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第4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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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 这是个什么安排

    蒋璃利落抓起脚边石子,朝着饶尊扔过去,饶尊一偏头,石子从脸颊过。

茶水煮好的时候,饶尊也收拾完了。

没有在林客楼里讲究,他们带出来的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便捷杯,一人一杯倒好,然后再添上水继续煮。在这种荒野,煮茶比沏茶来得实惠。

饶尊靠在残垣,看了看时间,"那小兔崽子能不能失约?"

蒋璃又趴回垫子上,瞧着帐篷里的光源,隔着一层布,上头渐渐聚了些小飞虫,她说,"人家有名字,能别小兔崽子小兔崽子的叫吗?我觉得余毛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陆东深没说话,掰了树枝扔进火堆。

饶尊闲得无聊,问陆东深觉得余毛能不能失信,陆东深想了想说,"等等看,如果不来,我们只能靠自己。"

这话里的意思蒋璃听得明白。

陆东深从来都不轻信他人,除非结果摆在眼前,只要余毛没出现,他在陆东深的眼里都是可疑的。

他们开车,余毛用马车,两方同时往小溪村这边赶,约定的时间为晚上八点,然后在小溪村调整一晚,次日日出就要马上出发。

蒋璃看了一眼手机,还有半小时。

打开消消乐,边砸冰边说,"早知道能早到,我倒不如沿路采些原料了,这一路上错过不少珍贵植物,倒是进了小溪村,什么都没有。"

饶尊特别好奇她随身携带的小挎包,凑上前问她里面都装着什么。

蒋璃纯心故意,"都是些女性用品,你要看吗?我给你普及普及?"

饶尊当然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不搭理她了。

快八点的时候,坐在火堆旁的陆东深淡淡说了句,来了。

蒋璃一抬头,借着火光,果然瞧见打远走过来一道身影,是余毛,身后还背着那只大竹筐,原本宽口的裤腿用带子缠紧扎实,应该是为了登山攀野方便。

饶尊见他露面了,二话没说起身就冲着他过去,一把揪住余毛的脖领子,吓了余毛一跳。

"小溪村是个荒村,这点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说?"

陆东深和蒋璃没阻止这一幕。

余毛见饶尊气势汹汹,顿时就心中生骇,忙解释,"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我过寂岭虽然说是路过小溪村,但我从不进村子啊,我、我也是才知道小溪村成荒村了。"

蒋璃见余毛也不像是撒谎,就命饶尊先放了他。

"什么叫你才知道小溪村成荒村?"给余毛倒了杯茶后,蒋璃问他。余毛赶路赶的也口渴了,一口下去烫得够呛,赶忙把杯子放到一边,陆东深好心给他递了凉水,他含了一会吐出来,说,"我爷爷说他小时候到小溪村玩过,当时村子里还有人呢。"

蒋璃翻了个白眼,他爷爷小时候......

想来这余毛平时也都是走山路,所以早就不知小溪村的情况了。余毛实在等不及茶凉,干脆就着凉水喝了个水饱,然后一抹嘴,心满意足得打了个饱嗝。蒋璃打量着余毛,感觉他也不大,想来是因为要给家里添些生计钱,否则谁愿意做这份苦差事呢。

叹了一声,问他有没有吃饭。

余毛实在,说在路上啃了个饼,他阿母烙的饼,一烙就烙好多。

那肯定是干巴巴的了。

蒋璃冲着陆东深一笑,"韩先生,给余毛下碗面呗,你手艺那么好。"

给谁下面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夸他手艺好。

没多废话,起身就张罗煮面。

弄得余毛特别不好意思,忙说不用了,他吃饱了,蒋璃见陆东深都重新架了锅,将余毛拉坐下来,"没事没事,韩先生是个特别热心的人。"

饶尊憋着笑,一拍余毛的肩膀,"没错,你就安心吃吧,顺便跟我们说说入寂岭的路线。"

车子进到小溪村就走不了了。

实际上,严格来说,沿着小溪村的山路一直南行,这条路线进寂岭更方便。也许也有车行的山路能抵达寂岭脚下,但余毛并不知道车行之路。

余毛在呼噜呼噜吃面的时候,三人做了商量,跟着余毛一同走山路,导航上的小路看着太绕远,更重要的是,余毛常年走寂岭的人都没听说过那条路,万一不安全呢。

一碗面,余毛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就吃完,对着陆东深感恩戴德的,又提醒他们,明早入山的时候一定要扎紧裤腿,否则会被红女鬼咬。

饶尊一愣,"红女鬼?"

余毛笑了笑,"其实不是鬼,就是一种蚂蚁,全身是红色的,一旦被它咬了那就有可能送命呢。"

蒋璃心头一凛,"是全身长了类似红色绒毛的蚂蚁吗?"

余毛连连点头。

陆东深问她什么是什么。蒋璃轻叹一口气,"很多人都叫它红色天鹅绒蚂蚁,其实在全球,天鹅绒蚂蚁的种类多达5000多种,分成不同的颜色,很漂亮。实际上它们压根就不是蚂蚁,而是一种没有翅膀的黄蜂。但凡黄蜂都有蜂刺,天鹅绒蚂蚁也有,据说毒性能杀死一头牛。"

"对对对。"余毛点头,"我们村寨之前就有头牛被红女鬼给咬死了,就被叮了那么一小下。"

饶尊咽了一下口水。

"总之明天入山,大家小心为上吧。"蒋璃道。

火堆渐熄时,陆东深叮嘱大家尽早休息,调整好体力才能进山。

这里不是城市,没有路灯,所以星空格外的亮,衬得周遭倒是黑魆魆的。太安静了,静的似乎都能听见虫子私语声。

蒋璃看了一眼手机,才九点。

平时这个时间她还没睡,或许调一种香,或许在看一本书,又或许在刷一部剧。余毛是山里长大的,早就习惯了风餐露宿,往熄灭的火堆旁一躺就这么着了。蒋璃心疼这孩子,觉得到了后半夜气温就会降下来,凭着火堆的余温也不行啊,别得把人家孩子给折腾病了。

陆东深瞅了瞅身后的两顶帐篷,说,"余毛,你进帐篷睡,跟杨先生一起。"

余毛一听,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太麻烦了,我就这样挺好的,你们睡吧。"蒋璃也愣住了,这是个什么安排?

452 陆总真是高啊

    饶尊似笑非笑盯着陆东深,十分"好心"地问,"那韩先生呢?不会打算给我们站岗吧?"

蒋璃隐约觉得陆东深接下来没好话。

果不其然,陆东深很是自然地笑道,"这里估摸着也不会有凶猛野兽,所以我也得养精蓄锐,杨先生不用担心我,我跟素楠一个帐篷就行了。"

蒋璃噎了一下。临出发前他们商量帐篷的携带数量,最后为了节省空间,三人决定带两顶帐篷,规划是,饶尊和陆东深在一顶,蒋璃自己一顶,因此,两顶帐篷里,一顶双人的,一顶单人的。

所以......

要饶尊跟余毛一起睡的话,他肯定会用双人帐篷,那单人帐篷就得留给她和陆东深......

"不行。"蒋璃条件反射。

陆东深笑着反问她,"那你觉得怎么安排妥当?在户外,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保存体力,所以谁在外面睡都不合适。"

怎么安排妥当?

蒋璃一时间哑言。

似乎,怎么安排都不算妥当,她总不能跟余毛或跟饶尊一个帐篷吧。

余毛是个识大体的人,连连说自己真不用,山里的孩子都糙惯了,而且他从没睡过帐篷,也怕是睡不习惯。蒋璃原想着扔余毛一人在外面很不地道,但听他说的这么坚决,就想着实在不行顺着台阶下吧,岂料还没等开口,就又听陆东深慢悠悠说,"没关系余毛,你杨大哥之前说得对,我们都是特别热心的人,你进帐篷好好休息,你的任务很重。"

一句话把蒋璃给堵死了。

那意思,如果余毛真要是在外头冻病了,还是她的责任了。

于是,就只能这么安排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饶尊走上前冲着陆东深一竖拇指,压低嗓音说,"陆总真是高啊,我心服口服。"

帐灯熄了后,蒋璃就钻进了睡袋里,像只大蚕蛹似的,恨不得把脸都藏进去。

她闭着眼。

这黑灯瞎火的环境,耳朵却异常灵敏。

她听见陆东深在帐篷外打水洗脸的声音,听见饶尊在拉帐篷拉锁的声音,听见两人简单道了晚安,听见饶尊回了隔壁的帐篷,听见有手机铃声......

