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第4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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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1 "一生"给了她


蒋璃冲着他摇头。

陆东深哄劝,"囡囡,你要相信我。"

她哽咽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她怎会不相信他?

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只是这么一来就加重了他的危险。

"快点。"陆东深有点急了,低吼。

蒋璃使劲咬了咬嘴,很想去看饶尊那头的情况,但视线受阻。她想了想,有了旁的心思,便顺从他说的去做。悬空之中,依附一个人的身体往上爬,没有点体力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与此同时也要求被依附者有超强的臂力和承受力。蒋璃有功夫底子,出于这点考虑,陆东深才敢让她这么做。

她借着他的身体往上爬,他和她紧攥着的手没有松开,他手臂和腿都在为她助力,她心想着的却是:她要第一时间帮他将绳索扣上。

有了支撑力,蒋璃的速度很快。

陆东深一手扯着绳子,一手紧攥着蒋璃的手将她往上拽。她攀了上来,空出一手来搂住他的脖子,他改成单臂环抱,这一刻,两人多少松了口气。

可这气还没等沉到肚子里,甚至都没容得下蒋璃将陆东深身上的锁扣跟绳子相连的时间,从上至下紧绷着的绳子就倏地断了,猝不及防,两人双双下坠。

绳子速度脱扣,滑落崖底。

蒋璃隐约听见饶尊在高处喊了一嗓子,但喊的是什么就听不清了,她也顾不上听清,风从耳旁呼呼过,灌进来的全都是阴凉。

她脑子里有两个念头来回来地交错、撞击。

绳子怎么断了?

陆东深不能死,她也不想死。两人近乎是贴着崖壁往下坠的,而且在落体的过程中他们尽最大可能去贴靠崖壁,继而来缓冲下降的速度和惯性。蒋璃下一秒就去摸刀,可陆东深早在她之前就有了行动,迅速将她腰间的芬兰刀抽了出来,照着崖壁就垂直划下去。

崖壁坚硬、平滑,锋利的刀尖与崖壁的表面接触都划下了一串火星,在壁石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蒋璃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里,下意识紧紧抓着陆东深。

陆东深所有注意力都用在手里的刀子上,终于找到机会,瞅准崖壁的一道缝隙,狠力将刀子扎了进去。

终于暂停下坠。

可情况相比刚才已经很悲观了。

或者说是绝望。两人所有的希望都在陆东深的那条胳膊上,他的手死死攥住刀柄,支撑他们的只在插在崖壁缝隙里的刀身,两人都是悬空着,无法触及能落脚的地方,崖壁太滑了,有棱角的地方离他们太远,周围能借力的地方太少,这太可怕了。

如果棱角多,可能还有攀爬的希望。

陆东深并没放弃,还在继续努力,他低声告诫她一定要搂紧他,不准放手,他一手攥着刀柄,脚在试图寻找触点。好几次都未果,他们选择的位置很糟糕。

更重要的是蒋璃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还分散他一条手臂的力量,令他无法使出全力。

蒋璃努力往上看。

已经看不到饶尊所在崖洞的位置,所以并不知道他那边是什么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饶尊现在是没办法上下了,他被困在洞里。

插在崖壁缝里的芬兰刀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

有细小的石子从缝隙里簌簌而落,一旦松动,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的心有好几次跳成了紊乱,见石子松落时,心脏又会蓦地停跳。他们两人就好像在跟死神并排,她几乎都能闻得到死亡的味道。

"不要乱想。"陆东深在她头顶低声落下这么一句话。

她抬眼看他。

有好几次都想叫他的名字,问他怎么办?

他看上去已经很吃力了,手臂血管凸起,额上也开始渗汗,如此艰难的境遇下他还在努力想办法,蒋璃觉得,这样的男人注定要成功的,因为他不信命,只信自己。

蒋璃也不是个信命的姑娘,多少次在户外她也遇上过危险,每次也都能咬牙扛过。

但这次,她能不向老天爷低头吗?

就好像命运长了脚,自己走到了穷途末路,她控制不了。

"囡囡。"陆东深念她的名字,很低沉,也很决绝。

蒋璃抬眼看他,呼吸有短暂的搁浅,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有种不大好的预感。陆东深没看她,平视不远处,低低地说,"那边有山棱,我帮你荡过去应该没问题,我已经看清楚了,容你落脚是可以的。那边山壁棱角多,我腰里的刀你拿上,必要的时候可以借力。"

蒋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崖壁是天然形成的,再平滑也有山棱,不远处就有一处明显的山棱,如果抓住的话,脚就可以踩到山棱下方的凸起位置,也就是陆东深所说的落脚点。有了落脚点就能调整好整个身体状态,再去寻找另一处着力点。从山势来看,陆东深给出的方向远比他们所处的这边要好得多,山褶多棱角多,是危险,但有希望。不少户外攀岩的人在设计路线时,就是利用山褶和山棱的关系进行攀爬。

蒋璃细细打量那些山褶,她没有任何安全措施,荡过去就意味着要徒手攀岩,唯一的工具就是陆东深的刀,这种冒险怕是就算素叶在都不敢去做。

可是,陆东深将这条路给了她,已经昭示着这是条唯一的活路,是九死当中的一生。

他把这"一生"给了她,那他呢?

就只有"九死"了。蒋璃扯回目光在他紧攥着刀柄的手上,刀子其实已经松动了,这也许是他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原因,如果继续僵持下去,势必会耗尽彼此的体力,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这一刻,她是如此清楚得知道他的想法。

她相信他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可是,将她荡过去的同时也会加重头顶上那把芬兰刀的松动,最后只会面临唯一命运:刀子从山缝间脱离,陆东深坠崖。就算刀子幸运地留在山缝里,那陆东深也只会悬在那,他周围没有借力的点,又无法依托旁人的力量,除非他腰间的那把刀还在,那他很有可能借助两把刀子的力量着力到达安全区,所以,最后等待陆东深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472 比爱我自己还要爱你

蒋璃看得清楚,想得明白,心口阵阵痛,她艰难地咽了口水,嘴唇被盘旋在崖壁间的风吹得冰凉。陆东深轻声跟她说,"凭着你的本事抓紧崖缝不难,再深的崖也会见底,往下顺总比往上攀要省力些,只要你小心再小心,而且既然绳子是被下方的力量扯下去的,我估计崖底也不会太深,你--"

"那你呢?"蒋璃的额头抵在他脖颈里,打断他的话。

陆东深做了少许沉默,低语,"我会想办法。"

蒋璃紧紧搂住他,忽而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也跟着凑热闹,顺着眼角控制不住地往下淌,浸湿了陆东深的衣领。他感觉到了她的眼泪,心蓦地收紧一下,疼就扩散开来。

很想拭去她的腮边泪,但做不到。

她没抬头没看他,就那么死力地搂着他,说,"陆东深,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骗我啊......"

陆东深僵了一下。

少许后喃喃说,"囡囡,你听话。""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蒋璃揪着他的衣服,手指头都恨不得嵌入他的皮骨里,"你就凭着一把刀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不是第一次走户外了,什么情况危险我很清楚。陆东深,你想二舍一吗?就像之前在祈神山上的时候......不行,你的命不值钱吗?"

