的气息,一字一句慢慢道,“当我顺藤摸瓜发现他竟然就是放债给我,害死我母亲的人,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见她不明白,罗忱解释道,“我查到那些境外资金账户中,其中一家背后居然就是当年放债给我的温州小额贷款公司。”


    “你也说是其中一家。”宋楚下意识替江少卿辩驳,“你怎么能肯定那就跟他有关系。”


    罗忱见她还在偏帮江少卿,不禁拳头紧握,缓了缓才问,“你还记得陈子沐吗?”


    宋楚怔了一瞬,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人,但还是如实点头,“记得,你说过当初是他带你创办公司,给过你很多帮助。”


    罗忱满意的颔首,“还好,你记性不算差,但你不知道吧,其实当初我公司缺钱,也是他给我介绍的民资。而他亲口跟我说,是江少卿主动找上他,让他作为中间人介绍资金给我的。”


    “不可能。”宋楚摇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你——因为他想整垮我,抢走你。”


    他厉声的指控让宋楚颓然瘫坐在沙发上,一双小手在桌上紧紧搅缠在一块,她睁大眼睛瞪着罗忱,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嘴里反复呢喃,“不、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


    “这是陈子沐的电话号码,如果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他。”罗忱将一张名片推到宋楚面前,奚落道,“宋楚,借用你的一句话,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失去基本判断。”


    宋楚盯着桌上烫金名片,仿佛在看一件蛇蝎毒物,丝毫不敢去碰触。倏地,她猛站起来,抓过沙发上的包就想往外冲,却被罗忱一把逮住手臂。


    他看着神色慌张的她,步步紧逼,“宋楚,如果江少卿就是幕后黑手,你打算怎么办?”


    宋楚死死咬着唇,攥包带的手因为太用力,指甲抠进掌心里,可那些疼远不如心底莫名的恐慌来得强烈。


    “你还会是非不分吗?”罗忱咄咄逼人。


    “不会。”她用力抽回手臂,笃定地说,“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绝不会。”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留下一脸痛苦的罗忱怔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背影,他苦涩一笑,原来,他们都变了,真的回不去了。


    两人自始至终完全沉浸在各自情绪里,丝毫没有发现座位不远处有个人一直在窥视者这边的情节,并在宋楚甩手走人后,嘴角露出的诡异的笑。


    宋楚本想一路飙车回家,怎奈帝都的交通实在不给力,东直门出来,她直接被堵在高架上。不过,蜗牛一般蠕动的车流也给了她思考的时间。罗忱的指控不过是一面之词,所有事情也只是他的推论,构不成直接证据,至于陈子沐,虽然他口碑尚佳,是个正直的人,可谁知道他会不会跟罗忱串通一气,污蔑江少卿呢?所以,她绝对不能听信他的话。


    只是,这个信念很快遭到脑子里另一个声音的质疑:天扬有境外资金流入是事实。而且,她没告诉罗忱,当初自己曾跟江少卿提过他因为新项目需要融资,所以江少卿是有机会挖坑给罗忱跳的。


    不,不。他怎么会那么做。宋楚立马又否定自己。他做事正派,绝不是那种背后捅刀子的性格,怎么会为了得到她做出那样卑鄙的事,更不会让逼债的人把罗忱妈妈**了。因为那时候宋家已经答应他们的婚事,他没有理由去赶尽杀绝。


    对,不会是他,一定不是。宋楚不断在心里暗示要相信江少卿,相信他不会骗自己,更不会做出这种卑鄙残忍的事。


    宋楚正给自己坚定信念,包里的手机乍然响起,她开了蓝牙,号码显示在仪表盘上方,没有名字,但那号码她记得,是宋博彦的。正准备接,后方猛响起喇叭催促声,激得她的心莫名狂跳,一种不安的感觉窜至四肢百骸。


    放掉手刹,跟上前方终于挪移的车辆,宋楚摁下车载蓝牙通话键,刚叫了句小四,宋博彦慌张的声音即时传来,“姐,你在哪里?赶快来医院,二叔血管瘤爆裂,现在送进手术室了。”


    宋楚一惊,脚也失了分寸,一脚踩向刹车,后面车辆停不及,猛地撞上她的车屁股,接着,宋楚清晰地感觉到车子抖了四下,一下比一下轻。


    五辆车相继追尾,后车的几位司机纷纷下来,指责前车突然刹车,最后追溯到宋楚这里才发现她还愣在驾驶座上,没下来。


    “喂,我说你有病是吧,好好的开着怎么突然踩刹车?”第二辆车的师傅恼火的拍了拍她的窗户,吼道,“你还坐着干嘛,下车啊。”


    其余司机见宋楚不动如山,也来了气,纷纷来敲她的车窗。宋楚愣了好一会才回神,再看车边站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大男人,瞬时想起自己好像撞车了,忙熄火推门下来。


    几个人见她下来立即团团围住,叫嚣道,“你会不会开车,新手吧?”


    “妹子,不带你这么坑人的,我这可是刚换的新车。”


    “对呀,你怎么开车的,这么堵的路,怎么突然踩刹车?”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听得宋楚脑袋嗡嗡直响。她掠了一眼后面撞成一团的几辆车,眉头皱起,“我车有保险,叫保险公司吧。”


    第二辆车听说她要叫保险,立即嚷开,“这可是你的全责,你要让保险怎么赔我不管,但你得把我车先了了。”


    宋楚心里急着去医院,只想速战速决,想着叫来保险公司,把车交给理赔员,自己打车去医院。可几位司机却怕一旦叫保险,那责任铁定归他们,踩了急刹的宋楚反而一点责任没有。


    “那你说怎么办?”宋楚着急走,着实不愿跟他们纠缠。


    那司机前后看了看自己的车,大声说:“我这保险杠和屁股都掉了,修修得不少钱,你给我2000,我自己修去。”


    看宋楚没吱声,其余人也来了劲,纷纷说,“那你也得把我的赔了。”


    叽里呱啦……


    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宋楚还真想赔钱了事,可听着他们的狮子大张口,本就着急走的她气急反镇定。


    她扫了眼几个大男人,冷声道,“根据交通事故责任认定,同车道行驶的机动车,后车应当与前车保持足以采取紧急制动措施的安全距离。我是踩了急刹,但追尾也是由于你们跟得太近,所以责任在你们,负全责的应该是后车。”


    几个大男人听她一板一眼背出交规都懵了,直到听见她打电话报警才缓过神来。宋楚报好警,又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如她所言,交警鉴定后车负全责。


    交警勘察完毕,宋楚将车钥匙交给保险公司,然后拜托理赔专员将自己送到医院。临走前,她还听到后面几个人在和交警争论自己是被后车追了,才撞上前车,企图以此减轻责任。


    被这一耽搁,宋楚赶到医院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狂奔向急救室,刚出电梯就看见手术室门口站了一**人,宋博彦见到她忙迎上来,“姐,你怎么才来,刚刚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第51章



    宋楚没有解释迟迟才来的原因,只拉住宋博彦的手,气息不稳的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病危?”


    “颅内动脉瘤破裂,这种情况很常见,所以当初高叔才坚持说手术是最好治疗方式。”宋博彦说。


    “可是,之前不是说得到控制了吗?”宋楚仍旧不解。自那天后她就不再关心宋一鸣的病情,可还是不断有消息“有意、无意”传到她这里。她知道,宋一鸣聘请了海总的院长李斌、高时江的师兄来做主治大夫,也知道他不肯接受开颅手术,最后李院长只能对其进行放化疗的保守疗法,所幸经过一期的治疗,效果非常明显,瘤体出现萎缩现象,那既然好转了,怎么又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呢?


    “他是不是被刺激或者剧烈运动?”


    宋楚还没问完,手术室前的温馨突然发难,“这个时候还问那么多做什么?要真关心你爸就闭嘴等着他出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是诚心嫌我们不够烦是不是?”


    宋博彦怕宋楚发火,忙拽了拽她的胳膊,低声劝道,“姐,二婶也是着急担心,你别放在心上。”


    宋楚顺了口气,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转而问,“现在做手术的是谁?”


    “高叔叔和李院长都在。”宋博彦补充道,“一开始我们打算送到海总,但李院长让我们直接送来这里,说高叔对于这种手术最有把握。”


    宋楚明白李斌的想法,虽然他是高时江的师兄,也同样是国内权威,但他长期担任行政职务,在手术经验和紧急救治上肯定不如常年奋战在一线的高时江。


    得知高时江在里面后,宋楚稍稍放心。她拎着包径直走到哭得双眼通红的奶奶身旁,握着她的手半蹲下来,低低叫唤,“奶奶。”


    宋老太太见到孙女,眼泪更像断线的珠子,“楚楚,你爸他会不会……”


    “不会的。”宋楚违心安慰,“他不会有事,倒是您,别哭坏了身子。”


    老太太紧紧扣住宋楚的手,哽咽道,“他可不能有事,阎王爷要真是要命,我愿意顶替他去,反正我一大把年纪,也活够了,老天爷千万不要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这些做什么。”宋老爷低吼一声,“光哭有什么用?这不是在全力抢救吗?”


    “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了。”老太太抽抽噎噎地说。


    “奶奶,你别害怕。”宋博彦也走上来,同宋楚一样半蹲在老太太身前,“这病危通知只是个程序,是为了让家属知情,方便医院采取更多措施进行急救。其实,很多病人连下了几个通知,最后也好好的出院了。”


    “真的吗?”老太太将信将疑。


    “当然。您忘了,我就是医生啊。”


    听孙子这么说,宋老太太这才停止哭泣,看见孙儿孙女都半蹲在地上,忙拍拍两人的手,“都起来,去那边坐着,待会儿脚该麻了。”


    “奶奶,我们没事。”宋楚说道,“我想陪着您。”


    老太太也没再劝,只拉住孙女的手,眼睛紧盯着手术室上的灯,过了一会儿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转回视线,问宋楚,“对了,少卿怎么没陪你来?”


    被奶奶一提醒,宋楚才恍然想起刚才来得急,压根忘记通知江少卿了。她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给他,电话关机,她又换了座机,可连打几个都没人接。


    “他可能在洗澡吧。”宋楚望着屏幕上的时间,解释道。


    “你不是从家里赶来的?”老太太疑惑。


    “晚上约了人谈事情,还没回家。”


    老太太哦了一声,又将视线对焦在那盏红色的灯上。恍惚过了一个世纪,红色的灯啪的熄灭,不知谁叫了一句“好了”,众人纷纷站起身,往手术室门口聚集。


    宋楚扶着奶奶过去,没多会儿,那道紧闭的门便被打开,为首的李斌摘掉口罩对宋一诺说,“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是……”两个字让大伙儿放下不到一秒的心又提起来。


    “但是什么?”温馨紧张地抓住李斌的手。


    “小馨,你别那么激动,听医生把话说完。”大伯母将温馨的手扳开,并将她搂在怀中,那样子好似生怕娇弱的她会突然昏倒一样。


    李斌不动声色的按了按被温馨抓疼的手,缓缓说,“出血已经控制住,残余的瘤体也被摘除,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能否度过危险期要看接下来48个小时。另外,即使熬过来,由于颅内动脉瘤破裂,他的行动能力极有可能出现问题。”


    “就是会瘫痪,是吧?”温馨直接问出。


    李斌点点头,“颅内出血,偏瘫和半身不遂现象较多,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说完,他又强调,“现在最关键的还是看他能不能度过48小时危险期。”


    温馨听完李斌的话,直接倒在大伯母肩膀上放声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嘀咕,“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老宋啊,你可不能扔下我。”一声声,哭得是那个凄惨,真是闻着掉泪,听者伤心。


    相比之下,被宋楚扶着的奶奶倒很镇定,除了初闻儿子还未度过危险期时身形晃了一晃,其余时间便箍进孙女的手,不停呢喃,“只要人活下来就行。”


    宋楚望着两人,不禁感慨,哭得最惨的担心的是自己的未来,而平静如斯的考虑的却是儿子的安危,偏偏世人眼光浑浊,看不清虚情和假意。


    **


    宋一鸣被直接送到ICU,院方破例让他们都进去探望。宋楚隔着玻璃,望着病床上头缠纱布、浑身插满管子的父亲,心情复杂难辨。那个给了他生命的男人如今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只有旁边的心电仪用微弱的波段来证明他还活着,这一刻,所有恨与怨都变得渺小,胸臆中酸涩满胀的因子终于涌上眼眶,泪水夺眶而出。


    肩膀被轻轻拍了下,她转过头,含泪看着身影氤氲的高时江,哽咽得叫了声“高叔叔。”


    “楚楚,勇敢点。”高时江递给她一块儿手帕,“生老病死是每个人并经的阶段,想开些。”


    宋楚接过手帕,捏了捏鼻子,难停抽噎,“高叔,他是不是会……”她顿了顿,终究说不出那个死字,而改用“是不是没希望?”