是陆东深的。

她听见他接通了,对着那边说,妈。

是秦苏打来的电话。

陆东深没在帐篷附近接,她听见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然后,四周都安静下来了。

但很快又有其他的声音。

风吹帐篷、蛐蛐叫、树叶沙沙、小石子蹭着地面刮过、偶尔的鸟儿飞过......

声音来自荒村,来自山野,来自这不同于城市热闹的夜。

还有,来自她的心跳。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轻轻吐出,即便这样,她还是能听见气息流动的声音。

真是太静了。

以往她走户外的时候,搭帐过夜都是常事,她身下的睡袋陪着她走南闯北多年,往往都是一钻进去合眼就睡,哪像是今晚这般辗转反侧。

她的心跳声加快了。

随着陆东深返回的脚步声。

很快,帐门被拉开了。

蒋璃将大半脸藏在睡袋里,心脏却跳得更快了。

陆东深进来时身上有洗漱后留下的清爽皂香,就像是大自然的味道,没有压迫力和攻击力。

蒋璃听见他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也许是错觉。

她隔着睡袋竟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挺热。

热到她都快藏不住脸了。

陆东深翻了一下身,胳膊一伸,连带着睡袋和她一起搂住。

蒋璃全身一僵。

他没用睡袋,就直接躺在防潮垫上,动作自然比她灵活。

"睡了?"

陆东深压脸,唇贴着她的耳侧。

刺激得蒋璃一激灵。

引起陆东深的低笑,手臂收紧,脸压得更低,但更多像是在偷香。蒋璃装不下去了,刚要开口就听陆东深低低"嘘"了声,"两顶帐篷离得很近。"

蒋璃当然不敢喊,也不能出声。

这么静的夜,她在帐篷里发出一丁点动静都会让人误会。

一下坐起来,面朝着陆东深,怒视着他。

陆东深以睡袋作枕,躺靠在那,手拄着头,借着朦胧的光亮打量着她。

她整个身子全藏在睡袋里,就露了张脸出来。

脸还特别白。

乍一看挺搞怪的。

陆东深忍不住被逗笑,朝着她伸手示意了一下,"躺下睡吧,我不骚扰你。"

"你小声点。"蒋璃吓得凑上前压低嗓子说。

陆东深一拎睡袋的边缘,顺势把她扯躺下,手臂一伸重新纳她入怀。

蒋璃不敢有太大动静,就僵在他怀里,隔着睡袋都能觉着他胸膛孔武有力的,真是邪门了。

"睡吧。"陆东深轻声在她耳边说。

睡?

真能这么好心让她睡?

可是,她还真想睡啊。

尤其是两人的呼吸都均匀清浅了之后,他就这么搂着她,她开始昏昏沉沉了,眼皮渐沉,就跟之前与他同眠的日子,他的气息是她最好的助眠工具。

恍恍惚惚里,蒋璃像是做了梦。

梦里像是婚礼现场,陆东深轻轻拉过她的手,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他跟她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妻子了......

他吻了她额头,脸颊,温暖的唇息就像是春日暖阳。

她在梦里问他,东深,我们一生一世好吗?

他温柔应允,好。

蒋璃觉得,他这个好字很认真。

渐渐地她觉得不对劲,好像,真的有人在吻她。

她蓦地睁眼。

她依旧溺在他的怀里,他的薄唇带着草木的清新,缠绵于她的唇瓣。

心窜上了嗓子眼。

她一抿唇,阻隔了他的热情。

陆东深也没强迫,垂脸看着她,笑,"怎么了?"

好意思问她怎么了?

"陆东深,不带这样出尔反尔的。"她咬牙切齿,近乎气声。

陆东深忍着笑,清清嗓子,脸压得更低,跟她耳语,"是你刚才小声叫我名字的,我以为你想要了。"

胡扯!

蒋璃低咒,胳膊一身碰到了手旁的包,正好打在金属扣上,寸劲疼得她龇牙咧嘴,"你再这样就出去睡,反正你也有睡袋。"

"拒绝了我,还伤了你,你说你是不是得不偿失?"陆东深痞得很,拉过她发疼的手指轻揉下,唇贴着她的耳朵,"你不想要我?那我想要你怎么办?"

意图欲盖弥彰。

虽说蒋璃心里也明白,此时此刻他不能对她做什么,但听着这话心里就悸动得要命,像是钩子在勾她的心脏,不安分。她想把他撞开,却听他低低说了声,"别动。"

不同于刚刚的暧昧。

这一声低沉严肃。蒋璃听着他说这话,心里一激灵。

453 任何人都值得怀疑

    陆东深保持压着她的姿势,手却顺着她的头顶摸过去。蒋璃从睡袋里探出头,沿着他手的方向看过去。

有极其微弱的光,透过手旁小包里的布料,一隐一隐的,如不仔细看,这光源会湮没在黑暗之中。

陆东深起了身,谨慎地拉过她的小包,缓缓拉开拉锁。蒋璃隐感不详,三下五除二从睡袋里钻出来,死死盯着陆东深的动作。

小包的拉链打开了,陆东深从里面拿出样东西来。

没了布料的阻挡,那东西上头的光就明显了些。

一闪,一闪,像是提示灯。

蒋璃狐疑,看了一眼陆东深。

陆东深眉间严苛,低低说了句,追踪器。

**

帐篷外。

三人失了眠。

围坐在一起,盯着搁在火堆旁蒋璃的包,包上放了条手串。手串是由菩提子、红色晶石、小牛皮、砗磲、沉香和金属小扣组成,这是蒋璃之前在七舍镇集市上买的。她倒不是一个喜欢戴这些东西的人,只是当时瞧见售卖手串的人带着个孩子,看上去挺不容易的,所以就花钱买了一串,没讲价,也没让对方找零。

卖手串的看着也是个实诚人,见她不要求找零十分感激,又拿了颗菩提子给她,说是送她的。

买了之后就始终没带,扔在包里了。

闪光的是挨着小牛皮的金属扣,如果不是因为发光,真的看不出丝毫端倪来。

帐篷里,余毛还在睡。

许是舒坦了,呼噜声一声高过一声,所以饶尊也被吵得睡不着,一听对面帐篷里出来了人,他也出来了,不曾想,陆东深拿出这么一样东西来。

三人沉默了一会。

突然蒋璃从地上爬起来,钻进了帐篷里。

陆东深和饶尊都回头瞅着她,她没拉上帐篷,借着月光,两人瞧见她从贴身的小包里掏出个类似布口袋的东西,打开,从中不知道拿出个什么来,然后出了帐篷。

她没上前。

反倒是拉开了余毛所在的帐篷。

陆东深想到了她的用意,没阻止,饶尊刚开始没想到,但瞧见她拿着手里的东西探向余毛的鼻前时,恍然大悟。

估摸着能有五分钟左右,蒋璃收回了手,走出帐篷,又回了自己的帐篷,把东西放好后这才重新坐回他俩身边。

帐篷里,余毛的鼾声照旧。

蒋璃将火堆里的残枝拢了拢,陆东深在这头拿了点火器点了火。

越是夜深,温差就越是分明。

火光起的时候,饶尊又往里添了油性十足的松枝,很快,温暖伴着松香而来。

"余毛接触过你的包吗?"饶尊问。在余毛吃完面后,他们有过短暂分开的一段,余毛说去给马喂草,他和陆东深回车上下整理了一下东西,车子停在村口,不像马车似的方便进村,所以余毛抓了把草喂马后就先回帐篷这了。

