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第4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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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1 弄死我得了

    红天鹅绒蚂蚁所在的山岭,物资丰富,药草奇多,是难得一见的药山,蒋璃是看在眼里担心在骨子里。就拿她采的鬼针草来说,从气味判断那都是几百年了,野生的药效极好。

她其实不想告诉余毛,但又担心那孩子遇险,告诉了又怕为那片岭子引来无妄之灾。红天鹅绒蚂蚁攻击性强,能置人于死地,但与此同时也在世世代代守护着那片山岭。想了想,她说,"我觉得余毛至少会守几年的秘密,毕竟我是神女嘛,他不敢不听神女的话。至于以后......"她叹了口气,"人性贪欲,那片岭子被开发被侵占也许是早晚的事。"

最后这句说得倒是在理。陆东深想到了西奈山,不也一样被几家争来争去?利益驱使动力,他们不信山鬼,不信神灵,哪怕真的藏了千年怪兽,只要地下有可利用的资源,他们也会有办法灭掉怪兽。

他想到的蒋璃也能想到,所以,她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鄙视的东西,甩了句,无奸不商。陆东深有心辩解,蒋璃给了他一个禁言的手势,倨傲得很,"既然你都跟余毛说我是神女了,那你以后可要对我这个神女客气一点,我能通灵,小心我唤来山林之灵来对付你。"

陆东深忍俊不禁。照蒋璃的估算,饶尊至少还得昏睡两小时左右,趁这段时间,两人寻了安全的位置迅速搭好帐篷。还是两顶都搭起来,这一次蒋璃理直气壮了,"病号需要被照顾,我可不方便,孤男寡女的。"

陆东深突然明白什么叫自食其果。一小时后陆东深勘探完地形回来,蒋璃已经架好了篝火,在烧热水打算煮面了。身后的帐篷敞着帐门,饶尊就被很随意地扔在里头的充气睡垫上,之前肿着的脚踝骨已经神奇地消肿了,他的嘴唇看着还有点紫,但面色整体看上去好多了。

这个季节蚊虫多,尤其是户外,蒋璃又在帐门口放了除虫药包,打远就能闻得到药气。

再远的天际下,隐隐的似乎有狼嗥声,来自山谷,又或者是遥远的山脊,总之,威胁不到他们。

陆东深在篝火旁坐下,手里的短刀往草皮上一插,说,"山岭背面有悬崖,我推算过了悬崖才能见秦川。"

最后一道关卡竟然是悬崖。

有多深不知道,悬崖下藏着什么也不知道。

但陆东深在寂岭走了一角,觉得寂岭本身没危险,只是路况不好,陡壁太多。"利用卫星信号得到的勘探图示来看,悬崖大部分组成是花岗岩,少林木,更像是酋长岩。"

蒋璃煮面的动作一滞,不可思议问陆东深,"酋长岩?美国的酋长岩?"

陆东深点头。

蒋璃觉得头忽悠一下。陆东深口中的酋长岩位于美国加州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内,是目前全球最大的巨型独石,坚硬的花岗岩质地,3000英尺高,又被称为黎明之墙,是众多攀岩者想要征服的圣地,但因为十分凶险的陡峭崖壁,称为全球最难攀登的路线。

没想到寂岭背后竟藏着这么一处险阻之地。蒋璃翻出地图,上头还有临行前印堂黑画的路线,陆东深接过来借着火光看,指着红线标出的路线,"如果没错的话,当时印宿白就是在岭子的这一带撞见半夜出殡的那群人,三岔路,一头上山,一头入林。那些人扛着棺材上山,应该就是下悬崖。"

蒋璃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不远处的悬崖就是葬秦川村民的地方?"

"对。"

蒋璃想了想,"可是,如果他们居住崖底,何必要绕到山岭之巅把棺材往下扛呢?"

陆东深笑了笑,"一般来说,下降往往比上爬要省事的多。"

一句话就点醒了蒋璃。没错,同样要身缠绳索和设备,从山顶往下降容易得多,往上爬的话,除非是功夫在身的可以徒手攀绳,否则就要大量利用手升和胸升等装备,还有靠着腿力和臂力,更何况还要带着棺材?

"照这么看,秦川的人出寂岭是有密道的。"陆东深同意她的说法,"没错,他们从密道把棺材抬出来,绕到寂岭之巅,再往下顺棺材,安排进早就凿好的山洞里,如果判断没错,我们下悬崖的时候应该能发现悬棺。

"蒋璃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一般来说,一个村寨的下葬队伍都是固定的人,秦川人不与外界联系,想来本村的人也没多少知道密道的,能知道密道的人应该是村寨里德高望重的人,悬棺礼仪重大,这人肯定要参与其中。"

陆东深点了点头。

蒋璃叹了口气,"我们有没有可能探到密道呢?"

这样至少不用悬崖,直接穿山过就行了。陆东深摇头,"第一,密道是秦川与外界的关卡,必然存在机关;第二,就算我们可以破解机关也不能冒然入密道,这次我们入秦川找配方,试探在先谈判在后,如果偷入密道,这就无形之中先跟村子里的人树了敌。"

蒋璃点头,他言之有理。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得到封痛散的原始配方,那么怎么得?陆东深和饶尊这两个在商场上响当当的人物,能想到的最直接办法就是谈判,只要能用钱买最好,总不能说在没谈判前就跑去偷,去哪偷?"下悬崖倒是可以,可是......"蒋璃顿了顿,往火堆里扔了些树枝,火旺了些,锅里的水已经咕咕冒泡了,她却没心思下面,"背着个饶尊下悬崖很吃体力,又不能把他扔在这,哎......"饶尊不是个花架子,所以当时他说要陪同的时候她才没反对,户外经验和拳脚功夫都不错的人,她自然愿意带着。谁能想到一个人高马大的爷们,能被一只马蜂差点祸害死?

蒋璃这头的叹息声刚落,就听从帐篷里幽幽钻出来一道声音来,"突然觉得我是个累赘了对吧?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有本事弄死我得了。"

吓了蒋璃一跳。

这万籁寂静的冷不丁有个阴阳怪气出来,搁谁都能被惊着。她转过头看着帐篷里,没好气,"你以为我没事弄死你是吧?"

462 不是问它怎么来的

    饶尊在里头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陆东深洗净了手,不紧不慢地说,"尊少好体力,比预计苏醒时间要早上一小时。"

饶尊躺也躺累了,坐起来,瞧了一眼自己的脚踝骨,说,"早醒也有早醒的好处,例如听见有人背后说我闲话,再例如不会撞见限制级场面。"

一枚石子飞进帐篷里。

饶尊一偏头躲开了石子。

蒋璃冷哼,"上半身灵敏度还凑合,没事出来走两步。"

"这女人啊,三天不管上房揭瓦。"饶尊从帐篷里出来,站起身来试着脚用力还多少有些疼,但相比昏厥前已经好挺多了,"头有点晕。"

陆东深撕开面条的包装袋,抽出一扎往热水里一放,"睡多了。"

蒋璃忍笑。

饶尊一屁股坐在蒋璃身边,也着实是饿了,肚子在唱空城计。他懒洋洋地问他们,"你们是怎么把我弄到这的?"

这个问题蒋璃可以回答,刚要跃跃欲试进行八卦,就听陆东深冷不丁开口,"饶尊,你要不要先看看自己的模样?"

自己的模样?

饶尊抬手捋了一下头发,甩了下头,不是向来玉树临风赛潘安,一枝梨花压海棠吗?

蒋璃借着火光看他,"呀"了一声。

饶尊捋头发的手一滞,呆愣了瞬间,突然意识到什么,朝着蒋璃一伸手,"镜子。"

蒋璃咽了一下口水,"那个......"