陆东深心脏被攥着疼,但还是低低地笑,"不,我的命很值钱。"

说了一半的话,另一半是留在心里的:但只要能保你周全,再值钱的东西都可以舍掉,包括,命。他紧紧箍着她,继续说,"那次在狼群里我就在想,救了这么漂亮的一位姑娘,万一大难不死以后娶回家也是笔合算的买卖,所以囡囡,我不会死,像我这样精打细算的奸商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

"你骗我......"蒋璃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嘴唇抖得厉害。

陆东深喉头哽了一下,但很快压了情绪,温柔说,"我没骗你,囡囡,你要相信我。"

他心里清楚得很。

这一次,注定是要骗她了。

他唯一能活命的机会就是松开手任由她掉下去,然后借着手里的芬兰刀和腰间的刀,渡到那头的崖壁去,只要能到山褶多的位置,他就有希望探到底。

目前这把芬兰刀,很快就没办法承载两个人的重量。

她是个耳聪目明的姑娘,他的确有了二舍一的念头。

蒋璃抬头看他。

这两天在户外他已经顾不上刮胡子了,胡茬都长出来了,下巴连着两腮都靑虚虚的一片,迸着说不出的野性,又透着一股子狠劲。这狠劲不是对她,而是对他自己。

她的眼睛始终是红的,眼泪流了又有,她低低说,"其实我一直都在相信你啊......"

不管以前经历过什么,不管他对她做过什么,她怨她恼却始终没恨,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总会保留着对他的信任。

可是,这次她不信他了。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七舍镇那个算命的。

他说,过则安,不过则死。

这该是陆东深命中的一劫吧,生与死就在一线间,也在她的一念间。

"陆东深......"蒋璃的脸颊贴着他的,轻语,"有句话我可能从来没认真跟你说过,但也许以前说过,现在再说一遍也好啊。"

"什么话?"陆东深低喃。

蒋璃贴紧他,感受他的体温和气息,眼泪流了满脸,"我爱你,比爱我自己还要爱你。"

她不想死,也不想陆东深死。

如果可能的话,她当然选择两人都活着。

但面对二选一的局面呢?

虽说她很想活,可是,她更想让陆东深活着。

她蒋璃生来洒洒脱脱,不想欠着谁的,这世上谁不是孤独的来又孤独的走?唯一在陆东深身上她有了私心,她爱他,不管怎样都爱得不可救药,所以,她不要他忘了她。

就这么一辈子想着她念着她,哪怕以后他有了别的姑娘,她也要用这种方式占据他心里的一席之位。

爱情里面谁不自私?

她就要这么自私地瓦解他情感的半壁江山,哪怕豁出命去。

陆东深听了蒋璃这话后警觉倏起,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只觉得右手腕陡然一麻,是她掐住了他胳膊上的穴道,紧跟着搂住他脖颈的手臂一松......

蒋璃整个人后仰着下坠。

"囡囡!"陆东深蓦然心惊,想都没想松开握住刀柄的手,另只手猛地扯住她的衣角,两人同时下坠。

他看见她脸上不可思议的神情。

听见她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陆东深你这个傻子!

他借着体重的优势将她死死扯住,然后用力将她拉靠身边,奋力一转,就变成了他在下方。

风从耳边过。

陆东深已经听不见蒋璃的哭喊,下坠的惯性令他空前的不舒服,可这种不舒服也没持续多久,渐渐地,他竟然平静得很了。

甚至他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他似乎看见了自己。

那是条热闹的巷子,算命的坐在那摇着扇子,高深莫测。他趁着蒋璃的不备折回头去找了算命的,问他,血光之灾用钱能破吗?

算命那人看着他说,用钱破不了,用命。只要有人替她挡了灾,那血光之灾自然就破了。

陆东深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相信一个算命的话,可事关她,他觉得就算疯了也得豁出命去。

谁教她是他的姑娘呢。

悬崖洞口,饶尊再也看不见他们两个的身影,急得直朝下吼,"陆东深!夏夏!"

没有回应。

不过就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一切都变了。

时间倒回数分钟前。

饶尊死死扯住下坠的绳子,虽是紧急,但也瞧得清楚,绳子的断头齐整,一看就是被人生生割断的。来不及想太多,他朝着下头大喊,要他们坚持住。

所有的希望都在绳子上。

他拉过主绳,这也是当初预备救命绳的原因。两人的重量都在绳子上,饶尊拉得吃力,但还是咬牙将主绳接上,又扯了扯主绳,主绳的力量还在,却没能让饶尊松口气。上头的崖边肯定是有人的,既然能割断一条绳子,保不齐不会割断主绳。

万一主绳再断了......

饶尊生了一脑门子冷汗,不敢深想。

可真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他这边刚把绳子接好,还没等固定,主绳就倏地从掌间滑落,速度极快,快到绳皮摩擦蹭破了他的掌心,火辣辣地疼。

他死命一拉,却拉了一个空。眼睁睁地看着那截主绳朝下极速坠去,猝不及防,只来得及看清楚绳头的情况:割断。

473 利益关系有轻重

现在,饶尊全身无力地趴在崖洞口,大脑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过久,他才听得到耳畔呼呼而过的风声,看得见在崖中间盘旋的秃鹰......他又陡然反应了过来,近乎是撕扯着嗓音来喊他俩的名字。

从没有过的绝望。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坠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他死死抠着崖边,被蹭破的掌心渗了血,又沾了泥,手指也抠破了,但已经试不到疼。

头顶上已经没了绳子。

他成了一头困兽,被搁浅在这半空悬洞里,爬上去不可能,爬下去也不现实,洞口跟崖壁的角度刁钻,没有绳索的辅助他压根就没有着力的点,除非他会飞。

饶尊的手在发抖。

满脑子都是他们二人下坠的画面。

绝望、懊恼、悲伤等等情绪交织相撞,他从没这么恨过自己,竟然没能救下他们。

心底隐隐有个声音盘旋而上:她死了......他们都死了,这么高的地方,他们摔下去就是个死。

饶尊心口猛地一颤,呼吸促急。

"死"这个字像是割了他脖间动脉的刀,鲜血咕咕直流,令他透不过气,窒息得要死。

胸腔憋得很,他愤恨地嘶吼一声,用尽全力。

然后发现,自己的眼角湿润了。

洞内扑腾腾飞出个东西来,闯入饶尊的视线。

黑乎乎的,是只蝙蝠。

呼啦啦地飞走了,像是在嘲讽着饶尊的无能为力。

饶尊盯着蝙蝠远去的影子,目光陡然一沉。

半晌后他缓缓起身,转头盯着山洞里。

人在悲伤过度就跟恐怖过头是一样的,最后会统统转化成愤怒。饶尊的眼神里藏了暴戾、狠绝,他用力地一攥手,一步步朝着洞里走去。

路过那片蝙蝠吊挂的地方他停下脚步,往上瞅了一眼,大部分的蝙蝠还都在睡着,除非有人惊扰。

是,一定有人!

饶尊借着头灯的光亮重新回到秦宇所在的葬洞里,那只死蝙蝠还在那,离死蝙蝠不远就是他们在刚刚还没来得及开的棺木。

他步步靠前,压着脚步声。

将从包里顺出来的刀紧紧攥在手里,盯着那只棺木,眼睛里都能渗出血来,是愤恨、是森凉,是咬牙切齿地想要杀人!

之前在瞧见死蝙蝠的时候他就迟疑过。

蝙蝠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而葬洞里较为干燥,所以蝙蝠只待在崖洞的洞口处,轻易不会往葬洞里头钻。这只蝙蝠一定是受了惊扰,误打误撞进了葬洞。

饶尊的头灯扫过旁边的崖壁,那道被划过的痕迹重新落回眼里,这一眼看过去饶尊蓦地联想到,是刀子。

应该是有人用刀划过崖壁,刀子锋利,这才在崖壁上留下痕迹?