蒋璃很肯定地回答,"没有,他喂马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火堆旁,我的肩包在帐篷里,他没机会接触。"

"这期间你都没离开过?"饶尊问得仔细。

蒋璃想回答没有,但一时间有点迟疑,"......也不是,我离开了一小会,回来的时候就见余毛坐在火堆旁了。"

"离开了一小会?"饶尊挑眉。

蒋璃有点不自然,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陆东深瞧着她的神情倏然就明白了,忍不住低笑。饶尊见状也反应过来了,跟陆东深同出一辙,压不住乐出声。蒋璃一见左右两个男人都在笑,又气又急的,但尴尬倒是没了,干脆挑破,"人有三急有什么好笑的?我喝水喝多了还不行啊?话又说回来,余毛是落单过,但我觉得他不像是个有心机的孩子。"

"那你给他闻什么了?"饶尊故意逗她。

蒋璃瞪了他一眼,"虽然我不怀疑他,但也不想被他听见咱们的谈话,防患于未然,让他睡得再香点呗。"陆东深拿了根粗树枝挑了挑火堆,火焰旺了些,说,"是余毛的可能性太小,追踪器是被嵌在镂空的金属扣里,这么精巧细致的活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他的手很糙,有把子力气,但未必精细。"

"但实际上你还是在怀疑他对吗?"蒋璃转头看着他。

"是。"陆东深语气低沉,"在没有百分百的证据前,他被收买的可能性虽小,但不是绝对。"

"那你觉得最值得怀疑的人能是谁?"蒋璃问。

陆东深拿起手链,手指拨着上头的金属扣,"买的时候就带着金属扣吗?"

当时她买这条手串的时候他也没怎么关注,只当她是心血来潮喜欢的东西,事实证明也的确是三分钟热血,买回来也不见她戴。

蒋璃想了想,"应该是。"记得不大清楚。

"但如果是买手串的人有问题也不大可能,她怎么就能判定我能去买手串呢。"她补上了句。

这种几率的确很小。

"你再好好想想,除了卖手串的人,还有谁碰过手串?"陆东深问。

蒋璃"啊"了一声,"韦蓉。"

饶尊一愣。

陆东深也没料到,微怔了一下。

"卖手串的大婶多给了我颗菩提子,韦蓉闲着没事就替我串上了,手串在她那大概放了半小时吧。"韦蓉把手串重新串好后就给她送过去了,她其实对这手串谈不上喜欢,就打算送给韦蓉戴着玩,韦蓉不拿她的东西,跟她说,戴着吧,上头的菩提子会保佑你们平平安安的。

"是韦蓉?"蒋璃皱眉。"韦蓉的可能性最大,而且,她足够有时间把追踪器嵌到金属扣里。"陆东深缜密分析,"但也不排除在半小时里有人进到她房间的可能,所以,不管哪种情况,客栈都是最值得怀疑。"

蒋璃觉得心口泛凉。

或许是夜里升了寒气,她才会感到冷。

除了冷还有闷、憋,像是有石头压着她似的,透不过气来。

她想着七舍镇民风淳朴,韦蓉所在的客栈上下都可爱可亲得很,怎么都看不出是被人收买了的。

果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个时候她不可能折回头狠狠揍韦蓉一顿,逼着她说出指使人是谁,只能含着怨怼叹出一口不快。这时,饶尊冷不丁说,"现在,你们不会怀疑阮琦了吧?"

454 请君入瓮

    蒋璃这边正抑郁呢,一听饶尊这话,竟忍不住笑了,敢情还记着这事呢,想来这一路上他是没少考虑这件事,现在逮着机会了马上为阮琦洗白。

她托腮看他,"饶尊,你这番积极为哪般呢?"

"什么为哪般?"饶尊一本正经,"我只是觉得咱们误会一个人不好,人家年纪轻轻的姑娘,清白就这么被你们糟蹋了——"

"哎哎哎,说什么呢?谁糟蹋她清白了?"蒋璃无语,"我看是你想糟蹋吧。"

饶尊被她呛得不悦,低喝了一嗓子,"没人管你是吗?"

紧跟着陆东深伸手把蒋璃给揽过来,笑道,"姑娘家,嘴巴别这么毒,一语言中别人心事也不见得是好现象,这也就是尊少宽宏大量,换做别人肯定灭你的口。"

蒋璃被这两人一逗,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

饶尊懒得跟蒋璃白扯,把手里的树枝往地上一戳,"陆东深,你说。"

事到如今,事实明摆着的。

陆东深道,"是,的确冤枉了阮琦。"最开始怀疑阮琦,是因为发现七舍镇有人盯梢,那盯梢的人就有多种可能性了,可现在发现了追踪器,性质就变了。对方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知道他们的行踪,通过追踪器顺利进到寂岭。

如果是阮琦的话,没必要这么不露面的折腾。

追踪器十分精巧,又买通了客栈里的人,这番心思可不简单。

饶尊闻言后瞅着蒋璃。

蒋璃见状嚷道,"看什么看?"

饶尊转过身面对着她,笑得很故意,"你不觉得羞愧吗?"

"羞愧什么?"

"再不济阮琦也算是跟你走得近的人了,陆东深当初怀疑她,你也跟着怀疑,还有没有是非观念?"饶尊啧啧了两声,"我要是你的话,都不好意思再见阮琦。"

蒋璃气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有本事把她翻出来,我当面道歉。"

果然是把饶尊给怼没声了。

陆东深给了饶尊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蒋璃又说回正事,"那这追踪器怎么办?毁了?""这应该是市面上最小的追踪器了,有自我修复功能,也就是说,如果有意外的干扰或阻断,里面的数据也会自动恢复。"陆东深将追踪器小心翼翼再嵌回去,"但有一点不好,修复的时候会有提示灯亮,就像现在。应该是你刚刚不小心碰到了,所以导致数据恢复,这才被我们发现。"

蒋璃感叹,"可真是下大手笔啊,估计是陆门的人吧?"

饶尊在旁道,"十九八九啊,不过他们要对付的是即将跟他们抢利益的陆东深,所以,这番功夫下得也算是值得了。"

陆东深看着追踪器沉默了会,然后手指一按,金属扣重新扣好,那追踪器也恰到好处地灭了灯,看来,数据恢复了。他道,"不用毁,继续带着它。"

蒋璃愕然。

饶尊盯着他,"陆东深,请君入瓮你有多大把握?"

陆东深看着眼前渐小了的火光,说,"我没有退路,这是唯一的办法,兵行险着不得不做,只能放手一搏了。"

蒋璃明白了他的用意。

冷不丁的,就想到了算命说的:过则生,否则,死。

心就一下子揪起来了。

头被陆东深摸了一下,她抬眼看他,他低笑,朝着帐篷示意了一下,"趁着我还没困意,你不进去睡?"