"镜子!"饶尊提高声调。蒋璃没辙,只好去取了小包里的化妆小镜,递给饶尊。饶尊接过,照了自己的脸,下一秒发出惨绝人寰的惊叫。紧跟着镜子就被蒋璃夺过来,连连道,"放心放心,有办法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饶尊看着情绪有些失控,死死攥着她夺镜子的手,"不行,我得再看一下。"

"别看了,看多了都是眼泪。"蒋璃死活不给,"你还不相信我吗?你放心吧,我绝对能还你一个赛潘安压海棠的绝世容颜。"

饶尊忽然悲从心中来,松开手,盯着蒋璃咬牙切齿,"你就说吧,什么时候能恢复?"

火光里,饶尊的脸像是趴了只红蝴蝶,以鼻梁为重心,有红色纹路向脸颊两边均匀摊开,形成两个翅膀形的图案,乍一看很是滑稽。蒋璃实在不能看他的脸说话,一看就想笑,但笑出来肯定要打击他的自尊,就只能盯着锅里的面,说,"我觉得吧,这应该是解毒的后遗症,两个小时前你脸上还什么都没有呢。"

然后扭头看陆东深,"对吧?这个图案也是才有的。"

陆东深用筷子挑了挑锅里的面,应和蒋璃的话,"是,才有的。"

饶尊坐在那微眯着眼,"你俩敢看着我说话吗?"

话音落,陆东深和蒋璃就齐刷刷转头看着他。

饶尊死盯着他们两个,咬牙切齿,"我刚刚不是问它怎么来的,我就想知道它能什么时候没!"

蒋璃看着看着,"噗嗤"乐出声。

不行,她实在是忍不了,这饶尊平时虽说不是个很注重外表的人,但也是很有自信自己容貌的,现在成了这样,简直就跟现世报似的。

饶尊盯着笑得前仰后合的蒋璃,气得脸都变形了。

陆东深也在笑,但控制力终究是比蒋璃强,他一手搭着蒋璃的肩膀,一手拿着筷子挑面,好半天说,"其实也还好,图案挺别致的。"

还不如不说。

饶尊气得更是牙根痒痒,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蒋璃终于缓了过来,强行忍着笑 说,"清毒要有个过程的,这说明毒素都已经在表皮上,是个好事啊。至于什么时候能消......我估计也就三四天吧,不会太久,放心。"

饶尊觉得像是被雷击,三四天?他要顶着这图案三四天?

"这期间我会给你涂药的。"蒋璃给他吃定心丸。

饶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总之就是一脸的不情愿,末了,开始撒邪火,"面怎么还没好?小爷我饿了!"

有病的还都成爷了。

吃面的时候,陆东深的目光从饶尊的脚踝骨一直瞅到他脸上,说,"也许你现在这样,对咱们进村还真有帮助。"

饶尊哼笑,"陆总最擅长借力打力,这话还真是一点不假。"

蒋璃开口,"饶尊——"

"闭嘴。"饶尊没好气,挑了最后一口面入口,"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俩蛇鼠一窝,想劝我配合陆东深还是免了,拿着我的脸糟蹋我?你们不心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说什么?"

蒋璃用筷子指了指饶尊手里的碗,"我是想提醒你少吃点,已经第三碗了,照你这么吃法,咱们很容易断粮。"

......

**

重症病房依旧守护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两波人马,三派势力。

秦苏和陆北深都派了人,杨远虽没派人,但他的眼睛无处不在。

陆起白终于冲景泞发了脾气。

"从CharlesEllison身边人下手,又或者是医院的保安,再不行就买通医生护士,哪怕派人去查用过的医学垃圾,这很难吗?"

这两天陆起白看着愈发焦躁,每次景泞进办公室都能瞧见他在抽烟,而烟灰缸里已经是满满的烟屁股,又或者小吧台上总是有开着的酒,或朗姆或威士忌。

景泞站在那,许久说,"能用的办法我都用了,除非我会空降,直接进重症病房看看里头什么情况。"

陆起白阴沉着脸,抿着唇。

景泞暗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陆起白问,"有那么重要吗?"

"什么?"陆起白皱眉。

"知道CharlesEllison病情如何对你很重要吗?"景泞眼底淡凉,"我觉得,你现在是被陆北深牵着走了。"

陆起白眉心一肃,语气不悦,"出去。"

景泞头也没回就走了。

办公室里安寂得很。陆起白僵站在吧台旁边,良久后,将已经燃尽了的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想倒一杯酒。酒杯攥在手里,脑子里转着的都是景泞刚刚的话,越想就越是郁结在心,一抬手,杯子砸在落地窗上,玻璃碎片四溅。没一会儿,有人敲了办公室的门。

463 有没有魅力靠的也不是脸

    秘书带了一人进来,又无声无息离开。

那人进了办公室后,摘了口罩,瞧了一地狼藉,鸭舌帽下,一双眼睛带笑,"越是这个时候,陆副总就越是要压住性子啊。"

陆起白看了一眼来者,阴沉的脸稍稍缓和。

重新拿了酒杯,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他,走回办公桌旁,"有什么进展?"

"陆东深的动向了如指掌。"男人抿了口酒,"追踪器现在还算是能派上用场。"

陆起白坐回椅子上,轻轻晃了晃酒杯,"卫薄宗,你去过那个地方吗?"

卫薄宗转了一下酒杯,"没有。"

陆起白笑了,"真没有?"

"是。"

陆起白眼睛微微一眯,看了他许久后,冷不丁说,"四年前实验失败让你很不甘心吧?"

卫薄宗不动声色,"陆副总这是在怀疑我?"

"只是要提醒你。"陆起白冷了嗓音,"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清楚得很,但我不是我父亲,不管什么配方我都不感兴趣。我唯独感兴趣的,就只有陆东深的命。"

卫薄宗猛地抬眼,"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陆起白冷笑,"其实四年前,陆东深就该死于意外。"

**

寂岭脚下,夜风很轻,似乎都被高高的山岭挡住了来路。

陆东深去拾柴了。

荒郊野外,虽说入睡的时候不需要篝火,但烧火的木柴还是有必要准备充足的,万一遇上夜袭的动物,也能点火防身。

蒋璃在整理绳索设备,以便落悬崖用。饶尊斜躺在帐篷里,看着地图研究路线,又叮嘱蒋璃重点检查万能绳的长度。蒋璃拾掇好装备后跟他说,"最后我们得留一根主绳在悬崖上,一旦有什么事,我们跑也好跑。"

饶尊"嗯"了一声。

蒋璃拿了脚撑过来,进了帐篷,在饶尊的脚上套了一下,衡量了大小然后进行调整,这种脚撑在下降时用不着,但一旦需要上升,就是必备的装备。

"哎,问你件事儿呗。"蒋璃收好脚撑。

饶尊刚要抬头,蒋璃马上道,"别别别,你看着地图答我就行。"

"恕不待客!"饶尊不悦,说完就把她往外推。

蒋璃控住他的胳膊,盯着他一脸的大蝴蝶,忍住笑,"你答了我的问题我就走。"

饶尊没好气收回胳膊,"问。"

蒋璃清清嗓子,"陆东深不是找你单聊过吗?你们聊什么了?"