为什么划过崖壁?是要杀蝙蝠。

可能是因为蝙蝠阻碍了视线或者令对方太烦,一刀挥了下去。

饶尊紧紧抿着嘴,大脑飞速运转。

洞口的那些蝙蝠可不是一年两年了,一定是长年累月地驻扎在那,放眼整个崖洞,左手边和右手边葬了不少人,除了那只死蝙蝠就没其他蝙蝠的尸体,说明什么?

说明来葬洞的当地人,也就是秦川人压根就不会伤害蝙蝠。

那么伤害蝙蝠的人,肯定不是当地人。

有了这个意识后,饶尊陡然将刀子攥得更紧,他相信蒋璃的直觉,除了割断绳子的人,这葬洞里也一定是藏着人的!

朝着那口棺木就冲过去。

可一靠前,棺木的盖子猛地被人从里头掀开,一个人影就窜出来。

饶尊的头灯一晃,光柱扫过,还没等看清楚对方的脸,就觉直逼眼前一道寒光。

是刀子!

说时迟那时快,饶尊利落躲过刀锋,紧跟着抬手朝着对方刺去。

**

CharlesEllison目前的伤情在集团高层间泄露了。

不是很乐观,据说被推进手术室抢救了四次,其中三次是九死一生,医生甚至都下了病危通知书。

陆振杨亲自去了医院,在重症病房里待了一夜,第二天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老了十岁。

有人说,CharlesEllison已经死了,只是集团没对外公布。

也有人说,就算CharlesEllison没死也是濒临死亡了,现在只不过是用钱来续命而已。

陆门上下陷入波谲云诡之中。

纷纷都在猜测一旦CharlesEllison真没了,接下来的局面该是如何?

陆振杨会不会重新回来主持大局?

陆北深能不能借此上位,取陆东深而代之?

陆起白是不是能被钳制?又或者,失去CharlesEllison这个绝佳力量的陆振杨能钳制陆起白多久?

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

但很快风向又变了。

有人传道,CharlesEllison伤情似乎有好转的迹象,他的生命体征开始稳定。

陆起白亲自去了医院。

之前命景泞打听,也不过就是旁敲侧击,无果后,他就决定主动出击。

直接向董事会提出申请,不论是作为公司高管还是晚辈,他都有权知晓CharlesEllison的情况。这项申请自然会被驳回,但陆北深意外地替他说了话。

目前陆门董事会中已是分了几派。以CharlesEllison为首的支持陆振杨是一派,连带的也会有条件的支持陆东深,这里所谓的"有条件"是指,陆东深想回陆门拿回权力,必须要有拿回权力的本事,毕竟之前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即使重新回来也会落人把柄;

另一派是站在秦苏那头的。秦苏和陆振杨是夫妻不假,可两人一旦都在集团有实职,那意义就不一样了。秦苏有一套经商手腕,也曾扛起过陆门的风雨,甚至当初陆振杨能坐稳权力交椅都跟她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有人是这么评价秦苏的:大女子,风平浪静时甘于人后,风起云涌时可取而代之。

她跟陆振杨离婚过又复婚过。

能生生将陆振杨的心从旁的女人身上拉回来,甚至那女人都已经名正言顺成了陆门的新长媳,还为陆振杨生了孩子,可也没逆转秦苏重回陆振杨身边的局面。爱情里面无错对,但利益关系有轻重。

474 各有算盘

两个女人之间,能搞定陆门长辈的人是秦苏,能讨得陆家老太太欢心的人是秦苏,能帮着陆振杨过关斩将的人是秦苏,能权衡陆门利弊关系的人是秦苏。

她爱陆振杨吗?

陆门不少人知道陆振杨的继妻,要论爱这一说,大家都明白秦苏不及那个女人。

秦苏看得太明白,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关系,能维持关系不变的就只有需求补给,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的,她能给陆振杨的就是:无后顾之忧。

那个女人则不同,她太爱陆振杨,以至于在没明白大利益的前提下就死死缠住陆振杨,透支了他所有的精力。

后者是小女人,渴望人爱,前者是大女人,能掌控爱。

所以,没人敢小觑秦苏的能力。再有两方势力就来源于陆起白和陆北深了,陆北深进董事会之前,陆起白背后的支持力量可以跟秦苏、陆振杨相抗衡,陆北深来了之后,吸纳了不少支持的力量,显然是后起之秀。

战场无父子,乱局无夫妻,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看似陆北深与秦苏、陆振杨同气连枝,可一旦局面混乱,谁都是为了自己踩死他人。

所以,陆北深能帮着陆起白说话这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就连陆起白也在迟疑陆北深的意图。在陆起白去医院的时候,董事会里就有人开始怀疑,是不是陆北深与陆起白联手了?毕竟陆振杨是陆门的大老虎,有他在上头压着,陆北深想要坐上权力交椅很难,再加上秦苏也不会同意。

景泞陪着陆起白一起去的医院。

但她没进病房,在外面守着。

陆起白在病房里待了挺长时间,这段时间里景泞就想了很多问题,其中想得最久的就是卫薄宗。

她敢肯定那人一定是卫薄宗。一旦确定,那有些事就渐渐明朗了,她坐立不安,心里左右两道声音来回拉扯,一头是感性,告诉她,事情不一定是她想的那样,也许,只是偶然间的往来;一头是理性,抨击她说,你已经做错了事,还想眼睁睁看着出人命吗?

末了,景泞终于压不住心头的良知,择了一间空着的私人病房进去,拨了陆东深的电话。

打不通。

再打,还是不通。

景泞想了想又拨了蒋璃的手机号。

也被告知无法接通。她心里开始没着没落了,之前她是听说过一些消息的,关于陆东深的下落,多少次她其实是想打给陆东深,都觉得没脸,现在就这么打过去了,没打通,不知怎的就滋生一丝不安的情绪。

手机在手里攥了攥,直到身后有人冷笑,她猛地回头。

是陆起白。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也许是参与了她打算"通风报信"的全过程。

景泞心里一哆嗦。

陆起白走上前,伸手来拿她的手机。她紧攥着手机不撒手,他就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直到将手机拿在手里。

翻看了通讯录,目光沉冷了不少。

然后对上景泞苍白的脸,不紧不慢地说,"陆东深果然深谙人心,明知道你是内鬼还留着你,赌的就是你的于心不忍吧。"

景泞呼吸急促,没有说话。

陆起白将手机揣进她兜里,逼近她,冷笑,"有些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再想挽回都无济于事。"

"所以你就一错再错?"景泞反问。

"错?"陆起白森冷冷的,"那得看笑到最后的人是谁。"

景泞一激灵。

陆起白低脸压近她说,"你想联系陆东深?难了,恐怕他现在已经葬身崖底了。你想赎罪?"他嗤笑,"也许只能等到下辈子了。"

景泞闻言惊骇,盯着他,"陆起白你、你......"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心里已是惊涛骇浪。"我什么?"陆起白笑起来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如果离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步之遥,我当然会不折手段。景泞,你别以为谁能比谁高贵,就算是换成陆东深他也会这做。"

景泞看着他眼里的狠鸷,一时间就有了从未有过的陌生和恐惧,她转身要走,却被陆起白一把扯住,"你想去哪?"

"你放开我!"她着实是怕了。

她知道陆起白的不折手段,也清楚陆起白的心狠手毒,可就算这样,在她内心深处总会有一丝期许,期许着陆起白也有良善的一面,又或者有着让人心疼的纯真。

她总会想起那天他在睡梦中的喃语,他说别走......