蒋璃想起他刚刚在帐篷里的行为,脸就烫了一下,拨开他的手,起身就钻了帐篷。

临拉上帐篷门的时候,她顺耳听见陆东深低声说了句,"饶尊,聊聊。"

**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蒋璃就被陆东深叫醒了。

困得要死。

唯一的念头就是拼命缩在睡袋里,能多睡一秒是一秒。

陆东深一下下摸她的头,很有耐性,"起来吧,我们还得赶路。"

她知道要赶路啊,还不能开车,真是痛苦的历程啊。

半睁开眼。

果然,她还是裹着睡袋一并在他怀里睡的,只是昨晚回了帐篷后她倒头就睡,他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她直不棱地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

陆东深也坐起身,笑着掐了一下她的脸,"给你一分钟,一分钟后再不出帐篷我就进来亲自帮你扒睡袋,顺便,把你身上这层皮也给扒了。"

蒋璃恍恍惚惚的。

等陆东深出了帐篷后她猛地反应过来,赶忙从睡袋里爬出来。

据余毛平时的路线来计算,从小溪村到寂岭脚下需要走上一天。太阳还没怎么蹦出天际线的时候,几人就洗漱完毕了。车只能停在小溪村的村口,四人要顺着村边的泥巴小路南行入山,然后翻山越岭。所以,小溪村是荒村也是好事,至少无人问津他们的车子。

虽说如此,他们还是将车子重新停在了隐蔽处,又用层层叠叠的枝叶挡好,以防万一。

食物、装备和药品分别装进背包,陆东深和饶尊负担较大,有重量的全都分摊在他们两人的包里,蒋璃的登山包容量也不小,但里面没什么沉东西,所以上身就轻如燕。

余毛是山里的娃子,不入寂岭就折回头,所以他没什么东西,只是带了个布包裹,裹了口粮罢了。

三人上了马车,余毛解开缰绳往手腕一绕也上了车马,坐在前头赶马。马车不大,坐在后面的三人中有两个人高马大的,所以几乎就是膝盖碰膝盖胳膊碰胳膊的。休整了一晚上的小马十分欢实,撒这丫赶路。余毛睡得也挺好,哼着歌,时不时还来一句,"你们城里人真会享受啊,睡在帐篷里可香了。"

这话只能落进陆东深的耳朵里。

他平时早起惯了,此时此刻也没觉着困。

身边的蒋璃就不行了。

回了沧陵后她就开始放飞自我,有时候都能睡到日上三竿,所以一番折腾,马车再晃晃荡荡的,她就阖眼睡回笼觉了。饶尊挨着她坐在最边上,许是余毛的鼾声太近在耳边,所以上了马车后也瞌睡,头一点一点的。这两天他的头发有点长了,也没顾得上去修理就跟着进山,一觉醒来头顶有点叛逆,洗漱时好不容易用清水压下去的头发又竖起来了,跟着他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晃一晃。

455 吃顿好的

    蒋璃的头随着晃荡一歪,结结实实靠在了饶尊的肩膀上。

饶尊毫无知觉,低垂着脸,下巴和肩颈的弧度正好能卡住蒋璃的脑袋。

陆东深见状,一伸胳膊,不动声色地将蒋璃的脑袋扳过来搭在自己肩膀上。

蒋璃迷迷糊糊嘀咕了一声,脑袋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陆东深神情柔软,搂住她的腰。

到了晌午,四人停下来休息吃饭。这也是一处岭子,余毛找了片空地,适合马去吃草。岭子的名称不知道,余毛说,这一片的山岭太多,都是随便给起名字的。他朝着西南方向的山脉指了下,要他们看,"瞧见最高的山线没?那就是寂岭。"

蒋璃抻着胳膊腿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是比周遭山脉都高,山脊连绵起伏,从这边的角度看起伏的弧度像是不大,但也许在寂岭上,那些弧度就是千米悬崖也说不准。

饶尊压了压上翘的头发,看着离这边尚且有段距离的山岭,决定要吃顿好的来保存体力。

大战在即,良好的作战状态最重要。

因此,陆东深和蒋璃对饶尊的提议都没意见。

何谓是吃的好?

酒是不能喝的,大快朵颐最适合。

他们带了牛肉。

炖浪费时间,最可口的方式莫过于烤。对于烧烤这种事陆东深是外行,一来,他平时从不吃烧烤,二来,他唯一那点户外烤肉经验都用在上次的狼肉上了。所以谈不上好吃不好吃,只是为了果腹,更重要的是,他其实多少有些排斥。

饶尊用了随身小刀将保鲜牛肉切块,洗牛肉的时候看了一眼蒋璃。

蒋璃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块山石上,眺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不知在想什么。饶尊见状低叹了一口气,没叫她,闷头处理牛肉。

陆东深将这幕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余毛倒是很好奇。

在他眼里,他们三人的行事作风完全跟村寨里的人不同,他觉得,这就是城里人跟乡下人的区别,他们的谈话、做事方式甚至包里带着的那些装备都很有意思。

陆东深上前帮忙,问他是否要架篝火。

饶尊说不用,需要烧炭,然后又大声说了句,"其实我的手艺真不怎么样,可惜了这些好牛肉了。"

余毛不解,"不就直接放火上烤吗?"就像他阿母在家烤土豆一样。

饶尊笑了笑说,"有一种烤法最传统,也最好吃,但我不会,会的人也未必想做。"陆东深何其聪明,往地上的秃石一坐,问饶尊怎么是传统烤法。饶尊刚要开口,就见蒋璃站起身,拍了拍裤上的尘土,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手拿牛肉的饶尊,面色明显不悦。

饶尊仰着头看她,始终面带微笑。

连余毛都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鸟悄地回到马车上坐下,摸了布袋里的硬饼出来。

就这样,两人对峙了能有半分钟,蒋璃开口了,没好气了,"余毛。"

余毛一激灵,手一抖饼掉了,正想捡,就听蒋璃又道,"去采些大红柳枝来,别太细,成年人手指粗的最好。饼就别啃了,留着肚子吃肉。"

做烤肉不是余毛的强项,但要他在山里找红柳还是在行的,闻言马上照做,远离战场。

陆东深被指派了烧炭。

饶尊没用蒋璃多说就起身离开了。

没一会儿他就搬了石头过来,大小近乎均等,插在松软的草土里,并行两排,陆东深一看就明白了,石头中间如放上木炭,那就是简易的烧炉。

很快,余毛就折了红柳枝回来,装了小半竹筐。陆东深倒出来一看,这余毛还真听话,红柳枝的粗细都是按照蒋璃要求去折的。

清洗红柳,蒋璃亲自上手。

以红柳做钳,穿了牛肉上去。

饶尊在切牛肉上发挥了极其豪爽的品格,牛肉块不小,也不是太规整,蒋璃也没计较,手上的功夫十分熟稔,余毛在旁看着直好奇。

牛肉串好后,木炭也烧好了。

直接扔两排石头中间,蒋璃再抽出芬兰刀往炭上敲了两下,火苗就窜起来了,牛肉串往上一搭,很快就有了肉香。

渐渐逼出牛油后,滋滋啦啦的声响,大火烹烤转为小火锁味,这时除了牛肉的香,还有红柳的气味。

这种在城市里多见的烤肉方式,在山野间以这种最传统的方式呈现,就独具味道了。

蒋璃又撒了些许粗盐在牛肉上,仅此而已,没加其他调料。而在想户外,能有盐巴就已经不错了,可就是因为如此,烤牛肉的味道才更纯粹。

余毛不好意思吃,但瞧着不断冒油的肉串馋得直流口水,蒋璃二话没说塞他手里两串,他挠挠头,说,这怎么好意思啊,你们都给我钱了......

"要你吃你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饶尊说了句。

余毛早就馋得不行,饶尊这话就相当于给了他台阶下,二话没说闷头就吃。

一大把肉串烤下来没费什么功夫,空气中香气扑鼻。

陆东深尝了一小口,肉质很嫩,火烤的香气,裹着红柳气,又解了油腻。

蒋璃一口没吃,烤完就回那块大石头上坐着了,余毛见状朝着她背影问了句,"素姐姐不饿吗?"

