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第4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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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 真是美好的字眼啊

    "行了行了,我这边还要做生意呢,你快走吧。"王掌柜挥手赶人。

余毛赶忙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往王掌柜手里塞,"那我把钱留在这,等那人再来你还她。"

"不行不行,我收着算怎么回事?再说了,那人什么时候再来我也不知道啊。"王掌柜把钱往他兜里揣,"赶紧走吧,别耍倔了。"

余毛闻言后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快坐快坐。"王掌柜面对蒋璃又是另一番态度,热情得很。药铺一旁设有会客区,但也是简易,不过就是倚墙放了两张椅子,中间摆了只八仙桌。落座后,蒋璃好奇问他刚刚是什么情况,王掌柜没隐瞒,将洗好的茶杯分好,拨出干茶来放进茶壶里,说,"也没什么,那小伙子叫余毛,前些日子我这的一个客人找到他,要他带着去找太岁,并且给了他一笔钱当向导费,结果那客人按约没到,这余毛就急了,死活要等到对方,不想白拿人家的钱。你说他是不是死心眼?人家不来那就是改主意了吧,也不在乎那点钱,就他当回事了。"蒋璃看着王掌柜把滚烫的水倒进茶壶里,点了点头。沧陵也算是个少数民族聚集地,所以少数民族的人她也有过接触,心思单纯没那么多鬼心思,一旦拿人家的钱如果不办事总会不安,民风淳朴,这也是极好的品格。

王掌柜给她倒了杯茶,殷切问,"姑娘这次过来是收原料还是卖原料?"

蒋璃护了一下茶杯,开门见山,"都不是,我想跟王掌柜再多打听些秦川的情况。"

"啊?"

蒋璃轻轻一笑,"放心,我明白行规,钱一分都不会少。"她联系王掌柜的时候只说来店里,当时怕横生枝节所以没明讲。

王掌柜摆摆手,"不是钱的问题,当时在美国的时候我已经说了,那个人我真联系不上,到现在我都没再见着他呢。"

"能不能找到那人不重要了。"蒋璃道,"我只想了解一下关于秦川你还知道多少。"

"秦川啊......"王掌柜叹气,"我对秦川这个地方真不了解啊。"

"秦川不了解,寂岭总知道吧?"

王掌柜一愣,好半天"啊?"了一声。

"讲讲寂岭呗。"

王掌柜微微变了脸色,再开口就吞吞吐吐的了,"那个地方邪气,人人都说提多了那种地方自己也会倒大霉。"

蒋璃听过这种言论,否则昨晚就不会舍得一身剐来套韦蓉他们的话了。据印堂黑说,秦川是旧称,别说外地人了,就拿七舍镇这边也鲜有人知道,提及寂岭倒还清楚。

"王掌柜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些传言还信呢?"蒋璃轻轻转着茶杯。

王掌柜被她这么一说也只觉脸面无光,其实他倒不是怕了那些个传言,只是不想多说罢了,从美国回来后,他就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以,下意识地想要明哲保身。想了想也作罢,说,"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寂岭邪气,主要就是指寂岭背后的村寨,与世隔绝,寨子里的人从不露面,他们守着一座庞大的药山,哦,也就是寂岭过活,有人说其实他们是扁鹊的后人,还有人说他们是一群把灵魂交给鬼怪的人,是鬼怪的奴隶,专门吃人喝血十分残忍。"

"扁鹊的后人?"这个说法蒋璃倒是头一回听说。"是不是的谁知道呢,其实啊,这里多少数民族,各村各寨都有巫医,谁都会说自己是扁鹊的后人了。"王掌柜抿了口茶,"倒是进入寂岭的人会无故失踪好像的确是真的,就拿我们七舍镇,还真有不怕死的想进寂岭采药,结果再也没回来过。"

蒋璃端起杯子,轻轻呷茶,脑子里却在万马奔腾。

少许,她冷不丁问王掌柜,"你刚刚说,有人要那个小伙子带路找太岁,带哪的路?""就是寂岭啊。"王掌柜叹道,"余毛自小长在山里,平时就靠着采药为生,他对寂岭也不能说是太熟悉,但只在边缘转悠就能采到不少好药。我估摸着那人啊,是最后权衡下觉得寂岭危险就不去了,找太岁还一定要在寂岭啊?"

蒋璃心思一活,追问,"找太岁的是什么人?"

王掌柜没隐瞒,"算是我一个重要客户吧,一女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也没她联系方式,都是她来找我,行踪飘忽不定的。"

蒋璃从药铺里出来后,陆东深正坐在铺子外的木椅上,一只半拉大的小土狗围着他转。虽说他在户外能多少克制,但不意味着他能跟毛茸茸的小动物打成一片。蒋璃站在不远处瞧着,陆东深的表情有些谨慎,尽量躲着小土狗,但小土狗看样子十分喜欢他,他转到哪它就跟到哪,甚至还想往他怀里扑,吓得陆东深赶忙站起身。

逗笑了蒋璃。

陆东深听见动静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这空档,那只小土狗猛地扑他裤腿上,陆东深踉跄一下连连后退两步,蒋璃一伸手抵住他的腰,稳住了他的脚步。

刚想取笑,就见陆东深盯着一个方向微微皱了眉头,眼里的光倏地暗沉。

蒋璃一惊,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那是条窄偏的巷子,摆摊的人已经把巷口给占了,吆喝声混在往来的脚步里。没看出什么异样,蒋璃问陆东深怎么了。

陆东深的神情已是淡定自若,告知没事,然后挥手赶狗,冲着它又跺脚又冷喝的,奈何那小狗丝毫不怕,还黏着陆东深。

蒋璃见状摇头,"你可真是外厉内荏华而不实啊,等着。"

话毕进了旁边的小商店,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根火腿肠。

"你以为它缠着你是喜欢你啊。"蒋璃用指甲沿着红色肠衣的虚线划开个小口,一拉一扯就剥了香肠,放到旁边的小石墩上,那只小土狗一心就扑在香肠上了。

"呐, 它是另有所图。"

陆东深轻笑,"但凡喜欢都是有所图,这倒不是坏事,比如爱情,图的不就是共白首吗?"

蒋璃微微一怔。

共白首......

真是美好的字眼啊。

她深吸一口气,抬眼撞进陆东深的笑眼里,心就莫名地暖了一下,清清嗓子转移话题,"你刚刚一直在门口,瞧见个身穿瑶族服的小伙子了吗?"陆东深分不清瑶族服是什么样,但从药铺里出来的小伙子倒是瞧见了,朝着西南方向一抬下巴,"是他吧?从药铺出来就一直蹲那呢。"

442 他另有所图

    余毛从小到大就被人说成倔,但他不认为自己倔。拿人钱就是要帮人办事,否则就不能拿钱,从小的时候,阿母就跟他说,做人做事一定要讲信用,不能占小便宜。所以他觉得,无论如何都要等到那个姑娘,她要是还想去寂岭,他就带路,不想去的话,那他就把钱还给她。

余毛就决定在这等着了,哪怕等上半个月他也要等。

正准备把竹筐里的干粮拿出来填肚子,眼前就被两道身影挡个严实。

余毛抬头一看。

一位姑娘,漂亮极了,尤其是那双眼睛。身边还站着个男人,高大伟岸,英俊得很。

......他不认识他们。

蒋璃蹲身下来,陆东深站在旁边点了支烟,注意力没放在余毛身上,而是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巷,目光敏锐思考。

余毛自小到大接触的漂亮姑娘少,蒋璃这么一凑近,他竟脸红了。

"余毛是吧。"蒋璃轻声开口,"别等那个姑娘了,她来不了了。"

"啊?"

"我是她的朋友。"

余毛狐疑地看着她,憋了半天说,"你说你是她朋友,那你说说她长什么样?"蒋璃笑了,心想着这小伙子也挺机灵的嘛。想了想,就说了一番对方的长相,余毛听得认真,等蒋璃说完后,他把钱又掏出来,"你说得都对,那我把钱给你,你转交给她吧。"

"钱你先拿着。"蒋璃推了回去,"既然她去不了了,你带我们去。"

余毛诧异,"你们也要去找太岁?"