饶尊挑眉看着她。

蒋璃又想笑了,但生生忍住。

"你想知道啊。"饶尊见她有所求,瞬间就提了气。

蒋璃瞧着他副幸灾乐祸的劲就来气,出言恐吓,"赶紧说,不说的话想我可不帮你治脸。"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更何况一张脸?"饶尊一反常态,"无所谓了,反正男人有没有魅力靠的也不是脸。"

蒋璃掐不着他的软肋一时间真是气短,起身就出了帐篷。

"哎你不听了?"饶尊在她身后喊。

蒋璃把他的背包踢到一边,在火堆旁坐下,"爱说不说。"

她才懒得求他。

饶尊在帐篷里趴下,脑袋伸出来,笑得挺气人,"素楠妹子别这样,我告诉你。"

蒋璃觉得,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果不其然,饶尊慢悠悠说,"陆东深说,鉴于咱俩的青梅竹马,他这个第三者是怎么都插不进来了,所以决定成全咱俩百年好合。"

"合你个鬼。"蒋璃怼了句。

"你不相信啊?不相信你去问陆东深。"

蒋璃没搭理他,她相信他才怪呢。

饶尊拄着脸,叹了口气,"天下男儿何其多,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蒋璃扭头盯着他。

火光的映衬下,饶尊笑得十分灿烂,脸上的蝴蝶就像是展翅飞翔似的,"我肯定比陆东深长命,因为我不用去争什么权力交椅。夏夏,你没想过以后吗?"

"什么以后?"蒋璃皱眉。"陆东深坐上权力交椅以后。"饶尊懒洋洋的,"陆老爷子坐上交椅后也没见得有多轻松,陆东深成为陆门掌舵的就能高枕无忧了?别天真了,除非陆家的旁支和外亲的软肋都被陆东深捏在手里,否则就是星星之火,咱们退步一万步,假设陆东深真能做到这一点,你可别忘了陆门是上市公司,他所面临的竞争对手可不单单只有陆姓人。"

蒋璃心口紧了一下。"陆家长媳不好做,陆门长媳更不好做。"饶尊句句沾血,"陆东深不是神,不能样样都顾及到,你想过你们的后代吗?生个女儿也还好,一旦生了儿子,陆东深现在什么样,你们的儿子就会什么样。"

蒋璃舔了舔嘴,她觉得嘴巴里有些干涩,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但很快有人替她说了。

"饶尊,你我都一类人,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陆东深回来了。

他拾了不少柴,用绳困成大束背在后面,夜真是太黑了,不是走近了压根就瞧不见他。

将柴往火堆旁一放,陆东深看着蒋璃,"别听他瞎说,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

蒋璃没吱声。

心想着,不会让哪种情况发生?

他不会遇上危险?还是,他们的孩子不会重蹈覆辙?

后者的念头令她心头微微一颤,赶忙拉回了理智,怎么都想那么远了?饶尊见陆东深回来也逗不了蒋璃了,觉得没什么意思,刚要返回帐篷里休息,就听陆东深说,"我拾柴的时候隐约听见铃声,像是从山岭北翼方向传过来的,我记得印宿白是不是说过那支送葬队伍带头的拿着铃铛?"

蒋璃一怔。

饶尊一听这话马上收了吊儿郎当,从帐篷里一瘸一拐出来,"难道真被咱们赶上了?"

陆东深看了蒋璃一眼。

蒋璃心领神会,将锅里的面汤全都泼火上。

瞬间,眼前漆黑一片。

从印宿白之前的路线来看,他当时没闯进秦川,一来他不可能往悬崖下面去,二来他也没找到通往秦川的密道,那他当时就在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附近转。他说他到了一个三岔口,一边郁郁葱葱的林地,一边是通往山上,所谓的山上就是寂岭。

464 这些可不怎么像人啊

    陆东深之前在勘察周遭地形的时候的确瞧见一个三岔口,按照路线去看,秦川的人出密道登寂岭的话,三岔口是必经之路,然后再一个弧线到寂岭的南翼,南翼下面就是悬崖。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在三岔口的正后方,有段距离,中间又有茂密的林木和山坡挡着,照理说这篝火熄不熄的没太大影响,但三人还是担心烟雾会随风刮过去引起他们的注意,以防万一还是熄了好。

黄铜铃声音绵长悠远,是开路的最好工具。

但也给了三人提醒。

三人没耽误一刻工夫,背上随身的背包,将帐篷藏好后就快速前往林地。

他们尽量往寂岭南翼靠,这样一来就能瞧个正着。

等他们找好了藏身的山坳后,摇曳在天地间的铃声也越来越近了。

蒋璃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手表,果然,近午夜了。

这时就听饶尊压低了嗓音说,"快看。"

蒋璃抬眼看过去,下一刻头发倏地发麻。

清冷的月色,有薄雾的山林间,有一众人影穿梭其中,十余人的样子。他们走得不快,除了有节奏的黄铜铃声,近乎都听不到他们穿行在草地上的脚步声,各个身穿青色布袍,上身裹着白色素衣,腰间扎着黑色麻带,有四人扛着棺椁,瞧不见棺椁上的图案,因为用黑布盖着的。带头的人穿着特殊,通身黑色袍子,头戴高帽,手里拿着只黄铜铃,就跟赶尸人手里的镇魂铃差不多,他斜后方有一人抱着相框,相框的四周扎了黑布,照片上的人看不清,被月光反得有白光。

印宿白当时在讲述有关这段经历时还在瑟瑟发抖,蒋璃听的时候总觉得他有夸张的成分,现在看来印宿白没有撒谎,他甚至都没渲染出亲眼瞧见时恐怖的十分之一。

这是群什么人啊......

各个都低垂着头,脸色白如腊,像一群毫无声息的鬼魅。

蒋璃看得清楚,他们都没穿鞋子,就那么赤脚踩穿过山林,踩过草皮缓缓前行。

饶尊搓了搓胳膊,像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的。

据印宿白说,当时他是跟他们撞了个正着,后来反应过来时惊叫着一路狂奔离开,跑差不多的时候回头再看,那群人就像是消失在天地间似的。

陆东深指了指他们的行进路线,"他们入的是寂岭南翼,那边坡度大,很容易挡住一群人的身影。"

蒋璃这才明白。

等他们渐渐南行的时候,三人尾随其后。

不敢太接近。

这些人行走山野,又是万籁寂静时分,许是各个耳朵都很灵光,他们稍稍出些动静都能引起这群人的注意。饶尊的脚不方便,走得慢些,但也好在控制脚步力度。

棺椁很重。

看样子抬得就很吃力。

中途歇了一次。

三人藏在半人多高的荆木丛,借着月光可瞧见前头的情形。这群人在休息的时候竟也不相互交流、攀谈,甚至都没有眼神沟通,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立,棺椁放在旁边。入山的路就多空地了,没有太多的林木挡着,所以夜风肆意起来。

吹得他们的衣摆摇摇晃晃,他们却始终伫立不动,也不见谁抬头,像假人似的。

这一幕让蒋璃联想到了傀儡木偶。

有些会道法的人利用山林之木做偶人,因为他们相信山林之木是吸食天地精华而生,做出的偶人也比普通偶人更有灵性,然后施加道法进行操控。

眼前这群人这副神态,很难让蒋璃相信他们是群活人。

休整了大概五分钟的光景,他们继续前行了。

棺椁继续上身,还是那四人扛着,其他的人或前或后随行。

陆东深三人打足精神盯梢。

往寂岭南翼上行时,突然,最后面的一人停下脚步,朝后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月色正明,他的眼睛被映得清晰,竟像死鱼眼似的灰白。

陆东深眼疾手快,一把将蒋璃的头按在怀里,避开了那人的视线。

很快,那群人都停了脚步。

队伍里带头晃铃的人走过来,不知说了什么,最后面的那人缓缓摇了摇头。领头人没立马离开,朝着这边巡视。

荆木的间缝里,陆东深看得仔细,一群人里就只有这两人是抬了头往远处看的,这俩人的眼睛都泛着灰白的光,不是常人的瞳仁颜色。那也许,其他人的眼睛也是这样。

领头人没发现什么异常,返身回了队头。

一行人又缓缓前行,上了山。

饶尊整个人窝在荆木丛里,吸着凉音,"这些可不怎么像人啊。"

他不迷信,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

蒋璃在陆东深怀里喘匀了气,问,"没发现咱们吧?"