    高时江睨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轻叹,“颅内动脉瘤破裂,其中半数会在发病后48小时内死亡,即使挺过48小时,存活的病例中有近三分之一可再次发生出血。”


    宋楚用了半分钟消化他的专业术语,而后眼泪再次蓄满眼眶,“也就是,他存活希望渺茫?”


    “如果换作别人,我会告诉他,医学上没有绝对的事情,让他们等待奇迹。但现在是你,所以我更愿意劝你看清现实,坦然接受。”高时江安慰地拍了拍宋楚的手臂,“孩子,看开些。”


    “那他会醒吗?”宋楚又问。


    高时江想了想,回答,“那得看他求生的意志强不强。”


    **


    虽然破例,但为了防止细菌入侵,医院最后还是劝退他们离开ICU。从重症加护病房出来,宋一诺便对宋家二老说,“爸妈,你们先回去,这儿有我和一言守着。”


    “我不走,我得守在这里,万一要是有什么……”老太太哽咽得说不下去。


    “妈,这天寒地冻的,守这里会冻坏的。再说,你和爸血压都不好,万一有个好歹,你可让我们怎么办?”宋一言忙出声劝道。


    “是呀,奶奶,二叔现在还在医院,您可千万不能再倒下。”宋博彦也加入劝说队伍。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静默不语的老爷子发话了,“好了,别个小的添麻烦,咱们先回去,有什么再过来。”语毕,又交待大儿子,“不管有什么,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宋一诺连连称好,又对老婆说,“爸妈也要人照顾,你也回去。”


    “好,那我回家让保姆烧点吃的,明早送过来。”


    送走父母,宋一诺看了看留下的人,吩咐道,“也别都守在这里,医院那边给了房间,博彦,你先陪你爸妈去休息,晚点再来换我,至于楚楚和温馨……”


    “我要留下。”两人异口同声。


    宋一诺也没反对,点点头说,“你们就留下吧。”


    其余人也无异议,只互相交待了两句要注意身体,便该走的走,该留的留。从二楼下来,林佳贞突然碰了碰儿子的手臂,疑惑不解,“诶,楚楚怎么一个人来,少卿呢?不是又闹矛盾吧?”


    宋博彦这也才想起,刚才堂姐只说电话没人接,后来一忙活也忘记再打,现在这时候,楚楚身边最需要的就是江少卿。


    思及此,他连忙拿出电话打给江少卿,可连拨了几个都是关机,他又打座机,仍是没人接。最后只得打给住得离江少卿家最近的瞿白,“老五,你赶紧去趟二哥家,告诉他我二叔生命垂危,叫他马上过来。”


    **


    凌晨,住院部的灯相继熄灭,唯有二楼重症加护病房外的家属等候区灯火通明。惨白的日光灯照在每一个焦急等待的家属脸上,配合上这静得窒息的氛围,给人阴森恐怖之感。


    宋楚把头埋进膝盖里,一动不动。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脚已经针刺般麻疼,但她仍不舍得放下腿,放下这个极具保卫性的动作。


    歪着头,再次拨通江少卿的电话,依旧关机,换座机,还是没人接。她摁断,胸口的气闷越发厉害,既气最需要人陪时他不在身边,又气这大半夜自己没回家,他竟然不闻不顾,而相较之下,似乎后者更甚。


    心里愤愤地正骂着他,手机乍然震动。她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瞿白?他大半夜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她讶异地接起来,刚说了个喂,熟悉的男声随即在彼端响起,“楚楚,是我。”


    压抑太久的委屈、愤怒、伤心顷刻爆发,宋楚握着手机呜地哭出声,“混蛋,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你干什么去了?手机一直关机?家里电话也没有接?”


    “对不起,对不起。”江少卿忙不跌赔罪,“都是我的错,你别哭,我马上就到。”


    宋楚抽抽噎噎哭个不停,江少卿只得好声哄着,直哄到她不哭,他才挂掉电话,将发烫的手机还给瞿白。


    瞿白开着车,有些担心地问,“二哥,你身上的味儿挺大,这么过去没事吧?”


    江少卿没吱声,只打开窗户让刺骨的夜风吹进屋子,企图吹散满身的味道,可闭上眼,脑子里浮出的却是那个四分五裂的手机,还有那些彩信……




第52章



    江少卿赶到等候区,一眼就看见蜷缩在椅子上的宋楚,小小的一团,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显得特别孤苦伶仃,好似风一吹就会散掉,看得他的心隐隐揪起来,一阵阵的抽疼。


    瞿白停好车上来瞧见的就是怔在走廊上的江少卿,他上前一步,语带不解,“哥,你怎么还不过去?”


    江少卿没回答,偏过脑袋问,“身上还臭吗?”


    瞿白违心地摇头,“还好,没刚才浓。”


    江少卿皱起眉头,双手合掌哈出一口气,酒味已散去些,不过敏感如她一定会察觉到吧?该怎么解释,是实话实说,还是?


    瞿白看他仍站着不动,刚想劝他别担心,冷不丁身后忽然想起叫唤,“少卿?瞿白?”


    他回头一看,楼梯口站着的正是打电话给自己的宋博彦。


    “怎么站在这里?我姐他们在那边。”宋博彦说。


    瞿白忙接过话,“我们刚到。”然后手一揽,把江少卿拖着往前走。


    宋博彦大步走在前面,人还未走到,先叫开来,“姐,二哥来了。”这下,彻底断了江少卿退缩的念头。


    硬着头皮,他大踏步走过去,将蜷成一团的她搂进怀里,“对不起,我来晚了。”


    淡淡的酒味蹿进鼻腔,宋楚抬起头,不悦地问,“你喝酒了?”


    “晚上有应酬。”他还是选择隐瞒,“喝了一点,不好意思。”


    宋楚这会儿没心思追究他喝酒的事,只是不满,“那你怎么手机也关了?”


    “不小心摔坏了。”他随口说。


    宋楚哦了一声,准备将已经发麻的腿从椅子上放下来,可一动,才发现脚软得没力气,压根动弹不得,蚂蚁啃咬的刺痛更是贯穿整个身体。


    江少卿看她摸着腿眉头紧皱,一下就猜出她定是腿麻了,忙不迭帮她将腿移下来,心疼地责怪,“你这傻子,麻了也不知道放下来。”


    不远处的温馨看两人亲昵的搂在一起,江少卿还体贴的帮宋楚捏腿,不禁想起当年宋一鸣与楚菁在一起时的情景,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样是女人,为何偏偏这对母女就能得到男人的宠爱,而自己……想到宋一鸣对自己的拒绝,温馨狠狠地握紧拳,牙咬得咯咯直响。


    通过江少卿的按摩,双脚刺痛的感觉慢慢缓解,宋楚拍了拍他的手,“好了,我没事了。”


    江少卿停下动作,看了眼紧闭的ICU门,建议,“挺晚了,你要不先睡会儿?”


    “我睡不着。”宋楚如实说。


    “那就靠着我,休息一下。”他揽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胸口。


    宋楚嗯了声,忽然想起大伯还守着,又抬起头来对一旁的宋博彦说,“老四,你带大伯回去休息下吧,我和少卿在这里。”


    宋博彦瞟了眼神形憔悴的大伯,微微点头。


    宋一诺本不想回去,可毕竟上了年龄,这么熬夜实在受不了,加上瞿白和江少卿信誓旦旦说会照料好这里,他才勉强同意先回去,可走前还不注叮嘱:“有什么一定要通知我。”


    “大伯,放心。”江少卿保证。


    宋一诺再扫了眼他们,忽然看到角落里的温馨,便上前去,“温馨,要不你也回去休息下,这里有小辈的守着,你这么熬夜也……”


    “我不会回去。”温馨语气坚定的打断宋一诺的话,“就算不能陪在他身边,我也要守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不知为何,听到如此感人的表白,宋楚没被感动涕零,反而觉得一阵恶寒,身上的汗毛倏地竖起来。


    “冷?”江少卿低声问。


    她摇头,用唇语吐出两个字,“做作。”


    两人相视而笑,江少卿将她搂得更紧。


    宋一诺见温馨态度坚决,也不再劝,由着宋博彦将他带到院方安排的房间休息。


    他们走后,江少卿才缓缓地问起宋一鸣的病情,听宋楚小声转述高时江的话,他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高叔说得对,人命在天,你也不要太难过。”


    “其实我觉得很奇怪,我以为自己对他早就失望透顶,他是生是死跟我无关,可听到高叔说他存活几率不大,我还是很难过……”宋楚语带哽咽,“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他那么对我和妈妈,还亲口告诉我说恨我,我竟然还会为他难过。”


    “傻瓜。”江少卿爱怜亲了亲她的鬓角,“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父亲,血缘关系是割舍不掉的。你会难过说明你善良,宽容,没有被恨占据你的心。”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宋楚瘪着嘴,不服气地说,“你说的是圣母娘娘,我才没那么圣母玛丽亚,我是睚眦必报。”


    “真的吗?”江少卿顿了顿,“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也会怪我。”


    “那得看你做错了什么。”宋楚说。


    “如果是很严重呢?”他小心试探,“你会原谅我吗?”


    宋楚很认真的想了想,“如果不是原则和底线的东西,我应该会原谅。”她说完,忽然从他胸口抬起头,眯眼问,“怎么想到问这个?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


    宋楚的情绪还陷在宋一鸣病危的事实中,丝毫没想起下午罗忱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否则她一定会察觉到江少卿的异样。


    **


    半睡般醒的过了一夜,宋楚在益发嘈杂的声响中醒来。视线环了一圈,发现一旁的瞿白和温馨都在打盹,只有江少卿站在窗前,通红的双眼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掀开身上的大衣,从躺椅上下来,脚还未沾地,江少卿已转过身来,脸上的凝重瞬时敛起,“醒了?”


    宋楚轻轻点头,把大衣还给他,“穿上吧,别感冒了。”


    他接过衣服,伸手理顺她的头发,“饿不饿?”


    宋楚摇头,凝视着他充血的眸子,心疼地问,“你是不是一夜没合眼?”


    “我不困。”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宋楚递给他一记白眼,“不困也要休息下啊,万一你垮了,谁来照顾我?”


    “放心,我不会跨。”他笑道。


    两人正说着话,紧闭的ICU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医生模样的年轻人从里面冲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在说,“**床大出血,马上通知*医生来。”


    他跑得快,声音断断续续的飘在空中,等候的人群似乎都没听清那最关键的几个字。家属区里原本在休息的人一窝蜂挤到了门口,踮着脚往里张望,都在担心他嘴里报告的那个几床是自家亲人。


    宋楚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抓住江少卿的胳膊问,“会不会是他?那医生说出血,会不会是他又出血了?”


    “你别紧张,等医生来就知道。”江少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咱们不要挤在这里,待会儿医生都进不去。”


    站在他们旁边的几个家属听到这话,竟全部自觉地往两边让了让,腾出一条路来。没多会儿,走廊那边就跑来几个医生,宋楚一看全不认识,悬在心口的大石才落下来。不过,她对面的一家人却没那么幸运,看清医生时,那家人脸色霎时发白,年龄大些的妇人更猛地抓住一个大夫,苦求道,“吴医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老张。”


    “我们会尽力的。”被称为吴医生的男子拂开妇人的手,刷卡进入ICU。


    集聚的人群慢慢散去,独留下那家人焦急地守在原地。谁也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这小小的一道门,隔开的不仅只有病人和家属,或许还有生、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打开,为首的正是吴医生,宋楚听到他说,“病人肝肾脏完全衰竭,我们尽力了,节哀顺变。”


    门口的人哇地哭出来,望着已成泪人的老妇,宋楚悲从心来,眼泪溢出眼眶。一双大手将她搂入宽厚的怀抱,她靠过去,汲取他的温暖。


    经过这一遭,等候区内的人全都没心思休息,心情也变得格外沉重,每个人都害怕下一个被安慰“节哀顺变”的会是自己。宋楚静静的倚靠在江少卿的肩膀,听着来去匆匆的脚步声,倏地,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她摸出来一看,是高时江。“高叔?”


    “楚楚,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点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吗?”宋楚看了眼紧闭的门,迟疑道,“我现在在ICU门口,我怕……”


    “你爸的情况很稳定,不会有问题。”高时江打消她的顾虑。


    听他这么一说,宋楚爽快的答了好,又问道,“我和少卿一起过来,没关系吧?”