蒋璃没搭理他。

陆东深看了一眼蒋璃,目光又落在饶尊身上,饶尊果真是大快朵颐,瞧见陆东深的神情后,冲着蒋璃的方向一呶嘴,"她能做到这步已经可以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陆东深听着,心里就有了大概了。

稍许,陆东深拿了两支肉串走上前。

石头可坐的面积正好,两个人宽松,三个人太挤。

陆东深把手里的肉串往蒋璃面前一递,轻声说,"不饿吗?或者尝尝自己的手艺,看看有没有退步。"

蒋璃没接。

蜷起腿,环着膝盖,好半天才开口,"你已经想到了吧。"

"是。"陆东深没隐瞒。

蒋璃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远方。

阳光落在她脸上,陆东深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素白干净的脸总会让人觉得亲切,她就是这样。她从不买市面上的护肤品,大多数都出自她自己的手笔,植物、花卉成了滋养她皮肤的最好营养,就算不涂脂抹粉,她的小脸也跟脱了壳的鸡蛋似的,看着就比同龄姑娘小了好多。

456 谁跟谁是两口子

    蒋璃轻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刚进戈壁滩的时候食物充足,饶尊是无肉不欢的主儿,所以他带了不少保鲜的牛羊肉进去。有一天,我给他们做了红柳肉串,饶尊吃得香,左时平时爱吃素,饶尊没少拿肉串逗他,硬是逼得他吃了二十多串。"

她收回目光,转头看了一眼饶尊。

饶尊在跟余毛热肉串,状态潇洒。

"我明白他的意思。"蒋璃接着说,"用心良苦,其实就是想让我走出来。"

"你没走出来吗?"陆东深问她。这一次,蒋璃的目光落在陆东深脸上,他的脸在阳光下刚毅无铸,目光灼灼。是她放在心里最深的男人,早就取代了别人的位置。她想说,这世上没什么事是走不出来的,只要有充足的时间。

又或者,是充足的契机。来寂岭找秘方,蒋璃一直觉得她是在完成左时的遗愿,但就在刚刚她突然就想明白了,她其实一直是在拿着帮左时找秘方的借口当幌子来担忧陆东深的身体,她要他恢复正常,有常人该有的感觉,原配方是他唯一的希望,更重要的是,左时也并非她知道的那么无欲无求。

可这番话她不想说。

总觉得说出来他肯定会骄傲得很。

陆东深见她一瞬不瞬地瞅着自己,笑着把脸凑前,"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还是你看我看傻眼了?"

蒋璃回了神,但也没打算说话,一把将他手里的肉串夺过来,狼吞虎咽。

陆东深笑了,一脸的轻松。

等蒋璃三下五除二吃光了肉串后,她立马起身,冲着饶尊就过去了。饶尊这头正跟余毛夸夸其谈呢,只觉后颈生凉,没等反应过来,就听余毛倒吸一口凉气,紧跟着脖领子就被人给揪住了。不消想他也知道是谁对他这么"恨之入骨",没做反抗,束手就擒。

蒋璃没手软,将他推翻在地后跨坐在他身上,拳头照着他脸就下来。

饶尊失声,"打人别打脸!"

说时迟那时快,拳头瞬间改了方向,擦着他的脸撞在他下巴上,火辣辣的疼,脖子一紧,被她掐住,双手用了力气。

饶尊这下吃不消了,但又不敢凭着猛力把她推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伤到她,只能手锤地,冲着陆东深求救。

身边的余毛都吓傻了,不知道原本好说话的姑娘怎么就突然变得凶残,开始担心自己能不能顺利回家的问题了。陆东深看不下去眼了,上前拉住她的手,手臂一圈将她拉起来。他是觉得自己再不出手制止的话,饶尊肯定会被掐个半死,这入山之路漫漫,饶尊要是半死不活了,那无疑是给自己增加负担。蒋璃松手的瞬间,饶尊终于活过来了,坐起来佝偻着腰咳嗽了好半天,蒋璃被陆东深圈抱着无法上前,左右脚就轮换着在空中踢来踢去,跟风火轮似的,恨不得每脚都揣在饶尊脸上。

饶尊其实也知道她是在撒气。在今天烤串的时候饶尊就想到了后果:要么蒋璃拒绝,那说明她事到如今还没走出四年前的阴霾;要么烤完了揍他一顿,但这说明她是终于想通了,然后找个垃圾桶发泄一下。

他是做了垃圾桶了。

死丫头手可真重。

"给老子看看,脖子红了吧?"饶尊问余毛。

余毛战战兢兢照着他脖子瞅了一眼,点头。"活腻了是吧?掐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饶尊咬牙切齿,又冲着陆东深吼了一嗓子,"什么家教?自己的媳妇儿能不能管好?你要是管不好就扔给我,我扒了死丫头的皮!

""我刚才就应该抓烂你的脸!"蒋璃好不容易倒口气就跟他怼上了,指着他,"留着你这张脸干什么?祸国殃民的!还有你——"她回头狠狠瞪陆东深,"以为自己长得帅就了不起了是吧?你,唔——"

陆东深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嘴,任由她在怀里直扑腾。

他知晓她纯粹是发闲火呢,无理取闹没有逻辑,逮谁怼谁,便跟饶尊说,"等回去是该好好管教了,放心,我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管。"

饶尊摸了摸脖子,"我觉得,你没我长得帅吧。"

陆东深没兴趣跟他讨论谁颜值高的问题,直接把蒋璃拉离危险地带。

一场风波,前后不到五分钟,看傻了余毛。

好半天,余毛小心翼翼问饶尊,"杨大哥,素姐姐跟韩大哥是两口子呀?"

饶尊龇了一下嘴,"小屁孩瞎打听什么?吃饱喝足了吧?帮着收拾东西!"

余毛现在可真是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大气不敢出一下,赶忙闷头帮忙拾掇。

又过了一会儿,饶尊叫住余毛。

"那个......其实你素姐姐跟姓韩的不是两口子,以后她是我媳妇儿都说不准呢。"

......

余毛突然觉得,有点乱。

**

陆起白伫立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面色清冷得很。

墙壁处,那条黑曼巴蛇正匍匐在枯枝上,半直着幽黑的身体,看上去有些不安,就连身边跑来跑去的小白鼠都不感兴趣了。

铅云一直往下压。

再远都近乎黑色,见不着天际线,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景泞敲门进办公室的时候,那条黑巴曼蛇像是受了惊,一跃而起,冲着门口方向张开血盆大口,如不是有层钢化玻璃挡着,她定会被那蛇给吞了。

她惊喘了一声。

陆起白听见动静后回头瞅了一眼,没说什么,又转回头,看着外面的乌云若有所思。

景泞尽量离得那蛇远一点,讲真,她很反感缸中的黑巴曼蛇,通体黑色令人视觉不舒服外还有神出鬼没的作息习惯,她十分不理解陆起白为什么要养这种蛇。

"有什么消息?"陆起白淡淡开口。

景泞把濒危的冷静给拉回来了,清清嗓子,"重症室被陆北深的人严守着,探不出口风来。"她站得位置精巧,离蛇远,距离陆起白也有几步之遥。如此不靠近就看得周全,休息区的角落里放着只行李箱,她知道他的行程,刚从巴黎飞回来,没回家休息直接进了办公室。

457 前面没路了

    CharlesEllison出事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回陆门后,陆振杨就召开了视频会议,勒令整个集团封锁消息,并从分公司直接调了负责人来处理当前乱局,陆北深作为副总辅助。

旁人看得清楚。

陆振杨的这一招,旨在掐断陆起白父子上位的可能,并且一手稳住了陆北深在陆门的地位。

有时候风云变幻只在瞬间,就像是窗外的阴云,你知道光亮是被遮住了,但稍微一回神再去看,乌云比刚刚压得还要低。

所以,陆起白这么忧心忡忡也能理解。

多少年了,景泞从没见过他脸色这么凝重过。

"还有件事。"她开口。

陆起白没吱声,似乎在等着她说下去。

她暗吸了一口气,"CharlesEllison出事的时候正好你在巴黎,董事局的人怀疑......"

陆起白转过身看着她。

她抬眼,心头凛了一下。

落地窗外的阴云虽低,还还有微弱的光,而他是逆光而立的,办公室里又没开灯,景泞只觉得他眼角眉梢像是爬了比窗外还要阴暗的铅云,整个人都笼罩在暗影之中。

令人透不过气来。

良久后,陆起白冷冷开口,"他们怀疑是我干的?"

"至少你们在行程上一致。"景泞道,"当然,他们也没有确凿证据,并且董事局里也有反对的声音,毕竟真要是你做的,也不会这么明显。"

陆起白笑了,很阴凉,"如果,我就是算准了他们会这么想所以反其道为之呢?"他走到吧台,倒了杯酒,又问她,"你呢?认为是我干的吗?"