"他们走了。"陆东深道。

蒋璃抬起脑袋,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融进黑夜里,道,"不追吗?"陆东深摇头,"不能再追了,前面遮挡物越来越少,很容易被他们发现。他们应该就是秦川人,一旦这种方式照面,那无疑是在树敌。反正我们知道他们前行的方向,等天一亮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蒋璃点头,也对。

饶尊琢磨了半天,说,"你们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狼人?"

......

三人又择了个隐蔽位置守候。

等了数个小时,也不见那群人再折回来。

有来无回,只能说明一点。

"那些人从密道出又在悬崖入,这是他们回村的最近路线。"这样一来,陆东深就敢百分百肯定悬崖之下就是秦川,即使有点距离也不会离得太远。

蒋璃想了想,"没可能是他们还没忙完吗?"其实她更想跟着那群人找到密道,哪怕看一眼也好。陆东深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用力摸了她脑袋,"想什么呢?那群人都是葬棺的好手,哪会浪费这么久?他们早就顺着绳子回家了。走吧,天都快亮了,我们抓紧时间调整一下体力。"

三人两顶帐篷。

陆东深被迫跟饶尊住在一起。双人帐篷虽大,但两人都觉得怪怪的。陆东深还不像余毛,山野小哥心无城府也就罢了,饶尊觉得,虽说有心理准备,可真跟商业对手躺在一个帐篷里还是不自在。

465 我现在没有退路

    单人帐篷里的灯熄了,两人在这头轻而易举能听见蒋璃倒在充气睡垫上的声音,她说了句,可真舒服啊。

纯心故意的。

饶尊在这头翻了个身,背对着陆东深,好半天说了句,"我要是你的话,都没脸睡进来。"

陆东深气不顺,也一翻身跟他背对背,"可惜你不是我!"

那头帐篷里,蒋璃也翻了个身,轻悠悠说,"一个人睡最舒服了......"

天一亮三人就醒了。

洗漱后简单做了点吃的,就开始拾掇装备了。

饶尊还不忘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见脸上的"红蝴蝶"没减轻的迹象,重重叹了口气。

蒋璃见他一脸的愁云惨淡,故意逗他,"你是怕你毁容吗?你说的也对,天下男儿何其多,阮琦要是见了你这副尊荣,估计就不会在你这棵树上吊死了。"

饶尊将睡袋压实收好,咬牙,"没事提她干什么?"

"你别动,我看一下。"陆东深走上前蹲下来,似真似假地打量着他的脸。

饶尊头皮一麻,警觉,"我脸又怎么了?"

陆东深横看竖看了大半天,起身,煞有其事,"越看越觉得这蝴蝶来得是时候,进村博同情装可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博同情装可怜......

在饶尊气的半死之际,蒋璃突然觉得这招好高明啊。

手机信号到了寂岭这边近乎等同没有,但实际上,信号是在离开小溪村到寂岭这段路上就似有似无了,好多次蒋璃拿手机出来只当照明用,可也不敢肆意耗费电量。

三人换了卫星电话的时候,蒋璃看见陆东深稍微走远了些打了个电话。

这一天的天色并不好。

一大早的太阳就死气沉沉,像是颗死鱼眼悬在头上似的,风吹过有点凉。深山里的温度就是这样,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有可能就沉云密布了。

陆东深的脸色也不好看。

从蒋璃的角度看过去,他眼角眉梢含着肃,绷紧的下巴似有怒气,整个人都是一股子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饶尊装好了卫星电话,瞅了一眼陆东深的方向,跟蒋璃说,"陆门里的事就是一环套一环,一不小心设局者就会成了局中人,谁都不敢保证谁能全身而退。"

这话蒋璃听在耳朵里,心里像是长出了巨石,压得透不过气来。

饶尊这人说话不喜欢磨叽,尤其是在正事上,所以在说完这话后就去整理装备包了。

蒋璃站在原地没动,一直等到陆东深通完电话走过来。

"怎么了?"陆东深见到她后,眉心的蹙意缓和了不少。

"是出什么事了吗?"蒋璃不绕弯子,饶尊的话让她心中没底。

陆东深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至少蒋璃是这么觉得,就好像他们两个已是密不可分的,但实际上他们现在连情侣都算不上。或许她可以跟他解释一句,例如说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是逼不得已的。

蒋璃刚要开口就被陆东深打断了,他告诉她,"是,出事了。"

她一怔。

陆东深拿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CharlesEllison滑雪的时候出了意外,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是一场意外。"

他点了烟,火苗窜起时他眼里有狠冽的光滑过。

蒋璃倒吸一口气,因为他的眼神,也因为他的话。

陆东深简明扼要跟她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刚刚那通电话是他打给秦苏的,在此之前因为信号的问题,杨远没能联系上他。"CharlesEllison常年滑雪,而且常年也是那条路线,从来没出过事。靳严跟着警方出了现场,CharlesEllison有突然改线的痕迹,初步判断是跟人发生碰撞。那种地方没有摄像头,想找肇事者太难。"蒋璃心底拔凉,她向来不喜欢滑雪这项运动,因为不可控因素太多,这种运动就是,你能保证你自己滑得好,但保证不了别人也能滑得好,下坡度的时候一旦被撞就是个危险。

如果对方不是心思叵测,撞了人肯定会留在原地呼叫救援,所以就如陆东深说的,这不是意外,是有人要杀CharlesEllison。

"从登记处应该能找到入场人员的资料吧?"蒋璃问。

陆东深抽了一口烟,吐出大图烟雾,"正在排查,但是,如果对方有心,所有的资料都可以造假。"

这倒是。

蒋璃深吸了一口气借以纾缓心头滞闷,"那你呢?"

陆东深明白她的意思,弹了下烟灰说,"我现在没有退路,就算知道前面是悬崖峭壁也得走下去。"

像是说前往秦川的路,又像是在说未来的路。

蒋璃不吱声了,心里明镜得很,他的确就只有前行的路了。回陆门吗?现在的他除了是陆家长子身份外什么都不是,回去也做不了什么,也许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重返陆门只有一个办法,拿到他想要拿到的东西。

少许,蒋璃道,"那个靳严,我没认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陆东深乐了,"靳严只是不站队而已,还记仇呢?你当时差点要了他的命。"

蒋璃冷哼了一声。

"行,他的确不是个好东西,谁让他得罪你了呢?"陆东深打趣道,将手里的大半截烟掐灭,一拍她脑袋,"出发吧。"

**

寂岭之南,有坡度,但地势不刁钻。

有一条极浅极窄的小径蜿蜒而上,看来,这是秦川送葬队长久来踩出来的路,荒草被踩得偏了两边。

三人拾路而上。

沿着足迹到了寂岭的南翼,果真在山脊处发现了数个用来崖降的锁扣,均匀地嵌入崖边的岩石壁上。跟陆东深之前得到的资料一样,南翼这边果真就是寸草不生,像极了酋长岩。攀山或绳降时最怕的就是遇上这种情况,只能将所有装备依托岩石壁,岩石壁如果实心,那锁扣打进去就结实无比,岩石壁一旦是空层,锁扣进去固定不了会出生命危险。

466 奇观

    陆东深站在崖边往下看。

两点之间直线最近,而这两点,就是指他站着的位置到崖底,崖深不知。其他路径下去,唯恐会离秦川越来越远。

阴云四起。

风呼呼吹,灌满了他的T恤。

他蹲身下来晃了晃崖边的锁扣,挺结实,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朝饶尊要了探洞锤。岩石壁是否有空层只能用探洞锤辨别,一般锤子敲在岩石壁出来的声音都是大同小异,唯独探洞锤敲出来的声音能让人清晰分辨。蒋璃走近,听着陆东深用探洞锤沿着锁扣及四周方向轻敲,出来的声音沉闷得很,这才放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明白陆东深还要确定一次的用意,在没跟秦川人接触之前,他们谁都不敢保证这些锁扣中有没有故意做出来的陷阱。

还好,这岩石壁没有空层。

栓绳子的时候,三人选了相对较近的锁扣,方便一旦下滑遇上危险时也能彼此搭手。

秦川人留下的锁扣粗重原始,不像现在市面上的锁扣轻便小巧,但崖边的锁扣重在结实,否则怎么能顺下那么重的棺材?