"是啊。"蒋璃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么值钱的东西人人都想要啊。"余毛摇头,"找太岁不容易呢,我上次也是无意间挖到的,听说那玩意要真是去找的话,都要找上好多年,上次我也是这么跟那位姑娘说的,但那个姑娘说她不怕耗时间,所以,我也只能答应。"

"是啊,我们也不怕耗时间啊。"蒋璃顺着他的话说,"而且我也会再给你加些钱。"

"不不不,我已经——"

"那是我朋友的毁约费,我给你加的是带路费。"

余毛想了半天也没怎么绕过这个弯来。

"只是有一点。"蒋璃提出要求,"不能对外说这件事,明白吗?"

余毛下意识点点头,又马上摇头。

"怎么了?"

余毛说,"我也有个要求。"

"你说。"

"寂岭深处我不去。"余毛很坚决,"我只带你们到寂岭范围,再远了我就不走了。"

蒋璃想了想,"行。"

余毛看了看陆东深,又看向蒋璃,"不过我劝你们啊,千万别进寂岭,太危险了。"

"放心,我们就是找太岁,没想丢命。"

余毛这才放心。三人商定了出发时间后余毛就离开了,他需要回家准备一下,据他讲,车子穿过林雾岭后就只能停在小溪村那,之后的路就只能靠马车进了。余毛家里有马车,平时就是进山用的,他需要给马备好饲料。

临行前他给蒋璃画了去小溪村的路线。

小溪村是他们集合的地点,按照时间规定赶到那就行。一切处理稳妥后,蒋璃这才舒舒坦坦地伸了个懒腰,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放眼七舍镇,敢去寂岭的人少之又少,那地方人烟稀少,几乎可以用无人境来形容,危险程度和路线情况都是未知,能找到人带路过去实属万幸。

临近中午,阳光很好。

落在身上暖暖的。

所以蒋璃抻完懒腰后也觉得浑身软软的,恨不得立马拎把椅子就在这街上晒太阳。

陆东深伸手拦住她的腰,托住她泛软的身子。

蒋璃心情好也没跟他计较,反正他人高马大的,靠着他也着实舒服。

只是不见饶尊的身影。

陆东深说,"那么个大活人还能丢了?办自己的事了。"

什么叫办自己的事?

蒋璃不解,"他可是个情报员!"

"你当他为什么要跟来?"陆东深笑问。

蒋璃眉头一挑,"当然是怕我有危险了,他可是那种能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是,担心你是一方面,但不是全都为了你。"陆东深给她泼冷水,"蒋姑娘,这世上全心全意为你的就只有我。"

蒋璃无语,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忘夸耀一下自己。

"你的意思是......他另有所图?"她迟疑。

陆东深抿唇浅笑,"这么浅显的原因你不会想不到。"

蒋璃还真想到过,但不敢确定,现在听陆东深这么一说,这份不确定性就瓦解了。

"因为阮琦?他怎么会知道阮琦的行踪?"

如果不是余毛,她也找不到阮琦。陆东深说,"饶尊表面没什么,但背地里可能一直在打听阮琦的下落。如果是普通人倒也好打听,阮琦行踪不定,他想找到具体地点的确是难事,所以我想,他应该是打听到阮琦在这一片出现过,所以来了个一石二鸟,跟着我们,顺带的继续寻找阮琦。不说别的,就拿现在来说,寂岭的消息可不是满大街能打听出来的,他避开我们,不就是在找阮琦的消息吗?"

蒋璃觉得陆东深说的有道理,越想还真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饶尊是个特别在乎面子。所以,阮琦在他家就那么走了,对他来说是件丢面子的事,可大张旗鼓地去找个女人,这对于饶尊来说也是有损颜面。表面上装作不在乎,背地里一直在寻找......嗯,这的确是饶尊能做出来的举动。

"那怎么办?不管他了?"蒋璃问。

陆东深哑然失笑,"宝贝,饶尊那么大的人了你当他能走丢?他又不是不认得回客栈的路。"

蒋璃想想也是。

念头一转回过味来,瞪了他一眼,叫谁宝贝呢?

陆东深眉眼沾笑。

她看了倒是心里喜欢,一时间也不舍得离开他怀里,就私心想着:嗯,是因为他胸膛结实,这么贴着靠着的很舒服。

"阮琦为什么要到寂岭呢?"她困惑,"也不知道她究竟去没去。"

陆东深对阮琦的了解并不多,所以这个问题他解答不了。走到巷口的时候,蒋璃突然兴奋起来了,一指斜对面的摊位,叫道,"算命刘?就是韦蓉提到的那位算命刘吧?"

443 他说能成婚就能成婚了

    斜对面的是个占卜摊。

摆了张小桌子,桌子上摞了两本书,书旁有摇卦,桌后坐着一位身穿小马褂的老者,只瞧着那老者鹤发童颜的,长发成髻于头顶,乍一看像是老道,但穿着又是平常人。他手里晃了把扇子,展开的扇面写着"顺其自然"四个字,不像其他算命似的挂着招牌,写着各种算命、起名、改运等字眼,就那么一人一桌在那,可桌前已是坐了人,还有几位排队等着的。

韦蓉跟蒋璃提到过他。

号称是整个七舍镇算命最准的。

当时蒋璃也只是闲聊,等听韦蓉说完后就挺感兴趣的。

现在算命刘就在眼前,蒋璃一时兴奋劲起来了,扯着陆东深的袖子往前走,"咱们去问问前途是否安好也行啊,再不济,帮着饶尊打听一下阮琦的下落。"

陆东深被她一路扯着走,懒洋洋来了句,"你们不是叫这种是封建迷信吗......"

算命刘六十岁有余,在七舍镇摆摊算命有二十多年了,算是七舍镇算命界的活字招牌。

平时找他的人也不少,但都是寻常百姓能有什么大事呢,最多的就成了丢鸡鸭的来找鸡鸭,孩子吓着了来算一算这类杂事。

等终于轮到蒋璃的时候,算命刘看着坐在眼前的两人,面色微微一惊,道,"两位好面相啊,尤其是这位姑娘,与众不同。"

蒋璃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从小到大也没少听这些话,所以也就没在意,再说了,往往算命的开场都这么说。

"怎么个与众不同?"她笑问。

算命刘捋着胡子,"有过人之处,旁人没有的。"

蒋璃心里一想,灵敏的鼻子算吗?

"这位先生......"算命刘又把注意力放在陆东深身上,微微眯眼,"是个成就大事的人,只是,过程艰辛,能过则生,否则......"

蒋璃一激灵,脱口问,"否则什么?"

算命刘盯着陆东深的脸,"否则则死。"

蒋璃只觉呼吸一窒,接下来的话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问了。

陆东深没当回事,笑了笑。"两位既然是一起来的,那想必是算姻缘吧。"算命刘没用蒋璃问,"两位是有前世的因,所以才有了今生的缘。"说到这,他掐了掐手指,"应该是在今年,两位就能成婚。"

陆东深笑得爽朗。

蒋璃一愣。

反应过来后疑惑地看着算命刘,"不都是先要去生辰八字吗?"

再不济也是看手相吧?

算命刘晃了晃手里的扇子,"我刘某人只看面相。"

看热闹的旁人闻言后纷纷道,是啊,他是高人,你们得信。没错没错,老先生说你俩能成婚肯定就能成婚的......