所以景泞偶尔会觉得,他该是孤独的吧?该是身不由己的吧?该是有着不为人知的时候吧?

她执拗地坚信着心底的那么一点期许,直到今天她终于明白,纵使他有再多的良善都抵不过对权势对利益的渴望,残冷是渗到他骨子里的,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他连人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吗?"放开你?"陆起白闻言冷笑,紧紧箍住她的手腕,"景泞,你想背叛我?我告诉你,你没有把自己撇清的希望了,以后我怎么样你就怎么样,我说过,哪怕我以后是要下地狱的,也会拉着你一起!"

景泞看着他,唇轻颤,眼里都是惊恐,他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枉她对他还存有恻隐之心。

手机响了,是陆起白的。

景泞想要趁机挣脱却没能如愿,陆起白一手控住她一手接通了电话。

距离很近,所以景泞对那头的讲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手机那端听着愤怒,但估计碍于身份又不得不压着愤怒,嗓音低而急。景泞是做特助出身的,职业习惯和素养早就练就了她一对灵耳朵和超强记忆力搜索力,这声音隔着电波穿过空气落进她耳朵里,她一下就听出来是谁了。

卫薄宗。

"陆副总,你这么做什么意思?"

陆起白的脸上没太多表情,只是盯着景泞看,对着手机那头说,"这句话我还想问你呢。"

"那个村子最反感外人插手,你这么做会适得其反。"

陆起白笑了,"你是怕我适得其反还是怕你自己的计划落空?"

那头沉默。景泞在这边心里也咯噔一下。

475 咱们能不能先顾着点眼前

"卫薄宗。"陆起白就这么当着景泞的面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这着实让景泞暗惊。"别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自己拿不到的东西想借着夏昼的手拿到,这如意算盘打得是好。"他语气森凉,"但最好给我收回你的心思,你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上别忘了是靠着谁,这次的事过了,你想要什么没有?"

"我的意思是--"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也不管你跟那个村子是什么关系,总之,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做我的绊脚石,我一定不会放过他。"陆起白冷言。

卫薄宗在那边沉默了半天,道,"我知道了。"

"记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陆起白给出指令。

景泞在旁边听得真亮,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说明至少目前陆起白还不确定陆东深是不是死了?

绝望的情绪开始多少有了松缓。

她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陆东深没事。

只要他没事......

景泞想到这,心口又是一塞。

暗讽自己,景泞啊景泞,你活该要陪着陆起白一同下地狱,哪怕是到了现在,你还是想着他的。

她希望陆东深平安,只是因为不想陆起白错到无法挽回的地步。通话结束后,陆起白收好手机,捏起景泞的下巴,似笑非笑,"你在庆幸?景泞,别再期许什么了,就算你打通了陆东深的手机要跟他说什么?你告诉他卫薄宗跟我是一伙的?或者跟他说我要杀他?"

景泞一时间语塞。

陆起白凑近她,压下脸,"你以为陆东深想不到这些?能不能活下去是他的命,能不能让他死是我的命,我和他走了这条路,就注定要跟天斗跟地斗跟命斗。"

**

蒋璃再睁眼的时候只觉得周围都有光影。

影影绰绰间像是站了一些人。

四肢就跟失了知觉似的,一时间动弹不得。

天色暗沉了不少,如果是从崖间直接坠落,那不至于是到了黑天。

应该是阴云,遮了阳光,沉沉的光线,眼睛微眯时能触及的就是火光。

还有被火光拉长的影子。

一团一团的,似鬼。

令她又想起秦川的那支送葬队。

她试图动动身子,耳畔却有压低了的嗓音扬起,"别动。"

这么一声就炸开了蒋璃的所有记忆。

她在陆东深的怀里,此时此刻。

他下她上。蒋璃记得清楚,当她坠崖的那一刻陆东深也松开了攥着刀柄的手,同她一起坠崖。他奋力抓住她,翻转了方向,将怀抱留给了她,后背留给了崖底,一旦触底,他就毫无生还的可能。

现在,他还保持着紧紧搂住她的姿势,用厚实的胸膛做了她的安全港湾。

可是,这不对。

再结实的体格也经不起这一摔吧。

蒋璃记得下坠的过程不算短,惊惧过后她就开始绝望,头开始昏昏沉沉,几度觉得晕眩。

她是死了还是没死?不管怎样,蒋璃都听从了陆东深的警告,如果死了,那这就是阴曹地府吧?想来也挺好的,回头逛逛这黄泉世界什么样然后给陈瑜或素叶拖个梦,告诉她们有地府的存在,要她们但凡节假日的时候多给她烧点钱。

哦对了,估摸着饶尊还在洞里待着呢,要不要给他也托个梦?

想想还是算了。

那个葬洞上不上下不下的,饶尊怎么离开都有待商榷,说不准很快也会在黄泉跟他们集合了。

蒋璃突然觉得自己心理有点阴暗。

这是一段送命之旅,来之前想必饶尊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该内疚才是。

可事到如今再内疚也无济于事了,好在她还跟陆东深在一起,不管人间还是黄泉,他都没松开她的手。

傻。

当她看见他义无反顾地抓住她时,当两人一同下坠时她这样骂过他,甚至推搡厮打着他,还妄想他能抓住什么东西保住他自己的命才好。

陆东深没说话,就是紧紧搂住她。

两耳间的风都成了他的心跳声,结实有力。

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逝去。

然后他之前还笑着跟她说,不,我的命很值钱......

陆东深这个骗子。

如今,蒋璃就想紧紧抱住这个骗子,告诉他,如果还有下辈子你可别这么傻了,就这么轻生,在地狱里一定会受罪的。

身底下的陆东深笑得低沉,他没动,说,"囡囡,我知道你很爱我,但现在还不是秀恩爱的时候,咱们能不能先顾着点眼前?"

眼前?

蒋璃稍稍睁眼。

透过远近不一的火光,恍惚中她多少看清了现状。她和陆东深身处一张巨大的网兜之中,目光无法触及网兜的边缘,近乎是平摊开来。网兜的材质无法估算,像是什么金属,但不是铁,能肯定的是,这金属的延展性一定不错。

金属网扣上拴着大小不一的铜铃,只要网里有动静,就会引得铜铃响叮当。怪不得陆东深不让她动,在这种时候,以不动应万变最好。

蒋璃目光朝下,落在他后脑勺旁的网扣上。

应该是上了年头的金属网兜,打造工艺不是很现代,有斑驳的锈迹,借着火光,还能隐约瞧见刀斧砍过的痕迹。

她脑子恢复正常运转,心里就有大概的数了。

这张网应该是世世代代的送葬人用来保命的。

虽说他们有极强的攀爬技能,但毕竟运着口重型棺材上下,旧时期的绳索未必有现代的结实,一旦绳索断了或操作不当导致人员坠落,那这张巨型金属网就派上了用场。

如果她判断没错的话,这张网就悬在崖洞的垂直方向。

除了能够保证本村人的人身安全,想必这张网还另有用途。一旦有外人闯入村,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一旦坠崖是死不了,但也成了瓮中鳖。

蒋璃觉得,她和陆东深现在就像是被困在灯笼草里,等着那些食肉动物一点点上前。

周围有火光就意味着有村民。

蒋璃暗叹,这些村民也是聪明,想来早就知道有入村者,就这么静候着他们的"大驾光临"。她保持身体纹丝不动,嘴巴贴着陆东深的耳畔,低语,"能是他们割断的绳子吗?"