无法判断崖深,唯一的办法就是系绳搭路。

蒋璃认为他们带的绳索够用,那些秦川人下得崖底,他们凭什么不能?

一根主绳用来防止万一,饶尊单独使用。

他的脚多少还有点不利落,但好在是下降,所以用不上脚腕的力量。

一根辅绳,陆东深在下做探路,蒋璃在上做配合。

绳索从stop缓缓穿走,三人控制着下降速度,以便观察四周环境。

往下降的时候风就格外大,像是从崖底中来,吹在人身上阴冷阴冷的。

有风就有气味。

有岩石的土气味,有山间的林木味,还有腐肉的气味。蒋璃一手控制着下降器一手控着绳索,没办法捂鼻子只能硬生生忍着。

陆东深在下面看不见她的表情,倒是跟她近乎并排而下的饶尊瞧见了,问她怎么了。

"葬棺的地方应该离我们不远。"蒋璃说。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又灌进来不少风,夹杂着腐腥味,蒋璃赶忙闭嘴,强忍着想呕吐的欲望。

饶尊见她头盔下的一张脸近乎扭曲就明白了,闻了闻道,"看来生个普通的鼻子也有好处啊。"

他是没闻出什么来,倒是瞧见了几只秃鹰在崖间徘徊。

绳索下方的陆东深停下来,朝着左下方的位置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那就是秃鹰盘旋的方向,蒋璃和饶尊看过去,心知肚明,应该就是葬棺材的地方了。

三人继续下滑。

风越来越大,甚至都发出鬼叫般的声响,听得人全身会起鸡皮疙瘩。

蒋璃觉得这阴风都能直接打进耳膜上,吹得生疼。想着他们这还是白天崖降呢,要真是大半夜的,这样的阴风着实让人扛不住。

崖着实深。

明明看着秃鹰的方向挺近,但下滑已经有段时间了还是瞧不见落脚的地。陆东深利落的打了结扣接了绳子,方便继续下滑。这种条件,过结扣远比过绳索要方便得多,只是危险在于要迅速地将新绳索换到下降器,如操作不当就有迅速下滑的危险。过绳结的时候需要踩住脚蹬,饶尊受伤的是右脚,使不上力气,换了左脚。

就这样往下又滑了十多分钟,陆东深停住了。

左方有个崖洞,离得近了发现着实不小,就像是这崖壁的嘴巴一样。风灌进崖洞,再打着旋窜出来,所有的"鬼哭狼嚎"都来源于这里了。大多数时候,提到悬棺都是指棺材悬在高处,棺椁是露天的,数量多的话都是整齐排列。但秦川人的下葬方式有所不同,他们是将棺材搁置崖洞里,悬崖峭壁之间,严格意义来说算不上一个"悬"字。

三人在崖降之间就已商定,一旦碰到葬棺材的崖洞是要进去看看的。如果秦川人的祖辈真跟春秋秦氏甚至是虢太子有关,那深夜殡葬和洞葬方式就很奇诡,说不准他们会在崖洞里发现什么。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一切正常,那他们了解一下秦川人的墓葬习俗也没什么不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三人利用惯性入了崖洞,惊扰了里头的秃鹰,呼啦啦飞出来一群,朝着饶尊的头顶就过来了,饶尊一个迅速躲闪方才避过直撞的可能,踉跄了一下,紧跟着被陆东深一把揪住。

脚踩着洞边,边上的土簌簌落了大片。

饶尊道了声谢,回头一瞅脚下的深渊,心有余悸。

从风声可判断崖洞很深,不透光。

蒋璃第一时间拿出口罩戴上,尸体的腐烂味刺激得她鼻腔生疼。

三人在头盔上卡上探洞灯,打开后,三束光就齐齐探了进去,但里头实在太深了,光照进去始终没瞧见底。

没第一时间瞧见棺椁。三人生生前行了数米,洞里的气味复杂,蒋璃小口抿着气,不经意往上瞧了一眼,陡然浑身发麻。头顶上密密麻麻地吊着蝙蝠,大大小小的都有,一层叠着一层,估摸着都能有上千只了。

她打了个冷颤。

陆东深也瞧见了,压低了嗓音,"尽量别惊扰它们。"

蒋璃和饶尊放轻了脚步,虽说这种蝙蝠无毒,但人在蝙蝠群中也是件很难受的事。

很快竟遇上了岔路口。

这着实是奇观了。

一个崖洞,本来就该是囫囵个的,怎么还能分出个岔口来?

像两只眼睛,黑漆漆的。

但光照过去后,他们就看见了棺椁,左右两边都有。

然而令三人愕然的是,不论左手边还是右手边,里头的棺椁都跟昨晚他们见到的不一样。虽说昨晚那些人抬着的棺椁是用黑布遮着的,但他们休息的时候,有夜风吹松了黑布的一角,露出棺椁的少许模样来。三人当时就瞧见了,看得出是上了年头的古木制作,棺身是黑色的,上头的图案是红色,如烈火,像是图腾。

眼前存放的棺材就简单得很。

或许说,简陋得很。

就是几块长条板木订成个棺材,有的都不密实,能瞧见不小的缝子。左手边的更夸张,靠近洞口的棺材看着就是用木头随便钉的,连木头都大小不一,破烂不堪,看样子左手边洞里的应该是上年头的。

467 奇怪的图案

    他们腰间的锁扣还挂着绳子,不方便继续前行,只能将绳子摘下来放在稳妥的地方压紧。

靠近左手洞,头灯一照令人心惊。

里头竟都是密密的棺材,一个挨着一个,可能是空间不够,有的棺材还摞在一起。

饶尊叹为观止,刚要进洞,就听蒋璃说了句,小心。

没所谓的暗器,只是头顶上有些异样。

饶尊顺着光照往上看,下意识脱口,"什么东西?"

细小的就跟线虫似的,通体白色,吊在一根根丝线上,那丝线在光照下发出银白色的光亮,能掩住虫子的颜色,如不仔细辨认,压根就看不见虫子。陆东深仔细打量了一番,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虫子,从腰间抽出刀子,锋利的刀尖碰了碰那虫子,虫子迅速上爬,爬的过程中像是从尾部拉出了一条线,近乎透明,那线落在刀尖上很快化成了一小摊的水,发出难闻的气味。

陆东深将刀尖往旁边的山壁上一刮,蹭掉了上头的水渍,说,"是强酸,注意点,别碰到它们。"那一小摊强酸对刀子的损伤不大,滴在人体上也顶多是被烧伤一小口,可架不住虫子多。饶尊朝上看了一眼,抖了一身鸡皮疙瘩,跟陆东深说,"你要不要看看上头的虫子有多少?"

陆东深率先弯身进了洞内,风轻云淡地说,"我没有密集恐惧症。"

蒋璃第二个进去。

饶尊紧跟其后笑问她,"我记得他是不是有点毛病来着?"

蒋璃"嗯"了一声,"大男子主义和逞强。"

陆东深回头瞅了她一眼,嘴角含笑。

饶尊闻言一撇嘴。洞里的棺木比他们在洞口瞧见的还"壮观",破烂不堪不提,很多枯骨都从棺木的缝隙里钻出来,还有敞着棺材盖的,有一副骨架靠坐在那,蒋璃没瞧见,一脚踢过去,头骨就咕噜噜地滚开了。

吓得蒋璃头发丝都竖起来了,赶忙赔礼道歉的,又绕着四方拜了拜,最后近乎恳求地跟陆东深说,"那个......你帮我把他的头......"