    “没事,就你俩吧。”


    宋楚挂了电话,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温馨,低声说道,“高叔叫我们去他办公室。”


    江少卿随着她的视线,心领神会,向瞿白交待,“老五,我们出去下,麻烦你在这儿照料下。”


    “没事儿,你们去,这里有我。”瞿白义气地说。


    温馨侧目瞪了眼宋楚,冷嘲热讽,“哼,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还没几天呢,就守不了了。”


    宋楚惦记着高时江的事儿,懒得跟她争辩,牵着江少卿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住院部。到高时江办公室,敲门进去,发现里面除了高时江还站着两个医生。看他们进来,高时江向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然后把手中的化验单递给她,缓缓道,“我们在你爸的血液里检测到高含量的氨基他达那非,这应该是引发他肿瘤破裂的最主要原因。”


    “氨什么?是什么东西?”宋楚不解。


    高时江还没说话,边上的医生已替他回答,“是一种激素,通常用在一些违禁的壮阳药里。”




第53章



    宋楚难以置信的盯着高时江,重复,“壮-阳药?”


    “是的,是一种激素,其实市面上正规的壮-阳药物里很少会使用这个衍生药物。”高时江解释道,“而且你爸血液里除了高含量的氨基他达那非外,还有丙酸睾酮和甲基□素。”


    “这两个又是什么东西?”宋楚不懂。


    “性-激素,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春-药。”


    “春-药?”宋楚惊叫,“他竟然为了……吃春-药。”


    高时江把她脸上的鄙夷看在眼里,轻叹口气,“楚楚,这药恐怕不是你爸自己服用的。”


    “?”宋楚更迷糊。


    “让陈默给你解释下吧,他是李院长的助手,也是负责你爸放化疗的医生。”


    被称为陈默的男人朝宋楚笑了笑,徐徐道,“我们怀疑你父亲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喂食这些药品。因为,在放化疗开始前,我们已明确告知他切忌剧烈运动,夫妻生活也必须停止。”


    陈默停了停,回忆当时的情景,“我记得那天李院长还跟他开玩笑,让他做几个月和尚,你爸还说自己早就对这个没兴趣。”


    “虽然宋部长一直不愿意接受手术,但对治疗还是很配合,应该不会以身试险。”陈默补充,“而且,他也特别注意药物之间的禁忌,在化疗前还问过我,铁皮枫斗会不会跟现在吃的药相冲。我想他绝不会为了助兴,乱服药。”


    经陈默一说,宋楚当下明白,这药怕是温馨给父亲服下的,可她不懂,温馨怎么会给父亲吃春-药,难道她寂寞难-耐?或者她并不知情?


    “陈医生,我爸不能过夫妻生活的事,你有告诉他老婆吗?”


    陈默不清楚温馨和宋楚的关系,只奇怪她怎么称自己妈妈是他老婆?不过还是如实回答,“我有跟你妈妈讲过。”


    “她不是我(她)妈。”高时江和宋楚异口同声。


    陈默一愣,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宋楚摆摆手,“没关系。只是,陈医生,你确定告诉过温馨不能过夫妻生活?”


    她来回这样确认,在场的人当下弄懂她的意思。高时江拧紧眉头,拍拍她,“我们怀疑,你父亲这次肿瘤破裂最大原因就是服用过量激素导致瘤激化。找你过来,就是想征询意见,看看是否要把检查结果如实告诉其他人。”


    宋楚还陷在陈默的话里抽不出身,她不敢相信,温馨会在明知不能-性生活情况下还给父亲吃这种药,她的目的是什么?欲-火难耐?还是想致父亲于死地?难怪昨晚她追问父亲发病原因时,温馨会气急败坏打断她,是心虚吧?怕真相败露,她罪恶丑陋的嘴脸公布于世。既然她害怕,那自己还非得说了,不为别的,单是她危害父亲的行为就不值得同情和原谅。


    宋楚抬起头,将化验单递还给高时江,冷声道,“高叔,陈医生,麻烦你们把刚才告诉我的话,原封不动再说一遍给我大伯他们听。”


    高时江了悟的点头,正想说什么,兜里的电话乍响,他接起,“嗯嗯、啊啊”讲了一通,然后放下电话,对宋楚说,“你爸醒了,想见你。”


    **


    到ICU门口时,宋楚发现大伯和三叔全在,看到他们都忙迎上来,问,“老高,是不是一鸣出了什么事?”


    高时江摆摆手,“他情况很好,已经醒了。”


    “醒了?”众人兴奋打断高时江的话,“那是不是度过危险期,我们能不能进去看他?”


    高时江为难的扫了眼满脸关切的宋家人,说道,“现在还不行,老宋只想见楚楚。”


    “为什么不行,我是他老婆,在法律上是跟他最亲的人。”温馨霍地挤到前面,指着宋楚激动咆哮,“老宋怎么可能想见她,他们关系那么差。”


    “他们关系再差也是父女,这是病人的意思,我们只负责转达。”高时江不悦地瞪了眼温馨,另有所指,“而且,他说不定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楚楚呢。”


    视线在宋楚和高时江身上转了一圈,温馨忽然冷笑道,“哦,我知道了,什么老宋的意思,我看就是你的意思吧?你跟她妈是老相好,是不是看老宋快不行了,所以想让她赶紧进去,最好能骗她爸留个遗产啥的?”


    “啪”,响亮的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温馨的脸上,打懵了温馨,也震惊了大伙儿。


    宋楚合起发烫发胀的掌心,眼神阴鸷狠戾,“8年前我就警告过你,不许你侮辱我妈。”


    温馨愣了好会儿才尖叫道,“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宋楚扬起下巴,挑衅地看向她,“如果你再说一句我妈坏话,我还打你。”


    “你……”温馨气急,扬手朝宋楚挥来,却被江少卿抓住,他的手劲大得惊人,疼得她直吸气。


    “你不会认为我会看着别人打我妻子吧?”江少卿眯着眼,加重手上的力道。


    一旁的宋家人眼看情势突变,赶紧出来劝和,宋博彦扯着江少卿的手,劝道,“二哥,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伤了和气。”


    “是呀,少卿,温馨怎么都是长辈,你这样像什么话?”宋一诺严肃命令,“还不快放开。”


    江少卿置若罔闻,黑眸如鹰地直视温馨,“看在宋伯伯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但如果有下次……谁劝都没用。”


    他甩开温馨已经发红的手腕,领着宋楚随医生进了ICU,由于无菌室内不宜人多,他并未进去,只隔着玻璃窗等宋楚。


    无菌室内,宋一鸣虽然已经醒了,但说话和行动都不利索。看到她进来,他艰难抬起手臂想招呼她过去,可用尽全力只能动动手指,人已累得扑哧扑哧喘气。


    听着氧气罩里呼呼的声响,宋楚眼泪哗就掉了下来。她一步步走到床边,抓住他的手想叫爸爸,可那喉咙却被卡住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那两个字对她而言还是太陌生,因为自从宋一鸣相信温馨的话打了她一巴掌后,她就再也没叫过。


    宋一鸣似乎并不介意女儿的沉默,反倒用力扯出一抹笑,断断续续的说,“楚楚,爸爸……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他的声音低沉、干哑,透过呼吸罩传出来,闷闷地叩击宋楚的鼓膜,让她胸中酸涩,喉咙更紧得厉害。用力握紧他的手,宋楚涩声说,“医生说你情况很好,已经度过危险期,再治疗一段时间就能好起来。”


    宋一鸣苦笑着摇摇头,“爸爸知道自己的病,也做好了心里准备,只是……”话未完,他忽然连喘了口大气,接着便剧烈咳嗽,一旁的监测仪滴滴叫开,床头亮起一排红色的灯。


    宋楚被吓得失了魂,刚想跑出去叫医生,病房门已被推开,高时江和几个医生鱼贯而入,全奔到床前,其中一个更是直接将她拉离,占据最佳位置。


    宋楚站在后面,听着他们说一些类似血压下降、什么素上升的专业术语,看着他们将注射器扎进他的手臂,再把一根拇指粗的管子插入他嘴巴……她终于捂着嘴巴哭出来。


    江少卿及时进来把她抱出去,嘴里一直呢喃,“别怕,还有我。”


    “他……是不是要死了。”宋楚颤抖地问。


    “不会,医生会尽全力的。”他将她搂得更紧。


    宋楚紧紧贴着江少卿,看着医生忙碌的开展急救,仿佛过了一古,那些滴滴叫唤的仪器才恢复宁静,闪耀的红灯也熄灭了。


    累得满头是汗的高时江摘下口罩,走出病房,长长舒口气,“没事了。”


    憋在胸口的气蓦地松开,宋楚紧紧抱住江少卿,泣不成声。


    **


    接下来两天,宋一鸣断断续续醒过几次,不过每次都只是象征性的眨了眨眼,然后继续陷入昏睡。手术后第四天,他各项指标有所好转,在当天晚上被转出ICU,进入一般加护病房。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转变。


    这里不得不赞一下温馨,在被揭露给宋一鸣服用春-药时,她竟声泪俱下的说自己听信别人的哄骗,以为这个药对缓解化疗的副作用有效果。


    “我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会为了助-兴,给老宋吃这种药,我比谁都希望他好好的啊!”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陈述自己有多爱丈夫,又是怎样心疼他被化疗折磨,才上了药贩子的当。那悔恨得想死的表情连宋楚都差点信以为真,更何况是长期被她演技征服的其他人呢?当然,结局是埋怨少不了,劝慰自然更少不了。


    看大伙儿叫温馨别太自责,宋楚无奈的笑笑,这女人的贤良淑德的形象已深入人心,她没有实质证据,这棋不一定能赢。算了,还是小心提防她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更重要。


    术后第六天,宋一鸣终于从昏睡中醒来,幸运的是命保住了,不幸的是果真被高时江言中,他的下半生才瘫在床上,拉屎撒尿全需要人帮忙。


    为了更好照顾他,宋家请了两个看护,但宋楚坚持承担起大部分照料的责任,而那个号称会用生命爱丈夫的女人却因为“伤心过度”导致身体不适,卧病在家休息。


    开始几天,宋一鸣的面部神经也没恢复,非但话说不利索,嘴巴闭合也不好,常常一顿饭下来,口水流一地。偏偏他似乎特别想讲话,总是呜呜呃呃的说过不停,口水流得满脸都是。家人看看不下去,都劝他先好好休息,有什么等好了再说。唯有宋楚很耐心地陪他讲,外人耳里的哦哦啊啊,她却明白个中意思,总是一边给他擦口水,一边问,“你是不是想说……”


    父女二人的默契程度让人唏嘘。只不过,她终究是女人,照顾大男人,有些事情并不方便,幸好江少卿一直陪着她,把擦身子、接尿换裤子这种活一应包揽下来,让宋楚和家人甚是感动。


    在医生和宋楚夫妻的悉心照料下,宋一鸣日渐好转,待他说话利索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秘书:“去把刘律师叫来,我想改遗嘱。”

第54章



    温馨做梦也没想到宋一鸣会将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留给宋楚,当律师宣布完遗嘱内容,她立即叫起来,“这个遗嘱不对,我是他的合法妻子,他怎么能把所有钱全留给宋楚?”


    “这是宋先生本意,所有文件都是严格按照法律程序草拟的,如果你有异议,我们可以解释。”刘律师耐心说道,“对于温女士,宋先生另有安排。”


    “安排,什么安排?”得知宋一鸣一分钱都没留给自己,温馨早失去理智,哪还顾得上温柔矜持,拍着桌子大喊,“我跟他那么多年夫妻,这些都是我们共同财产,他有什么资格留给别人?”


    刘律师打开另一份法律文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关于共同财产方面,宋先生表示,现在登记于温女士名下的财产,他放弃共有权。”


    “呵呵。”温馨冷笑道,“他这是装大方吗?”


    刘律师没回答,只把那份原件递给她,“这是宋先生亲笔签名的让权书。”


    温馨扯过那张纸塞进包中,口里却说,“这些本来就是我的,至于其他的,我也不会放弃。”


    宋楚望着摔门走人的温馨,心中感慨万千。她原以为父亲是因为她这段时间的相陪才决定将财产留给自己,刘律师却拿出了宋一鸣五年前立下的另一份,上面明确写着,要将所有财产的90%留个宋楚,温馨只有百分之十。她迷糊了,那时候她和父亲关系恶劣,他怎么会留那么多东西给她?


    “少卿,你说他为什么这样做?”宋楚不解地问。


    “傻瓜,你是他的女儿,他做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江少卿揉了揉她的黑发,喟叹,“或许,宋叔叔心里是爱你的。”


    爱吗?或许吧,至少这些日子宋一鸣看她的眼神无不写满父亲对女儿的溺爱。


    **


    江少卿公司有事没有陪她回来,宋楚到医院时,看见护工正拿着扫把站在门口,她指了指簸箕里的玻璃碎片,疑惑地问,“小李,这是怎么回事?”