蒋璃心脏砰砰跳了。

问及找人,算命刘晃晃头,找人寻物都要随缘,能找到的时候自然就能找到,时机不到,再费力也白搭。

相当没说啊。

两人打算离开的时候,算命刘突然对蒋璃说了句,姑娘的面相虽好,但有血光之灾,还要小心为好。

蒋璃一挥手,这次是她没当回事了。算命这种事看怎么想了,血光之灾,只要流血了都算是灾吧,入寂岭危险重重,暂不说人为,就拿自然条件来说也不可能让人囫囵个走出来,不断胳膊折腿的是万幸了,流点血怕什么。

可陆东深的脸色凝重了,眉头也下意识蹙紧。

等两人离开后,算命刘叹了口气,想到今一大早他刚出摊,那个高大的男人就找上他了,许是出来买早餐,手里还拎着包子豆浆。

那男人上来就给了他一沓钱,跟他说,今天会有个姑娘找他算命,很简单,你就说我跟她能结婚就行。

当时算命刘还真是吓了一跳,等看仔细那男子长相,忧心忡忡说,既然拿了你的钱,我就要多说一句,你会遇上危险啊。

那男人倒是淡若清风得很,回道:人生在世谁能一帆风顺?命长命短就看自己敢不敢博了。

说实话,算命刘还是挺欣赏他的言论。

但今天见着面,有些话还真是要提醒,拿人钱财,不说一定能替人消灾,说出来让他们留心也好。

回到客栈,蒋璃始终闷闷不乐。

等饶尊溜溜达达回来了,蒋璃就爆发了,冲着他嚷,"死哪去了!还知道回来啊!"

骂得饶尊一头雾水的。

陆东深揽过蒋璃的肩膀,对饶尊说,"被算命刘说得不开心了。"

饶尊嗤笑,"该!你是闲的吧,没事信那个?算什么了?姻缘啊?"

一提到姻缘,蒋璃这才想到算命刘的话,满腔的郁闷就一扫而光,紧跟着脸一红,甩手就回了房间。

饶尊又是一脸不解,"我又说什么了?"

快晚饭的时候,蒋璃找到了陆东深。

这次开门见山说了正事,"要不还是找算命刘给破一破吧。"

"破什么?"陆东深没明白。

蒋璃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算命的不都说了吗,你过则生,不过则死。"

陆东深"哦"了声,笑,"你信?他不还说你有血光之灾吗?"

"血光之灾怎么解释都行,但死就一个概念吧。"蒋璃担忧,"不是都说他还能改运吗?花点钱改改吧,就这么说定了。"

陆东深在她临起身前按住了她,哭笑不得,"怎么改?让他改到我什么都不用做直接接了陆门交椅?囡囡,你又不是乡野之妇,怎么还迷信这个?你听话,别折腾了啊。"

"可是——""别可是了,算命的嘛,不就是先说点好听的再说点严重的?为的就是要牵着你继续花钱,要不然他喝西北风去吗?"陆东深轻声说,"你就只听好的就行,例如,咱俩今年能成婚。"

说到这,陆东深还真是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昨天韦蓉提及算命刘的时候,他瞧见蒋璃那两只亮闪闪的眼睛就觉得不妥,一大早借着买早点的由头赶忙找到算命刘做了打点。只是,他没想到算命刘又这么不地道了加了旁的话。

只提婚姻的事不就完了?

蒋璃一听这话就气短了,咂咂嘴巴,"他说能成婚就能成婚了?"

"那他说我死我就死了?"陆东深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我不会死的,为了你,我也得好好活着。"

蒋璃嚷了句,"什么死不死的啊!""是是是,不提不提。"陆东深温柔哄劝。

444 他们下葬的不是死人

    蒋璃咬唇。

她真是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更讨厌陆东深,这么温柔干什么?

站起身,没好气道,"我告诉你啊,你可对不起我过,得还债的!所以,不能死,哪怕到了要死的程度你也得给我活着。"

"遵命,陆太太。"陆东深笑。

蒋璃哼,"等你有命活着再这么叫吧!"

晚餐又是顿丰盛的。

韦蓉喝了点酒,借着酒劲跟饶尊说,杨大哥,你跟你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呀?

饶尊微愣了一下,"女朋友?结婚?"

"是啊。"韦蓉给他倒酒,"如果真心是喜欢的,那可一定要结婚啊。"

饶尊有点懵。

在旁的蒋璃马上道,"快了快了,你杨大哥就这点不好,总是忙工作,把什么事都扔给他女朋友。"

韦蓉叹,"要多陪陪女朋友啊。"

一来二去的饶尊也明白个七八分了,笑道,"是是是,这趟回去我得好好陪陪她,然后,商量结婚的事。"

韦蓉闻言后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多少失落。

这里不及城市。

吃过晚饭,一入夜就安静了,尤其是客栈这边,不是旅游旺季的时候入睡时间都很早。

蒋璃三人自然不会早睡,统统都聚在一个房里,梳理线索和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三人将所有的信息归类总结了一下,尤其是蒋璃,把该要分析的点都记在本子上了。

寂岭和秦川的关系。

寂岭诡异传言。

寂岭里的人吃死人,半夜下葬,而且将人骨埋在很高的地方。

曾有徒步的人在寂岭一带失踪。

根据王掌柜提供的线索,秦宇来自秦川,拿了名叫忘忧散的配方出来交易,却按约未到。

寂岭背后的村民与世隔绝。

最后一点是关于阮琦。

阮琦是否在寂岭。

蒋璃在阮琦的名字下面划了重重的一道线,然后打了个大问号。

三人备了一小碟花生米、盐水毛豆和当地腌渍的小牛肉用来下酒,边吃边想。

"寂岭吃死人的传言不大可信,倒是下葬的方式让我想到了悬棺。"蒋璃手里捏着粒花生米,轻轻一搓,花生皮就掉了,露出白嫩脆生的花生仁来。"不少少数民族都有悬棺的习惯,当然,悬的地方也不一样,有的在山洞里,有的在高崖,有的则在树上,还有的甚至连棺材都没有,直接西吊在高处风干。按照地理位置,离这里最近的青瑶人,他们就有悬棺的习俗,都已经流传千年了。"

"你的意思是,寂岭背后的村寨是个少数民族?"饶尊问。

蒋璃思量半天,"照理说,汉人没有这种下葬习俗,可是,王掌柜提到那个寨子说,传言他们是神医扁鹊的后人。"

"扁鹊?"饶尊舔了舔嘴,"大家提到扁鹊不就是指秦越人吗?没听说他是少数民族吧?"

陆东深沉默了少许,"扁鹊后人这一说法还有待商榷,但如果寂岭背后的村人是汉人,那有悬棺的习俗就有另种解释了。"

"是什么?"蒋璃问。"不管是哪国哪族人,对于死者都抱有崇敬心态,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轻易改变下葬习俗,像是汉人,据我所知就是入土为安吧,那只能说,要么他们不是汉人,要么,他们下葬的不是死人。"

蒋璃一激灵,下葬的不是死人?难道是......活人?

饶尊也想到了这种可能,面色凝重了起来。

三人沉默了许久。蒋璃才开口道,"我知道在国内也有些与世隔绝的村子,自给自足,但多少也会有一两个进到村子里去的,像是寂岭这种情况倒是少见。王掌柜说,秦宇来自秦川,左时在日记里也写了'秦川之巅,生而忘死'这几个字,生前也在不停地寻找秦川,忘忧散就出自秦川,所以,藏在寂岭背后的村子真有可能大有历史渊源。秦宇提到他家祖上是妙手回春,这个祖上,是多远的祖上?"

"所谓妙手回春不过是夸大的说吧,韦蓉不也说了吗,村村寨寨的巫医很多。"饶尊给出假设之言。蒋璃摇头,"没这么简单,秦宇的祖上一定不是指巫医,他提及他祖上足不出户就能替人看病,看对方一眼就能知道对方活多久,还说他祖上曾从棺材里救过一人,那人留下了就帮着祖上采药看病,甚至也提到说这方子的神奇性,哪怕换新刮骨也能谈笑风生,这种事真存在的话,那也绝不是巫医的本事啊。"

这种事说出来谁会相信?

如果说给旁人听,那旁人肯定会笑蒋璃一派胡言,但陆东深和饶尊不作声,两人一个眉头紧皱一个眼底思考,认真对待每一条线索。

良久后,陆东深问蒋璃,"你听着秦宇说的这番话不觉得耳熟吗?"