陆东深瞧着她近乎煞白的脸忍不住想笑,真是难得有她怕的东西。

二话没说就去捡头骨了。

饶尊在旁啧啧了两声,"你一示弱,他都能为你去死吧。"

"你羡慕嫉妒恨啊?"蒋璃顶嘴。

饶尊一脸风流状,"你说呢?毕竟我跟他同帐共眠过,都睡出感情了。"

蒋璃抖了一身鸡皮疙瘩。陆东深没听见他俩的小声嘀咕,走上前。蒋璃瞧着他手里抱着的头骨有些忌讳,往旁边躲了躲,陆东深想起她刚才哀求的小模样心里总是甜,有心想要逗逗她,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毕竟对死者不尊重。

将头骨工整地接上去,他对着面前的骨架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媳妇这个人大大咧咧惯了,有怪莫怪。"

饶尊瞅了蒋璃一眼。

蒋璃把脸扭到一边,脸却悄然红了。

"很奇怪。"饶尊开口了。

蒋璃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取笑他,不曾想他接下来说,"我怎么觉得棺材里的都不像现代人?"

这话倒是引起陆东深的注意。他仔细看了看面前枯骨旁散落的已经腐败不堪的布料,轻轻一拉,上头的碎了,但有些是埋在下头的就被拉出来了,有一小截,上头有纹路图案,看着的确跟现代花纹不同。再看周边的棺材,那些敞着盖的,虽说衣服早就烂透了,但骨头旁有零星散着随身之物的,有的是首饰,有的是匕首,还有诸如腰带配饰之类,虽说简陋,但也不是现代之物。

没有陪葬品,只有随身带着的东西,这算哪门子下葬呢?更重要的是,谁下葬会这么儿戏?棺材简陋不说,就这么堆放在一起?

蒋璃的注意力却在自己身后的棺材上。

是她刚刚为了躲陆东深手里的头骨,不小心撞到的,回头一瞧,方觉大有文章。她"咦"了一声,陆东深和饶尊见状走上前。

"这棺材格外讲究,跟其他的都不一样。"蒋璃说。

头灯照过去,果不其然。

其他棺材一看就是对付做的,唯独眼前这棺,敦实厚重,隐隐的还有香气,棺木上绘有图案,那图案看着眼熟,蒋璃仔细想着,发现就是昨晚瞧见的图案。

饶尊仔细打量着棺材,"这是金丝楠木啊。"金丝楠木耐腐又防虫,是棺木极佳的用料,棺盖紧封,蒋璃蹲身下来照明,就隐约闻得到一缕异香,抬头跟他们说,"这里头躺着的尸身肯定是完好无缺的,甚至说都没腐烂,棺材的主人在下葬的时候被喂了防腐丸,应该是老方子了,有些原料搁到现在很难找到了。"

饶尊提议直接打开棺木看看。

蒋璃有些迟疑,一旦进了空气,里头的尸身肯定什么都不剩了。

陆东深没立刻发表意见,绕到棺木后面看了看,像是发现了什么,蹲下来,少许说,"你俩过来看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绕到棺木后。

陆东深用便携式手电筒照明,三人看得清楚,棺身后绘有五幅图,图是先雕刻再灌入颜色的。

蒋璃跟他们说,这颜色来自各种石料。

这么一看就更能断定年代久远了,因为现代人很少会用石料做颜料来填色了。

四幅图画工了得,让人一目了然画中内容。第一幅图中,一群人围着个女人;第二幅图里,女人躺着,身边围了一群下跪的人;第三幅图中,四个壮汉扛着木头,身后跟了一群人;第四幅图,女人躺在棺木里,周围人在哭;第五幅图有些奇怪,画了一只手,手在流血。

饶尊看着画中人的打扮,说,"像明朝时期的人啊。"

蒋璃经常翻香料古籍,多少也对明代人的穿着打扮关注过,一瞧还真是,再联想到棺木里其他人的衣料,尚有些埋的深的,瞧着花纹图样的确是符合。"看来这里是埋了位德高望重的人。"蒋璃指着画中的女人,"她应该是这个村子里的医生,或者依着他们的叫法是巫医,总之,医术很高,经常为村民们治病,大家都很敬重她。"她又指着接下来的图案继续道,"后来这女人生了病,医者却不能自医,所有人都很绝望。因为爱戴她,所以大家找了最好的金丝楠木做了棺木。下葬那天大家哭的很伤心,将最好的东西拿来为女人陪葬。"

讲到这,蒋璃停下了。盯着第五幅图,久久没开口。

468 被一双眼睛盯着

    良久后,饶尊道,"前四幅图可以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来,但最后这只手怎么都跟前面联系不上啊。"

是啊,蒋璃也觉得奇怪。

陆东深思量了半晌说,"硬扯出一点关系来的话,那只能说,这是只女人手。"

蒋璃仔细一看,还真是。

线条纤细流畅,显得这只手格外柔软。

但是流血......

三人都费解。因为有了棺木的图案,三人决定还是不打开棺木了。万一里头葬着的真是图中女子,那打开后必然损害尸身,能保存至今没被打开,说明秦川人依旧对她敬重,他们真要是不管不顾,那无疑就是树敌了。

"可是,其他棺材为什么这么应付呢?而且还跟这座棺椁放在一起?既然重视,就该单独摆放或入土为安下才对啊。"蒋璃提出了疑问。

陆东深环顾四周,抬手摸了摸石壁。

思量片刻说,"也许这里就是最佳的下葬地点,干燥又不透风,这也是棺椁能保存这么久的原因。至于其他棺木......"他还真是想不通。

三人决定到右手洞里寻找答案。

他们有强烈预感,秦川人找这么个奇特内部构造的崖洞来放棺材一定是有原因的,分开两洞而葬,绝对不可能是出于空间不够。

右手洞的顶头没有那种白吊虫,洞口有拖拉的痕迹,陆东深在洞口四周照明了一下说,是昨晚那群人。

他大致推算了一下。"昨晚我们没看到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其中一些人先下到崖洞里,留守在崖边的人打开棺盖往下放棺椁。但棺椁不入洞,只是悬在崖洞旁,崖洞里的人取出尸体,再放进事先在洞里备好的棺材,拖进右手洞,而悬着崖洞的棺椁一路往下,跟着那群人再运回村子里,这就完成了一次下葬过程。"

手电筒的光照了照四壁,"他们事先准备好的棺材跟洞口咱们看到的一样简陋,入口太窄,进不去太大的棺材。"

还真让陆东深给说着了。

三人进洞一看,面面相觑。

右手洞里的棺木不及左手洞的多,数了数,也就六口棺材,这还真是奇怪了,左手洞挤成那样,这边倒是宽敞。

棺木果然是"不堪入目",连棺木的材料都是压缩板的,别说防腐了,连虫子老鼠都防不了。

这里没有左手洞棺木的异香,说明没放防腐药丸。

有两口棺盖很松,一碰就歪了,饶尊一愣,忙抬手,"我发誓我真没使劲。"然后低头一瞧,就跟里头的尸体打了个照面,他僵了僵,好半天才压下想吐的欲望。

"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蒋璃和陆东深也闻到恶臭,两人都没上前,尤其是蒋璃,后退了好几步。

饶尊也受不了鼻腔和眼睛的双重刺激,将棺盖重新阖上,说,"这里面葬着的应该都是现在的人,那头估计都是祖先吧。"

陆东深听到这话,也强忍着恶心上前。蒋璃盯着他的背影,暗叹,户外果然是治疗洁癖的最好场所......