    小李为难的抿了抿唇,好半晌才吐着舌头说,“刚才太太来过,大发一通脾气,把桌上的东西全砸了。”


    宋楚一听温馨来过,惊慌地问,“我爸有没有什么事?”


    “先生还好,没怎么理她。”小李如实回答,“后来高医生来把她赶走了,还吩咐我如果她再来闹就直接告诉大宋先生。”


    听父亲没事,宋楚安心地吁口气,推门而入,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替父亲掖了掖被角,一垂眸才发现父亲已睁开了眼睛。


    “我吵到你了?”她小声问。


    宋一鸣摇摇头,“没睡着,就闭着眼睛想事情。”


    宋楚抿了抿唇,小心试探,“因为她吗?其实你不用把钱都留给我,我不需要。”


    宋一鸣还是摇头,“不,我在想你妈妈,我在想如果在那个世界碰到她,她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还爱我。”说完,他又自嘲的笑道,“我想她肯定不会再理我了。”


    宋楚听他自问自答,憋在心里多年的疑惑终于脱口而出,“我很想知道,你真的爱她吗?”


    宋一鸣闭着眼睛想了很久,然后坚定地回答,“爱,我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就是小菁。”


    “那为什么要背着她跟温馨在一起?”宋楚说起当年的事仍难免激动,“你真的爱她,怎么会跟别的女人上床,还一而再再而三?”


    房间蓦地安静下来,宋楚仰起头盯着输液管里一滴滴匀速掉下来的液体,强迫自己逼回委屈的眼泪。宋一鸣没有吱声,好久好久,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睡着时,才听到他黯哑的开口。


    “你知道吗?温馨的身影很像你妈妈……”


    宋一鸣第一次见到温馨时有瞬间的怔楞,他没想她的身影竟跟楚菁那样像,也正因为她像爱妻,所以他对这个凡事笑嘻嘻的小姑娘照顾有加,也感知到温馨对他的爱慕和崇拜,可那时候他心里眼里只容得下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子,对任何女人都不屑一顾,直到那次他醉酒醒来,发现身边躺着的竟然是温馨。


    那晚的酒后乱性让宋一鸣非常懊悔,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一向洁身自好,加上对楚菁的感情,按理就算醉死也不会跟别的女人上床。可床单上那抹鲜红和脑袋里残片似的画面又在提醒他的确犯下了大错。


    宋一鸣打算给温馨一笔钱,将她调离身边,但温馨却哭着说,“宋**,您放心,我绝不会破坏你的家庭,那晚的事情就当做了一场梦,您别赶我走,行吗?”


    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宋一鸣动了恻隐之心,可他没想到温馨竟然怀孕了。孩子自然不能留下,她也很乖巧地听从安排去做流产。宋一鸣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妻子已知晓,并缠着要生一个孩子。


    其实,娶楚菁前宋一鸣就知道她身体不好,不适合生育,他们也商量好婚后不要小孩,先过好二人世界,如果怕寂寞再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对于她突然的转变,宋一鸣只当是女人对做母亲的渴望,楚菁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他舍不得她哭,只好答应试一下。


    不过,他还是不敢让她冒险,于是偷偷去医院做了结扎。只是,他不知道原来结扎前三个月,输精管里还会残留了精-子,仍旧会有受孕的机会。


    楚菁对于孩子的到来非常开心,宋一鸣看她心情大好,加上初为人父的喜悦,也天真的认为这或许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幸运,便与妻子一起满心欢喜的等待孩子的降临。


    进入孕中期楚菁渐渐消瘦下去,宋一鸣担心她身体,她却在每次产检后都乐呵呵告诉他,宝宝很健康,发育得很好,他也傻傻的信以为真,以为她是妊娠反应所以瘦了。直到某天吃早饭时她忽然抽搐着倒在地上,他才知道早在很久前她就换上妊娠高血压,如今已演变为子癫。


    当医生要他在孩子和大人之间选择时,宋一鸣毫不犹豫选择楚菁。只是,那个倔强的女子竟从手术台上跳下来,一把抢过麻醉师的注射器,威胁道,“我要见宋一鸣。”


    宋一鸣赶到手术室看到的就是用注射器抵着自己脖子的妻子,她望着他,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决,“一鸣,如果你们敢拿掉我孩子,我就死在你面前。”


    宋一鸣妥协了,因为他相信她会说到做到。后来,楚菁怕他再动手脚,竟在高时江帮助下偷偷躲了起来,还他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对女儿,宋一鸣有种奇怪的感情,一方面他觉得是宋楚的到来断送了妻子的命,可另一方面,这个融入他和妻子血肉的女儿越来越可爱,甜糯的童语时时牵动他的心,工作累时只要想到她就想甜蜜的笑出来。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再一次和温馨躺在了床上。


    依旧是醉酒,不过这一次,他在清醒后看到那个半裸的背影,闻着那思念已久的味道,恍惚有些明白当初为何会跟她发生**。温馨不仅身影像妻子,连打扮,甚至香水都用了楚菁惯用的牌子,难怪他记忆里是闻着熟悉的味道才将她压向床的。


    第三次占有她时,宋一鸣还是喝了酒,虽然他清楚身下娇吟婉转的女子不是楚菁,可在释放那刻嘴里呢喃的仍然是“小菁”。再后来,每一次喝了酒,宋一鸣都会去她家里,不是每一次都上床,但他似乎越来越眷念她身上“楚菁的味道”。


    知道温馨怀孕时,宋一鸣不是没怀疑过孩子的来历,可负责做结扎的医生告诉他,这种事情没有绝对,医学上也发生过结扎多年后□中仍有活力精-子。温馨拿出一张身体不适合流产的医学证明,说可以不要名分,只求他能允许她留下这个孩子,她嘤嘤哭泣的模样让宋一鸣想起楚菁,想到当初她也是这样,哭着说一定要保住孩子。宋一鸣心软了,决定娶温馨。


    他没想到宋楚对温馨如此抵触,竟然会在迎娶温馨当天离家出走,他更没想到楚菁之所以坚持要孩子,正是因为温馨搞的鬼。知道真相后,他动了取消婚礼的念头,父母却坚决不同意,因为宋家丢不起这个脸。


    婚非结不可,但孩子可以不要,在他的坚持下,温馨被迫再去流产。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碰过她。对于当年的事,温馨解释,“都是我不对,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在医院遇到楚姐姐,她看我脸色苍白,追问到底怎么回事,还说要帮我出头,但我真的没说是你的……当时,高医生也在,你不信可以问他。”


    就算知道她没说谎,宋一鸣还是无法原谅她。而温馨似乎也真的想忏悔、赎罪,嫁进宋家后恪守本分,对他和父母照顾有加,任劳任怨,获得家人一致好评。宋一鸣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当初是他自私,把她当做替身,断送了她的青春和大好年华。他试着跟她好好相处,试着把她当做一个伴儿想携手余生,试着不把她当做前妻的替身,但很可悲,面对温馨,无论她如何卖力,甚至动用嘴巴,他都无法硬起来,看她委屈地含弄疲软的欲-望,他于心不忍,将她翻转过来,看着那个像极了爱妻的背影,一举挺入。


    原本,他想就这样过下去,可是温馨竟然再一次怀孕了。一次次的意外,连负责结扎的医生都产生了怀疑,要求给他做一次复查,检查的结果是他已无生育能力。


    孩子不是他的,连之前的也不一定是。宋一鸣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被这个女人戴了“绿帽子”,看着满心欢喜的温馨,他说不出的厌恶,可父母对这个孙子的到来特别期待,听说他要拿掉孩子时,把他狠狠批了一顿。宋一鸣有苦难言,可巧的是,温馨竟在与女儿的争执中摔下楼梯,送到医院时孩子其实可以保住的,但他找熟悉的人动了手脚,非但让孩子胎死腹中,还让温馨失去生育能力。


    “楚楚。”宋一鸣抬手抚摸女儿的脸,愧疚地说,“爸爸要向你道歉,当年为了不让人怀疑,我打了你。”


    听着宋一鸣平静地讲完这些,宋楚震惊得讲不出话来,他的冷血残忍让她不齿,可她竟怎么都恨不起来,只觉得他很可怜。


    “为什么不跟她离婚?”宋楚不解,既然父亲早就看穿温馨的面目,为何还要将她留在宋家。


    宋一鸣冷冷一笑,眼底蕴满狠戾,“她是害死小菁的罪魁祸首,我怎么会轻易让她好过?”


    望着深陷恨意的父亲,宋楚忽然有些同情温馨。她机关算尽不过是为了爬上宋夫人的位置,最后拿到虚名又如何,没有爱,只有恨,甚至连做女人、做母亲的权力都被剥夺,这样的人生真是悲哀。


    宋一鸣久病初愈,说了这么多话,人已疲乏。宋楚见他耷拉着眼皮,便替他拉好被子劝道,“你先睡一会儿,晚点少卿来,我们一起吃饭。”


    宋一鸣没再吱声,宋楚看他阖上眼,从包里拿出手机想给江少卿发短信,正编写着,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


    宋楚诧异地走过去,拉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罐打撒的汤。




第55章



    晚上,宋楚和江少卿躺在床上,她转述完宋一鸣说的那些话,难免唏嘘,“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明明说恨温馨,可又把她留在身边,自认为这是报复和折磨,可他何尝不是被折磨呢?”


    江少卿揉了揉她的黑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宋楚叹口气,“哎,如果恨一个人要搭上余生,那我宁愿选择不去恨。”


    “放下自在,说起来简单,可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个?”江少卿抚着她益发瘦弱的背脊,心疼地说,“爸的事已经那样了,倒是你,别累出病来,我看你都瘦了。”


    “哪有瘦?明明肥了许多。”她把他的手拖到腰上,“你摸摸看,全是肉,我早上穿裤子时发现拉链都拉不上去。”


    江少卿用手虚量一圈,发现好像真的比以前要大,捏了捏她毫无赘肉的小腹,他疑惑道,“没感觉长肉啊。”


    “我属于环比增长,就是肉长得很均匀,不会集中到小肚子上。”宋楚笑嘻嘻的解释。


    虽然知道她胡诌,江少卿却没再争辩,只摸着她的肚子交待,“不管怎么样,你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宋楚打着哈欠,往他怀里蹭了蹭,寻得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迷迷糊糊地说,“我没什么事,就是可能没休息好,最近总犯困。”


    江少卿望着她眼底的阴影,心疼地揽紧她,“困就早点睡。”


    **


    第二天,宋楚在医院门口见到罗忱时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爸爸病了,我过来看看。”罗忱说,“叔叔没事吧?”


    宋楚扯出一抹笑,“谢谢,他已经好多了。”


    “那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罗忱缓道,“对面有个咖啡厅,我们去坐坐吧。”


    听闻他又要跟自己谈谈,那件被她有意无意遗忘的事浮出脑海,不悦的蹙起眉头,宋楚有些抵触的说,“我爸还等着我上去,改天吧。”


    “就一会儿,不会超过半小时。”罗忱不死心地拉住急于走掉的她。


    宋楚咬着唇瓣,深深吸口气,“罗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理解你对阿姨的感情,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情,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如果我有证据呢?”罗忱亦咬着牙,“我有证据证明借钱给我的公司就是江少卿的。”


    看宋楚怔在原地没有动作,罗忱立即从包里掏出几张纸递到她眼前,“你自己看,他们除了每年打钱给江少卿的公司,还曾经把钱打给他个人。”


    宋楚告诉自己罗忱的话信不得,眼睛却不由自主瞄向那几张单据,在密密麻麻的字母和数字中间,有三个汉字格外显眼,想忽视都难。


    捏紧拳头,宋楚头也不回的说,“就算有打钱给他,哪又能代表什么?你不是说这公司专门经营小额贷款吗?也许他也是在这里借钱呢?有什么稀奇的。”


    看出她在有意逃避,罗忱生气地拽住她的手臂,“宋楚,你几时变得这样天真了?以江少卿的背景,只要他说一声,多的是银行排着队给他送钱,哪里需要去小额公司借高利息贷款?还每年都借?”


    见她无言以对,罗忱扳过她的身子,逼迫她直视自己,“楚楚,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不是?你知道当年放贷款给我的是他,害死我妈的也是他,对不对?”


    “不是。”宋楚奋力挣开他的钳制,往后大大退一步,“他不会这样做。”


    “你他妈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罗忱气急败坏地骂道,“之前你说我没证据,现在铁证如山了,你还是不信,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不分青红皂白就信他。”


    “他没给我灌**汤,我信他,是因为他是我的丈夫。”宋楚吼回去。


    “所以,即使人证物证俱在,你也不会信,是吧?”罗忱猩红眼,执意要一个答案。


    “对。”宋楚仰起下巴,坚定的说,“除非他亲口告诉我,否则什么人说我都不信。”


    罗忱身形一晃,摇摇欲坠地往后退,嘴里呢喃,“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宋楚抿了抿唇,神色异常肃穆,“罗忱,你要去查他,要去找证据我都管不了,但请你不要再来破坏我们的夫妻关系。”


    “破坏?”罗忱倏地睁大眼,冷笑道,“你他妈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了破坏你们夫妻和谐?”