476 两拨人

能将这事按他们身上,蒋璃也不是无据可依。她想到的是葬洞里那些受了刑法致死的人,手段何其残忍?想来一条人命在秦川人的眼里也弥足珍贵不到哪去吧。

岂料陆东深有了不同看法,他说,"应该也不全是他们。"

这话听得蒋璃有些疑惑。陆东深低语分析,"割断主绳的跟扯绳子落崖的应该是两拨人,前者是真心要我们命的,后者只想把我们留在葬洞里不能出来。我们坠崖又被这种鬼东西兜住来看,秦川人并不想要我们的命。"?两拨人!

蒋璃觉得脊梁骨一凉。

这一招可真是狠啊,一旦他俩丧命,那完全可以当成是一起意外的坠崖事件处理。

蒋璃想到这一激灵。

饶尊......

那个葬洞里一定还有人,他应该是想要人命的前者!

正惴惴不安间,那些火光摇曳着上前了。

陆东深环住她的腰,说,"静观其变,至少先等到他们放我们下来。"

蒋璃屏住呼吸。火光越来越近,七七八八的脚步声,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但很低,恰似私语。蒋璃的脑子里晃过送葬队的那些人,一个个就如同死神般低垂着头,唯一抬头的,那眼睛灰白得吓人。

走在最前方的人,在离他们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蒋璃借着光影去看。

只能瞧见那人穿着的鞋子和裤子。

就是普通的千层底布鞋,粗布宽腿裤,让她想到了秦宇,也是这样的打扮。

看来,他们已经跟秦川人接触了没错。

那人喝了一嗓子,听不清在说什么,总之,很快金属网就开始缓缓下移。

果然是有机关的,否则也固定不住金属网。

等金属网触地时,陆东深和蒋璃谁都没动,机关还掌控在村民手里,他们一动,很容易再成为笼中鸟。

直到有人上前将他们二人抬出了金属网。

再拉机关,金属网缓缓收回。

领头人对着旁边又说了句话,这话的腔调蒋璃听得清楚,跟当地口音不像,也不是少数民族口音,有些平直。语调虽说不标准,但内容是听清了。

他说,绑起来。

四五个汉子上前,手里拖着绳子。

那绳子是麻荆捻成的,湿的,在地上蹭了满绳皮黄泥土。蒋璃低垂着头偷瞄着绳子,应该是浸了盐水的,结实。

待绳子一拖上前,陆东深和蒋璃二人倏地窜起,两人手脚都十分利落,猛地擒住上前的两人,阻止了他们的行为。

周围一阵骚乱。

蒋璃放眼过去,方才惊觉村民不少。

带头的那人大吼了一嗓子,听着是说了一句"上枪"。陆东深擒住来者不过是想争取谈判机会,至少不想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被绑了去,奈何对方压根就不受威胁,一声上枪使得他警觉大作,可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觉得后肩膀一疼,他闷哼一声。

被擒那人趁机反抗,用力将他撞到一边借势逃脱,陆东深想要抓住那人,眼前的画面却开始转。

他踉跄地站不稳当,呼吸也变得急促,再看蒋璃,她也中标了,整个人瘫在地上不动弹,他咬紧牙关往前走了两步,却觉得脚跟一软,一下跌倒在地。

临失去意识前他听见领头的那人阴沉沉说,"入棺!"

**

饶尊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陆东深和夏昼坠入崖底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似乎没等看到夕阳,天就黑了。

他蹲在崖洞口,一直盯着天边的铅云发呆。

天际线已经看不见了,乌压压的一片,阴暗得可怕,就好像所有的光亮即将被黑暗吞噬。透不过气,压得人心发慌。

在历经绝望后,饶尊就开始想办法了。

总要想办法下去的。

他想着如果陆东深和夏昼真的坠崖身亡,那他至少能给他们收尸,总不能看着他们暴尸荒野吧?

饶尊点了一支烟。

点烟的时候手一直在抖,好几次都没打着火。好不容易点着了烟,他猛吸一口,从崖底盘旋而上一股子阴风,扯得烟雾稀碎。

他竟被呛得直咳嗽。

边咳嗽边想,他们一定是死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怎么可能不死?

一时间心生悲怆。

但很快,悲怆的情绪又化为愤怒,他狠狠抽了一口烟,猛地吐出烟雾,将大半截的烟狠劲捻灭在崖边的石壁上。

饶尊起身朝着洞里走去。

穿过那片蝙蝠的聚集地,到了左右手洞的岔口,地上趴着一个男人,黑衣黑裤,脑袋有伤,已经流血了,有条腿已经不能动了,黑裤子看不清,但濡湿的肯定是血。

那人见饶尊进来了,试图动一下,但腿上的伤钻心疼,他一个劲地龇牙咧嘴。

不远处散落着折了的棺木,有带半米长棺钉的,上头沾着血。

饶尊的头灯晃在这男人身上,没由来的怒火中烧,大步上前二话没说抬腿就往他身上踹,那人奄奄一息已经失去了反抗力,任由饶尊的踢踹。

四小时前,饶尊差点死在他手里。当他一步步靠近那口没打开过的棺木时,这人就突然从里面窜出来,朝饶尊发起攻击。锋利的刀子是朝着饶尊的喉咙位置扫过来的,极近,近到饶尊都能感觉到刀气的寒凉。

哪怕再近一厘米,等待他的下场都是血溅棺木,而他的尸体,要么被直接扔到崖底,要么就长眠在葬洞里。

饶尊侥幸躲了过去。

紧跟着开始反击。

葬洞昏暗,唯一的光亮就是饶尊的头灯,一晃一现间他警觉这人的身手干练利落。他恍悟,这人绝对不是秦川人,村民哪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而且,在猝不及防间他还被这人狠狠踹上一脚。他穿得可是军靴,最适合户外作战,而且如果是特制军靴,里头还可以藏攻击性武器。饶尊被踹趴在地,一时间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阵阵剧痛袭来,一喘气都跟着窜疼。

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就凭着这一下子让饶尊肯定,对方是十有八九是雇佣兵出身,或者说,他就是个雇佣兵。

477 意外之人

秦川这里出现雇佣兵?

而且还藏在葬洞里,他是怎么避开秦川的送葬队伍的?又或者说,他很早就藏在这里了?

饶尊想起了蒋璃身上的追踪器。

忽而就明白了。

对方并不是想利用追踪器找到秦川的位置,而是想要时刻监控他们的行踪,以便在最合适的地方解决掉他们。

其心可诛。

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对方早就知道秦川在那?甚至很了解葬洞里的情况?