棺材盖虽说被饶尊恢复原样,但不小的缝子足已窥探棺木里头的情况,照明灯落下来,死者身上的衣服是粗麻大褂,普通常见,跟左手洞的大相径庭。

陆东深又遮住鼻子看了一口破旧厉害的棺木,一靠近就有耗子窜出来,里头的都已是白骨,衣料还没腐烂,也是粗麻褂子。

都是现代人,只是死的时间分早晚。

陆东深的脸色有点白,一手撑着墙壁。

蒋璃心知肚明,对于这么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前后钻了两个放了棺材的洞也着实难为他了。

冷不丁的,她觉得脊背发凉。

就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她蓦地回头,灯柱在四周扫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人,可是,这种被一双眼睛盯着的感觉还在。

呼吸骤然加速。

"你们有没有感觉......"她放低了声音。

饶尊看过来。

陆东深见她不对劲,走上前。

"好像这里除了咱们,还有其他人。"她说这话的时候嗓音有点抖,下意识地抓住了陆东深的胳膊。

人的第六感总会有根据的,不会无缘无故滋生。

饶尊竖起警觉。

陆东深顺势将她的手拉下握住,给饶尊了个手势,让他注意其他几口棺材。

饶尊心领神会。

如果说这洞里还有其他人,那就只能藏在棺材里,有两口他们已经看过了,里头除了正在被腐虫和蛆蚕食的尸体和白骨外没有其他,那可疑的就只剩下其他四口棺材。

又或者,藏在洞口处,但几率很小,毕竟他们刚从洞口进,虽说洞里黑,但如果有人悄悄转移方向他们是能够察觉的。

饶尊朝着蒋璃指了指鼻子。

蒋璃气得朝他直瞪眼,用口型呵斥他:我又不是狗,能在一堆腐肉里闻出活人来!

陆东深看得明白,忍笑。

其实饶尊也就是逗逗她,末了,将灯柱照在角落的一口棺材上。陆东深看向另一口棺材,棺材旁躺着个黑乎乎的东西,手电筒一照,是只蝙蝠,死了。

手电筒的光往上照,上头并没吊着蝙蝠。

是自己飞进来的?

收回光柱,却不经意扫到了石壁,他手一抬,灯柱重新打了上去。

像是用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似的痕迹,露出里头的岩壁,比旁边的石壁颜色发浅。

正狐疑,就听饶尊在角落那边低声道,"快过来。"

角落的这口棺材很新,走近一看边缘还都有毛茬,做棺材的人连打磨的工序都给省了。棺盖很松,甚至说都没用长钉钉上,就那么随意一盖,棺盖松动。

蒋璃的心提在嗓子眼里。

没钉死的棺盖,最适合藏人。

藏,活人。

陆东深将她拉至身后,压轻了脚步到棺木旁,一手按在棺盖上,抬头看了饶尊一眼。饶尊找了个适合伏击的位置,抽出刀子,朝陆东深点了一下头。蒋璃可不是什么温室花朵,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躲闲,她悄然上前,于陆东深的右后方,芬兰刀缓缓从刀鞘出。她选的角度恰好,如果真有人突然跑出来冲开了陆东深和饶尊,她还在候着呢。

469 棺中人

    陆东深没给里面的人缓冲机会,猛地一掀棺盖,就等着有人跳出来他随时补上一拳,而饶尊的刀子也举到了半空。

却......

无声无息。

没有预想的跳出人来。

陆东深将手电筒打过去,饶尊也压下头灯,光柱落在残破的棺材里,里头的情况一目了然。

只有一具死尸。

或者说,棺材里干净的只有尸体。男性,板寸头,中等身材,身穿黑粗衣宽西裤,衣襟上有暗纹,像是云纹又像是花纹,倒是像极了少数民族服饰,可仔细打量又不是,衣襟盘扣都较为中式,跟这个洞里发现的其他尸体服饰大同小异。

他应该就是昨晚下葬的,还没开始腐烂,只有裸着的双脚和双手上能隐约看见尸斑,所以他的衣衫较为完整。

饶尊仔细打量了一番说,"看来左手洞葬着的真就是这边的祖先,衣服款式虽然不一样,但上头的纹路大同小异。"

陆东深也同意。

光柱打在尸体脸上时,两人都暗惊了一下。

这人的手脚都偏黑红,看来是平日劳作日光晒的,但脸格外的白,就像是被人涂了一层浆糊似的,更瘆人的是,他睁着眼。

陆东深微微皱眉,低喃,"奇怪。"

蒋璃闻言上前。

棺材里被照得雪亮,所以她也不需要再压头灯。

没料到尸体还睁着眼睛,惊叫一声。

饶尊在旁说,"这人死得不正常啊,也不知道其他尸体是不是也这样。"

"能看出死因吗?"陆东深问她。昨晚下葬,这具尸体在这崖洞里算是新"住户",老鼠、秃鹰还没来得及吃,所以尸体情况完整,最方便查明异常。蒋璃站在棺木旁,探身下来打量,半晌后说,"是中毒死的,尸体有重金属和植物发酵的气味,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毒,估计是本地调配的。"

她又让陆东深把手电筒光柱移到尸体的手腕和脚腕,细细一看又发现端倪。手腕和脚腕上除了尸斑外还有淤痕,很细的一圈,不仔细看的话容易忽略。

陆东深也瞧见了,凑身过来,"像是被铁丝一类的捆住手脚......"又悬空指了指淤痕,皱眉,"淤痕上怎么好像还有伤口?"

饶尊眯眼查看,"很细的孔。"

蒋璃探身的姿势保持了很久,突然"啊"了一声,吓了陆东深一跳,反手一抓将她拎站起来。她没站稳,砸他怀里。

"我想起来了。"她没顾上两人姿态暧昧,两眼晶晶亮,"刺链。"

陆东深和饶尊面面相觑,没听过。蒋璃说,"是一种刑具,相传是始于秦王暴政时期,专门用来对付十恶不赦之人。这种刑具是纯铁打造,做成类似现在的手铐脚拷粗细,中间是一圈极细的凸铁,凸铁下有一圈锋利铁针,尖端微勾,给人用刑时,铁针穿透犯人皮骨,微勾的尖勾住手筋脚筋,再扣住外层的铁拷,使犯人动弹不得。"刺链是研究古代刑具的后人们给起的名字,具体叫什么正史没有记载,也许是太过毒辣和残忍。她之所以知道也是偶然,在一次翻阅古香籍的时候里面寥寥几笔记载过,说是唐朝人爱用香,也将香料用到极致,其中有一味招魂香被记载得神乎其神。话说这味招魂香可用在活人身上招故人之魂魄,但故人魂魄一来容易摄取活人魂魄,需要活人保持极度清醒才行,于是便用玄铁打造的刺链,刺穿活人手腕脚腕,一来防止活人逃走,二来极致的痛苦能时刻保持活人清醒。蒋璃当时在看时只当野史典故去看,尤其对刺链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可今天瞧见尸体手腕脚腕的情况,她就没由来地想到了刺链,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如果将尸体的手脚进行解剖,应该能看见刺链铁尖造成的刺穿筋骨伤口。

古老的刑具出现,难道也是出自秦川?

"照这么看,死者生前应该是被刺链拴住,然后被强行灌了毒药,或者......"蒋璃想了想,"更像是被迫闻了毒药。"

杀人于无形的毒药不难制作,有的服用或吸入可以无声无息,但有的就会使人痛苦挣扎。能治人,也能杀人,气味制毒是最好的方式。

饶尊在旁听得毛骨悚然,"也不知道他生前犯了什么事,遭受这些,但就算有错,这么被处理掉也太野蛮和原始了。"

蒋璃轻叹一声。

到处采集原料的经历告诉她,这世上太多荒芜野蛮之地是不受法律限制的,他们只会用一代代传下来的惩罚方式来处理有罪之人。

她不是法医,只能凭着尸体目前所散发的气味进行初步判断。

这到底是种什么毒药,使人死不瞑目、脸色浆白?