    见她不说话,罗忱不顾路人探究的目光,哈哈大笑,笑得肩膀抖动,眼角溢出泪水,被头发半遮的双眸幽深而狂乱,闪烁着隐匿的危险。


    宋楚呆呆的望着他混乱而灼热的眼神,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种达到极限的肆虐,不安与惊慌倏地激颤全身。她直觉想逃,却无从迈开脚步,地上如铺了浇水一般把她牢牢定在原地不得动弹。她听到他狠狠地说,“好吧,既然你认定我是破坏你们,那我还真把这罪名坐实了。”


    下一刻,罗忱猛然将她拉进怀里,带着怒意的吻重重压下,毫不留情地啃肆。宋楚惊觉,奋力挣扎,却没有丝毫作用,换来的是他更窒息的相拥,而她想要喊出的阻挠亦被他狠狠吞下,灼热的舌蛮狠撬开她的牙关,在潮润湿热的口腔内残酷的吮吸。


    屈辱和被侵犯的愤恨让宋楚死命扑打他的肩背,甚至狠然咬住他贪婪的舌。吃痛的闷哼响起,刹那间浓郁的血腥味混入口腔。可罗忱像是浑然未觉似的,仍不肯放开她,而且为了防止她挣扎,还用手钳握住她的下巴,带血的唇舌更加狂略地在她口中搅弄。


    腥甜的味道充斥口腔,宋楚只觉一阵反胃,不顾一切的挣扎着,结果却是被搂得更紧,当感觉到紧贴在小腹的**已然苏醒时,她忽然灵光一闪,抬起膝盖狠狠撞上去。


    剧烈的疼痛让罗忱立即松开她,双手捂在火辣辣的下-身,半弯下腰发出低低的呻-吟。而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宋楚几乎在同一时间飞奔到墙角,哇哇吐起来。


    望着吐得脸色发青的女人,罗忱淡垂的眼睑敛起,一双复杂而炽焰的黑瞳紧锁着她,“我让你恶心?”


    宋楚抬起头,挥手给他一巴掌,“对。恶心得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罗忱捂着脸,苦涩笑道,“好。”


    罗忱走后,宋楚扶着墙又干呕了好一阵,直到胃里不再翻江倒海才上楼,宋一鸣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却又红又肿,关心地问,“怎么了?嘴巴怎么肿了?”


    宋楚摇头,随口绉道,“没事,下午吃了麻辣鸭脖。”


    “那些东西没营养,又不卫生,少吃点。”宋一鸣说。


    “嗯,下次不吃了。”


    宋一鸣听她乖觉,舒心一笑,“你吃辣的喜好倒是像你妈妈,我记得那时你外公不允许她吃辣椒,说她肠胃不好,吃了会拉肚子。可她馋得很,每次跟我出去都缠着我去吃川菜,你知道她最喜欢的是什么菜吗?”


    “什么?”宋楚心不在焉地问。


    “水煮牛蛙和麻辣兔。那时三中边上有一排川菜馆子,我就陪着她一家家吃……”宋一鸣回忆往事,眉飞色舞,安静下来才发现女儿已神游太空。


    微微叹口气,宋一鸣碰了碰她的手臂,“楚楚,有什么可以跟爸爸讲,别憋在心里。”


    宋楚咬了咬红痛的唇瓣,沉吟良久,轻声问,“你还记得罗忱吗?”


    宋一鸣神色一滞,“怎么忽然提到他?”


    尽管刻意掩饰,宋楚还是看穿父亲在提到罗忱时显露的惊慌,这种变化让她蓦地不安,半晌才问出憋了许久的疑问,“当初你明明答应过要帮他融资,为什么最后却……”


    “这个……银行也要评估的,我只能打招呼,至于其他的,也没办法。”宋一鸣别开头,不去看她。


    宋楚见他闪烁其词,心下忐忑,“是因为少卿干涉吗?”


    宋一鸣霍地转过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楚楚,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他顿了顿,严肃地说,“这件事跟少卿没有关系,他也一点都不知道这些事儿。而且,少卿是什么人你应该最清楚,那些别有用心的话不听为好。”


    见女儿不吱声,宋一鸣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楚楚,少卿是真心爱你的,你要好好珍惜。”


    “我会的。”宋楚轻声答。正是知道他爱她,所以她才会在证据面前仍然选择无条件地信任他,但愿,他不会令她失望。


    **


    陪宋一鸣吃过晚饭,宋楚开车去了一趟超市,出来时竟巧遇两个大学同学,久不见面的三人站在肯德基门口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等她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


    宋楚一开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声,她一边换鞋一边叫唤,“老公,我回来了。”


    咦?没有回应,难不成在书房?宋楚带着疑惑将购物袋放到餐桌上,然后走到客厅,却看见江少卿一脸冷凝地端坐在沙发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茶几上的电脑。


    “怎么不说话?”她循着他的视线诧异地扭过脑袋,在看清显示屏上的照片时,霍地张大嘴,惊愕得说不出半句话。




第56章



    电脑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正是她与罗忱“激吻”的照片。拍摄者角度选择得很巧妙,摁下快门的时间也刚刚好,让人觉得那是一对紧紧相拥,完全沉浸其中的情人,丝毫看不出有强迫或者不情愿的感觉。


    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宋楚审视着沉默得令人窒息的江少卿,试探道,“你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吧?”


    “照片中的人不是你?”江少卿不答反问。


    “是我,可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他的避而不答让宋楚隐隐难过,不过为了避免误会,她还是据实解释,“我不是自愿的,是他强吻我,而且我有反抗,最后也把他推开了。”


    江少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缓缓站起来,伸手托起宋楚的下巴,黑眸一瞬不瞬的审视着她的脸、眼睛和微微红肿的唇,好半天,才低沉的说,“楚楚,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见他。”


    宋楚被迫抬起眼睑,不期然撞上他夹着忍耐和苦痛的深黑眼眸,心下一颤。抬起手,掌心贴上冰凉的脸颊,宋楚轻声说,“老公,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你不要多想。”


    “我没多想,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跟他再见面,我不想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他拉下她的手,声音越来越低沉,语速也越来越慢,但宋楚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征兆,没敢再多言,她爽快回答,“好”。


    三言两语化解一场别人精心设计的局,宋楚并没有得意,反是在思索到底是谁那么“有心”,故意拍这样的照片来离间他们夫妻。最可能的答案就是罗忱,只是他也在照片中怎能当摄影师,难道是请人拍的,那如果这样,下午的强吻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想到这里,宋楚对罗忱更加憎恶了。


    **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周三的下午,宋楚在办公室忙着准备一个会议材料,桌上的手机乍然响起。她瞟了眼屏幕上的陌生的号码,猜可能是推销电话,便腾出一只手摁下拒绝,可刚挂断,电话又响起来,还是刚才的号码,现在的推销还真是不死心。


    宋楚挑眉接通,不耐烦地问,“哪位?”


    对方好似没想到她的语气会如此生硬,怔了一瞬才回答,“宋楚**吗?我们这里是东城派出所。”


    “派出所?”宋楚诧异,心里揣摩该不会是骗子电话吧,嘴上也不客气,“有什么事?”


    幸好电话那头的女孩态度够好,即使宋楚语气恶劣,她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是这样的,你有没有一个叫罗忱的朋友?”


    “罗忱?”她更疑惑。


    对方嗯了一声,解释道,“他受伤被送进医院,身上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和身份信息,只是在昏迷前告诉急救的医生你的电话号码,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宋楚想了想回答,“我们是朋友。”


    “这样呀……”女孩儿似乎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说,“那你能联系到他的家人吗?”


    “我不认识他们。”宋楚如实回答。


    女孩儿仿佛更失望了,滞了好一会儿才说,“那请你尽快赶来东城医院吧。”


    一丝不安的情绪从胸中蔓延开,宋楚咬了咬唇,小心试探,“他出了什么事?”


    “他身中数刀,头部重伤,现在正在抢救……”


    数刀?重伤?抢救?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词汇撞击着宋楚的神经。她懵了好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受伤?”


    “这个我们还在调查,不过伤者情况并不乐观,你赶紧过来吧。”女孩含糊其辞。


    决定赶往医院前宋楚不是没有犹豫过,她没忘记自己答应过江少卿的事,可现在罗忱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作为警方唯一能联系到的人,她怎么能坐视不理?


    飞车到医院,按照联系女孩的提示,她赶到手术室。抢救还未结束,手术室外候着两个民警,其中一个女警看出电梯立即迎了上来,“宋楚是吧?我是刚才跟你打电话的民警,小张。”


    视线从那盏红灯稍稍移开,宋楚木然地点头,“他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小张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病危通知?虽然最近常听到这个词,可宋楚脑袋仍然一嗡。她实在不能想象前两天还怒气腾腾蛮狠强吻她的人,怎么一下子就病危了?


    女警看她脸色惨白,贴心地将她扶到一边的椅子上,等待的过程中,宋楚跟她聊了一下,大致了解了案情。事发地点在偏僻的胡同,并没有闭路监控,由于伤者的手机、钱包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被抢走,所以案件初步定为劫杀。现场没有目击者,案件侦破存在一定难度,但根据现场侦察,警方认为劫杀的迹象太过明显,极可能是作案者故意转移视线。


    “你知不知道伤者有没有仇家?”小张忽然问。


    仇家?宋楚一愣,脑子猛地里蹦出一个名字,可马上又否认掉这荒唐的想法,并无意识地摇头,嘴里呢喃,“不,不会是他。”


    小张心细如发,追问道,“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人?如果你有怀疑对象,可以告诉警方,我们会跟进调查。”


    “没有,我不知道。”宋楚别开头,躲掉小张探究的目光。


    “宋**,这起是刑事案件,你有义务配合我们调查,如果刻意隐瞒,你同样要负法律责任。”


    宋楚转过头,正色道,“我是P大法律系毕业的,你说的我都懂,不需要你提醒我。”


    小张本也就是想吓唬她,可看她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自己倒泄了气,“那你可以提供些伤者的资料吗?”


    宋楚木然地嗯了声,把自己所知道的罗忱的资料全都告诉了小张。好在她虽然不认知罗忱的家人,但记住了他公司的名字,警方顺藤摸瓜联系到了他的舅舅和阿姨,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就赶到医院,而和他们同来的还有陈怜霜。


    听警察讲完案情和对案件的推测,陈怜霜突然冲到宋楚面前,狠狠推了她一把,“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宋楚被推得一个踉跄,幸好及时扶住椅背才没有摔倒。她捂着被推疼的胸口,不解地问,“陈**,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不懂?”陈怜霜冷笑道,“你会不懂?要不是因为你出现,要不是你跟他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会发了疯地去查江少卿吗?”


    不等宋楚反驳,陈怜霜一把拽着她的手臂,朝小张咆哮道,“警察同志,抓她,罗忱最大的仇家就是她的老公,就是他们找人砍罗忱的。”


    宋楚奋力挣脱她的钳制,厉声说,“陈**,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如果没有实质的证据,你刚才说的话已经构成诽谤罪了。”


    “哼。”陈怜霜冷笑,“我知道,你是学法律的吗?背法律条文谁比得上你,但是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警察总会找到证据将你们绳之以法。”


    小张把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走过来将陈怜霜拉到一边,劝道,“陈**,你先不要激动。”


    “刚才你说伤者最大的仇家是她老公,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伤者亲口告诉你的吗?”


    陈怜霜抹了一把眼泪,摇摇头,“他没跟我说过,但他说有江少卿的犯罪证据,而且他还说江少卿是令他破产和害死他妈妈的罪魁祸首,他说过一定要讨回公道。”


    小张拧眉,“那他有没有说过要怎么讨公道?”


    “他不肯告诉我。”陈怜霜抽抽噎噎地哭道,“我劝过他,他们有权有势,他斗不过的,可他不听,一定要去查……”


    小张从兜里翻出纸巾递给她,“除了这些,罗忱还跟你说过什么吗?”


    陈怜霜用纸巾捏了捏鼻子,刚想摇头就忽然想起,“对了,江少卿好像打电话来警告他离宋楚远点。”


    “好像?”小张敏感地抓住重点,“为什么是好像?”