景泞愣了一下。

问她?

她觉得他丧心病狂什么事做不出来?现在他被逼得紧,做出跑到异国除人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思量了少许,她开口,"推测的事,我从来都不想。"

陆起白眼里阴了一下,"你迟疑?所以,其实你是怀疑我的,对吧?"

景泞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微皱了眉头。

许是陆起白也觉得自己无聊,呵笑了一声,又转了话题,"秦苏出面了吗?"

"没有,听说西奈山的项目变动不小,她应该走不开。"景泞言语利索,"但是,她把她身边的助理调回来了,跟陆北深的人在一起。"

陆起白抿了一口酒,秦苏竟把助理调回来了。Marshall,美中混血,中文随母姓艾,单名一个卿字,在陆门,许多人都习惯叫他Marshall,但秦苏叫他艾卿。此人跟在秦苏身边多年,算得上是秦苏的心腹了。陆门四大特助中,何奈被踢出局后,资格最老的就当属艾卿。他温和示人,却擅察言观色,眼睛十分毒辣,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手底曾带过一名徒弟,后来徒弟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他就放徒弟走了,那徒弟工作能力极为出色,服务于皇室,受到极大赞誉。

徒弟跟艾卿的性格截然相反,艾卿喜欢热闹,徒弟喜欢安静,平时话也少,就跟他的名字一样:简言。

"陆东深呢?有动静吗?"

景泞回话,"听说,没联系上。"

陆起白一皱眉,没联系上?这情况不对劲啊。

饮尽杯中酒,他吩咐道,"继续盯着CharlesEllison那边,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来汇报。"

景泞应允。

打算离开的时候,陆起白突然叫住了她。

景泞停下脚步,转身等他的吩咐。

陆起白却没下什么指令,放下酒杯走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东西。景泞借着微弱的光看过去,是个方形的首饰盒。

他绕到办公桌前,靠在那,将手里的首饰盒朝着她一递,"你的。"

嗯?

景泞没明白。

"送你的。"陆起白皱眉。

景泞这才反应过来,"谢谢,我不能收。"

陆起白眉头皱得更深,阴沉沉地盯着她。景泞是最怕他这种神情,过往的恐慌像是蒲草似的疯爬,压着气走上前。见状,陆起白才松了眉心,将首饰盒往她怀里一塞,冷冰冰的,"东西是送你的,想扔你也得给我出门再扔。"

景泞看了一眼首饰盒,法国本土的一个牌子,项链和耳环是这家品牌的主打,只做小众,精贵得很。

"你也不用多想,论公,你是我助理,买份礼物犒劳属下无可厚非,论私......"陆起白言语森凉,"你毕竟陪过我,当是补偿你的。"

景泞像是被人扇了耳光,脸颊火辣辣的。

她死死攥着首饰盒,里面的物件有多贵重,她心里的石头就有多沉重。

**

前行的路崎岖弯绕,像是羊肠子似的穿山越岭,时不时就能隐匿在葱葱绿影间。

都是千百年来上山的人用脚一步步踏出来的路,两旁有荆棘、荒草、林木或沼泽,还有肉眼瞧不见的危险。

马车越行进就越艰难,好几次余毛赶着马匹都踩在了滑沟里,细碎的石子簌簌而落,马车也跟着颠簸。小路实在太窄了,窄到渐渐容不下一辆车马了。

余毛也是拼了命地赶时间。

用他的话说就是,马车跑得比平常要快上些,依照这个速度计算,他们应该在夕阳西下时分就能抵达寂岭脚下。

三人听着都挺高兴,与此同时也松了口气。

虽说夕阳西下,但总好过天黑透,至少到了地方还有点光亮供他们查看地形。

然而,这种"会心"般的舒服没维持多久。

马车突然停了。

马尾巴还用力甩了一下,马许是累了,喷了口气。

"怎么不走了?"蒋璃问。

余毛跳下马车,指着前面郁郁葱葱的山林,"不是我不走,是走不了了,前面没路了,马车过不去。平时我都是把马车停在这,然后爬山过去。"

蒋璃怔了一下。

陆东深和饶尊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打眼那么一看,果然,小路到了前方就断了。陆东深走到余毛身边,确认一下,"是要翻过这座山?"

"是。"余毛道。饶尊一听直叉腰,"翻山?你不说夕阳西下时分就能到寂岭脚下吗?这一座山翻过去得多长时间?"

458 遭遇红女鬼

    "这山看着难登,实际上里面的路好走得很,因为是丛林,又很少有人走这条路,所以马车才过不去。不会浪费太长时间,只是路上要注意红女鬼。"余毛给他们打了预防针。

不走也得走,这是从小溪村方向直入寂岭的唯一一条路,否则就要从寂岭后背入山,那路途就更远了。

陆东深返回马车,将背包往背上一背,利落下令,"走。"

山路幽幽。

余毛轻车熟路。

他将马拉到小路旁的一株古树旁,系好缰绳后就在前面带路上山了。

三人跟在他身后。

蒋璃在中间,陆东深打头,饶尊垫后。

爬山不是难事,对于三人来说都不算是耗费体力的事,而且就如余毛所说,这山看着陡,爬上去沿着山脊一路前行就不觉得难走了。

杂草荒木间开路不是件美事。

余毛是行家里的行家,手脚并用,再加上皮糙肉厚的,所以压根不在乎哪被扎了哪被刮了,唯独一点是,时不时会检查裤腿,生怕遇上"红女鬼"钻进裤子里要了他的命。

蒋璃等人都拿出了刀子开路。

前行一路,身后劈出不少枯枝和荆棘来。

渐渐地,蒋璃觉得手指有点疼。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头又红又肿的。

她戴的是半指手套,原想着不想弄糙手心,不料手指头没幸免于难,想来是这路上太多刺球,她在砍去刺球枝叶的时候也顺带伤了手指。

陆东深见状,将自己的手套套她手上。

图方便,他也是半指手套,但他手宽手指长,手套自然也大,戴在蒋璃手上就有了全指的感觉,虽说不能结结实实地遮挡,但至少磨不到伤口了。她原想拒绝,低眼就瞧见了他手臂上的划痕,出了些许血丝儿,心里就堵了一下。陆东深顺着她的眼神也看到了自己胳膊的情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也不疼,走吧。"

没事,不疼......

这话听在蒋璃耳朵里,就像是被马蜂蜇过似的疼得要命。

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芬兰刀狠狠一砍,周遭扎人的刺球就飞走了。

余毛速度很快,都已经爬到坡上了,冲着下头喊,"加把劲啊!"

爬山脊,到脊背,再行走一段路入丛林,四人都没停下休息,顶多就是歇口气喝点水。

饶尊计算了一下时间,从离开马车到现在,一个小时左右。

脚踝骨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许是脚底下的尖石,饶尊甩了甩脚缓解了一下微痛感,扯着嗓子问了余毛还有多长时间。

余毛头也没回,就说快了快了。

蒋璃走着走着,见饶尊停下来揉脚,便笑道,"体力不支了?不是吧?"

"开什么玩笑?我体力不支?"饶尊又甩了一下鞋,觉得里头应该进了石子,有点硌脚,但也不想耽误时间,就快走了几步。

陆东深闻言后回头看着他,冷不丁问了句,"你没事吧?"

蒋璃不知怎的一激灵。

饶尊走上前,嗤笑,"你什么意思?我怎么......"

笑容渐渐凝固了。他没由来地觉得天地在旋转,包括周遭的丛林,眼前的蒋璃和陆东深,还有似近似远的余毛,仿佛在喊他们......他觉得脚底下越来越硌得慌,刚刚被扎的地方也开始火辣辣的疼。

耳畔像是蒋璃的声音,"你怎么了?"