蒋璃没隐瞒,"耳熟,但我想不起来具体的,好像在哪听过,深想就是一片空白了。"

其实她在美国的时候,听王掌柜说完这话后也是灵光一现,可很快就消失了,再想抓住就难,今天这么一提及,这种灵光再次浮现。

陆东深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后说,"因为之前提到过扁鹊,所以我就联想到了,但我毕竟了解有限,好像出自哪段史料。"

说到这,蒋璃蓦地双眼一亮。

饶尊在那头"啊"了一声,一拍桌子,立刻圆了蒋璃脑中闪过的灵感,"扁鹊的大哥!出自鹖冠子·世贤!"

猛地敲开了蒋璃的思路,瞬间豁然开朗。

陆东深朝着饶尊一竖拇指,厉害啊,出自哪段都记得,看样子是学霸出身,点头,"虽然荒诞,但是很像。"

蒋璃气息急促,马上打住他们,"不行不行,我得好好捋一捋。"她起身,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

人有的时候就这样,越是接近一样真相就越是想不起来,那灵感就像是藏在岩石缝隙中似的,隐隐透着光,只有努力扒开缝隙,才能瞧见光源的全貌。

魏文侯曰:子昆弟三人其孰最善为医?

扁鹊曰:长兄最善,中兄次之,扁鹊最为下。

魏文侯曰:可得闻邪?

扁鹊曰:长兄于病视神,未有形而除之,故名不出于家。中兄治病,其在毫毛,故名不出于闾。若扁鹊者,鑱血脉,投毒药,副肌肤,闲而名出闻于诸侯。这么一段对话,大体意思就是说,扁鹊认为他家大哥的医术最好,因为家中大哥都是在对方病情发作前就治好了,而扁鹊治病在对方病情严重之时,所以名气自然比大哥要大。蒋璃自然也想起了这段典故,可是她想到的可是另外一回事。

445 秦川一直存在

    陆东深和饶尊都没催促,看着她来回来地踱步,就这么过了两三分钟,蒋璃站在了桌前,用力一拍桌子。陆东深和饶尊就清楚了,她应该是想通了一些事。

果不其然,蒋璃出声,"我明白了。"

她紧跟着坐下来,目光灼灼,"不是扁鹊。"

"啊?"饶尊诧异。

"是扁鹊的大哥。"

饶尊忍不住笑了,"咱们刚才说的不就是扁鹊的大哥吗?""我的意思是,那个寂岭背后的村寨。"蒋璃尽量把意思表达清楚,"王掌柜说他们是扁鹊的后人,这不对,他们应该是扁鹊大哥的族人后代,又或者是跟扁鹊大哥有关的人,比如说族亲或徒弟之类。"陆东深思量,"根据秦宇所讲,他祖上治病救人的方式方法的确跟扁鹊大哥的一样。而且村寨与世隔绝,越是这种村寨凝聚力就越强,他们都是一个祖上,所以,秦宇说他们的祖上,实际上就是指整个村寨的祖上。想想看,小伙子还姓秦,历史上的扁鹊实际上就是指秦氏吧。"

蒋璃敲了敲桌子,"这么一看,没错。"

饶尊提出质疑,"如果说,寂岭背后的村寨祖上就是秦氏长兄,那这年头也太长了吧?能与世隔绝这么久?"

"当初未必有这个村子啊。"蒋璃给出解释,"秦氏当时生活的地方可不是这一带,估计是不知道多少代后为了躲避战火才来的寂岭吧。"

陆东深不说话,眼底思考。

饶尊摩挲着下巴,喃了声,"总觉得还有哪里是说不通的。"

就连蒋璃也这么觉得。

三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良久后,陆东深说,"我们现在只能从秦宇所讲的话里找线索,他说他们祖上医术厉害,足不出户就能替人看病。"

蒋璃说,"是,这是秦氏长兄的本事。"

陆东深又道,"秦宇还说,他们祖上从棺材里救过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后来,被救的那个人留下来帮着祖上采药看病。"

蒋璃忽而一怔,"这是指......扁鹊的十弟子虢太子!"相传,扁鹊的弟子中大多都是平民百姓,除了最小的虢太子,有史记载说,虢太子曾患有尸厥。所谓尸厥,用现代医学的临床表现来看就是突然昏倒不省人事,伴有四肢逆冷等,诱因下很多,发病后轻者能在短时间内苏醒,重者就会丧命。总之,那位虢太子就被当成死人给埋了,幸亏被扁鹊救下。后来虢太子拜扁鹊为师,跟着扁鹊行医。扁鹊的十位弟子都各有所长和精通之处,而虢太子主管采药,所以他分辨药材的能力是最强的。"所以问题来了。"陆东深也略知这段记载,继续道,"秦宇说,他们祖上足不出户替人治病,像是说秦氏长兄,又说祖上救了虢太子,那又像是在说扁鹊,寂岭的祖上到底是谁?"饶尊想了一下道,"也许就是统指秦氏呢?不管是秦氏哪位兄弟,他们三人都是医术高手,族人们一代代往下传,不知到了哪朝哪代的又开始与世隔绝,那祖上具体是谁肯定就说法不一了。"

这倒不是另外一种解释,毕竟年头长久,祖上的情况追述起来也不容易,三兄弟又都属秦氏儿女,被不知多少代后人视为一体也有可能。蒋璃思考过后给了全新可能,"又或许,他们的祖上其实是虢太子呢?那个时代战乱,虢太子身边不会没亲信,总之,或亲信或死士后来因虢太子的缘故隐匿山野,他们跟着虢太子一同行医,再后来世世代代那么下去组成村落,取秦姓,也许是因为虢太子拜了扁鹊为师,视为父,也许就是为了躲避战乱或仇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饶尊道,"秦氏长兄、扁鹊和虢太子其实都是大有关联,村寨里最原始的成员也许就是跟他们三人有关的后人、族人或亲信,古时生产力落后,需要相互协作才能活下去,怎么才能抱团?共建一个祖上最直接,这种血缘式捆绑是黏合凝聚力的最好、最长久的方式。"蒋璃点头,"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秦宇拿出来的方子,忘忧散,应该就是左时后来改良的封痛散的原配方。秦宇说是出自被救那人之手,又说那方子神奇,哪怕换心刮骨还能谈笑风生。我倒又想起出自《列子·汤问》的一段,讲的是扁鹊换心的故事。说有鲁公扈、赵齐婴二人找扁鹊医病,扁鹊给二人喝下药酒后为二人互换心脏,这其中二人无痛无觉。当然,后人将这一典故比喻为以人之长补己之短,但如果那方子真就是能让人无痛无觉生而忘死,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不会如典故里的那么夸张。"

饶尊问,"难道不可能是麻沸散吗?""麻沸散在现在看来就等同于麻醉剂的前身,但忘忧散不是麻醉剂。"蒋璃解释,"麻醉剂是让人全然没感觉,忘忧散如果是封痛散的前身,那它的功效就是能让人在清醒情况下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当然,临床中局部麻醉也能做到这点,但麻醉的位置是没感觉的。依照秦宇所讲,忘忧散在换心刮骨中还能让人谈笑风生,那就说明,真正的配方是只会让人短时间内失去痛觉,只是痛觉不是感觉,而且药效过后会让人很快康复,不会像麻醉剂似的对人体产生影响。"

所以说,忘忧散也许就是典故中提到的药酒。沉默了良久的陆东深开口道,"这么判断也是能说得通,所谓虢太子得到的配方,那肯定是出自扁鹊之手,他是他的弟子,后来拥有这配方也不是不可能。不管是秦氏长兄还是扁鹊、虢太子,他们生活和离世的地点都不在这一带,我们之前分析的是,一代代后人们可能为了躲避战乱或其他什么缘故四处迁移,最后不知在哪朝哪代的来到了寂岭,隐藏至今。所以,我认为'秦川'二字压根就不是寂岭的古称,恰恰就是他们村寨的名字,换句话说就是,寂岭就是指那道岭子,秦川就是寂岭背后的村寨。只是村寨与世隔绝,外人对村寨不熟悉,久而久之就被直接叫成了山岭的名字。相反,秦宇是来自村寨,他报上自己的出处时自然就报了秦川。"