    “因为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江少卿。”陈怜霜如实说,“我没看到电话号码,只听到罗忱说自己想离谁近谁远用不着他管,还说自己一定不会让楚楚留在一个禽兽身边。”


    “我猜可能……不对,一定是江少卿。”陈怜霜断言。


    “你还记得那天几号吗?”小张问。


    陈怜霜歪着头仔细回忆了片刻后道,“两天前吧,时间应该是10点多。”


    小张问了罗忱的手机号码,然后迅速将情况汇报到所里,没多会儿就收到回信,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嗯嗯地应着。


    放下电话,她大步走到宋楚面前,不带感情地说,“宋**,现在我们怀疑你涉嫌一起恶意伤人案,请你同我回警局协助调查。”


第57章

    宋楚扫了眼不远处一脸得意的陈怜霜,冷静地对小张说,“请问你们是以知情人、证人还是嫌疑人身份请我协助调查?”
    小张知道她是学法律的,回答起问题也格外谨慎,“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请你回去录一份完整的笔录。”
    “那就是知情人身份,对吧?”宋楚步步紧逼。
    遇到个法律知识比她还丰富的主,小张只觉头疼,不过所长有交待,不能打草惊蛇,她暂时还不能说出警方已经有证据证实在案发前江少卿曾威胁过受害者。一番斟酌后,她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我们只想对伤者的情况进行更多了解,所以请你跟我们回去。”
    “既然这样,那协助应该以自愿为前提,你们不得进行强制传唤。”宋楚顿了顿,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不过,我愿意跟你们回去,只是我必须要给我家人打个电话,否则他们会担心的。”
    “这……”小张硬着头皮拒绝,“对不起,不可以。”
    “你们要限制我人身自由?”宋楚咄咄逼人的反问。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另一名民警看宋楚话那么多,不禁怒火中烧,几个箭步蹿上来,野蛮地扯住她的手臂往电梯里拖,一边拖嘴里还一边骂道,“跟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直接带走。我最讨厌这种懂点法律就自以为是的人,跟我搬这法那法,我还告诉你,就是限制你人身自由,怎么了?”
    小张看同事粗鲁蛮狠的动作,生怕惹出事端,忙上前拍开他的手,呵斥道,“王力,这里是公共场所,注意你的言行,你忘了所长的话吗?”
    被称之为王力的男人不甘愿地松开宋楚的手,小声嘀咕,“对付这种人,不需要规矩。”
    小张白了他一眼,侧过身子向宋楚道歉,“不好意思,我同事脾气比较急,我们没有限制你人身自由的意思。我们也只是办事员,按上头吩咐办事,你的诉求,回所里后我们会提请领导。”
    她一番话客气有礼,宋楚也不好反驳,只点头说,“好,我不为难你们。”
    小张怕王力在路上跟宋楚起争执,便提出,“小王,你留在这里等伤者出来,我先送她回去,有什么给我打电话。”
    “你行不行?”王力凑道她耳边,忧心地问。
    “我要不行,你更不行。”小张没好气地说,“就你那臭脾气,让你去,只怕会惹麻烦。”
    “带个人回去,能惹什么麻烦?”
    小张瞥了眼电梯口的宋楚,用只有王力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有预感,她不是咱能动的人。”
    她还记得刚才陈怜霜在提到江少卿时用了“有权有势”,她观察过陈怜霜和另外两个家属的衣着打扮都不像平常人家该有的,罗忱阿姨拎的包是gucci今年春季的主打款,价格在万元以上,而陈怜霜更是一身香奈儿,有这样消费能力的人居然都说对方有钱有势,想必江少卿家里非富即贵。皇城脚下,真正富贵的多是高干背景,这样的人,他们区区一个派出所怎么敢动?
    “什么意思?”王力是一根筋通到屁股的主,对于这种暗示性的话实在没分析能力。
    小张翻了个白眼,“没事,反正你好好守在这里就行,另外,不管家属问什么,你都不要回答,就说案件正在侦查,不方便透露细节。”
    王力没得到答案心里跟猫挠似的,可看小张严肃的模样,也不敢再多问,干干地回答了个,“好,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
    宋楚被很客气的“请”到派出所,一路上她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直到录笔录前,她才提出,“小张,我想打个电话,能否跟你们领导请示下?”
    能把这烫手山芋扔给领导,小张求之不得,干脆地应了声好,便去请示副所长。那副所长听完小张的汇报分析,立下有了决定,“用所里电话打,另外旁边要有人。”
    看着立在电话边的小张,宋楚了解的笑笑,按下周延的号码,“小六,我现在在东城派出所,你能来一趟吗?”
    “啊,派出所?”周延吃惊过后立即镇定,“姐,你别怕,我马上就过来。”
    宋楚嗯了声,放下电话,不用小张提醒,自觉自醒地走回审讯室,而所里似乎也不急着给她做笔录,放下杯水就留她一个人坐着。
    房间是封闭的,隔音效果很好,静得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来的路上,宋楚脑子里盘旋的全是陈怜霜的指控。小张跟陈怜霜的谈话时她隔得远,听不到陈怜霜都跟警方说了什么,可从警方现在的举动来看,应该是将江少卿列为了怀疑对象。
    真的会是他吗?他会这样做吗?宋楚不停地问自己,越问答案越不确定。从前,不管罗忱多么言之凿凿,她都能说服自己这是巧合;如今,一件又一件的巧合叠加在一起,她想自欺自认都难。而如果这一切幕后的黑手真的是江少卿?她又该怎么办?真的可以装作没事发生吗?
    脑子里满团糨糊,胸口也越发闷结,她连连深呼吸仍觉得喘不过气。端起纸杯想喝口水缓缓,哪知被纸杯发出的味道一刺激,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她赶紧捂着嘴奔到角落的纸篓前……
    周延推门看见的就是扶着墙吐得脸青白黑的宋楚。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有些虚脱的她坐下,着急的问,“姐,你没事吧?他们是不是怎么着你了?”
    紧跟其后的所长一听这指控,连忙解释,“我们只让她在这里坐了会儿,连审讯都没开始。”
    周延扫了眼四周密闭的环境,吼道,“这儿连个窗户都没有……”
    “小六,我没事。”稍稍缓过气来的宋楚连忙截住周延的责骂,解释道,“是我自已用不惯纸杯,所以有点恶心。”
    所长一听,忙转头吩咐后面的小张,“去拿个干净的茶杯,给宋**重新倒点水。”
    水很快送过来,宋楚接过漱了漱口,再喝下大半杯后,朝门口的小张笑了笑,“谢谢你。”
    “好点没?”周延担心的问。
    宋楚抿唇笑笑,“好多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周延又说。
    “我还没做笔录呢。”
    周延不悦地蹙起眉,“这些事儿交给我,现在我先送你回去。”
    **
    与周延同行的两个警官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走,车驶离派出所一段距离,宋楚才问,“小六,他们有去找你二哥吗?”
    “去了,不过半路给截了回来。”周延如实说,“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就找了老爷子助理。”
    宋楚嗯了声,静默片刻,又问,“那这事儿是他做的吗?”
    前行的车滞了一瞬,周延侧头瞄了眼宋楚,语带紧张,“怎么可能?楚楚姐,你别瞎猜。”
    “那警方为什么怀疑他?”宋楚冷声反问。
    “这个……”周延闪烁其词,“就是一场误会,都是误会。”
    “小六。”宋楚长长叹口气,“你知道我现在最怕什么吗?我最怕这些事真的是他做的。”
    周延沉思了好一会儿,慎重地说,“姐,二哥是真的很爱你,不管怎样,你只要记住他不会伤害你就行。”
    周小六同学自认说得恰当,殊不知这话听在宋楚耳里无疑就是承认江少卿跟那些事脱不了关系。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疼得喘不过气来。她迅速摇下车窗,让冷风灌进车里,可惜刺骨的寒风吹不醒她越渐迷糊的脑袋,下午的难题再次浮出水面:如果真的是他,她该怎么做?
    到家时,周延借口还有事要处理急急忙忙走了。宋楚一进电梯,就将沉重的身子靠在电梯的内壁上,木木的到了家门口,她伸手去包里掏钥匙,却在拿出后茫然地望着锁孔。突然的,她就不想开门,不想面对江少卿,不想去思考事实的真相,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用去烦恼……
    不知站了多久,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江少卿铁青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宋楚被吓了一跳,半晌才敛起心神,将钥匙放回包里进了屋。
    刚打开鞋柜,就听见背后响起冷冰冰的问话,“去哪里了?”
    他的问题让宋楚觉得好笑,小六不是早该告诉他自己去了哪里吗?还有什么好问的。她嘲讽的哼笑一声,没有理会他的提问,径自把靴子放进鞋柜。
    江少卿被她的沉默弄得火冒三丈,伸手拽住她的胳膊,咬牙问,“我问你去了哪里?”
    下午被那个民警箍疼的地方如今被他一抓更痛得厉害,可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不疾不徐的吐出几个字,“医院、派出所。”
    “你去医院是看他对吧?”江少卿的脸色更难看,墨黑的眉峰紧紧拧在一起。
    “是。”宋楚答得干脆。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见他。”他双眼猩红地逼视着她,黑眸里尽是阴鸷骇人的戾气,攥着她手臂的力道大得几乎把她捏得变了形。
    麻痹的疼痛从手上传来,宋楚紧紧皱起眉头,奋力挣扎,“你放开我。”
    “为什么去见他?你不是说对他早没感情了吗?为什么还要关心他的死活?”他捏紧她的手,眼睛里充满狂怒和狰狞。
    “因为警察只能联系到我。”宋楚吼道,“他躺在手术台上就快死了,作为警方唯一能联系到的人,我怎么能不去?”在她看来,今天换作任何一个朋友,她都会义无反顾的赶去,无关感情,只是一种良知。
    “唯一?”江少卿显然抓错了重点,当下发狠扳捏着她的下颚,语气极淡可怒气十足,“你跟他什么关系,他有家人、有女友,用得着你去做唯一?”
    下颌和手臂双处的疼痛让宋楚压抑的怒气陡然爆发,口不择言,“那还不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派去的打手把他的电话和身份证抢走了,警察会查不到他的身份吗?”
    捏着下巴的手劲蓦地一松,江少卿望着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你觉得是我做的?”
    他声音极轻,甚至有隐隐的颤抖,听得宋楚心倏地揪起,一抽一抽的,紧得难受。可怒气上涌,来不及过滤这异样的情绪,她已脱口反问,“难道不是?警方都怀疑……”
    不等她说完,江少卿霍地垂下手,带着某种浓到化不开的忧郁与决绝,轻笑,“你说是,就是。”
第58章