饶尊越想越气,当那人朝着他扑过来的时候,他拼尽全力一个鹞子翻身躲过攻击,紧跟着挥了手里的刀子。

那人受了伤,却也只是划伤。

攻击力着实不小。

但饶尊也不是吃素的,想他能混上个京城太子爷的名号,那可不是白得的。

一招一式出手狠辣,每一次都往对方致命处招呼。很显然对方是低估了饶尊的作战力,没料到他能坚持这么久,一时间愤怒,吼叫着朝他过来。恍惚中饶尊只觉得像是一座山压过来,这一刻他也明白对方只派这么一个人守在崖洞的原因了。

就这体型,一个的确能打他们三个。

硬碰硬肯定不行,这人的拳头就跟砂锅似的,饶尊突然想到当时蒋璃在对战马克时的技巧,胜在灵敏。饶尊利落躲过他的拳头,紧接着朝着洞口方向打了个口哨。崖洞的结构特殊,从饶尊这边发出哨子的声音后,纵深的崖洞就会起到扩音的效果,哨声尖锐突然,下一秒就觉崖洞口有凉风袭来。

那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从洞口处哗啦啦飞来大群蝙蝠,横冲直闯,像是受惊了似的。饶尊的本意就是想等蝙蝠来,所以情况一发生他就很快找好了躲避点。蝙蝠不长眼,黑压压的一片,常年的悬空令它们都长了锋利的爪子,那人惊骇出声,伸手来挡蝙蝠,饶尊就等着他松劲,见他一不留神,抄起旁边嵌着棺钉的棺木就砸向那人。

锋利的长钉穿透攻击者的皮骨,他哀嚎着倒地,紧跟着头又被挨了一下子。

没有绳子。

但饶尊也不怕他跑了,他的腿骨折了,想跑不可能。

现在又被他一顿踢,几乎就剩一口气了。

怎么打都不会泄愤。

饶尊蹲身下来,掐住他的脖子,眼睛里都像是沾了血,狠鸷,"还不说是吧?"

不管怎么打都问不出幕后主使是谁,从交手到现在,除了受伤的时候呼痛,这人就没说过话,大有一副你有能耐就打死我的架势。

气得饶尊都恨不得把他直接踹崖底,又或者手上真有那套极刑工具,废了他的手筋脚筋,也好平复心头滞闷。

男人鼻青脸肿,盯着他还是不说话。

"妈的!"饶尊怒火中烧,起身就抽出刀子,"不说你就给老子去死!"

刀子在半空中划过寒光。

饶尊真的有解决掉他的冲动,想着陆东深和夏昼坠崖也有可能拜这些人所赐,他就恨不得弄死他。

刀子即将扎下去的时候,洞口方向突然有了动静。饶尊及时收住刀子,警觉回头,那声音的确是来自崖洞口。他蓦地肃了神情,攥了攥刀柄。地上的人却突然有了反应,朝着洞口方向刚喊了半声,紧跟着就被饶尊一个利落抬手打晕了。

洞口的声音戛然而止。

如此,更引起饶尊的警觉。

他有预感,应该是地上那人的同伙。再厉害的雇佣兵也不可能长着翅膀飞,一旦他真被解决了,那这个人该如何脱身?所以,肯定会有帮手。这么想着,饶尊就心生希翼,他是已经豁出去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一两个拼死也要打倒一双,能有人下来他肯定就能离开这崖洞。

饶尊屏住呼吸,一步步朝着洞口方向走去。路过蝙蝠群的时候他抬眼看了一下,那些蝙蝠又重新归位,但被惊扰了也是不安,相互挤着闪呼着翅膀,都归位就好办,真要是再来一个大体格的,他还能照葫芦画瓢对付。

洞口处悄无声息。

饶尊敢肯定自己的耳朵没出幻觉,刚刚就是有人下来了,如果估算没错的话,来人一定是听见洞里有声音所以藏在洞口位置,方便突然袭击。

坐以待毙不是饶尊的风格,尤其是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情况下。他攥紧了刀就往外冲,眼角的余光果真是瞥到一道影子,影子身上还挂长绳。他想都没想直接挥刀。

那人影猝不及防,连连躲闪,身形十分灵敏,等喘匀了气,开始利落反击。饶尊手里的刀锋利,寒光一闪落在对方脸上,他一愕,下一秒刀子的方向一转,但惯性是有了,使得他整个人都朝前扑去。他下意识搂住对方的腰,对方惊叫一声,两人双双倒地。

饶尊结结实实地压在她身上。

阮琦近乎被压得断了气,抬眼一看,"饶尊?"又愕然,"你的脸怎么了?"

**

陆东深和蒋璃被结结实实地锁在棺材里。

之所以用"锁",是因为他们被装进棺材里后这棺材不是被钉死的,四周像是有锁扣,将棺材盖和棺身固定住,在里面无法打开,只能从外面解锁。蒋璃有了意识时陆东深已经醒了,当她得知自己被关进棺材里后蓦然心惊,然后低咒,"秦川这群人太不要脸了!先是用麻醉枪,我没看错的话就是那种用来对付野生动物的麻醉枪,然后又把我们弄进棺材里,有本事一对一啊,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干什么?真要是这种死法,我蒋爷的脸往哪搁?"

都这个时候了,还顾着她的脸面呢,陆东深真是哭笑不得。相比她的义愤填膺,他很冷静,"也不能说他们不要脸,毕竟他们没打算要你的命。"

"都把我们活埋了......"

"留着气孔呢。"经陆东深这么一提醒,蒋璃这才注意到棺材盖上的端倪,果然是有气孔的,在斜上方并排三个,极小。有光线射下来,被那三只小孔束成了细线般微弱,蒋璃醒来的比陆东深晚,她的视线还没适应到像陆东深那么敏锐,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有气孔。

478 咱还有王牌

蒋璃挺诧异。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棺材还有透气孔的。

"那咱俩现在算是......还没下葬?"她动了动,一个棺材再大能有多大,所以此时此刻他俩是摞一块的,她上他下,任她怎么伸胳膊抻腿都不可能为自己争下一席之地。

陆东深"嗯"了一声,伸手搂住了她的腰,阻止她在他身上像条蛇似的扭来扭去,"至少我们没在土里,也不在洞里。"

蒋璃也放弃给自己"维权"了,借着微弱的光线摸索着棺材四周,试图寻找锁扣,但让她失望的是,那锁应该都是从外面进行锁死的,想在里面找机会打开是没可能。她干脆四仰八叉瘫在陆东深身上自言自语,"那些人是让我们自生自灭还是另有打算?好像都有可能啊。给棺材上留气孔,看着像是给我们留生路,实际上能不能熬得活那就看我们的造化了,如果是另有打算的话......"

说到这,她抬头去看陆东深。

陆东深的目光始终瞅着气孔的位置,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另有打算?"

陆东深点了下头。

"另有什么打算?"

陆东深把目光收回来落在她脸上,"你不觉得秦川人做事挺一根筋的吗?用你的话说就是......"他想了半天,蒋璃替他补上,"轴。""哦对,轴。"陆东深接着说,"从崖洞里下葬的棺材就能看得出来,他们自己有一套很森严的规矩并且世世代代都在遵守,他们宁可扛着沉重的棺木上下,也不会将完好的棺木留给叛徒破坏规矩,悬崖有多高你我都知道,那么重的棺木一路顺下去也是危险,换做任何一个城里人恐怕早就放弃了。这么轴的一群人在面对擅闯者自然不会放任自流,他们自然也有一套对付擅闯者的办法。否则任由我们摔死就行了,还非得捞张大网把我们兜住,保住我们的命来接受他们的惩罚,你说这不是轴是什么?"

蒋璃越寻思陆东深的话就越是赞同。想来昨晚他们其实已经发现有人跟踪了,然后不动声色地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但许是没想到他们两个身手利落,一时间只能下麻醉针入棺。但不管是麻醉针还是入棺,这可都不是他们的惩罚措施,还得先确保能困住他们,怎么办?于是乎,先生生在棺材上打了仨透气孔,确保还在昏迷的他们不会憋死......