446 狠狠夸赞了一下自己

    蒋璃觉得陆东深的说辞十分合理,这里的人只知寂岭,提及寂岭就顺带提到背后村寨,也顺带的叫成了寂岭,实际上,村寨的名字大家都不清楚。

照这么看,那个村寨的名字才叫秦川,也许是后人们为了纪念祖先这么叫的。

蒋璃轻叹了一口气,"所谓的巅,其实指的就是寂岭,村寨于山岭脚下,抬头便可见岭。生而忘死,指的就是忘忧散,而秦川之巅,指的就是寂岭巅下的村落。"

可惜,当时左时的思路是错的,认为秦川是哪个山脉的名字,如此一来,在寻找原配方的路上就越走越远。饶尊的思路跟得也快,"照这么看,秦川半夜下葬并且将死人高悬就大有文章了。秦氏,根据史料记载,应该是今天的河南涿州人,而虢太子出自东虢,所在位置应该是今天郑州荥阳一带,那时候扁鹊虽四处行医,但也基本集中在河南各地和山东等地,这些地方可没有半夜下葬高悬尸体的习俗。""吃死人一说可以以讹传讹,但殡葬习俗的确令人怀疑。"蒋璃一点点啃咬着手里的花生米,若有所思,"可惜进出的人少,早年还发生了失踪一事,我查了当年的新闻,可没发现失踪人员的报道。"

陆东深轻轻转着酒杯,"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压下了这件事。"

蒋璃一激灵,看向陆东深。

谁能压下这件事?

如果能压下这件事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了解秦川的吧?至少是知道寂岭的,再往下推断......也许,还跟配方有关!

她眼波一抖,冷不丁想到了卫薄宗。

陆东深见状,也多少猜出她的心思来,轻声说,"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蒋璃"啊"了一声。

饶尊没惊讶,但也皱了眉头,"这么快?"

"我今天在街上发现了异常。"陆东深道,"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蒋璃只觉后背阵阵恶寒,冷不丁想起他在药铺门前的神情,那就是应该发现情况了。她相信陆东深判断得没错,毕竟大风大浪过来的人,对于这种事照比常人都敏感。

"你觉得......今天跟踪我们的人跟压下失踪案的人有关吗?"她有气无力地问陆东深。

陆东深想了想,"目前还说不准,要么就是一挂的,要么就是......"说到这,他看向饶尊。

饶尊被他瞅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陆东深,你不会怀疑我吧?我有必要吗?"

"你是没必要。"陆东深风轻云淡的,"但阮琦就说不准了。"

饶尊嘴角微微一僵。

蒋璃拄着下巴瞄着饶尊,"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来找阮琦的?"

饶尊被这话刺激了一下,紧跟着条件反射地惊呼,"我来找她?我是疯了吗我找她?再说了,我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就算她在这,怎么不现身?还至于找个人盯着咱们?"

陆东深和蒋璃谁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饶尊。

饶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激烈,清清嗓子,"我的意思是说,阮琦盯着我们不合理。""不合理吗?"陆东深一字一句,"也许你在打听她行踪的同时她也在打听你,否则怎么每次都能避开你的耳目?她来七舍镇要到寂岭,也许找太岁是假,想要进秦川才是真,或许她是知道了些什么,而我们的到来,也或许对她造成了威胁和竞争。"

"阮琦不是这种人。"饶尊不悦。"不是吗?"陆东深说话犀利,"可能不是,也可能是,我对她不了解,所以一切可能性我都要考虑。想当初她在戏楼装神弄鬼,心思之深令男子都自叹不如,所以对于她,还是警惕得好。"

饶尊脸色越来越难看,嘴角近乎绷直,良久后说,"陆东深,你还真是这么个人,对谁都很难交付信任。"

陆东深毫不客气,"尊少自小顺风顺水,当然更天真些。"

"你——""我的意思是......"蒋璃马山不动声色地打断两人的争执,"不管盯着我们的人是谁都不紧要,反正都会现出狐狸尾巴,时间不会太长,只要我们到了秦川,对方的意图就明显了。"

心想着,好嘛,我这都成幼儿教师了,还得给你们两个小朋友劝架。

不过,从陆东深的角度出发没错,阮琦之前布下大网,的确很有心机,陆东深本身多疑,再加上跟阮琦走动不多,怀疑到她头上很正常。饶尊的反应也没错,他跟阮琦接触时间长,自然清楚她是什么性子的人。但从饶尊跟陆东深针锋相对来看,心里是十有八九有人家阮琦的,还死鸭子嘴扁不承认,这是没劲啊。

蒋璃的一句话算是平息了陆东深和饶尊之间的小火苗。

陆东深不是个喜欢揪着话题不放的人,道,"所以,不管是途中还是进入到寂岭,我们万事小心。"

蒋璃懒洋洋点了点头,又突然兴奋道,"我突然觉得啊,秦氏长兄和虢太子有可能都是气味高手呢,尤其是虢太子,换句话说,他们是我们这行业的祖师爷。"

"这怎么讲?"陆东深饶有兴致。蒋璃端起杯子抿了口酒,然后说,"你看啊,秦氏长兄在病患未发病前就能把人医好,靠的是什么?中医治病望闻问切,这里的闻,大多都是指听声息。但我认为,用来闻体味也能解释得通,人的体味能暴露人体隐藏的疾病,真正的高手,打远走来一人,不用观气色,不用问症状和摸脉象,只用鼻子就能判断此人是否康健。所以啊,我觉得四诊中的闻字,就是双意,并不是现在我们所讲的听气息这么简单,只不过,能利用气味辨别人体疾病的人少之又少,因此就被忽略了。"

陆东深低笑,被她这么一解释,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啊。"再说虢太子。"蒋璃侃侃而谈,"他是做什么的?主管采药,为什么十个弟子里就他负责采药?说明他除了有眼力外,对各类植物的气味也很敏感,有些药材匿藏得很深,光靠肉眼是不行的,所以我判断,虢太子的鼻子一定很灵。你们看,不管是秦氏长兄还是虢太子,他们的本事我也有吧?"说到最后是狠狠夸赞了一下自己。

447 千年楠木

    陆东深忍俊不住。饶尊懒洋洋地泼了盆冷水给她,"可惜啊生错了年代,否则你就能取代扁鹊名垂千史了。这么想,扁鹊还真是没你的本事,要不然怎么最后被李醯杀了呢?换做是你,一下子就能闻到杀气逃之夭夭了吧?"

"饶尊,你嘴可真欠儿!"蒋璃聊烦了,将手里的花生一扔,起身走了。

**

翌日一早,三人就出发了。临行前,陆东深又检查了一遍工具箱、各类装备,饶尊又往车里添了不少便携食材,尤其是盐巴和糖。这是韦蓉给出的建议,她说越往寂岭方向走就越偏僻,百里不见人,更别提住宿休息了,食物充足很重要,而盐巴和糖在无人之境更重要。

对于他们的走,韦蓉十分不舍得,千叮咛万嘱咐等折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再来客栈。

等车子驶出七舍镇的乡路后,蒋璃痞里痞气地问饶尊,"哎,你说啊,阮琦独立,韦蓉温柔,你更喜欢哪个类型的?"