    那晚,江少卿扔下那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一连几天也没再跟他联系,留下宋楚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连心里都空空的好像缺了一块。
    中午吃饭时,陈媚看她拿着勺子怏怏地拨弄着餐盘里的菜,便用筷子叩了叩桌面,唤回她的注意力,“怎么了?我看你最近胃口都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宋楚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累。”
    陈媚知道她是敷衍,不死心的试探,“心情不好?跟老公吵架了?”
    手上的动作蓦地停下来,宋楚抬头凝望着一脸探究的陈媚,轻轻叹口气,“吃完饭咱们出去逛逛吧。”
    看她胃口不好,陈媚也只扒拉了几口,两人便收好餐盘走出单位。她们沿着局里附近的小路慢慢逛着,宋楚边走边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陈媚,听得陈媚直啧啧摇头,“楚楚啊,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是你老公,你不信他,却听信别人的调拨离间,不怪他生气,换了我上火。”
    “我没有听任何人的,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分析。”宋楚辩驳。
    “什么判断、什么分析?”陈媚没好气地训斥,“两个人相处讲的是感觉和信任,你自己不也说了,如果选择信任就是绝对信任,不会口里一套,心里一套。可你问问自己做到了吗?”
    看她闷声不语,陈媚缓了缓语气,“我不是骂你,但你想想,凭你对他的了解,他真的会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吗?”
    宋楚直觉摇头,可想想似乎又不肯定,“但是,所有证据……”
    “什么证据?”陈媚直接打断她的话,“那些都是罗忱的猜测与推论。”
    “楚楚。”陈媚叹口气,“别为外人伤了夫妻的感情。别说这些不是他做的,就算是,难道你就真跟他一刀两断,从此不相往来?”
    “那你的意思是我该装聋作哑,明知道他有罪,也能跟没事一样乐呵呵的跟他过日子。”宋楚反问。
    陈媚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说,“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换了我,是不会干大义灭亲的事。”
    “即使他十恶不赦?”宋楚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对。”陈媚肯定的回答,“只要他爱我,对我家人好,就算他负尽天下人又如何?大不了我陪他被天下人鄙视。”
    陈媚的答案让宋楚的心微微一颤,这番话听来偏激,可细想来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如果真的相爱,怎么会去在乎世俗对彼此的评价?只是,人活在世上,有基本的价值观和判断力,又怎能为了小爱舍弃是非对错?
    一席谈话下来,宋楚没豁然开朗,反倒越发沉重烦躁,加上中午没有休息,下午上班时她没什么精神,头昏昏沉沉,耳朵也嗡嗡作响。
    电话响时她正对着屏幕发愣,她接起来,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老四,有事?”
    “姐,你没事吧?”宋博彦的声音透露着慌急。
    “我能有什么事儿?”宋楚疑惑。
    “你没看到帖子?”宋博彦反问。
    他不可思议的语调令宋楚没来由一阵心慌,不安的焦躁迅速弥漫开来,“什么帖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你在电脑前吗?我发邮件给你。”宋博彦夹着耳机一边输密码,一边愤怒地骂道,“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在网上发了篇帖子,说二哥**、洗-钱、蓄意谋-杀,还暗指江家利用高干身份,操控法律,享受特-权,阻碍公-安调查。”
    看到来件提醒,宋楚忙打开邮箱,大略看了一遍。帖子虽然隐去所有当事人的姓名,但文章中留下许多暗示,特别是对江少卿身份的描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谁。据宋博彦说,帖子是今天凌晨发布的,发在几个“愤青”较多的论坛,由于标题惊悚,内容大胆,不到一天,帖子的点击、转载、评论就已过百万。
    “那现在怎么办?”宋楚着急地问。
    “我们已经联系网-监,正在全面删除,可是……”宋博彦顿了顿,喟叹,“传播速度太快,国内媒体是能控制下来,但境外网站和报纸已经在关注这件事。”
    宋楚瞬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境外媒体对这类涉及高层的新闻特别感兴趣,他们不受国内当政者管理,也不管真实与否,为了吸引眼球,甚至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地将事情扭曲、变成与事实截然相反的东西。
    想到江少卿、自己还有江家即将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宋楚忽地就认同了陈怜霜对她的指控,都是她害的,如果她不告诉罗忱那些事,他就不会偏激,就不会搞出这么多事。而不用说,这个帖子的发布人一定是陈怜霜或者罗忱的家人,因为在帖子中一些情节对方交待得不清楚,还有些混乱,这显然不是了解一切的罗忱会犯的错误。
    深深地吸口气,宋楚问弟弟,“老四,少卿他知道了吗?”
    宋博彦嗯了声,“早上许多记者去了他公司找人,后来江伯伯派人把他接走了。”
    早上?宋楚吃惊,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一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她。
    宋博彦似乎跟她心有灵犀,清了清嗓子安慰道,“姐,二哥可能也是忙忘了,又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宋楚用力的扯出一抹笑,“我知道了,就这样吧。”语毕,不等宋博彦说再见便撂下电话。
    明知道他是故意不告诉自己,宋楚还是决定去一趟江家。中午陈媚的价值观她不一定认同,但有一句话她却是完全同意。这些事尚无定论,她不能单凭推测就定下他的罪,现在他有困难,她当然要一起面对,何况这件事还因她而起。
    做了决定,宋楚立即收好包,到隔壁处长办公室交待了一声便开车回西山江宅。佣人开门看见是她,露出见到救世主的表情,“你来得正好,少爷在书房被罚跪,不知道说了什么惹火了老爷子,现在连鞭子都用上了,家里人都不敢劝。”
    宋楚一听顿时慌了神,以前她曾听爷爷讲过,江家老爷年轻时是铁骑队的队长,马上行军打仗,练就一身好本事,特别是那手马鞭扬得又狠又准,一鞭子下去能抽掉人半条命。江少卿那身板若真是挨上几鞭子,不残也得伤。
    等不及脱鞋,她把包一扔急急忙忙往楼上跑,还没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嗖嗖声,还有鞭子抽在物体上发出钝响,那一声声像是抽打在她的心上,火烧火燎的疼。
    书房的门没关,宋楚一进去就看到公公婆婆和奶奶杵在房里,而江爷爷正拄着腰,手高高扬起……眼看那鞭子就要下去,宋楚想也没想就直接扑上去。啪,火辣辣的疼随着一声巨响从肩膀上蔓延到全身,疼得她嘶地吸口气。
    房里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而最吃惊的莫过于被她按倒在地上的江少卿。他愣了好几秒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迅速扳正她的身子,怒吼道,“你扑过来做什么?疯了是不是?”
    江老爷看打错了人,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摆摆手,“楚楚,你走开,这小子闯了那么大的祸,我非得教训教训他。”
    宋楚摇摇头,坚定地把身子挡在江少卿面前,吃痛缓道,“爷爷,这些事都是我惹出来的,你要责罚就打我吧,跟少卿没关系。”
    江老爷没回答,一旁的苏木青憋不住了,“你惹出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楚楚。”江少卿拉了拉她的手臂,示意她闭嘴,可她置若罔闻,径自说道,“那个发帖子的人是我的前男友……”
    宋楚把事情始末大致讲了一遍,并真诚请罪,“都是我口不择言,把那些事告诉罗忱,他才会搞出那么多事,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江少卿,可以包容、原谅她的无心之失。苏木青听完后勃然大怒,“你怎么回事?那些事是可以告诉外人的吗?还是你前男友,你这么做不就相当于把少卿的死穴暴露给那姓罗的,任他宰割吗?”
    江奶奶也是十二万分不高兴,“当年的事情是少卿不对在先,可你也不想想这些年他是怎么对你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一个脸色,咱们全家都跟着陪小心,就算他千错万错,做了那么多也该得到你的原谅了吧?”
    宋父还算含蓄,只叹气,“楚楚,你也太糊涂了。”
    “我看她不是糊涂,是压根就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想起孙子这么多年受的委屈,江奶奶不禁掉下眼泪,“楚楚,你要是真没法从心里原谅少卿,就放他一条生路,好过他一辈子背负**犯的罪名,被人指责不说,还要在你面前陪小心。”

第59章

    江奶奶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向宋楚的胸口,疼得她连耳朵都嗡嗡作响。
    江父看她白如宣纸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赶忙出来打圆场,“妈,你在说什么呀?”
    江奶奶情绪被点燃,丝毫听不进儿子的劝慰,“我在说什么?我叫他们离婚。”
    离婚?这两个字是宋楚从前一直在追逐的梦想,可为什么现在听起来竟锥心刺骨,被鞭子抽伤的疼痛变得微不足道,她只觉一阵阵寒意从心尖的位置一点点蔓延开,冷得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分一对人,母亲直言不讳地让儿子离婚让江韵武拧紧眉头,可还来不及吱声,站在身旁的妻子竟也加入了“劝分”行列,“我也这么觉得。与其把你们绑在一起彼此折磨、痛苦,倒不如分开,各自寻找幸福。”
    奶奶和婆婆相继劝他们离婚,难道他们的婚姻真的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吗?不,不是的。五个多月前这段婚姻的确只有无尽的痛苦,可现在,她在试着去爱江少卿,或者说她早就爱上了他,他们的婚姻应该是会幸福的。外人不知道,可江少卿应该知道啊!江少卿?对了,他为什么一直沉默不语,也不出来帮她说一句话。
    宋楚惊恐的侧过身子,注视身后垂头低首的江少卿,颤抖着说,“少卿,你跟他们说,不是这样的,我们……”
    “楚楚。”江少卿缓缓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后,迅速将视线别向一旁,紧盯书桌。沉吟良久才徐徐说,“你先回去吧。”
    宋楚清晰听到了心中碎裂的声音。她不敢置信地凝视着不愿意看自己的江少卿,不相信他非但不帮她澄清,还赶她走。
    莫非,他也认定他们的婚姻是折磨,认定他们的未来不会幸福?
    “你什么意思?”她听到自己干裂的声音,“你也想离婚?”
    房间里忽地静下来,每一个人都在凝神屏气地等待答案。就连试图出来打破僵持局面的江韵武也被妻子拉住,收到一记警告的眼神。
    一秒、五秒、三十秒……他们没有等来答案,只有长长的静默。
    宋楚咬着唇,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他们高高地站在一旁,用一种俯视的眼光打量着瘫坐在地上的自己,那一双双眸光里有失望、有紧张、有期待,甚至还有不易察觉的庆幸……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毫无准备被扔上华丽舞台的小丑。台下是如潮的观众,聚光灯一盏一盏的打在她头顶,她却像个傻子一样,连笑都不会。
    你看,佛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早年伤江少卿太深,终究要还是来了报应。用力扯出一抹笑,宋楚用手撑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少卿,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要离婚?”
    江韵武怕一发不可收拾,忙不顾妻子暗示,出言劝道,“楚楚,现在大家都在气头上,说出的话、做出的决定都不能听,你还是先回去吧,让大家都冷静冷静,好好再考虑考虑。”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可惜当事人置若罔闻。宋楚倨傲地看着江少卿,执意要一个答案,“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我不知道。”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少卿霍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
    撑?他用撑?原来在他眼里,他们的感情已到了风雨飘摇的境地。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疼得她连连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开口,“我懂了,看来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你。”
    她还是强扯着笑,表情渐渐有些麻木,“对不起,给你们惹了这么大的祸,真的很抱歉。”
    江少卿看着谦卑有礼,看着她脸上僵硬得快挂不住的笑,还有那眼底氤氲的水汽,心就像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疼。他想奔上去将她搂在怀里,轻柔抚慰她的头,可一想到那个帖子,想到那些照片,想到她对他的质疑,拥抱的欲-望渐渐冷却下来,他退缩了,不敢上前。
    强迫自己别开脸,不去看她的表情和动作,直到关门声响起,江少卿才发现指甲已陷入了掌心,抠出几道血痕来。
    宋楚木然的下了楼,接过佣人递过来的包,连说再见的力气都没有。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江家落泪,可她大门关上的霎那,眼泪再也止不住流出来。
    他们,真的完了吗?
    **
    吹了一夜的冷风,又流泪到天明,第二天闹钟响时宋楚浑身酸痛得连翻身都吃力,咬着唇瓣伸手勾来闹钟,小小的一个动作却累得她直冒冷汗。
    喉咙痛、背上被抽到的地方也疼,头更痛。宋楚强撑着身子下床,谁知脚还未沾地,人就软趴趴的摔下去,手指拄到地板,钻心的疼瞬时传来。
    望着已经肿起来的食指,宋楚苦涩一笑,她这是在上演那场苦情戏啊,感冒发烧不说,还来个狗血的经典摔倒……十足十的骗眼泪桥段,可惜,最该心疼他的“观众”如今对她失去了兴趣。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宋楚才扶着床头柜慢慢爬起来,先打电话到单位请假,再去客厅拿体温计量体温,38.7,不算太烧。她从药箱里翻出退烧药吃下,又灌下两大杯热水回床上发汗。
    刚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手机忽地响起,瞌睡虫瞬时鸟兽驱散。
    从床头柜上摸来电话,看到宋博彦名字时,仅剩的睡意也消失殚尽。
    “喂。”宋楚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破锣一般,沙哑得不像话,微微蹙起柳眉,“老四,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你声音怎么了?”宋博彦也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是不是感冒了?”
    宋楚嗯了声,心里惦记着的是他来电的目的,“你找我做什么?是不是少卿又出事儿了?”
    电话彼端静默了半晌才又传来宋博彦的声音,“不仅二哥,还有你、二叔乃至整个宋家,现在网上又出现了帖子……”
    这一次帖子的主角变成了宋一鸣,指责他蛇蝎心肠,强-暴助手并逼迫对方成为小三,为他不能生育的妻子代孕,而且令人发指的是,宋一鸣在发现妻子能怀孕后,竟然残酷的迫使助手去堕胎,又在妻子死后以爱之名哄骗助手嫁给自己,其真实目的是为了给女儿找一个妈妈。
    文章中,温馨摇身一变成为受害人,而宋一鸣更是成为了一个残酷冷血、利用权势逼迫无辜助手的男人。
    宋楚刚听宋博彦的描述,立即判断这是温馨做的,可当得知这篇帖子和上一篇用的是同一个ID,虽然这个ID的地址是在日本,但基本能判断,两篇帖子的发布人是同一个后,又打消了这个怀疑。她和罗忱、江少卿的事温馨是不可能知道的。同理,陈怜霜也不会知道温馨的事,那到底是谁?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两篇帖子中虽然宋楚不是主角,但写帖子的人在字里行间处处透露出对宋楚的厌恶、诋毁,有意将她抛出来,让网友批判。不得不说的是,效果很好,几百万的跟帖评论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把一切责任都归咎到宋楚身上——宋一鸣是因为女儿不喜欢温馨,才多次毒害她腹中之子;罗忱是被她玩弄感情才沦为破产,而江少卿也是一怒为红颜对罗忱痛下毒手……
    宋博彦看彼端一直没声响,有些担心,“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宋楚笑笑,忽然想到,“对了,爷爷奶奶没事吧。”
    “他们都没事,就是有点担心二叔和你。”他顿了顿,缓道,“姐,爷爷叫我跟你说最近先不要去上班了,另外,建议你和二哥去国外散散心,等事情淡下去再回来。”
    似乎怕她误会,宋博彦话刚落忙不迭解释,“姐,其实他们没别的意思,就是……”
    “老四,我懂的。”宋楚截断弟弟的话,“爷爷的提议有道理,我会考虑的。”
    **
    放下电话,宋楚靠在床头把这些天的事儿前后又捋了一遍,越捋越疑惑,发帖的人到底是谁?
    心里想这事儿,这觉就再也睡不着,起来冲了包麦片,宋楚开车去了医院看父亲,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走廊里碰见多日不见的温馨。
    “你来做什么?”宋楚不悦地蹙起眉。虽然帖子不一定是她发的,但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温馨双手抱胸,冷笑道,“你这话问的,我来当然是看我老公。”
    “老公?”宋楚回以冷笑,“宋家律师的效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慢,那张离婚证书还没送到你手上吗?”
    宋楚这话无疑踩到温馨同脚。温馨没想到宋一鸣非但不留财产给她,还要给她离婚。她当然不会肯,可昨天晚上她竟然收到了大量有关她“出轨”的照片和资料,甚至连她上个月去堕胎的病历记录都有。
    律师警告的话犹如在耳,“温女士,我劝你最好是接受协议离婚,否则这些东西送到法庭,你丢的不止是脸,因为宋先生会提起财产分割。据我所知,你名下所有财产都是婚后财产,如果裁定你对婚姻破裂付全责,你可能连一半的钱都分不到。”
    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缓道,“另外,宋先生还将就你给他服食大量违禁药品,造成他肿瘤破裂提出诉讼,你有可能被控告蓄意伤害、甚至是谋杀,我看你也不想在监狱度过余生吧?”
    她被迫签下了离婚协议,“和平分手”,但她不甘心,所以才来了医院,哪知宋家竟然在门外配了警卫,别说去吵闹,她连门都进不去。
    温馨盯着一脸桀骜的宋楚,心里狠得痒痒,凭什么她随随便便就能获得幸福,而自己努力爬到今天的位置却跌入低谷。不公平,老天爷太不公平了,既然她得不到,那宋楚同样别想得到。
    “楚楚。”温馨温柔地叫她的名字,缓缓说,“你想不想知道网上那些对江少卿的指控,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楚警觉地看向满脸含笑的温馨,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特别是你说的,我更不想知道。”
    似乎是猜到她的答案一般,温馨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你信不信没事,我只觉得你可怜,枕边人不仅**你,还阴狠毒辣……”
    “住口。”宋楚厉声喝道,“我的事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温馨看着转身欲走的背影大声说道,“宋楚,我告诉你,网上那些都是真的,当年是江少卿借钱给那姓罗的,也是他给银行施加了压力,让你爸没法帮罗忱。”
    她看宋楚脚步停滞,笑着讥诮,“哎,也亏得你爸,这么多年白担了这些罪名。”
    宋楚咬着唇,缓缓回头,一字一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你。”
    “你以为我骗你?”温馨难掩激动,“你也不想想罗家也算有点脸面的人,自家闺女被人轮-奸致死,能不讨公道,为什么最后案子不了了之,为什么只抓了犯事的人却把讨债公司的□压下来,这些如果没有比罗家更雄厚的背景能做到吗?”
    宋楚惨白的脸色成功取悦了温馨,她叹了口气,佯装可惜的说,“其实,宋家跟罗家何尝不是一个命运,你以为你爸和爷爷为什么同意你嫁给一个强-暴你的人,还不是迫于江家的背景和威望。”
    宋楚胡乱地摇头,嘴里呢喃,“不可能,你说的都是假话。”
    温馨冷言看她,“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你爸。”
第60章