又晕晕乎乎地瞧见陆东深也过来了,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他想告诉他们自己没事,但嘴巴动不了,又觉得心脏跳得厉害,呼吸越来越艰难。

他试图朝前走,可紧跟着天旋地转,就好像是谁在拖着他转圈。

蒋璃眼睁睁地看着饶尊一张脸变了颜色,由白转黄,嘴唇有点微紫,气息急促。余毛见他们始终不往前走又折回来,见饶尊这副神情惊叫了一声。

他这一声刚落,紧跟着饶尊也双腿一软倒地,昏迷不醒。

蒋璃赶忙上前去掐他人中,拍他的脸,无济于事。陆东深脱下他的鞋,翻开袜口一看,倒吸一口气。

饶尊的脚踝都肿成了馒头型,红紫红紫的,而且还有往小腿蔓延的趋势,蒋璃也瞧见了他的情况,眉心一凛,余毛在旁边突然惊恐尖叫,"红女鬼、红女鬼!"陆东深转头一看,果然,旁边的树干位置爬着几只通体红色的虫子,体型就跟蚂蚁相似,树干旁长着浅红色叶子的爬藤类植物,怪不得他们刚刚经过的时候没注意到它们。

除了这几只外,不远处还有一片红,正缓缓地朝这边涌过来。

红天鹅绒蚂蚁!

看来饶尊是中招了。

余毛吓得脸都白了,指着不远处的蚂蚁大军,手指头都在哆嗦,上下牙齿相撞。

蒋璃没工夫回头张望,被红天鹅绒蚂蚁咬后,最佳的抢救时间只有一小时。她将饶尊放平摆正,扯过随身带的小包,对陆东深说,"我得马上给他解毒。"

"好,明白。"陆东深跟她分工协作,眼疾手快抓了一根粗树枝在手,冲着余毛喝了一嗓子,"头巾给我!"

头巾......

余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这头巾是不能摘的,拼命摇头。陆东深没容他拒绝,大踏步上前一把扯开他的头巾,在他即将惊叫的时候厉声,"我出双倍钱买!"

余毛不吱声了,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陆东深的神情,严苛冷峻,很吓人。陆东深迅速打开背包,要余毛盯着点周围红天鹅绒蚂蚁的情况,自己则从背包里拿出小罐装备用汽油,将余毛的头巾缠在粗树枝上。既然是马蜂类,那自然就会怕火。蒋璃为饶尊清毒,他这边要做的就是阻止红天鹅绒蚂蚁上前。

余毛的腿都软了,跪在草地上,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大军",还有树干旁也蠢蠢欲动的红女鬼,牙齿还打着颤呢,"韩、韩大哥、它、它们马上就要到跟前了。"陆东深冷静,手上的活十分利索,头巾在枝上打结,以汽油淋湿,一把户外紧急使用的火把就做成了。打火机一点,火苗蹭地窜起来,在红色大军马上逼近之际,火把倏然扫过草皮,火屑四起,烧毁了打头阵的一片,紧跟着就见那片红色如潮水般后退。为蒋璃创造了医治的条件。

459 神女就是神女

    蒋璃先给饶尊舌头根下压了一枚药丸。

强效用于解毒的药,一般都是采用同样有毒的原料来制作,以毒攻毒是最好的方式。蒋璃每每游走户外的时候,这类用于对付毒虫蛇蚁毒性的药丸就是必备携带之物。七物毒丸,顾名思义,是利用7种毒物提炼。做这类药丸的时候蒋璃从来都是背着人的,制药丸的空间也是相对封闭,因为提炼毒素的方式跟黑苗人制作蛊虫差不多,只是她最后要把用毒草养成的毒虫碾成粉、稀释、凝固。药丸以酸草调和,所以口感如山楂般酸涩,压在舌根下能最快刺激津液,利用津液迅速融化药丸,药汁入体能抑制毒性,药皮混着野生青菊、长在深山溪水旁的重楼压榨出的汁液,随着药丸融化就会散发清凉气味,伴着呼吸入肺。

压完药丸,蒋璃又将饶尊被咬的那条腿弯曲,因为是昏迷着,他无法控制腿部的支撑,她朝着余毛喊,"腰带!"蒋璃没有系腰带的习惯,陆东深和饶尊两人都是皮带,唯独余毛腰间扎的是长布腰带,最适合给饶尊绑腿。余毛哭丧着脸,又一眼瞧见陆东深的表情,不敢哼哼唧唧,马上解了腰带给她。那头,陆东深将汽油星星点点淋在草皮上,火把一燃,形成一道火线,暂时防止了红天鹅绒蚂蚁的进攻,将火把递给余毛,要他见红女鬼就烧,余毛战战兢兢的,"这样,会不会惹怒山神呢?"

陆东深沉着脸,"你现在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佛祖给你撑腰,山神管不了。"

余毛听得晕头涨脑,但心里也有不想死的念头,接过火把照着陆东深说的去做。

陆东深又在四处寻找,不远处有竹林,砍了几根竹节回来。刚刚情况紧急,他来不及细做火把,现在,他必须要做几支燃力足的火把上路,以防万一。

用锋利的军刀从竹节中间劈开10厘米深的缝,然后将包里备用棉布拿出来,融化固体油,浸泡棉布。这头,蒋璃已经将饶尊受伤的那条腿蜷起,并着膝盖缠过腰带,大腿和小腿贴合绑好。然后,她需要去找解毒的药草。临行前对陆东深说,尽量多抓一些红天鹅绒蚂蚁,活捉装罐。

"你等一下。"陆东深将做好的一支火把递给她,防身用,又叮嘱她注意安全。

饶尊不醒,陆东深只能守在原地,扔余毛一个在这里信不过,万一红女鬼反噬,余毛这孩子压根就对付不了。

蒋璃点头,将火把往背包里一塞就离开了。

那群红天鹅绒蚂蚁没敢上前,却也不走,始终隔着安全的距离守着,似乎在等火灭。

余毛紧紧攥着火把,嘴里一直在念叨,嘟嘟囔囔的让陆东深听着折磨耳朵,他低语,"闭嘴。"

"我、我在求山神原谅。"

陆东深看了他一眼,没吱声,将浸好油脂的棉布一头塞进竹缝里,另一头绕缠,将最后的尾巴也一并塞了进去,动作利索地又完成个火把。

余毛后退了两步,问陆东深,"韩大哥,杨大哥他会不会死了?"

"死不了。"陆东深瞅了饶尊一眼,他的嘴唇颜色没有继续变深,看来蒋璃的药丸还真是管用。

余毛心里没底,见饶尊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咽了一下口水,"可是,杨大哥他看上去——"

"有......素楠在,没事。"

余毛惊讶,"素楠姐是巫医吗?"

巫医?

沧陵人倒是这么认为她,但是陆东深可不喜欢这个称呼,想了想说,"不,比巫医厉害,是神女。"

"神女?"余毛倒吸一口气。

他是听其他寨子里的人说过,有些地方是信奉神女的,那可是天神选出来的使者,是专门来为世人造福的,见神女就有如见天神,神女可以听见天神的声音。

瞧见余毛这般神情,陆东深突然觉得这个称呼果然最合适。

神女。

对于他来说,她就是林雾晨曦间走出来的神女,来自天地,来自宇宙尽头。

不到半小时蒋璃回来了。背包里鼓鼓的,火把是点着的,看来路上也是遇见了红天鹅绒蚂蚁。陆东深见状大踏步上前,她脸色毫无异样,这才放心。想着倒是后背发凉,如果她在路上也被咬了呢。

蒋璃采了不少药草来。

一股脑倒在地上。

"是什么?"陆东深问。"鬼针草。"蒋璃采了最嫩的枝叶,将其洗净,"入山的人大多数被蛇咬了都能自救,因为有毒蛇的地方必然有解毒的药草,但红天鹅绒蚂蚁就不一定了,它们行踪不定,一旦咬了人,毒性散布还快,被咬的人压根就来不及找解毒的药草,余毛家的亲戚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只需要这种药草就可以?"蒋璃摇头,"最快清除毒性的方式就是送到医院抢救,但在条件不允许的户外,除了找鬼针草、重楼这类万能药草外,还需要这种马蜂的毒腺。这就跟解蜂毒要喝蜂蜜的道理差不多,这种马蜂的毒腺能杀人也能救人,当然,还要配合我的药丸。"