蒋璃扑哧一声乐了,陆东深说得没错,真是轴啊。

陆东深见她在笑,也着实佩服她的心大。

末了她说,"也就是说,他们终究还是要把咱们从这棺材里放出来的,估摸等我们在这里奄奄一息的时候吧。"

没水没粮的境况,几天能把人熬到绝望她最清楚。

岂料陆东深说,"不,会有人比他们先到。"

蒋璃先是一愣,然后想到了跟着包一同落在崖洞里的追踪器,心里一激灵,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没错,秦川人固然手段古怪,这里又险峻危险,但至少村民们不是冲着他们的命来的。然而对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的人可就没这么良善了,背后之人耐着性子等他们一步步进了秦川之地,目的就是要他们看上去"死得其所"。

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还真是毒辣。

蒋璃觉得后脊背阵阵发凉,低语,"上次没杀了你,这次估计被派来的人不会少吧?"

陆东深想了想,说,"想入秦川也不是件容易事,如果目标太大的话肯定会被发现,所以我觉得这次来的人未必会多,但身手肯定是个顶个的不错,我们要当心。"当他们决定要将那群人引出来的时候,蒋璃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当时坠崖的那一刻她是心有悔恨的,觉得太便宜了背后那人,真是随了他的心意了,但既然上天留了命给她,那她势必要跟背后之人撕到底了。

这么想着竟然轻松了。

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将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咱俩打不过他们怎么办?"

"能打过。"

蒋璃觉得他的态度太肯定了,一时间竟觉好奇,"你说能打过就能打过了?还是你在坠崖途中已经跟他们来了场意念会晤?"陆东深抬手摸她的脑袋,跟宠溺只小崽狗似的,他就是喜欢她这性子,哪怕真是如临大敌也会洒脱面对,真是个好姑娘。"我说能打过是因为,第一,我们是因为命,他们是因为钱;第二,我们还有一张王牌。"

啊?

蒋璃猛地一起身,紧跟着脑袋"咣"地一声撞棺材盖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看得陆东深直乐,伸出胳膊揽她重新趴下来,帮她揉头,"瞎激动什么?"

"王牌啊。"蒋璃可顾不上脑袋疼,抻着陆东深的脖领子,"咱还有王牌呢?"

这话听着好霸气啊。

她想到的可能性是陆东深在来之前早已安排好一切,到时候敌人逼近,天边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紧跟着一队人马犹如天兵天将威风凛凛而来,杀对方个片甲不留。

那个领头的人嘛......

嗯,勉强可以用杨远吧。

然而,陆东深慢悠悠地告诉她,"咱们的王牌是饶尊。"脑中千军万马的画面瞬间被击碎,蒋璃怔怔地看着陆东深,好半天"啊?"了一声,看着陆东深的眼神里转了狐疑。陆东深微微颔首了一下,蒋璃见他没开玩笑,无法确信道,"把希望放在饶尊身上?这怎么可能呢?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出于我对他的了解,只要他还留有一口气,就会想尽办法从崖洞下来。"陆东深轻声道。

蒋璃一脸诧异,"什么时候这么了解他了?""有时候最了解自己的未必是朋友而是竞争对手。"陆东深悠缓缓地给出解释,"我跟饶尊两个从国内市场打到国际市场,他做事手段我见识过也领教过,所以我才这么肯定。"

他轻抚她的后背,继续道,"他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机会来救自己,就算他真的倒霉一点办法都没了,也许,还有个人会把他救下来。"

蒋璃这话听着奇怪,抬眼瞅他,也许......还有个人?陆东深眼底有笑,在愈发昏暗的光影里看着温情盈盈,被他这么看着,蒋璃的大脑猛地炸开了亮,脱口一个名字,"阮琦!"

479 什么是名正言顺

陆东深报以笑,"没错,阮琦。也许当时她真冲着寂岭的太岁来的,但入了寂岭后呢?之前你在饶尊面前提起阮琦他也没惊讶,说明他的确早就怀疑阮琦在寂岭附近,甚至有可能都入了秦川,至于为什么迟迟不出现也许另有因由。但不管怎样,她都有可能是饶尊的一线生机。"

蒋璃心情豁然开阔,如果真的是阮琦该有多好。

她是私心觉着这俩人的缘分没断,不管阮琦走得有多远,不管饶尊如何不想承认,他们两人之间总像是有根线拴着似的。

想着想着蒋璃又叹了一口气,所有的雀跃又渐渐落于沉寂。她说,"一切也都是猜测,不是吗?"

"是,我只是做了最有可能的推算。"陆东深轻声说,"有可能饶尊也会遇险,有可能阮琦不会出现。"

"如果面对杀手的就只有我们两个......"蒋璃做了最坏打算,"如果对方的人真的很多......"

陆东深抬胳膊将她搂紧。

她贴着他,听着他的心跳,听着听着,自己的心脏都开始疼了。

这世上总有个万一。

万一,有什么状况脱出了他们的控制,有什么情形是他们没想到的,哪怕就是小小的改变,那也许整盘计划就都输了。

就像他们坠崖的那一刻。

蒋璃下意识搂紧了陆东深,说,"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当周遭和所有的情绪都安静下来后,一些个情景就开始倒嚼。现在,再让她去回想陆东深跟着一同坠崖时的画面,她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颤抖,甚至是没勇气再去回忆。她自诩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也会自私自利,也怕疼怕死,可在崖上最后的放手也不过是觉得将生机留给最有可能活下来的人最好,陆东深这么个生机勃勃的男人,他有理想有抱负,有那么多想要完成的事,死了多可惜。

而她呢?

这一生虽说失去了不少东西,但也拥有了太多人一辈子都想无法拥有的东西,其实是值了。

她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宁可是别人欠她的,人情放在别人那她安心,至少自己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别人念着欠的恩情还能顾她一顾,多好。

所以,她得要陆东深无论如何都得答应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为她冒险了,他都说了自己的命很值钱,怎么到了节骨眼上就总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呢?

可是陆东深说,"不行,我不能答应你。"

蒋璃盯着他,眼角眉梢里都藏着诧异,好半天说,"陆东深,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就拒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囡囡,你是我的女朋友,你说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吗?"陆东深眉梢稍稍凝重,继续道,"你这么要求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要求你?在悬崖上松手这件事是要多蠢有多蠢,是你这种聪明的姑娘能干出来的事吗?"蒋璃听他语气有点严,低头贴他身上,暗自撇嘴,她就知道一旦没死成他肯定会秋后算账,当时她松手的那一刻她看得清楚,陆东深的一张脸被震惊和愤怒给整扭曲了,挺骇人的。

她嘀咕着,"这不就是话赶话说到这了吗?多感人的气氛啊,都不会说点感动的话--"

"我都恨不得掐死你,还感动的话?"陆东深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就来气。本来从悬崖上摔下来没死那会,他就想警告她了,结果周遭情况不对劲,又是跟秦川人交手,紧跟着被入棺,一来二去的也没倒出功夫来跟她掰扯这件事,现在好了,她自己送上门,那就别怪他翻旧账了。

"大义凛然啊?英勇就义啊?我一个老爷们还得踩着你的命来活自己的命是吧?逞什么能?"

陆东深的声调虽不高,也没冲着她吼,但每字每句都有力量,像是小锤子似的一下下打她脑袋上,仿佛在说:让你欠儿、让你欠儿......敲得蒋璃从心头一直酥进骨子里,也是怪了事的,换其他男的敢这么怼她,她早就上手了,但陆东深就是不一样,连怼人都怼得这么性感。她搂紧他,放软了嗓音,"哎呀,那我想保护我男朋友有什么错啊?这不就跟你想要保护你女朋友一个道理吗?"