饶尊经过这几天的折腾,早就对阮琦这个名字免疫了,哪会让蒋璃的戏弄得逞,他瞅着蒋璃笑得很是邪气,"喜欢你这种类型啊。"

前方开车的陆东深瞅了一眼后视镜,冷哼一声没说话。

他们即将行进的路线是林雾岭—小溪村—寂岭—秦川。

据余毛所讲,在抵达寂岭前的路尚算好走,只是出了七舍镇后,越往深了走山路就越多。

像是余毛这种住在山里的人,早就习惯了攀山走捷径,剩下的时间就不是一星半点。但陆东深三人无法弃车攀山,只能一路沿着盘山路前行。

山多的地方盘山路自然就多,但大多都不是宽敞大路,有不少都是上了年头的窄路,攀着山体或蜿蜒而上再或兜转而下。

坑坑洼洼不说,拐弯的幅度还大,有好几次都近乎成90度的拐子,十分危险。

但更危险的是山体滑坡。

蒋璃落下车窗往山上瞅了一眼。

在国内,常年走车的山路都有防护措施,一是会在路边设有坚固围栏,防止翻车等意外发生;二是尽可能得加宽山路;三是在山体上增加落石防护网。但现在他们越走越偏僻的山路是没有的,狭长的山路上寻常可见从山体掉落下来的山石,这要是遇上不好的天气,这种毫无防护的山体一旦发生滑坡或泥石流,那危险系数可想而知。

饶尊减缓了车速。

蒋璃透过挡风玻璃一看,前方不远处有一大截树拦在那,结结实实挡住了去路。

将车子停了安全位置,三人走上前一看,是截断树,树干挺粗,枝杈上还坠着半只鸟窝,许是砸下来的时候毁了,旁边还有块大岩石,从山上滑下来的。

陆东深看了一下树干的断口,说,"雷劈的。"

蒋璃叉着腰站在那,没靠前下,这种情况在城市里不多见,但在这种地方实属常事。高高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一旦深入天地,那主宰着命运沉浮的就是大自然。

饶尊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信号弱,又返回导航地图,放大,周遭的线路情况就一块块蹦出来了。"没别的路,除非穿山。"

穿山弃车不可能,车上好多东西呢。

"搬。"陆东深果断,外套一脱往蒋璃怀里一塞,袖子往上一撸,露出结实的小手臂。

搬?

蒋璃盯着断树,那树干两个成年男人手拉手环抱都抱不过来。

饶尊也没多废话,许是不想浪费时间,也是把外套一脱塞给蒋璃,弯身就跟陆东深通力合作了。蒋璃也想上前帮忙,被陆东深喝住,"一边待着去。"

待着就待着呗,这么凶干什么。两人的力气还真是不小,但那断树也属实粗壮,而且是整颗从山体折下来的,断骨连筋的,想要彻底搬开不可能,最后陆东深和饶尊商量着只要能挪出车行的路就行,而且也方便一旦后来有车进来。

但就是挪空也非易事,没有捷径,只能靠把子力气。所以,当陆东深和饶尊两个先移开了断木又搬走了岩石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一个靠坐岩石,一个坐在树干上,汗流浃背的。

蒋璃抱着衣服走到断树旁,一把推开坐在上头的饶尊。饶尊被推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地上,冲着蒋璃嚷,"有你这样的吗?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

蒋璃没搭理他。

仔细打量着断树,看枝叶、看断口、看树轮......蒋璃面露不可思议,又捻了些许木屑在手闻了闻。

饶尊见状凑过来,好奇问她怎么了。

蒋璃闻了一下后就彻底嗨了,起身都恨不得手舞足蹈,"楠木!这是楠木啊!"

饶尊挑眉,楠木有什么兴奋的?蒋璃着实是兴奋,说话都不溜了,"我看着像楠木,但、但我从没见过这么粗的楠木,我以为不是,闻了一下才确定是!这是楠木古树啊,之前我看过报道,说在贵州一带发现13000年以上的楠木王,这、这棵楠木看树轮也得上千年啊!值钱啊,太值钱了!"

饶尊被她吵得耳朵疼,一个劲地揉。

陆东深实在看不下去眼了,起身上前,一把搂过她的肩膀,"上车。"

"可是楠木......楠木怎么办?"蒋璃不停地扭头瞅。

陆东深拉着她到副驾,一开门,"什么楠木女木的咱都拉不了。"

蒋璃可真是看着眼馋啊。

饶尊忍着笑上前,陆东深跟他说,"换我来开吧。"

饶尊不反对,山路难行,再加上刚刚耗尽力气,正好到后面休息。刚开后车门,就见陆东深把他外套扔给他,甩了句,"自己的衣服自己保管。"

蒋璃瞅着怀里的外套,"那你的——"

"我的,你帮我拿着。"陆东深说完上了车。

蒋璃一撇嘴。

什么道理?

等上了车后才发现陆东深真是鸡贼,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把她骗到了副驾,也意味着他想喝水或吃个东西什么的,她都要从旁伺候着。

车子一路前行。在蒋璃第三次回头就再也瞧不见那棵大楠木后,陆东深终于开口,"楠木咱们是不可能带走的,既然珍贵,你倒不如打个电话给中科院或当地野生植物协会让他们派人处理。不过你得尽快,因为接下来的信号会越来越弱。"

蒋璃一想也对,更重要的是,既然能在那一片发现野生楠木,就不可能只有孤零零的一棵吧,打个电话让专业人员过来,说不准还能发现更多。

翻找电话号码的时候她忍不住说,"行啊,思想觉悟还挺高。"

陆东深手握方向盘,唇角稳当含笑,"陆太太过奖了。"

蒋璃猛翻了一个白眼。后座的饶尊嗤笑了句,"这是改明抢了。"

448 能吞人的林雾岭

    相比周围山岭,林雾岭并不大,但对于不管是开车的人还是徒步的人来说,想出岭子也得工夫,这段岭子接壤的山脉转西南方向,算是这一片海拔较高的岭子了。从七舍镇出发到林雾岭路程不算远,只是山路难走,车速不易快,所以抵达林雾岭附近快中午了。进小溪村就要穿林雾岭,这段路据余毛说,如果赶上大雾天的话不管是车还是人都不敢前行。而这个岭子之所以被叫做林雾岭,就是因为这里总会无缘无故起大雾,而且经常是雾气来得快去得慢,据余毛说,这里的人一般都不会靠近林雾岭,尤其是春夏时节,如果在附近走动的话一定要在晌午前。但林雾岭多珍奇植物,尤其是药材,除了寂岭,怕是林雾岭的最好,所以也会引得一些人铤而走险。余毛的一位表亲,在林雾岭起大雾前没能走出来,在里面困了三天,等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

今天太阳不小,但进入林雾岭的范围时也多少有着薄雾,蒋璃观察了一下四周,林木繁多,深不可测。她没在周边停留多久,上了车后就催促陆东深赶紧开车。

"地势高、山林多、早晚温差大,所以容易起雾,尤其是太阳落山后。如果赶上雨季的话,这里的条件会更糟糕。"蒋璃道。

"水。"陆东深甩了个字。蒋璃随手拿了矿泉水,拧开盖子,水瓶送他嘴边,他侧脸过来喝了几口示意好了,她又拿了回来拧好盖子往车门旁的插空一放,接着说,"但是,如果仅仅是大雾的话也没那么可怕,可怕的是这里生长了一种叫做白毛灌的植物,这植物不常见,只生长在潮湿的岭子里,特别喜欢潮湿环境,雾气一起,白毛灌与雾气结合就能释放一种毒素,类似蓖麻毒蛋白的东西。"

陆东深问,"是含在蓖麻子里的毒素?""蓖麻子的毒性是来源于蓖麻毒蛋白,毒性很强,我刚刚是看到了岭子周围有白毛灌的迹象,所以才这么推断的。"蒋璃说,"我只能把白毛灌和雾气结合所产生的毒素归类于蓖麻毒蛋白,你还记得余毛说过他表亲死亡症状吗,说他死相很难看,全身都是紫色的,一般来说,如果是大量吸入蓖麻毒的话,可能出现的症状就是呼吸艰难、然后肺水肿,皮肤会越来越紫,如果抢救不及时的话会出现低血压和呼吸衰竭,从而丧命。"陆东深握着方向盘,"看来周边人谈林雾岭色变也是有原因的,他们无法判断雾气杀人的真正原因,就只能归结于山神发怒。既然这样,咱们中午就别在这歇脚了,尽快出岭子周围。"

蒋璃同意。

问饶尊,饶尊在后头懒吞吞地说,"你俩郎情妾意的,还管我干什么?"