    “我会去问,不过……”宋楚怒视温馨,冷声警告,“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搞小动作,你既然知道连宋家都惹不起江家,那你更不行。”
    扔下这句话,宋楚不顾温馨难堪得铁青的脸色,径直往父亲病房走去。正如温馨所言,宋一鸣房门口多了两名警卫,看到她,公事公办地伸手,拦住去路,“对不起,**,这里不欢迎访客。”
    宋楚失笑,“我不是访客,我是她女儿。”
    “那请出示你的证件。”年轻警卫仍一脸严肃。
    宋楚不作为难,从皮包里摸出身份证,等他确认好身份后才得已放行。进了屋,走到宋一鸣床边,她笑盈盈地调侃,“您这里比大院还戒备森严,我进来还得查身份证。”
    宋一鸣努努嘴指了指床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前两天闯进来一个自称是记者的人,你爷爷怕他们打扰我休息,太小题大做了。”
    “也不是啊,爷爷也是怕不相干的人来烦你。”宋楚心念这样也好,杜绝了温馨之流给父亲添堵。
    宋家刻意隐瞒了外面发生的事,宋一鸣对此毫不知情,只是聊天时看女儿似乎心不在焉,不禁关切地问,“怎么了?我看你没精神。”
    “有点感冒了。”宋楚随口答。
    “那有没有去看医生,你小时候一感冒就喉咙发炎化脓,每次都要去挂盐水,还要缠着吴奶奶给你煮冰糖雪梨……”宋一鸣沉浸在往事中,一回头才发现女儿又神游太虚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他碰了碰她的手臂,“跟少卿吵架了?”
    “为什么这么说?”宋楚好奇,“为什么一猜就猜我们吵架,而不是我工作不如意。”
    宋一鸣抬手顺了顺她掉落下来的碎发,笑道,“你太小看老爸的观察力,以前你们都是一起来,即使不一起来,他也会来接你,可这几天我都没看见他。”
    看她默认,宋一鸣知道被自己猜中,轻轻叹息,“少卿一向让着你,这次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儿吧?”
    宋楚点点头,又摇摇头。
    宋一鸣看她一脸纠结,俊眉也微微挑起,“如果不介意,可以告诉爸爸,我帮你分析分析。”
    宋楚抿紧唇瓣,眉头拧做一团,像是用尽力气才下决心问,“我想知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是宋楚第二次提起当年的事,上一次宋一鸣敷衍过去,但这一次,他看得出女儿眼底的坚毅和决心,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楚楚,过去的事……”
    “我希望你能跟我讲实话。”宋楚打断他的敷衍,“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女儿,我请求你告诉我实情。”
    宋一鸣愣了一瞬,斟酌再三才开口,“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当年借钱给罗忱的是江少卿吗?”她单刀直入。
    宋一鸣长长叹口气,“据我所知,那公司少卿的确是大股东,不过在管的是他一个远房堂兄。”
    心仿佛被刺了一刀,宋楚压着胸臆的疼又问,“那你出尔反尔,没有帮罗忱也是因为他阻拦吗?”
    宋一鸣沉默良久,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却又马上否认,“但不一定是少卿,因为银行只说江家人打了招呼,不能贷款给罗忱。”
    他说的全是实话,可在宋楚听来无论是那个远房的堂兄,还是江家人,代表的都是江少卿。原来一切真的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难道真的就是因为想得到他?
    想到罗妈妈的死,想到罗忱被害,宋楚捂着嘴,惊恐得说不出话来?太可怕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宋一鸣看女儿颜色白如纸,不禁担忧,“楚楚,这些事都过去了,而且并不一定是少卿做的,也许……”
    “你们当初同意把我嫁给他,也是他们逼你吗?”宋楚心灰意冷地问,“你、爷爷、外公、舅舅,都因为江家的权势,所以连我被强-暴了也不敢吭声,还把我嫁给他……”
    “不是的。”宋一鸣情急否认,“就算我们再无能也不会做出委屈你的事?江家是位高权重,但我们绝不会因为屈服权势而让你嫁给他。”
    “那是为什么逼我嫁个他?”宋楚低吼着问。
    “因为罗忱是私生子,我们不愿你嫁过去受苦。更因为少卿是真心爱你,他宁愿不要孩子也要娶你为妻。”宋一鸣激动的说。
    宋楚敏感地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什么叫不要孩子?”
    宋一鸣自觉失言,忙别开头,“没什么。反正,少卿是真正爱你的。”
    “你们还有什么瞒着我对不对?”宋楚步步紧逼,倏地想起什么,不敢置信地问,“我不能生孩子,是不是?”
    宋一鸣听着她颤抖的声音,心疼得直皱眉,可转念一想,这件事迟早要被她知道,与其她以后苦求孩子不得而痛苦,不如早点说,让她有心理准备,也让她知道江少卿是真的爱她,尽早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
    “楚楚。”宋一鸣转过头,想去摸她的脸,却被她躲开。他叹口气,谈起那不愿提及的伤痛,“当年发生那件事后我们怕你意外怀孕,所以给你做了体检,但在检查中医生发现你是罕见的子宫畸形,受孕机会是十万分之一,而且即使怀孕,也不能要。”
    自宋一鸣说出她不能受孕后,宋楚连呼吸都忘了,她瞪着父亲一张一合的嘴,在发现他停顿下来时,机械地接上话,“为什么?”
    “由于你子宫畸形,胎儿一旦发育,既有可能导致子宫破裂,会要了你的命。”宋一鸣如实说,带着深深的自责,“说起来还是怪我,当初如果不是我,你妈妈就不会不顾危险一定要把你生下来,你也不会因为她服用的抗紫癜药物导致生-殖-器官畸形……”
    “江少卿都知道?”宋楚打断他的自责,面无表情的问。
    宋一鸣颔首,“拿到检查报告的时候,我私下找过他,问他还愿不愿意娶你。”
    他说,“愿意。我爱的人只有她,无论有没有孩子,我都会娶她,爱她、呵护她一辈子。”
    “那如果你父母有意见呢?”宋一鸣望着他喟叹,“你可是江家的单传,她若生不了孩子,你们家会给她委屈受的。”
    “我能娶她,就能保她一辈子不受委屈。”他坚定地说。
    听完父亲的转述,宋楚自嘲地笑起来。原来她一直生活在谎言里,她的亲人、爱人联合起来编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将她骗得团团转,而那个承诺不会骗她的男人却是骗她最多的。突然间,她觉得好像无形中有一张网自四面八方袭来,将她缚绑住,一层一层的,让她无法动弹,喉间好像一直有腥甜的滋味,恶心得她想呕。
    父亲后来又说了什么她一点都没听进去。她只是游魂似地走出病房,站在住院部门口,任肆掠的寒风吹乱她一头黑发,遮挡住了面颊,只剩一双黢黑的眼空洞洞的注视着前方。
    **
    “楚楚姐?”一声讶异的叫唤拉回宋楚的思绪。
    她循声转过身子,一张熟悉的脸跌入视线,“瞿白?”
    “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站在外面?”瞿白上前一步,作势要将她拉进大厅,“你是来看宋叔叔吗?”
    宋楚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的碰触,摇了摇头,“我正准备走。”
    瞿白见她神情木然,微微挑了挑眉,“那我送你。”
    “不用了,我又开车。”宋楚婉拒。
    “你这样子怎么开车,我听你好像感冒了一样。”瞿白强势地说,“车子放这里,钥匙给我,我叫人给你开走。”
    宋楚还想说什么,瞿白已摊开手心,一副她不交出钥匙就誓不罢休的架势。她吁口气,乖乖递上车钥匙。
    下一刻,只见瞿白朝着身后喊了一句,“乔依依,你过来。”
    宋楚这才发现他不远处裹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儿,“她是?”
    “我助理。”瞿白说着将钥匙扔到乔依依的手里,“会开车吧,待会开她的车跟在我后面。”
    那女孩儿撅着嘴,嘟囔了几句,虽然很小声,宋楚还是听清她的话:“艹、这次又把我当司机使唤了?”
    心中的阴霾因为这充满生机活力的话瞬时散开,宋楚失笑地看向一脸无所谓的瞿白,压低声音问,“她好像不乐意。”
    瞿白斜了一眼乔依依,心情很好地说道,“别理她,她敢怒不敢言。”
    **
    瞿白将宋楚送到家门口,又指使乔依依停好车,把钥匙交还给她后才拖着乔依依离开。望着两人一人拖,一人反抗的画面,宋楚唇角不自觉的扬起。
    这姑娘,似乎很对老五的胃口。
    因为那两人,宋楚暂时忘却下午的事,其实也不是忘,就是不敢想,害怕一想就更恐惧。
    回到家,宋楚一开门就看到鞋柜边那双休闲皮鞋。是江少卿的鞋子,她记得出门前这里没有的,莫非是他回来了?
    她慌忙脱掉鞋子,赤脚走进客厅——没人,她继续往前走,书房也没人,还没来得及走到卧室,房门便从里面被拉开。
    的确是他,只是……她盯着他手上的行李箱,心霍地抽紧。深吸一口气,仍压不住心脏不规则的跳动,“你……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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