陆东深低哼了一声,"别抱我,一边去。"

"棺材总共就这么大,我还能到哪边去?"蒋璃反倒更黏糊他,"陆东深,我觉得你现在有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架势啊,我可刚原谅你没多久啊。"

陆东深看着她不说话了。

蒋璃抿嘴浅笑,伸出根手指摩挲他的唇稍,说,"你说你这个直男,非得怼我一通,要不然咱们的话题能在热情感人的气氛中进行得很好。"

"例如?"

"例如一旦过不了这次险,咱们还有没有下辈子之类的话。"

陆东深闷声,"下辈子再说。"

蒋璃照着他的嘴就掐了一下,疼得他闷哼一声,她道,"听你话里的意思,下辈子不想遇上我了呗?"

"能不能遇上你是我能决定的吗?"陆东深没顺着她说话,"再说了,你这么淘,这辈子就挺让人伤神了。"

越说越不遭人听。蒋璃决定掐断打算跟他浪漫感人的对话打算,将头歪到一边,也就是空间有限,要不然她会躲到远远的。又思忖着这男人真是个两面派,没原谅他的时候,他殷勤得跟什么似的,这一听她说她爱他了,就傲得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应该把饶尊说的那句话改一下,应该是男人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陆东深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也能多少猜出她万马奔腾的心思来,忍着笑,手指插进她头发里,"要不你看这样行吗?咱先抓紧把这辈子该干的事干了,下辈子我再找你的时候也名正言顺。"

"什么叫找我的时候名正言顺?"陆东深清清嗓子,"我成你丈夫以后,别管去哪,别管干什么,别管哪辈子,至少在身份上我是你家属,这就是名正言顺。"

480 木鬼为槐

蒋璃都快把嘴撇到耳边去了,得寸进尺说得就是这男人。

她沉默着没说话,没反对他,也没迎合他。对于她这种反应陆东深多少有点奇怪,能这么沉得住气可不是她的性格,摸了摸她的脑袋,原想着要她想说什么都说什么,在这种环境下,两人斗斗嘴也算是激发体能的一种方式,不料还没等他开口劝,蒋璃开口了。

"你说那些杀手一定会打开棺材来对付我们吗?"

"不然呢?"

"难道就不会连着棺材一起,比方说直接火烧或再从高处推下去之类的?"陆东深十分肯定,"不会。从棺材的宽度和高度来看,没分析错的话,咱们所在的棺材就是昨晚看见的那口,应该是秦川人有固定用途的棺材,挺重要的。杀手受雇于人,只想速战速决完成任务,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打扰到本地人,更不会破坏他们的东西树敌。所以最有可能的是,他们杀了我们,再把我们伪装成在棺木里死亡的场景,无声无息抹了他们的痕迹。"蒋璃煞有其事点点头,问了陆东深另一个问题,"换句话说就是,咱们现在待的棺材里其实就是用来装那些背叛者的?他们死了之后被装进这口棺材里一路运送到崖洞里...

..."说到这她啧啧了两声,"这里头应该有不少血啊泪啊的。"往好听了说,秦川人死者为大,往通俗了说,秦川人挺好面子,哪怕是下葬个叛徒,那在通往葬洞这一路上也会风风光光准备个棺材,至于扔进洞里后再做简易处理那是后话了,总之,面上的事是做足了的。

棺木是好棺木,这么置身其中一瞧,木料都是上了年头的,虽说想到了也许这就是秦川人专门用来运送叛徒的棺材,但里面可是一丁点的血气和腥臭味都没有。

陆东深"嗯"了一声。

蒋璃从他很矜持的声音里听出些端倪,忍着笑,故意问他,"哎,我发现你到现在都没怎么动弹呢?这可不行,多少活动活动,不能只动手。"

陆东深咬咬牙,"故意是吧?"

死丫头。

从他醒了就开始怀疑这棺材的来历,现在她又故意把话给挑明,弄得他全身更是不舒服,别说动了,就连一张嘴说话都会担心残留在棺木上的血气能不能钻进嘴里。

他一直在忍着,强忍着......

蒋璃闻言也是忍不住笑出来,决定不刺激他了,这大战在即的,万一先把他刺激得心理崩塌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在打斗中,陆东深进可攻退可守,是个全能型选手。

她看得透亮,这棺材是用槐木做的,而且应该是千年老槐了。

这倒是挺出乎她意料的。木鬼为槐,木中之鬼,槐树属阴,在老一辈人眼里,可用来做棺木的物料不少,但唯独不能用槐,尤其是古槐。都说槐树的木身上会有鬼脸的雏形,年头越长的槐树,木身上的鬼脸就越多,所以,槐通灵,又会使得亡灵不安,吸食怨气而生,就有了棺木里从不会有槐树一说,更不会往槐树下面埋死去的动物或人。

秦川人反其道而行,利用古槐为棺来装叛徒的尸体,看来除了是做表面功夫外,他们对叛徒是恨之入骨,希望他们的亡灵世代不得安宁。

但凡古树都有灵气。

叛徒的血想来是被棺木吸得干净,尤其是古槐,气味馥郁,完全起到了净化的功效。

所以,从另一角度来看陆东深分析得也没错,这口棺材对秦川人很重要,那些杀手不敢轻易破坏。

想着,蒋璃重重地叹了口气,跟陆东深说,"要不我跟你说说这口棺材吧,憋得慌--"

"闭嘴。"

......

**

阮琦带来了绳子。

也给饶尊的逃出生天带来了希望。两人利用绳子终于顺到崖底的时候天色混沌不明,夜色纯粹。阮琦将身上的绳子解下后利落地打了个结,然后扯到了一头,将绳头掩埋在一旁的杂草堆里,以备不时之需。再看饶尊,双脚落地后第一件事就是伸胳膊蹬腿的,姿势还挺标准,大有能跟广播体操媲美的架势,末了,将身上的大包小包先卸下来,朝着阮琦勾勾手,"过来给小爷捶捶背。"

陆东深和蒋璃落崖突然,他们的东西全都在洞里,现在成了饶尊的负担。阮琦朝前走了两步,停在他身后,照着他的后背咣咣咣锤了三下,这三下可是使足了力气,锤得饶尊差点把几天前吃的饭都喷出来,忙阻止,"行行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阮琦歪过头看他的侧脸,故作认真问,"这就解乏了?"

"解了解了。"饶尊忙道,"阮姑娘手法独到老练,短短数秒就能让人恢复体力活蹦乱跳,在下佩服之至。"

佩服这个词从饶尊嘴里说出来很难得,更难得的是他对着个姑娘说,虽说刚刚这话有调侃的成分在,可是,饶尊对于阮琦的出现那可真是既佩服又欣喜。

阮琦从天而降。

就在饶尊将那人揍得半死也没问出离开崖洞的办法时,阮琦就顺着绳子出现在洞口。像是偶然,但又是必然。

找太岁的确是阮琦最初的想法。

事情还得从她在王老板店里见到余毛开始。余毛当时售卖的那块太岁不仅罕见,而且年头悠长,她在店里扫了一眼着实震惊。没过两天还真有客户要找太岁,她便折回头去找王老板索卖那块太岁,岂料王老板从余毛手里收的那块太岁很快就转手了,据说是卖个不错的价钱。

再打听余毛,王老板说他经常会来七舍镇上的集市来换物资,但想马上联系他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没有手机,家里也没有电话。

阮琦决定在七舍镇住下,守株待兔。

一天又是集市,她还真是如约等来了余毛。余毛这次的竹筐里没有太岁,只是采了些毛药草拿来到王掌柜这边售卖,但许是交易不佳,余毛的神情看上去怏怏的。阮琦约谈了余毛,先没说太岁的事,就瞎聊他这次采的毛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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