车行速度要控制得当。

太快,有翻车的危险,太慢,有被浓雾吞掉的危险。

陆东深一路稳稳控着车,饶尊也不再玩笑,两人的神情看上去都挺严肃。

蒋璃也紧张。

他们三人都有户外经验,可她应该算是三人之中最有经验的,连她都觉得林雾岭让人窒息。

太阳已渐渐西落。

霞光一层层铺满了天空。

再往前就差不多要出林雾岭了。

却在这时听到坐在后座的饶尊急促说了句,"陆东深,加速!"

蒋璃一激灵,回头一看,后背倏然一凉。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的山岭已经不见踪迹,哪怕是岭子的轮廓都看不见了。却能瞧见一大片浓雾,像是长了脚似的席卷而来,行进的速度是难以想象得快,让蒋璃冷不丁想到了史蒂芬·金写的那本《迷雾》。

这场迷雾来势汹汹,一旦被它吞了那就会严重耽误行程,如果停滞不前,入夜后又不知会存在什么危险的攻击性动物。

陆东深从后视镜里也看到了车后面的情况,却倏然踩了刹车,蒋璃的身子猛地往前一窜,被陆东深伸手拦了个严实,口吻严肃,"马上换座,饶尊你坐前面来。"

两人十分利落地开车门换车位,前后都没用上五秒钟,可就这么短的时间里,那浓雾就马上到跟前了。

"坐稳了。"陆东深说着就踩了油门。

饶尊顺手把卫星导航拿手里。

"直500,右3。"

陆东深加大马力,车子加速前冲,临近500米倏然右转,恰好三十度角拐过去十分精准。

"前50上坡,直600,左9。"

陆东深行坡稍稍放缓速度,过后,再次踩下油门。

蒋璃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路,心悄然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他们在上路前就做好的准备。大自然危险重重,不定什么时候就遇上风险,一旦需要极速行驶逃离的时候,导航提醒的速度绝对不够用,而且真遇上这种情况,开车的人也不可能腾出功夫去看线路,所以就需要人为指路,提醒要简洁、快和精准。

三人商量,陆东深开车时饶尊做提醒,饶尊开车时陆东深做提醒,蒋璃要时刻盯着路况,防止一旦导航出错可以及时调整。

参考赛车练习系数和习惯是最好的提醒方式。

例如前是前行,右是右转,上下坡做正常提示,拐弯角度会复杂些,需要提醒人很能精准地对导航上的路线弧度做出判断,当然,也要考验开车人的应变和控制能力。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这种配合,因为危险系数太大,户外行走,安全第一。

蒋璃一手死死按着前座靠背,车窗外的绿影速速而过,很快就吞没在浓雾之中。她目光快速扫了一下后视镜,镜子里的大雾像是张牙舞爪的兽,迅猛前行。

她不敢出一丁点动静,车厢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这场大雾能扩散到多远她不清楚,只是一心想着逃离、逃离......

陆东深再次踩大了油门。

蒋璃眼尖,及时出声,"右脚滑石。"下一秒陆东深就及时转了方向盘,车轮擦着山体路边的石子就蹭过去了,紧跟着再一打左转向,车子来了个近乎90度角的弯。三人的身子都死命抵抗着惯性,陆东深再一猛转,车身漂移,安全精准地过了这场极其危险的拐子。

449 遇险

    蒋璃稍稍松了口气。

就是这样。

在这种环境下,哪怕路上的一颗石子都能造成不可估算的危险。

她不敢掉以轻心,神经一直在绷着。

陆东深和饶尊两人配合得默契,一个简练说一个极速开,不知过了多久,蒋璃说了句,"好像......雾淡了。"

饶尊快速看了一眼倒车镜,眉间松弛了下来,"看来,我们已经出了岭子了。"

这话落下后,蒋璃只觉身上的力气骤地被抽光,头靠在车背上,像是打了场仗似的累得要命。

陆东深稍稍减了速,但也是又往前开了好一会才停了车。

三人分别下了车。

朝着后方看过去,只剩丝丝浅浅的雾气,想必是范围够远了,那浓雾也扩散不到了。

这才彻底松了气。

三人靠在车身上,谁都没说话。

许久,饶尊突然笑了。

紧跟着是陆东深,也笑了。

蒋璃不知怎的也想笑,绷不住笑出声来。

三人就这样,在荒郊野岭躲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浓雾,然后,抑制不住发笑。

饶尊笑啐了一声,"奶奶的,小爷我还真没遇上这茬呢。"

陆东深笑而不语,反身从车上拿出烟盒,拎出两支烟,扔给饶尊一支。

蒋璃靠在车子旁是一动不想动了,看看饶尊,又看看陆东深,一想到刚才那幕就总想笑。别说饶尊了,许是就连陆东深,在商海浮沉这么多年也没这么紧张过吧。

真逗。

**

Charles Ellison这段时间落得轻闲,主要是陆起白提交的项目搁浅,再有陆北深从中分担了不少业务出去,陆门倒是多了几分清净,他这才有空找老朋友钓钓鱼谈谈天。

没过多久,Charles Ellison就飞了法国马赛,到了朋友开的酒庄。品了美酒,又顺带聊了聊合作项目的事。

别看Charles Ellison上了年纪,但是酷爱运动的他保持了相当不错的身材和体能,所以从酒庄离开后他就直奔度假村滑雪。

这是他最喜欢的运动。

上了缆车后,他接到了秦苏的电话。

秦苏在电话里跟他说,目前陆门情况稳定,她需要飞一趟中国。

Charles Ellison知道她的用意,一是西奈山的项目还需要跟进,二是陆东深还在国内呢。他问及陆东深的情况,秦苏说她刚通完电话,一切都好。

Charles Ellison叹道,一切都好就好,目前工厂出事和实验室爆炸的热度还没完全降下来,他能晚些露面最好。

秦苏说,东深也是这个意思,并且他需要找一样东西。

一样东西?Charles Ellison问她,什么东西?

秦苏想想说,一个能极大开发前景的东西,并且他说,还在找一份至关重要的证据。

等结束通话后,Charles Ellison有些忧心忡忡,他不知道陆东深目前的处境如何,只是隐约觉得危险重重。

他看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山脉,高低曲折的雪道是众多滑雪爱好者的所爱,只是,今天滑雪的人极少,偶尔那么几个,如果不仔细看就会消失在皑皑白雪之中。

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就是要守住陆门,那个交椅的位置,他需要替陆东深盯住了。

车行一路。

临近下缆车时,Charles Ellison接到了杨远的电话。

得知他人在法国,杨远说,你还是尽快回来,目前你待在美国是最安全的。

Charles Ellison问他,这是陆东深说的?

杨远说,"他没有限制你自由的意思,只是觉得目前的情况变数太大,你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就增加了危险的可能性。"

Charles Ellison语重心长,"法国南部也有陆门的势力。"

"是,但不及美国。"

Charles Ellison也知这是对方的关心,应允会提早结束行程回国。

他是陆门的"老臣",陪着陆振杨一同生死过。想着当年陆振杨为了坐上权力交椅也是这般劳神争斗过,不知怎的一时间就觉得累了。

权力之争,人性或好或恶都被无限扩大。

当初他不是没提醒过陆振杨,要他千万别留星星之火。

那时的星星之火,就是陆振名。

陆振杨问他,难道还要我解决掉我的亲弟弟?Charles Ellison,我做不到。

Charles Ellison就是很想问问陆振杨,当你有可能怀疑是你亲生弟弟在害你儿子的时候,有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

他苦笑了一声。

谁愿意手足相残?

可涉足商场争斗,就是人性泯坏的深渊,一个不小心就输得再无翻盘的可能,所有盯着利益蛋糕的人都是藏在深渊里的兽,趁你不备的时候跳出来狠狠咬上一口。

这一口十有八九就是咬重要害,即使没中要害,也会咬你个身心残废不能自理。

Charles Ellison拐了个弯。

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他最近变得很爱回忆过往。

林林种种的在脑子里转悠,还十分清晰。

他记得陆振杨跟他说,陆门,是我们一起扛下来的陆门,你得帮我守着啊......守着陆门,就像是他的使命一样,这些年来他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生怕枉费了好友的期许。所以,这些年他对陆东深最严苛,就连陆振杨都笑着跟他说,Charles Ellison,你对东深可比我能狠下心呐。

不狠心怎么办?