陆东深听着新鲜。

将抓来已经封罐的马蜂拿到手,蒋璃观察了一下,啧啧两声,"真好看,就是蛇蝎心肠啊。"

说完这话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陆东深曾经也这么说过她呢?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笑非笑随意来了句,"是,长得好看的心肠都狠。"

蒋璃一扭脸不搭理他了。搭了个小架,将罐子放上面,下面镂空,点火,隔罐子底部加热,没一会儿功夫,那几只马蜂就开始慌乱逃窜。罐子本来就密封的不透空气,再加火热,很快,马蜂就不动了。

再倒出,拿树枝扒拉了两下,死透了。拔去毒针,伤口处就会有毒液渗出,极少,却珍贵,滴在捣碎的药草里,就是一剂极好的解毒药。捣药也是有规矩的,毒液渗药草一遍,然后,摘其马蜂头,保留身体,整个扔进药草再捣第二遍。这过程蒋璃做得十分娴熟,就跟当时她在祈神山上刀穿蛇腹取其蛇胆一样速度,陆东深完全插不上手。余毛回头瞅见这一幕,正巧看见蒋璃把马蜂脑袋摘掉,原本就是件挺辣眼睛的事,可余毛就是觉得神圣不可侵犯。神女就是神女,做什么事情都跟凡人不一样。

460 人心容易变质

    捣碎的药草敷在饶尊的伤口上,用纱布包裹系好,放平他的腿,鞋子是不能穿了,只能任由一只白袜子见脏了,蒋璃鄙视讥讽,"浪什么呀?到户外穿白袜子,有病吧。"

话音刚落,眼睛不经意瞄到陆东深的脚......

短靴,里头隐约可见白色袜边......

嘴巴一闭,她好像说错话了。

陆东深忍着笑,状似认真地问她,"那你有药治我的病吗?"

......

红女鬼虽怕火,但他们几人也不能一直待在原地用火攻,蒋璃经常游走户外所以清楚得很,一旦夕阳西下还走不出去这一片,那等着他们的可未必只有红女鬼了。

况且,红女鬼到了晚上估计更猖獗,他们的物资有限,不能还没到寂岭就用了个精光。

怎么办?

蒋璃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心急。陆东深想了想,将自己的背包递给余毛,要他帮忙背一只。余毛二话没说痛快答应,背包上身,一脸的兴高采烈,看得蒋璃好生奇怪。陆东深没理会余毛的心思,吩咐蒋璃,"你的包你背,饶尊的包你给他挂背上。"

"那饶尊呢?"

陆东深叹口气,"我背他。"

呃......

好像只能这么办了。

就这样,一行人继续赶路。

蒋璃留了些到捣碎的药草,装袋备好,一来是这两天要继续给饶尊敷药,二来一旦再碰上红女鬼也不怕。

火把点燃。

余毛那支还能用,蒋璃节省,点了之前的火把,一边瞧自己脚下,一边瞧陆东深脚下。

那些红女鬼悉率尾随,却碍于火焰不敢前冲。

脚程耽误了不少。

幸好陆东深身强力壮的,要不然饶尊也是个人高马大的主,换成别人,背一段时间早就累得气喘吁吁,更别提爬山了。

蒋璃见陆东深的额头也冒汗,但气息尚稳,她趁着安全的空挡给他擦了擦汗,再看饶尊,整张脸歪在陆东深的脖颈上,这姿势真是销魂得很。

陆东深也觉别扭,毕竟对方是个大老爷们,跟蒋璃说,"把他的脸歪一边去。"

"歪哪去他都是这样啊,除非你公主抱。"

听得陆东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出声了,忍着。

顺势下坡的时候,那群红女鬼终于不见了踪影,只能说明两点:一是有可能已经过了它们的活动范围,二是前方也许有令它们害怕的东西。

或植物,或动物。

天色已擦黑,夕阳拖着最后一点尾巴沉入天际。

一旦没了阳光,山上就会特别黑。

蒋璃不敢掉以轻心,眼睛、耳朵尤其是鼻子都发挥到了极致。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余毛兴奋地说,"到了!前面就是寂岭了!"

蒋璃抬眼望过去的这一刻才终于明白"寂岭"的含义。

寂寞、孤冷,连绵不绝的山线纠缠着天地,融入无边无际的暗色之中,偶尔能见灰黑色山脊描绘着寂岭的轮廓,像是顶了天的怪兽,守在那,静候有缘人,吞噬入侵者。

越近寂岭脚下,就越是能感受到来自荒野、来自高岭的压迫感。

这种感觉蒋璃也曾经有过。在戈壁滩上,荒无人烟,或远或近都是天地,人在其中,渺小得可以被忽略,甚至能够被吞没。尤其是夕阳落下,人世间的最后一点光亮都消失殆尽,哪怕身边有人相伴也会感到孤独。

在城市里的孤独,多少是沾着烟火气的,但在天地间的孤独,是来自内心最深处,噬骨的不知所措。再往前余毛就不敢走了,指着沉入黑夜的茫茫山脊,跟他们说,"寂岭深处有什么很少人知道,我听老一辈人说,寂岭深处是最靠近阴曹地府的地方,进去了就相当于进了黄泉的范围,韩大哥,你们找太岁的话千万别深走。"

蒋璃环顾周围的环境,没顾着余毛说的话。陆东深寻了块草皮多的地方把饶尊放下了,等喘匀了气给了余毛一笔钱,当是赔偿他的头巾和腰带,余毛却死活不要,连连说能帮到你们我很开心啊,不要钱的,再说了,你们之前都给过我钱了。强塞也无济于事,余毛果然性子就是倔,陆东深只能作罢。余毛见饶尊始终没醒,想着就这么走了有点于心不忍,就问陆东深要不要他留下来帮忙,哪怕他帮着照看病人也行。

陆东深好言婉拒了,余毛毕竟是外人。

蒋璃听见余毛这么说,就觉得他还是个挺热心肠的小伙子,这年头重情重义的人少之又少,突然萍水相逢遇上这么一个,哪怕有这话搁着也能让人心生温暖。

余毛离开前蒋璃叫住了他,倒了几枚解毒药丸给他,要他收好,交代他一旦回去的路上再遇上红女鬼怎么用这种药,又把鬼针草的生长位置告诉他。

余毛双手捧着药丸就跟捧着圣物似的,扑通一声跪地,高举双手,手心朝上,"神女大人的话我一定会牢记的。"

神女?

蒋璃趔趄了一下,什么神女?

"这些一定都是神药吧,我会好好保存的!"余毛感恩戴德。

"......不用保存,该用的时候就用吧......"蒋璃尾音越来越低,她瞧见余毛激动得都快落泪了。

有这么夸张吗?

蒋璃下意识看了一眼陆东深。

陆东深忍着笑。

火光电石间蒋璃就似乎明白点什么了,余毛这冷不丁对她崇敬有加的,看来是有由头的。

蒋璃想了想,清清嗓子,决定"顺水推舟","你先起来说话。"

余毛听话,马上起身。

"那个你要记住啊......"蒋璃一本正经,"虽然你知道怎么解红女鬼的毒,但也不能轻易告诉旁人,否则山神一样会怪罪的。"

余毛闻言后略感不解,"神女也会听见山神的声音吗?韩大哥说,山神管不了你......"

蒋璃一头雾水。

但好在许是余毛觉得此话不妥,赶忙点头道,"我明白神女的意思了,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一口一个神女,叫得蒋璃真心觉得瘆得慌。等余毛走了,陆东深说,"既然你怕山岭被人过度开采,那就不能把对付红天鹅绒蚂蚁的方法告诉余毛,你要知道利益社会下人心容易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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