看着看着,她皱紧了眉头。

陆东深挨着她,所以看得见她表情变化,问她又发现什么了。

蒋璃边摇头边盯着死尸,喃喃,"我怎么觉着......这人有点眼熟呢。"

说愣了陆东深和饶尊。

蒋璃沉默了。

陆东深和饶尊谁都没出声打扰。

半晌,蒋璃有了反应,快速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翻出了一张照片。

陆东深和饶尊都凑了上前,在看清照片里的人后都愣住了。一阵凉嗖嗖的阴风从背后起,直扎进脊梁骨里,蒋璃甚至听见自己上下牙齿相撞的声响,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照片,再看向尸体,指着棺木的手指都在颤,"他、他是秦宇!"当初要把忘忧散的配方卖给王掌柜的人,结果按约未赴,害得王掌柜过意不去,特意飞趟美国跟季菲赔罪。在七舍镇的时候她见到王掌柜又提及秦宇这人,王掌柜一脸的不高兴,说就算秦宇再来他也不接待了,做他们这行最忌讳接触言而无信的人。

蒋璃觉得呼吸不匀,甚至有点窒息。

唯一一个露面的秦川人,没想到会死在这里,而且还是这么个死法。

她将秦宇和配方的事跟陆东深、饶尊一五一十说了。

两人闻言后也觉得惊诡得很。良久,陆东深开口,"秦宇的死,要么跟擅自出村有关,要么就跟偷卖配方有关。照他生前的遭遇来看,十有八九是因为后者。"

470 千万别松手

    蒋璃思量之下觉得他言之有理。

秦川闭塞,世世代代与世隔绝,有村民出村虽说是犯忌,但罪不至死吧,可一旦泄露配方的话,那就是泄露村寨秘密,性质就变了。当初秦宇跟王掌柜说,这忘忧散是他家祖上的,听着像是自家的东西,但后来经过他们分析推断,秦宇口中的"祖上"其实是全村人的祖上西。忘忧散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方子,被全村人视为珍宝,那秦宇的行为就成了大罪。

这么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他被人用了极刑的原因。

蒋璃重重叹气,心底似长了荒草。当初她跟王掌柜要秦宇照片的初衷,就是希望找到秦川后见到秦宇,她想了很多种秦宇失约的原因,但不管怎么想都没想到他会死。秦宇既然能出村售卖配方,说明金钱可以收买,她想着一旦找到秦宇,可以给他加钱,直到同意卖方。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饶尊借着头灯的光扫视了一圈,说了另种推断,"也许......在这里的人都是村里的叛徒。"

一句话点醒了陆东深和蒋璃。陆东深点头,"没错,这就能解释他们没被妥善下葬的原因,崖洞里的左右手洞穴里应该都是村子里世代的叛徒,他们被葬在金丝楠木棺周围,其目的就是要他们向祖上认罪。"

这么解释,合情合理。

蒋璃又想到左手洞里那口金丝楠木棺材,想到了上头的图画,第五幅图里那只流血的手总会让她莫名心慌。

"如果都是叛徒,那死法应该一样,只可惜其他棺木里的尸体腐烂严重。"饶尊说。

陆东深抿了抿嘴,手电筒扫了一圈,盯着角落里的其他几口棺材,说,"我们还有没看过的。"

蒋璃闻言这话后,心底没由来地又升异样。

一把抓住陆东深的胳膊,小声说,"好像,还是有人在盯着咱们。"看过秦宇的尸体后,她一心觉得刚才的异样就是来自那口棺材,毕竟人在非常态环境下总能感知些奇诡的情况,一个死人瞪着眼睛,哪怕是隔着棺木,有可能也能令人不舒服。

可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不是出自那口棺材,也不是来自秦宇......陆东深任由她抓着自己,手电照着另一口棺材上,那棺材距离他们有三米多远,棺身残旧得很,还有大大小小的缝子,看不清里头有什么。饶尊提起警觉,他调整了头灯,放轻了脚步靠近棺木。

这次是陆东深给饶尊做配合,他所在的角度最合适。

蒋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甚至,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

在饶尊的手碰触到棺盖时,她的心就猛地狂跳,不知怎么的就想劝他们离开,马上离开。

这话没等开口,耳畔就传来悉悉率率的声响,像是有蛇类的东西在游走。

但他们从进崖洞到现在也没看见过蛇,崖洞周围的岩石又平滑陡峭,蛇想要进洞难之又难。

冷不丁的蒋璃反应过来。

拉过陆东深的胳膊往洞口的方向一朝,手电筒的光就打过去了。

是他们的绳子在动。

蒋璃猛地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拉他们的绳子!

在这种地方,绳子就是他们的命。

蒋璃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与此同时陆东深也瞧见这一幕,面色一惊,迅速追上去。

他们在进洞的时候,是将大半截绳子固定好的,现如今不知谁解开了绳扣,那绳子顺势就滑下去了。

蒋璃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绳身。

这一动作出自最正常的状况考虑,因为绳子的一端是固定在崖边的,所以抓住绳身,就算没第一时间拴好装备,至少不会离了绳子,再第一时间挂好装备就可以了。

但如果不抓绳子,那绳子滑下去后是垂直向下,跟洞口是平行的,有段距离,凭着他们用手够是够不到的。

所以,蒋璃的第一反应就是抓绳身。而陆东深的考虑是,蒋璃抓住绳身后会出现坠降情况,除非她能第一时间将绳子固定在锁扣上,所以他冲出去的目的就是要拉住蒋璃,防止她出现坠降有可能造成的不确定性。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绳子竟是断的!

被人生生从上端割开。

蒋璃这么一拽绳身,整个人都是俯冲状态,绳子没拉力,身子一个惯性就坠下了崖洞口。

惊叫一声。

紧跟着手就被陆东深给扯住。

只是扯住,他另只手原本是绳身的,就这样,两人生生坠落。

蒋璃只觉得头忽悠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风呼呼从耳畔过。

突然,有一股拉力阻了两个继续下降的危险。

一切都静止了。

两人就悬在悬崖半空。蒋璃的手被陆东深死死拉着,她抬头往上看,陆东深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他另只手扯着绳子,那绳子绷紧,两人唯一的希望都在这根绳子上,而蒋璃的希望在陆东深手上。

她看不见最上头的情况。

陆东深看得见。

是饶尊及时拉住了从上头坠落的绳子断口,他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死死拉着绳子,时不时还被拖着往前蹭。

他一前蹭,手里的绳子就滑一下,陆东深和蒋璃就往下一降。

生死玄关。

饶尊冲着下头大吼,"都抓紧了!我把主绳接上,坚持住!"

陆东深低头看着蒋璃,"千万别松手。"说完他一咬牙,抓绳子的手臂一使劲,手腕在绳子上一绕,加固了力量。

蒋璃觉得手臂都被拉扯得疼,像是要从身体挣脱出去一样。

看着上头的陆东深,想着他刚刚毫不犹豫地扯住坠崖的她,纵身而下时压根就没顾及到自己的危险,就像是一种本能。

她心头蓦地一酸,呛得她眼泪就出来了,窝在眼眶里直打转。

陆东深低头看她,见她泪眼汪汪的,又紧了紧手劲,安慰她道,"别怕,你试试看用右手拉住我的腿。"这样的话,就相当于要她把全部重量都压他身上,一手扯住他的手,一手拽住他的腿,他这边手脚一并用力的话方便她爬上他的身,等他将她单臂搂在怀里时,她也方便将绳子与锁扣连上。

想法是好。但太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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