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心狠不下来是不行的。

Charles Ellison叹了口气,下了缆车,重新又检查了一番装备,勒紧脚下的滑板。阿尔卑斯山山脊高处,也是最刺激的一段滑雪路线,多少年了Charles Ellison一直都在滑这条线,这条线的每一处坡度、每一个拐点他都清楚得很,闭着眼睛都能轻松滑下来。

他承认自己是个倔强古板的人,认准了一件事就不会放手了。

风从耳旁过,呼呼直响。

滑雪板与雪面相抵、摩擦,迅速极快。

若是从高空俯视,身穿蓝色滑雪服的Charles Ellison像是穿梭在群礁的鱼,灵活娴熟,似乎天地间就只有他一人了。

但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天地间的唯一性。

有两道人影迅速下滑,融入了画面。

Charles Ellison在侧转时隐约觉得身后有人。

但在雪场,这是正常现象。

他没理会。

就像开车一样,前人让不了后人。

然而这念头刚落,他就觉得不对劲了,虽无法后看,也能察觉出一丝危险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觉得一股力量从身后直撞过来,力道十分大, 他一个不稳就从坡上摔下去了,试图却平稳意外,就在这时,又有一股力量从侧边而来,将他狠狠撞飞......

450 荒村

    抵达小溪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等陆东深将车停在了所谓的村口后,蒋璃开门下了车。

抻抻胳膊伸伸腿,顺带的观察一下四周。

这车行一路,他们极少碰见人。最开始出七舍镇的时候,会瞧见那么三三俩俩身穿少数民族服饰的妇女,背着高高的竹筐走在路上,想必都是住在附近村寨到镇上赶集的。后来就零星能瞧见人,牛羊也是偶尔能见。

到最后,别说是人了,连牛羊都见不到了。

蒋璃想的是,到了小溪村后最好能找到借宿的地方,她是真心不想安营扎寨的,连澡都洗不了。

结果现在放眼看去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别说洗澡了,恐怕连借宿的地方都没有。

饶尊也下车了,看着眼前一片漆黑荒凉的场景傻眼了,"什么情况这是?"又看了一眼时间,"不会这么早都睡了吧?"

这才刚刚擦黑。

陆东深走上前,冷静地说,"或许是个荒村。"

"就是个荒村。"蒋璃这些年也走过不少荒村,所以对这种荒无人烟的气息十分熟悉,"没有烟火气,听不见狗吠声,小溪村应该是被这里的村民给遗弃了。"

饶尊不死心,"来都来了,进村找一圈吧,说不准能找到钉子户呢。"

其实蒋璃也希望自己判断错了,点头,抄起手电,跟着饶尊和陆东深深一脚浅一脚地进村去了。

村子不大。

不到二十分钟,三人就彻底对现实妥协了。

回到车子旁,蒋璃笑问饶尊,"你现在特怀念钉子户吧?"

"没错。"饶尊叼了根烟在嘴里,狠狠咬着烟屁股,"老子盖楼的时候最他妈烦钉子户,现在好了,村子里连个钉子户的影子都见不着!"

小溪村是荒村,用蒋璃的话说就是,荒得不能再荒了。她大致数了一下,村子里大致只有10户左右,黄泥房,上下两层的居多,多少还能看见些少数民族村寨的影子,但破损得严重,几乎没有完整的房屋,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间遮顶的,有点动静四周还簌簌落墙皮。

这里荒废的可不是一年半年了。

饶尊点了烟,吸了一口后吐出烟雾,"小兔崽子也没告诉我们这是荒村。"

小兔崽子,是余毛。

陆东深看了一眼天色,转身走到后备箱跟前,探头跟他们说,"找个地方搭帐篷吧,这种地方天黑透的话虫兽就多了。"

营地选在了一片空地处,没敢进那间唯一有屋顶的房里,用蒋璃的话说就是,这老旧房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塌了,她可不想睡着睡着就被埋了。

很快,两顶帐篷搭起来了,三人对于户外生活都不陌生,所以,在迅速搭建完帐篷后就开始架锅支炉。

陆东深从车上背了些食材过来。有水、牛肉,还有脱水处理过的蔬菜,只要下锅入水就又是新鲜了,盐巴和面条,在户外,食物都是一切从简,赶不上在家里的丰富,填饱肚子是关键,其次再去考虑是否美味。

三人也是饿坏了。

一大早就出发,只是在路上简单吃了一口,中午途径林雾岭又一路狂奔,直到现在坐下来,才算是正正当当的休息了。

可三人都心知肚明,这种地方也不敢睡实。

没有人的村子里,危险系数就加大。

来自这四面八方的山野。

饶尊打了下手,陆东深做了牛肉面,蒋璃狼吞虎咽吃了两碗,然后特别认真地跟陆东深说,"我觉得,你的厨艺是精进了不少。"

陆东深笑说,"那是因为你饿了。"

也许吧。蒋璃睡足饭饱后就犯懒,将防潮垫往炉旁的大石上一铺往上一倒就不愿动弹了。火上架起的做饭小锅已经换成了小壶,正在煮茶。饭饱后一盏茶最是惬意,这是蒋璃要求的,所以临行前带了不少好茶出来,其中就包括林客楼的三味茶。

她黏在防潮垫上,眼睛半眯半睁,就像是沧陵古城里慵懒的猫。

入夜的气温尚好,不冷不热的,风拂面时有荒凉的气息,但也有自然里草木的清香,耳畔是咕咕待开的茶水,隐约间,有茶香徐徐而来。

陆东深找了一口山泉,经过一番地形查看他断定这水质是没问题的,于是除了装满了他们携带的水桶外,又打了些水给饶尊。

饶尊没有异议。

陆东深做了饭,碗筷由他刷很正常。蒋璃瞧着饶尊刷碗那架势也是够不专业的了,洗碗液他们买的是袋装的,便携,结果三人碗筷,饶尊用了六小袋的洗碗液,陆东深终究看不下去眼了,提醒饶尊,"尊少,水你省着点用。"

陆东深在做叉子,从附近找了结实的木段,用军刀削成叉子的轮廓,再一点点调整手握的舒适度,经过砂纸磨光粗糙表面。

蒋璃瞧着他做手工的样子,认真专注,看着看着就想起在沧陵时他做竹埙时的情景,再往下想,就是祈神山上他教她吹埙......和他说的话。

她的脸一烫,别过眼。

陆东深做好木叉后,在叉柄上打了卡槽,眼也没抬,"你过来。"

饶尊没反应。

蒋璃也不知怎的了,就那么确定陆东深是在跟她说话,懒洋洋地从防潮垫上爬起来,走到陆东深跟前,"干吗?"陆东深转身过来,抬手揿了她腰间芬兰刀的皮鞘,找到外挂卡扣后,将叉子往里一插,叉柄上的卡槽就严丝合缝地卡在外挂卡扣上了。他打量了一番,又上下调整了一下,说,"行了,挺结实的,不容易掉。"

她腰间是他的手温,透过衣料清晰可触,腰就觉得酥麻,连声音都颤颤巍巍的,"做这东西干什么?"

"防止你丢筷子。"陆东深一手控着她的腰,一手覆在皮鞘上,抬头看着她的脸,"叉子方便。"蒋璃有随手乱丢东西的习惯,有时候拿了什么东西用完后就总不会想着放回原位,就拿刚刚吃饭来说,从筷子盒里拿出筷子,用完之后另一只就随手不知搁哪了,陆东深思来想去的,觉得还是叉子最适合她,至少真丢的话也是丢整体,不像是筷子,丢一只留一只,他看着就不舒服。饶尊在不远处笑,"我建议你再做个牵引绳,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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